第17章 尾声:没有你的北京,竟是如此寂寞
第17章尾声:没有你的北京,竟是如此寂寞
三个月了。
如果不是看新闻偶然听到了日期,终北都不相信,他竟然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她离开了,不知道躲到了哪里,那日一别,她竟然就那么走了,连告别都没有。
他蜷着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酒瓶。然而他只是看着,一滴都没喝。
他始终保持清醒,尽管很想一醉解千愁。可是如果不清醒,就没有办法找到她。
他去找陈拉拉,陈拉拉也哭得像个泪人,说小右丢了,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说谎。
他又去找池烨,他不顾一切想从他那里得知一点关于她的消息,然而他只是摇头,漠然的表情好像走失的只是一只小狗。
他又找人去查,暗自跟踪池烨。结果,发现池少依然每日流连花丛,不冷不热,身边一如既往地挽着新人。
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全世界都没有了她的气息。
他甚至荒唐的去找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冲他摇头,佯装成参透天机的样子对他说:“完喽完喽,命理如此,还是不要找啦,找到也无济于事的,放弃吧。”
“什么叫找到也无济于事?”终北问。
算命先生指了指天边的一角,眼角堆起褶皱的纹路,说:“恐怕已经去了那里了……”
“胡说!”终北猛地掀起他面前的桌子,纸笔还有杯子等物品骨碌一下滚落了一地。
老先生也不怒,淡然地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终北没有给他钱。因为他算的根本就不准,胡说八道!
回来的路上,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能愚蠢到去相信这些东西?
林小右,你到底是在逃避我,还是真的不再爱我?
烟头燃了一地,从她走后,他就一个人守着这间空荡荡的房子,胡子长了,头发也乱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对自己竟然是如此重要。
陆清清后来又打了他两次电话,他都没有接。
他没有想到,她原来也可以这么狠心,总以为以前的自己,对她冷漠,对她置之不理,已经是最绝情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她绝情起来,力度要强大很多很多倍。她把一个空城留给自己,然后没了音讯,他想,她是在报复。
报复他从一开始,就一边爱她,一边爱别人;报复他终于回头,还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报复他明明做了她的男人,还会和陆清清结婚,一同出现在澳门塔的高空中……
天哪,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伤害她的事,而每一件她都承受并且原谅了他,那为什么不原谅到底,就差这一次呢?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是他请的私人侦探。
“喂?”
“……”
“你说什么?”
“……”
“池烨走了?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
“半个月了?他去了哪里?”
“……”
像是整个世界突然有了光,他连忙拿起桌上的钥匙,下了楼来,打开车门,直奔成唯开去。
门口的保卫见到落拓邋遢的终北,拦住了他:“你好,先生,请问您找谁?”
“哦,我找池总。”说着,他便欲往里面走。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么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的话……”
“我从来都不用预约的。”
“真的抱歉,先生……”
“我说了我有事找他!你让开!”
终北握紧了拳头准备朝保卫的脸上挥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终先生?”
终北回过头,走在前面的正是池烨的哥哥池澈。
他冲他礼貌地笑笑,便直奔主题:“池总,你好,我来是有事想向你咨询。”
池澈温和随意地挽了挽衬衣的袖子,对他说:“请讲。”
“我想知道,池烨去了哪里?”
“我弟弟么?”池澈摇了摇头:“那个臭小子整天出去鬼混,说实话,他去哪里我还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他已经走了半个月,去了哪里你肯定比谁都清楚。”
“真的很抱歉。”
终北看着他,眼神凛冽,即使是笑着的时候,良久,他的脸色发白,刚要开口却咳嗽了几声,池澈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笔挺的男人现在脆弱得不堪一击,有一瞬间不得不承认他心生同情。
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出现这样的神情。
起码,他没做到。就算他曾经为她伤心难过,心痛难忍,他的表情上一直都伪装得非常漂亮。他不觉得终北这样的男人不会伪装,所以,他相信,这一次,他是真的装不出来了,他是真的丢了灵魂丢了半条命。
池澈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禁好奇起来,林小右,这个他下面始终默默无闻的员工,究竟有怎样的魅力,能让那么多的男人渴望将她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好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终北咳嗽两声,摸了摸下巴,“那么,打扰了。”
“等等!”
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池澈停顿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女人洁白的额头与瘦削的肩胛骨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的心突然钝痛,张了张嘴,他想,不如成全。
“我只知道……他去了皇后镇,具体在哪里,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皇后镇?哪个皇后镇?”
“应该是新西兰奥塔哥区的皇后镇。”
“谢谢,谢谢你!”终北说,他握了握池澈的手,没有再多说话,几乎是飞奔着的跑了出去。
林小右,你躲得好远。
你和他……双宿双飞了么?
你如果不要我了,你跟我说,你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呢?连一句告别一句再见都没有,你就和他去了那么美丽的城市,那么,巴黎,巴黎呢?
你我的巴黎,怎么办?
捂着胸口,车子在高速路上好几次超速行驶,一路赶回家,换了衣服,洗了澡,订了机票。
他要将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的,这样,才不会吓坏了小右。
连夜的飞机,头很疼,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个夜晚没有好好睡觉了,他只知道,他要找到她,天涯海角,过树穿花,他要和她一起,做最平常的小夫妻。
可是,皇后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下了飞机,就愣住了。
他要去哪里寻找?
身边每一个都是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的外国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所有的美景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他只在视力范围内尽力地搜寻,不错过任何一个中国人。
他觉得,自己就要疯狂。终北,你真的疯了吧,为了一个女人,你开始不会按照自己的习惯去生活,开始不知黑夜白天,开始不停地情绪失控。
他悲伤的想,如果她在他面前出现,见到他憔悴的样子,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难过心疼?
她那么爱他,那么执着、奋不顾身的样子,她每次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刻着天长地久,深情得不可一世,怎么突然就变了心呢?
林小右,我爱你,从来都没有如此认真地对你讲过,如果我讲,你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就好。
一个礼拜以后。RUBY从咖啡馆回来,从小右的手中接过水壶,淡淡的说着从顾客口中听说的事。
“听说,镇上来了一位中国游客,很高,很帅,可是,他却跟其他的游客很不同……”
“是么?”小右随口回应着,心里正在想着今天池烨跟KEN出去的时候好像没有提醒他带上雨伞,天气预报说有小雨的。
“嗯,七天了,他每天都在大街小巷游走,抓着每一个人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中国女子。”
RUBY摇着头,露出苦涩却羡慕的神情:“这么远特地从中国赶过来寻找,可是镇上这么多人,去哪里找呢?”
小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阳光清浅,薄透如纱,染了一点点花开的桃粉色,她隔着盆栽,望着RUBY的脸,手臂停在空中,好半天没有放下。
脑中变得昏昏沉沉的,旁边的香炉里传来淡淡的檀香,她在不停安慰自己,但愿,不是他,不是他。
是的,怎么会是他呢?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更是不会知道的。
她这样想,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房间。只是身体忽觉轻盈,大脑中一片含糊不清的混沌,仿佛很久以前,很多画面重叠上映,眼前一阵发黑,跟着脚步发软,就那么一头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有人将她的身子抱了起来,她好害怕,体内仿佛有着一颗小生命正在顽强地乱动和抗争,她焦躁,不安,想睁开眼,却怎么也没有力气。
抬了抬手,又落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都是白色,睁开眼就看到了焦急的池烨。他在她头顶,她无力的伸出手,想坐起来,池烨连忙将她扶起。
“这是……医院么?”
“嗯,你小心身体。”他说:“放心吧,孩子没事。”
说着,她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是,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像是悲凉,又像是难过。
她想起刚刚RUBY对她讲的事,想了想,于是说:“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吗?”
“嗯。”
池烨也不阻拦,只是叫来护士,给她重新看了下情况,她见到他和护士在一旁,指手画脚地聊了一会,没多久,他去签了单子,就带着她出院了。
有些问题,她其实丝毫不关心。
她只要孩子好好的,就很好。
只是身体似乎真的越发虚弱了,走几步路都觉得喘。正是午后,她踩着细碎的阳光,在池烨的搀扶下慢慢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遇到那个男人。她希望那个人不是他,中国那么大,痴情的男子那么多,怎么可能好巧不巧的就是他呢?
此刻的他,应该在陆清清身边才对,只有这样,才会让两个爱他的女人都快乐。
这个季节的皇后镇,刚好和中国的季节相反,已入深秋,空气里的凉意点点渗入皮肤,以至于每个毛孔。她走在路上,觉得身子从里到外的冷,池烨双手环着她的腰,如今她的腰身已经微微凸起,不再像之前那么纤细了。
秋凉时节,道路两旁到处都是黄叶覆落,终北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看到了她的。
寻找了那么久,太久太久了,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看到她的时候,她竟然真的就那么出现了。
他在距离她不远的一棵生长旺盛的贝壳杉下,剪短了头发,缓缓地踱着步子,她的身旁是那个叫池烨的男人。不久前他还对他说,没有见过林小右,他不知道她在哪里。
而此刻的池烨,牵着她的手,正侧着脸看她,他的眼中有浅浅的笑意,和那一汪有如江南春水般柔情的烟波。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手指扶在旁边的树干上,良久,眼看着她眼波一转,正向他这边看来,他忽的后退一步,躲到了树后面。
他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心中五味陈杂。要有多深的爱,才能如此,痴痴缠缠的看着,却一步都不敢向前。
因为他看到了现在的她,在池烨身边,很平静,也很幸福,
或许,池烨给她的爱,一点都不会比他少,而池烨能给她的其他东西,现在的终北,已经无法再给予了。
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是个完完全全、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他花光所有最后的积蓄,在这一次新西兰之旅。
细碎的秋日阳光映照在小右的脸上,她身上的气息竟那般飘渺,她转过头看池烨的时候,眼神里似乎带着迷蒙的温柔,柔柔弱弱的,却干净利落。
他就那么看着他们,远远的观望。他的沉默像浩瀚的海,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更没有人能够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他的拳头紧攥,指节间被捏得咯嘣咯嘣响。
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看到她和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最后只化成了视线中的一个小小的黑点。他的目光凄苦,却挪不动脚步,只有喉咙在不停上下窜动。
该放手了,因为没有他的林小右,过得如此幸福。
他最后离去的背影,小右没有看到,有多凄凉,多萧索,在美丽的皇后镇,轻得像风,寂寥,而孤独。
那晚的飞机,终北只身回到了北京。在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感情浩劫之后,他开始变得澄澈而固执。
生活里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事业,他之前的一切都已归零,现在起,都将从头开始。
他告诉自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回原来的自己,至少,他所拥有的一切足以让他有勇气再次寻找她,当面问她一句:你好吗?在没有我的日子里,有没有一个时间留给想念我这件事。
小右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这几月来池烨的细心照料下,她瘦削的脸颊似乎有多了些丰腴,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好像刚过了一个冬天,就又到了一个冬天。
正值八月份,皇后镇已经入冬。从世界各地飞来的游客充斥在整个城市中,池烨载着小右去看滑雪赛,她静静地坐着,双手偶尔抚摸高高隆起的小腹。她完全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偶然的时刻,池烨忽然转过脸,看着她的那双黑色眸中似乎闪着晶莹的火苗,他紧紧盯着她,将那句酝酿了那么久的话就这样随意的说出了口:“小右,嫁给我吧。”
林小右像是被惊了一下,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上一次更加坚定起来:林小右,嫁给我吧。
小右终于转过思绪,淡淡的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我都已经是要……”
“不许说了!”他急忙打断她的话,眼中有急促燃气的怒意。
小右看着他,还想说话,他突然俯下身用唇堵住了她的唇。冰凉的触感传到她的身体,她一瞬间想起终北的吻。
冷风吹过,带着积雪的凛冽气息,充斥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用力推开他,一本正经的格外严肃的看着他,对他说:”池烨,我深知自己的自私,拖累了你这么久,去保护我爱的男人。而你,却傻得可以,居然还想着娶我做你的妻子?”
“为什么不可以?我要娶你,从一开始就要娶你,你知道的。”
“以前不能,现在更不能。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立马就消失在你面前……”
“好好,我不说,再不说了。”
池烨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她任性起来的时候,他是拿她没有半点办法的。
参加滑雪比赛的选手一个个从他们面前滑过,她望着满目的白色,鼻尖被冻得发红,有些事,可能真的说来就来了吧。
三个月以后。她顺利的生下了祈望,与此同时,身体在经历一场艰难的生产后,元气大伤,便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池烨问医生,医生每次都只是摇头。
终于在祈望就要过两岁生日的时候,小右已经连坐着都不能了。她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脸上已毫无血色,池烨抓着她的手痛哭出声,小祈望看着妈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停地将头凑过去,让她拥抱。
年纪尚小的祈望好像已经有了大人的思想,他不哭也不闹,只是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在小右怀里,眼神空洞洞地不知看向哪里。
她仿佛很倦,很倦。看着身边还那么小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既然明知道终有一日自己要离开,为什么还要选择将他生下来呢?
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在身边,以后,还会没有妈妈,这么大的一个世界,那么长远的时光,要他一个才两岁的孩子如何生存?
眼泪决堤而下,她真的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爱,为了她的终北,她固执地将他的骨肉生下来,却让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去找终北,池烨,去找终北!”小右突然瞪大了眼睛,紧紧摇晃池烨的手。
她想见他,她要把这个孩子交给他,告诉他,他有儿子,有她生命的延续。她不要他一个人过,也不要祈望无父无母。她要他们父子团聚,相依为命。
池烨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突然迸发出来的朝气,他连连点头:“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这就去。”
“嗯,快去,快……”
池烨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去拿桌上的电话。身后的阿KEN和RUBY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夫妻俩早都已经泪眼滂沱。
这么美好的小右,怎么生命就如此的脆弱呢,她还好年轻,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没有走。
小右看着他打电话给终北,听着他的话筒里传出来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很轻,很轻,他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到。
窗外的阳光淡淡地洒进来,覆上她颤抖的睫毛,她看着池烨的嘴唇一张一合,她知道,终北就要来了。就像那一次,她和拉拉想要拿下终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她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只是依稀可以听到拉拉和终北的对话,却听不清两人说的是什么。
终北。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取得你的原谅,我只是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如果时光重来,要么爱你,一直爱下去,至死也不分开;要么,从一开始我就放弃了。
窗外下起了大雨。是深秋的最后一场雨。
祈望躲在妈妈的怀里,和妈妈一起睡了过去。
她是真的睡了,再也不会醒来了。
终北来了。可是,他来晚了。
雨下得特别特别大,冰凉的雨水似乎要将他的脚淹没。他徒步走在皇后镇的大街上,麻木的心已经感觉不到了痛意。
“乳腺癌。晚期。却偏偏怀了孩子。想要孩子,就无法进行治疗,所以……”池烨哽咽的话言犹在耳。整个世界忽然寂静无声。
祈望被他抱在怀里,仰起头天真地看着他尖锐的下颚,问他:“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终北点点头。
“喔,妈妈说,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
终北还是点头。
“可是爸爸,妈妈呢?她那么想你,你来了,她去哪里了?”
终北一只手抱着祈望,抬起另外一只手,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脸。
林小右,你赢了。
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当年,你捧在手里,无所不能的终北,在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从此没有你的北京。
也就再也没了生存的意义。
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巴黎。
你,在那里,还会不会偶尔想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