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以身涉险
另外的那位宫女，应了一声，快速地与薛雨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盘水晶葡萄，方随在她的身后，走了出去。
薛雨心事一了，登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开始欣赏朱雀皇宫的布局和窗棂上精美的镂花。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卢昀终于回来了。
他急匆匆跨进房门，看到薛雨那一霎那，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薛雨对他微微一笑，心中不由有些动容，他眼中的关切绝不是作假。
他们分明刚刚“相识”不到两天的时间，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已经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
还是说，他跟自己一样，认出了她真正的身份，知晓她便是他年少的伙伴——絮儿！
若真是这样，那么他后来的举止行为，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他认出了她，却没有直接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家人现在何处——对于庄子的人发生的遭遇，难道他早已知晓？
他就没有怀疑过吗？就从来没有从义父口中，听说过有关焚烧庄子的只言片语？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的真相，却为了自己的前途，宁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所以他认出了她之后，才会想方设法的想要补偿，不惜娶她为妻？
不对！在记忆中，他一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少年，他心思细腻，聪颖无比，却偏和大大咧咧，老是会闯祸的她的哥哥大牛，成了最好的朋友！
每一次大牛闯了祸，卢昀都会选择与他一同接受惩罚。
其中有几次调皮捣蛋，薛雨也有参与进去，是以她看得清楚明白，卢昀劝大牛无果，方使得大人发火动怒，然而，他却没有为自己辩解，只默默选择陪在好友身旁。
甚至有时候，就连大线条的大牛，都觉得愧对连累了老友，只言日后等妹妹嫁给卢昀时，一定多陪送几担谷粮过去！
每当这个时候，卢昀都会涨红了脸，偷偷看向薛雨，而薛雨则听得只翻白眼。
就是这样一位少年，会完全不在意庄子里人的生死，任害死他们的元凶为义父？
薛雨自内心有些抗拒这件事情，在这一刻，有些犹豫起来，只觉有些把控不住局面。
她本来就是一个感性多于理性的人，你若遇到陌生人，不相干的人，她能够保持足够的冷静，去面对去处理所有的麻烦和困难，但是倘若对方是自己的知己好友，她的智商就明显不在线了，会犹豫，会怀疑反省自己，会心软！
“翠儿，想什么这么入神？”
薛雨猛地回神，发觉卢昀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没有，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我感觉有些不真实，像在梦里一样！”薛雨低头说道。
“这倒是真的，”卢昀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笑道，“换作谁，都会有在做梦的感觉，不但是你，我亦是如此！就在昨日进城之前，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刻会发生的事情！”
见薛雨抬头，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自己，他勾唇一笑，道：“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宫女翠儿，关于你的入宫契约，我已经拿到手了！这些事情，我们在路途中再细说无妨，当下先离开这里吧！”
薛雨听到这个消息，心头大定，昨晚她早已命人把真正的翠儿，设法运出了皇宫，这样一来，倒是再无什么破绽了！
他们走到宫门前，发觉再有马车候在了那里！
卢昀把薛雨扶进马车里，自己随后亦跟了进去。
刚一坐定，他便自衣袖中掏出一张引着掌印的卖身契，将其递给薛雨。
后者大致扫了一眼，便将其撕成碎片，长舒一口气，两眼泪汪汪地，对他感激说道：“没想到，我翠儿还有重新回到自由之身的那一天！”
卢昀含笑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眼中的宠溺毫不掩饰。
薛雨碰触到他的目光，脸上不由微微发烫，她连忙扭过头，掀开车帘，假意望向熙熙攘攘的大街，轻声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卢昀自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两只茶盏和一只紫砂茶壶来，倒了一杯茶水，放进她的手中，方道：“先去布庄，替你买几套现成的换洗衣裙吧！”
“好。”薛雨视线落在那片熟悉的房舍上，稍一停顿，便马上移开了眼神，心中却不免五味杂陈，不晓得姐姐知道了她要亲自涉险，会如何的心急火燎。
就在薛雨他们乘坐的马车，刚刚驶离那片巷子没多久，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小心又谨慎的闪进那个胡同。
他先是围着那里，看似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在确定无人跟踪注意之后，方重新拐进胡同，在一户农院前听了下来。
对过暗号，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汉子再次环视四周一圈，方小心又迅速的走进院子。
此时，如烟已经醒了过来。
她听闻薛雨故意迷昏了自己，跑进宫中布局，只差没急的背过气。
若不是薛雨早已料到她的反应，让娄兮苒提前守在她的身旁，只怕如烟此刻早已不管不顾的杀进了宫中。
“烟儿，你放心好了。以絮儿妹妹的本事，若是她想现在回来，还没有谁能够拦得住她！她既然此时还没有回来，说不定时机还没到，你且安心多等一会儿，宫中的暗桩已经全部启动，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娄兮苒安慰道。
已经被点住穴位，无法动弹的如烟，就在方才，对着娄兮苒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雷霆之怒。
此时她身体虽然不能动，胸口因为气愤上下起伏着，但嘴巴却不耽误说话：“娄兮苒，你说的轻松，现在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说不定絮儿她，此时被对方抓住，正在遭受不幸折磨！”
想到妹妹也许正在遭受酷刑，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倘若爹娘他们的大仇未报，倒先把妹妹折了进去，我万死难辞其咎，日后哪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他们！”
“烟儿，莫要多想！絮儿不会出事的，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此时她真的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那么如果换作你是卢昀，会选择立马结束她的性命？”娄兮苒见无论如何，也无法劝服她，让她相信薛雨确是这次计划最合适的人选，干脆顺着她的思路说道。
“自然不会的，他竟然会先暂时把她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用她作为诱饵，把藏在暗处的我们引出来，一网打尽！再者，他会假意没有发现絮儿的身份，暗中派人跟踪监视着他，目的自然也是把我们尽数拿下！”
如烟闻言，终于收住哭声，她只是心急则乱，一时乱了方寸，这时听到娄兮苒的话，真知其所言不假，遂渐渐恢复了理智，红着眼睛说道：“这倒是真的，可是倘若真如你所说，絮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是不是被那卢昀关押了起来？不行，我们得马上找到她，救她出来才行！”
“烟儿，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娄兮苒扶着额头，无力叹息道，“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倘若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大张旗鼓的去找人，只会着了对方的道，让对方的诡计得逞，一旦连我们也暴露，被发现，那我们的复仇大计，可当真就以失败告终了！”
“可是，如果要用牺牲絮儿作为代价，我宁愿选择陪她一起去死，这样也好，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便能在阴间相聚，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如烟含泪道。
“如烟，你不要胡闹，好不好？你可知，一旦我们行踪暴露，阁中所有的兄弟们，都会跟着遭殃！”娄兮苒本来。亦对这个计划没有太大的信心，之前的说辞，也是为了安慰如烟，才会这么说。
他一面心急火燎地担心着薛雨的安危，一面却不得不耐下心来安抚如烟，心里早已接近崩溃的边缘，眼见如烟根本就听不下他的劝告，不由亦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如烟脸色一滞，遂即冷笑道：“娄阁主放心好了，絮儿是我的妹妹，要救自然也得有我去救，你们都不必插手此事了！这本来就是我们慕容家的私仇，能得以娄帮主和兄弟们的相助，我姐妹二人感激不尽。娄阁主的救命之恩，也算已尽，无需再多费精力在我慕容家的事情上，自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
娄兮苒气极反笑，道：“烟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莫说，你我已定的情分，单说穷尽我这一生，都难以报答慕容一家对我的恩情，再说慕容家的祸事，本就因我而起，我早已报了金石玉焚的决心，又怎会贪生怕死？我只是不想白白牺牲了性命，却让那些恶人依旧在人间逍遥快活，让慕容家的家仇，永无雪耻的一日罢了！”
其实，如烟说的也只是气话罢了，她与娄兮苒自幼一起长大，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
是以，她见他因自己的话满面悲痛之色，不由暗暗后悔，为徒口舌之快，在他伤口上撒盐。
但想起生死未卜，杳无音讯的妹妹，心中的那股忧郁急躁之气，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释放。
想到妹妹为了爹娘的大仇，一个人孤身奋斗，而她除了在这里等待，别无其他办法，不由暗自恼恨自己的没用。
娄兮苒见她死死咬着嘴唇，就连鲜血流了出来都没有发现，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疼惜道：“烟儿，你且听我说。絮儿一时半刻都是安全的，在她没有传消息回来之前，我们且按兵不动，一切照原计划。倘若直至那卢昀出城，都没有她的消息，我们便一分为二同时行动，使其中一部分人马追踪其前往那恶人的隐身之处，另一部分人留在皇城中，继续打探絮儿的消息，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救她出来！”
如烟轻轻点了点头，道：“便依你所说的法子，你帮我把穴道解开！放心吧，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你说的对，絮儿冰雪聪明，医药之术天下无双，人又机灵，我们贸然去救她，反而误了她的大事！不如先替爹娘报仇，取那恶人的性命要紧！如果能侥幸成功，絮儿自然会被安然无恙地救出，倘若她不幸遭到毒手，待到用那狗贼的首级，祭祀完爹娘……”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娄兮苒却已经明了，接下来，她会追随絮儿到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