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也是孤独的

第10章 他也是孤独的

第10章他也是孤独的

等到顾槿夏再度醒来,不再有眩晕的感觉,已是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模糊地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在旁边。

“徐律师?”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旁边的身影怔了怔,没有给出什么回应,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病房。顾槿夏的目光朝着门外移去,那白大褂的身影掠过窗户,消失不见。

“修时?”她挣扎着起身,手背上隐隐刺痛。低头一看扎在手背上的针头歪了,已回流了不少血。顾槿夏抬手就将针头拔了出来,欲下床走动。

“喂喂,别乱动。”拎着早点刚从外面回来的徐嘉澍忙冲进病房,双手架住顾槿夏,厉声道,“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地回床上给我躺着。”

顾槿夏见来人是徐嘉澍,不免心中空落落的。即使她遭遇了这样的事情,陆修时也未曾出现。真的是他杀的人吗,以至于被羁押着无法脱身?

他说的“等”,究竟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怎么手背上都是血?”徐嘉澍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用纸巾将上面的血拭去后拿起一边柜子上的棉签摁在了针眼上。“干吗这样魂不守舍的?”

顾槿夏没有说话,她好似感觉不到那针眼带来的细微疼痛。这样的疼痛可以当作没有,即使伤到了皮肉。而见不到陆修时,不知道他平安与否,就算是毫发无损,也让顾槿夏难受得心疼不已。

徐嘉澍浅浅地叹了口气,摁住她流血的手背同她并肩坐在床沿,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他也想知道陆修时的近况,但似乎就连祝则清都云里雾里。

长久以来,他、祝则清、陆修时相处的模式都是以陆修时为中心,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不可一世,而是因为他总是能洞悉别人的想法。回想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管是他的也好,还是祝则清的也好,总是少不了陆修时的帮助。

在他们看来,陆修时救人的同时也能自救。他们从未担心过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直到顾槿夏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对陆修时的认知程度。原来,二十几年的朋友真的不如一个相识数月的顾槿夏。她知道陆修时的弱点,又为了他受一次又一次的伤。

哪怕是被硬生生折断了手,顾槿夏也没有当着任何人的面喊着这有多痛。但陆修时一定明白,她到底承受了什么。

所以……

“槿夏,你要相信,修时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保身边人周全。你更是。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中,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修时看见,我和则清是只能给他跪下了。”话说不到三句就暴露了原来的本性,徐嘉澍又忍不住逗趣了起来。

但,这也只是为了让顾槿夏不那么难过。

“我相信他,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帮上忙,能更快地结束这一切。我……”顾槿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酸楚。

医院洁白的床单映衬着顾槿夏的脸稍显苍白,却又显得她更加清冽淡雅。

徐嘉澍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松开了手。血已经不再流,凡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我给你买了早点,吃点吧。”徐嘉澍起身,打开了保温盒子,顿时香气随着空气流动溢满了房间,遮挡住了病房内的消毒水味。

顾槿夏莫名的好似想起了什么。可她又有点回忆不起自己受伤时发生的状况,毕竟那一幕来得太快。

“那个,玲珑呢?”顾槿夏惦念着傅玲珑,不知道自己受伤的时候她怎么样了。

徐嘉澍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她呀说医院睡不惯,昨晚就给送回家里了,现在还在休息呢。”

“她也受伤了吗?”顾槿夏顿时紧张,但听徐嘉澍的口气又觉得玲珑应该是没事的。

果然,徐嘉澍笑着摇摇头说:“她没事。倒是担心你,怕你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从那么高的阶梯上摔下来。则清就更加担心了,都没敢来看你。”

从楼梯上摔下来,难怪头一直痛着。顾槿夏点点头:“嗯,她没事就好。牵连到她,对不起。徐律师一定吓坏了吧。”

“岂止吓坏了,简直快吓死了。幸好有惊无险。”徐嘉澍也不否认昨晚发生的事情带来的冲击,但他说得很轻松,想来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

顾槿夏感动地笑了笑,却低头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眼睛里的愧疚与强烈的不安。

下午又做了个全面的检查之后,医院还是建议顾槿夏留院观察,毕竟磕到了脑袋,还是小心为妙。

但顾槿夏执意要出院,滚个楼梯而已,小时候经常摔,智力还是好好的,甚至还有超群的迹象。于是在她一再坚持下,徐嘉澍只好替她办了出院手续。

结果这事被玲珑知道后,徐嘉澍又挨了不少骂。敢情他这辈子就是被女人踩在脚底下,或者说是拿女人没办法。

“徐律师,你不用送我回去了。”走出住院部之后,顾槿夏拒绝了想要送她回家的徐嘉澍,“我自己当时不省人事,但我确定那个时候玲珑已经没有在下面等我了。她或许没受什么伤,但也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你回去好好陪陪她吧。”

徐嘉澍有些为难,实际上他确实把玲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看着玲珑也受到伤害,他都害怕到忍不住发抖。

“我没事的,我打车回去,很快就到家。”顾槿夏为了使徐嘉澍放心,抬脚就奔到医院门口,抬手就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头冲他笑笑就走了。

徐嘉澍尴尬地挥了挥手,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祝则清的电话,开口只是缓慢地问了一句:“袭击槿夏的人还会出现吗?刚刚我让她一个人回家了,心里好不安。”说完,悠悠地看向槿夏离开的方向,却早已不知踪影。

“就这儿停下吧。”

待车子驶出了两个红绿灯之后,顾槿夏下了车。她站在路边,抬头望去正是那个她和陆修时第一次来的超市。

顾槿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道:“买点菜回去做做吧。万一修时突然回来了呢。”

这么想的时候,顾槿夏其实非常笃定,那就是陆修时不会因为一顿晚餐而从泥淖中逃脱出来奔向她。

超市一如往常的热闹,大人小孩都在各自所需的货架前踌躇、期待着,他们思考着买什么,取悦自己又能取悦别人。

顾槿夏杵在蔬菜区中,呆呆地望着那些新鲜的果蔬,脑子里尽是陆修时和她讨论的关于蔬菜中的营养问题。其实那个时候她并不能听进去他所有的话,因为她一直在害羞回避着,回避他们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

现在看来,如果那个时候坦诚点,或许就不会滋生这么多的意外了。可是,这个世上不存在“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今晚吃火锅好了,家里还有很多肉丸子。”

“吃火锅会胖,会上火,嘴角会长疮。”

“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旁边的一对男女在讨论晚饭吃什么的问题,女孩子一副“随便”的样子令男孩子很着急,但也丝毫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顾槿夏看得出神,注视的目光让那对情侣觉得莫名,忙收起篮子离她远远的。

不被需要就像是戳破幻想之后的绝望。

不被陆修时所需要,将她置于他所有事情之外,这是比受伤还要痛苦的事情。

没有买什么,两手空空的顾槿夏一个人循着夜色,循着夜空布满的星星落寞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走过一个十字街口,顾槿夏停下步伐等着绿灯。身旁三三两两的人却让顾槿夏在某个时刻感到脑门一阵发麻。那种突如其来既熟悉又恐慌的感觉令她紧张万分。

可在感受到这种不能言表的危险之后,顾槿夏当即就回头张望,身后和身旁都是陌生的脸,一张张毫无印象。只有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惹来周遭人的斜视,但似乎并没有人过分地关注着她。

绿灯,身旁的人一个个走过。顾槿夏还愣在原地,只因为那种奇怪又惊悚的感觉还留在身上,仿佛有双阴森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从人群中,从树影后,从每双漠视的眼睛里……

顾槿夏震惊不已,慌乱地随着绿灯最后倒数的几秒钟跑过人行横道。到了对面之后,她仍旧一路向前快步地走去。她能感觉到,那阴冷的目光在追寻着她,想要撕碎她。

她走得越快,那种感觉逼迫得更甚。

夜灯下,那些交错在一起的影子悠然自得,它们不管不顾地跟着自己的主人穿梭于夜景下,穿梭于花坛中。它们能窥见彼此的心思,却束手无策。

顾槿夏挑着那些大路走,却依然觉得荒凉,似乎有种错觉,人好像越来越少了。于是,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转过大街后已经没有更加繁华的街道供顾槿夏选择,她只能头皮发麻地进入了一条窄窄的小巷。与此同时,她已经暗暗地伸手进口袋,解锁手机之后,她麻利地摁下了祝则清的号码,就等着万一出了意外随时拨出号码。

可是,没等到她摁出这个号码,巷子的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双手凌厉地将她拖进了黑暗中……

黑暗中,被搂着腰,又被捂住口鼻的顾槿夏已经快吓得瘫软在地。她靠在钳制住她的人的怀里,心脏剧烈跳动着。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身后的人和自己有着相同频率的心跳。

仿佛,黑夜的星星降临在她的身边,让她一时感动无言。

静默几分钟之后,身后的人渐渐地松开了她。

顾槿夏在恢复自由之后义无反顾地回身抱住了他。

良久无言。

“你啊……”最后,那人发出低低的感叹,抬手也回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背。

顾槿夏埋头在他怀中,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觉得那滚烫的泪水此时有点崩溃了。

他也埋首于她的发间,略微弯腰地抱着她,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看清彼此的样子,但能感受些许日子没见的彼此的变化。

“别哭,脸上还有伤,可别往伤口上撒盐。”他心疼的关怀却有着不同往常的幽默,似是想安抚怀里哭得颤抖的女人。

顾槿夏没觉得疼,她此时觉得这一定是上天对她的赏赐。她带着哭腔缓缓道:“修时,你还好吗?”

“疼吗?”他问。

此时那月光出人意料地照射进来,映着他的身影,那若隐若现的脸庞依然有着陆修时该有的精致模样。这会儿在月光下他更显清冷高贵,只是眼里的炙热却只对顾槿夏一人。

顾槿夏望着他,摇摇头。

“那我就很好。”陆修时轻声回应,再一次收拢手将她抱紧。她的气息,她清雅的香气,都令他着迷留恋。

顾槿夏含着泪,没有再说话。一再强调的“等我回来”不就是“你要是好的话,我就会很好”的意思吗?可一个“等”字能消耗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无法承受。

“先回家,这里不安全。”陆修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

顾槿夏拉着他的手说:“你也回家吗?”

陆修时抬手用手背轻触她脸上的伤,目光轻柔:“不能再让你受伤了。”

顾槿夏想说什么却终究无法开口,这案子依旧没有结束。跟踪她的人至今不知晓身份,为了救她,不使她再受伤,陆修时已经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为了一个陪伴,她似乎过于任性。但这世上爱情总是自私的,她尽管明白,可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在面对无辜生命时有些不尊重。

夜色浓重,陆修时和顾槿夏两个人并没有过久停留在外面,小心谨慎地回到家。

家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眼前这个美艳动人的姑娘却有些消瘦。

顾槿夏先在玄关处换了鞋,立马着急地奔向厨房。陆修时站在客厅有些惊讶地听着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那个,冰箱里只有一些鸡蛋,还有少量的蔬菜,你想吃什么,这次我做给你吃。”顾槿夏的神色有些局促,自从住进这个家之后,她就一直依赖着陆修时而活。

有些时候她都忘记自己会做菜这回事,因为陆修时擅长料理。

陆修时微微偏了下头,浅笑着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缓缓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半个身子躲在门后的顾槿夏的头,说:“我来吧。”

陆修时说着从她手里接过围裙,娴熟地给自己套上系好。那颀长挺拔的个子搭配着围裙,怎么看怎么不和谐,可他却似乎把围裙穿出了另一种风格。

“你为什么要认罪?”本来想好晚饭期间不谈任何有关于案子的事情的顾槿夏到底还是没有按捺住。毕竟,这个案子要是一直存在,陆修时和她就会得不到安宁。

陆修时打火,给温热的平底锅上倒上油,动作一气呵成。他说:“为了确认凶手的意图以及掩人耳目。”

顾槿夏轻轻蹙眉,琢磨之后道:“之前我就有些奇怪,不合时宜出现在你办公室的乔乔究竟是什么目的,按理来说那起案子根本和你没关系,她为什么会潜进你的办公室?现在想来,有你指纹的那支笔会不会就是她偷的?”

“嗯。”陆修时将打好的鸡蛋搅匀后倒进了油锅中,麻利地翻炒着。“能帮我切下番茄吗?要留下番茄汁。”

“噢。”顾槿夏忙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麻利地切好放进盘子中,顺便递到了陆修时的右手边。

陆修时将炒熟的鸡蛋装到小碟子上,继续炒起了番茄。番茄倒进油锅的刹那,“嗞”的一声油烟四起。

他一边用左手炒菜一边抬起右手将顾槿夏轻轻地推到了身后边的位置,继续着上一个话题说:“这一连串的案子是个游戏。凶手想要在这场游戏中摧毁我。”

“所以他选择了你经手出院的精神病人?”顾槿夏对这话也只是一知半解,她没有陆修时那么聪明,只能努力地去想各种可能。

陆修时笑了笑:“我不是单指眼下这个案子。”

说着,顾槿夏见时间差不多了,默契地将鸡蛋倒进了番茄中。陆修时笑而不语,慢条斯理地将两者融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还得加上之前乔乔的案子?可是更加奇怪的是,乔乔偷你的笔是属于主动行为还是被动行为?”顾槿夏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了几个土豆放到了水龙头下冲洗,完了再去皮。“如果是被动的话,那指使她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呢?啧,可这样推理过来那个凶手是拿什么要挟乔乔去做这种事情?哎,你说要不要让祝警官去问问……”

说着说着,顾槿夏忽而闭上了嘴巴,略微惊讶。此时的陆修时听着顾槿夏的分析已然关了火,静静地来到她身后,顺势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今天晚上顾槿夏第二次被他从身后抱住。第一次是有了危险,而这次是安慰。

“别想了。尽管很多谜你不能解开,但人只要一开始动脑,就没有什么难题能难得住了。于你而言,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更何况,你还未曾了解到什么事实就遭人跟踪袭击。乔乔被威胁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肯定,我只是知道你要是再琢磨个二三事出来,凶手就该拿你威胁我了。”

顾槿夏感受到陆修时说话时的气息倾洒在自己的耳边,痒痒的,让她知道他的存在,同时仍旧害羞不已。

“那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顾槿夏一手拿着没削好的土豆,一手拿着削皮器具,一下子没能好好回应这个拥抱。

陆修时微微低头,下巴置于顾槿夏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道:“不能。”

顾槿夏有些许的生气,她回身盯着陆修时那深邃不易猜透心思的双眸好久,又默然地垂下双眼,轻声道:“你知道这世上孤独活着的人为什么会绝望吗?”

陆修时只是看着她。

“孤独的人不被需要,活着就是最残忍的惩罚。”

这话从顾槿夏嘴里出来让陆修时为之动容,他也是孤独的,但他从未绝望过。因为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人,都有徐嘉澍和祝则清这样不离不弃的朋友。

而槿夏……

“对不起。”他喃喃地弯腰俯身靠近她,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略微冰凉剩下少许血色的唇瓣时,她的手机响了。

顾槿夏怔忡,慌忙推开陆修时,拿出手机一看是徐嘉澍的来电。她有些抱歉又有些好笑地看向了陆修时,陆修时自然是一副“找个时候拧了他脖子”的恨恨表情。

“槿夏你到家了吗?”徐嘉澍语气很急,很紧张。

顾槿夏先是回答到家了,后出于女人的直觉追问了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嘉澍欲言又止,似乎是对情况的不了解,含糊地说了句:“是则清,说什么之前案子里的一个女人死了,我也搞不懂。我就打来电话问问你的情况,我的右眼皮老是跳。那你待在家里别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修时非得把我脖子给拧断了不可。有事千万记得打我电话啊!”

“好。”顾槿夏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全然没有在意徐嘉澍说的后半句的内容。抬眼看向陆修时,他似乎也在想着什么。于是她只能说,“那个女人……我们去看看吧。”

很明显,上一起案子里的女人就是赵晓娜,但陆修时也只是拿起另外一个削皮器具和顾槿夏一起削起了土豆皮。

“先吃饭。”

陆修时的淡定让顾槿夏很不安,这似乎是巨大风暴来临之前的平静。

但,他是陆修时啊。

到了最后,有关于陆修时在消失的时候住在哪里,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的问题顾槿夏都没有再问。就算问了,陆修时给的回答也不一定是真的。

乔乔的案子加上现在的……几条人命,让这个城市都笼罩在了一种阴暗又人人自危的恐慌中。消息封锁没有被放出,坊间却依然出现了这些案子的各种传闻。

包括陆修时根本没被抓起来,他还在继续作案,他杀的仍旧是精神病人之类的。

看着在自己身边好好的陆修时,顾槿夏真想什么都不去怀疑,什么都安于现状。

可是,她喜欢上陆修时的刹那认定他就是个不平凡的人。

命案现场一片狼藉,赵晓娜就死在了她和魏奇明生前承包过的鱼塘里,尸首分离。

那狰狞的面孔深陷泥土中,有着难以形容的恐惧。

而这个鱼塘为了打捞之前陈丽的尸体已经抽干了水。因此,赵晓娜的尸体在被发现的瞬间给人的感觉就是“自掘坟墓”。

祝则清到了之后,看到了任队。任队瞄了祝则清一眼似乎有些回避,他心里担心着这案子该不是他私自放跑的陆修时干的吧?那可真的是助纣为虐啊。

不过思前想后,陆医生这么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法杀人的。

他不是有洁癖吗?

“想什么呢,哥们?”祝则清上前推了把任队,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递给了他,“我可看见你脸上写了‘心里有事儿’几个字。”

任队皮笑肉不笑地接过烟,没有塞嘴巴里而是别在了耳朵上。

“嗬,现在脸上干脆写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吧?”祝则清也不是吃素的,在公安的行业里干了这几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他的读心术在陆修时面前可能作用不大,但在同事面前还是屡试不爽的。

任队“哎”了声,示意他别在这里发难。明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警察要讲信用嘛。

“回头我再问你。”祝则清也作罢,只能先关注眼下的事情。“罗蔓来了吗?”

“罗法医比你早来,她到了之后就跳下去给尸体测了干温。这姑娘,没投胎做男人真是可惜了。”任队摇头又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觉得可惜还是敬佩。

祝则清点点头,又问:“是谁报的案?”

说到这个,任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祝则清缓缓道:“你猜。”

“我猜你二大爷!”都这节骨眼上了,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祝则清忍不住就爆了粗口。

任队丢给他一个“你丫也太不懂幽默了”的眼神,撇撇嘴说:“是用陈丽的手机报的案,而且还是女人的声音。”

“陈丽?”祝则清顿时感到寒毛竖起。陈丽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是她的手机,她的手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匪夷所思吧。所以你这个人就是……虽然我们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非常坚定、刚硬的。但是我还是觉得你这个人有点邪门,怎么什么倒霉、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发生在你身上呢?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案子,结果还没完没了的。我要是有二大爷,我一定让他保佑你。”

任队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完了自个向着那个鱼塘旁的小房子走去。里面,灯光明亮。

祝则清愕然,这事情确实有点诡异。这算怎么回事,杀了赵晓娜的人是谁,和之前那六条人命的凶手是同一个吗?可是赵晓娜被杀为什么看起来动机明确,像是仇杀?

复杂的问题接踵而至,祝则清站在水塘岸边望着漆黑的前方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后,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打破了他的沉默。祝则清拿出来一看,确认无误之后又反复看了几遍。一时间,这种一个人迷茫的状态得到了缓解。

因为,他要回来了。

罗蔓是第二次在这个小房子里检验了,跟着现场勘查的专家们一起。其实乔乔的案子并不算完全结束,因为从鱼塘里打捞上来的肢解的尸体她还在处理。

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最大的疑点。

不知道是不是上起案子带来的错觉,让罗蔓觉得这像是陈丽的“诅咒”。

“不许唯心主义。”祝则清比任队快了一步和罗蔓搭上话。看着屋里忙碌认真的勘查人员,他把罗蔓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之前查出来的东西你一块告诉我吧。”

罗蔓手上还戴着塑胶手套,瞟了眼外面还在工作的同事,同他边说又边往外面走去。

“之前的那五具尸体因为埋在土里,与空气隔绝,尸体的腐烂程度会是正常速度的八分之一。尸检就耗费了一些时间。他们死于不同时期、不同手法,就连致命的凶器也不一样。但重点是,在他们的身上我发现了两种不同的土质成分。”

又重新站在了外面有些泥泞的路面上,鞋底沾着泥土和杂草,祝则清在岸边的一排小草上蹭了蹭,接过了罗蔓的话:“也就是说,杀人的第一现场并不在修时空置的家里,而是凶手故意将尸体移至那里,陷害修时。”

罗蔓不经意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发现似乎比顾槿夏的左撇子的说法要来得更加有力。她说:“目前为止是这样,再加上顾槿夏的说法如果成立,陆医生的罪名或许能洗清。”

“那也要针对死者的不同死亡时间来推敲陆修时有没有作案的时间。凶器分别是什么?”

这个时候,祝则清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黑夜里,这点点星火就有如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的梦。

“说到这个,倒又有了令人惊讶的发现。”罗蔓对这个惊讶并没有表现过多的惊喜,在她看来得出这个结论又会把她之前辛辛苦苦能证明陆修时清白的东西轻易抹去。

祝则清抽着烟,他轻吹了一口气,那袅袅的气体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聊什么呢,谈情说案哪。”任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尾随而至,一边勾搭着祝则清的肩,一边搂着罗蔓的肩头,调侃道,“不要一个个都苦大情深似的,案子不是皱着眉头就能解决的。话说,罗法医我觉得你和祝队挺配的,适合过日子。”

罗蔓无语,抬头看向已经有了一个宝贝女儿的任队说:“最不能嫁的就是警察。累成狗不说,还总被埋怨,一年到头不着家的,活守寡。”

任队撇撇嘴,心里还是挺赞同这几句话的,所以局里好多小年轻刚进来就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也真是会为将来打算。

“任队别乱牵线了,罗法医心里有人了。”祝则清笑着,将抽了一点的烟给掐断了。

任队好奇不已,撇开祝则清盯着罗蔓问道:“是谁这么有福气入了我们大法医的眼,你可得说给我听听。回头我要给你去查查,这个人的品行端不端正。”

罗蔓瞪了偷笑的祝则清一眼,尴尬地看向自己的脚尖说:“现在没有了。大概是不喜欢被法医喜欢上吧。”

莫名地,一种伤感情绪蔓延了出来,任队总算是有自知自明,示意祝则清赶忙过来帮他圆一下。他自己则安慰了罗蔓一句:“没事,准是那个臭小子配不上你!不要往心里去,还有更好的啊,放心。”说完就冲着自己的弟兄喊,“有找到什么证物没有?”

祝则清摇摇头,看了眼罗蔓,脸上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

见任队走远,罗蔓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凶器是医生会用的工具——手术刀。受害者都是被折磨之后,割喉而死。尸体身上有很多针孔,有些尸体的某些部位呈现黑色或紫色。”停顿了之后,又继续道,“这些东西我太熟悉了。”

祝则清愣住了,医生?陆修时可是精神科的医生,一般都是采用药物治疗啊……

他怀疑的眼神被罗蔓收入眼底,她肯定又淡定地对祝则清说了句:“只要是医生都会。”

“是,人体解剖你们都学过。”祝则清也没有继续否定,而是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乔乔的案子里,顾槿夏被挟持的时候被注射了麻药,在你们法医室大门外顾槿夏又再次被打了麻药失足摔下楼梯,这里又出现了各种针眼。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提到顾槿夏,罗蔓又想起了别的事来:“顾槿夏送来的信封鉴证科的同事已经化验过了,上面除了她的指纹外并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祝则清因为没有搞懂那封信的真实来源,也就没有唐突地找顾槿夏要。但事已至此,好像也到了必须问的地步。

不远处,一辆车闪着夜灯徐徐停在了警戒线外。祝则清和罗蔓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一看祝则清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哟,祝警官你在哪!”徐嘉澍下了车自然被拦在了警戒线之外,他冲着祝则清喊,“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罗蔓好像是头一次见到徐嘉澍,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这个远看还是文质彬彬的男人,嗓门倒是挺大的。

“嗬,不认识。”祝则清尴尬地对罗蔓笑笑,并不是很想理会外面那个傻不棱登的徐嘉澍。

“我看应该是挺熟的人吧。”罗蔓淡淡地说了声,转身便朝着塘底走去。

这时,祝则清才看见罗蔓裤脚上的污泥。这个女人真是个拼命三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就栽在了陆修时的手里?女人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审美?

“祝则清,老大喊我们回去吃饭!”这会儿徐嘉澍又提高了嗓门。

无奈之下,祝则清只能远远地举了个“ok”的手势,示意徐嘉澍别再喊了。交代完同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祝则清就朝着徐嘉澍走了过去。

“还真是在自己的主场什么都不怕呢。”徐嘉澍冷嘲热讽,随手的一个动作都显示了极度的不耐烦。

祝则清也懒得和他争辩,抬起警戒带就出去同他并肩站着,然后越过他直接开门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徐嘉澍也无趣地耸肩开门上了车。

可一坐到车上,躲开了所有人视线的时候,两个人立马换了副面孔,激动无比地手舞足蹈。

“可把救星给盼回来了!他人现在在哪儿?”祝则清双手捏拳道。

徐嘉澍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下去,直接掉头往回开,边开边说:“还用问吗?肯定和槿夏在一起恩恩爱爱啊!”

“去破坏他们。”

“Yes,sir!”

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理应是自己的家。你吃饭睡觉、偷懒玩乐、独自高兴、孤独哭泣的地方,有着你所有的弱点的地方,值得好好保护。

顾槿夏第一次跟着陆修时进了书房,在他家里这段自由又非自由的时光里,她好像一直没机会提起楼上那些始终锁着,带着几分神秘又诡异的房间。

书房的门看起来有些厚重,就连锁都是定制的。陆修时拿出的钥匙是一把有着精致图案的复古钥匙,和其他房间的钥匙似乎不在一个次元。

“书房看起来……好普通。”门被打开之后,顾槿夏本来已经准备好惊讶了,结果在看到和图书馆差不多一样造型的书房之后,居然没了感慨的欲望。

陆修时笑笑,回身看她说:“如果我说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你还会觉得它普通吗?”

听到这话的顾槿夏目瞪口呆,她都无法知晓自己当下的心情,因为脑袋一片空白。

“那就不是书房的问题了,而是你太不寻常了。”最后顾槿夏给出了十分现实的回应。

陆修时拉着顾槿夏朝放置在书房中央的沙发走去,两个人坐下之后,顾槿夏才看见面前的茶几上放了很多的资料、书籍以及写满和案情有关的纸张。

那白纸上的字迹干净有力,漂亮又不失阳刚之气。有些时候,光是看着一个人的字都能爱上对方。

“你真的一个人在这里想了这么多事情吗?”顾槿夏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先抛开他什么时候进的家门在楼上书房不声不响地存在着,但仅只是一个人在承受着这些就有些可怕。

陆修时修长的双手将顾槿夏纤细的手覆盖,轻轻摩挲着。他看着顾槿夏说:“等这个事情结束,我们就结婚吧。”

“啊?”顾槿夏嘴巴再次张成了“O”形,她空白的脑袋里渐渐地有什么东西在恢复原状。等到她把那句话从嘴巴里说出来,她才明白那玩意是什么。

那原来是她的理智。

“你在给我承诺。”顾槿夏脸上没有明显的欣喜,更多的反而是后怕。

顾槿夏的反应,陆修时心知肚明。这案子没有那么容易结束,太多的疑点他还没有解开。在这沉默期间,顾槿夏却屡次受伤。就在顾槿夏一次次遭受不明伤害的时候,陆修时发现自己变了。

那个处事不惊、临危不乱的他好像变得和一般人一样了。他会因为顾槿夏的伤痛而无法集中精力想案子,他会因为顾槿夏夜晚含着泪入眠而心痛得没法冷静。

他甚至会想,他不是救世主,何不带着顾槿夏到一个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这样的想法让陆修时在清醒时无比矛盾,可这个矛盾却又被顾槿夏轻易地治愈了。

在他被陷害成凶手时,顾槿夏努力地找出证据想要还他清白。左撇子,这是顾槿夏找到的唯一最接近他的证据。陆修时清楚地知道,早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他是左撇子的事实就印在了顾槿夏的脑海里,只是那时候没有什么刺激源让她想起这微妙的差别。

“修时,下个月的司考陪我去吧。就这个,答应我就可以。”顾槿夏低低叹了口气后,仰面浅笑着对陆修时说,“你安心查案,我知道你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刻,陆修时心里长久以来坚固的壁垒被顾槿夏轻轻推倒。他才明白,柔软的心也能使人坚强。

不再二话,陆修时拥顾槿夏入怀,轻抚她的背,低声道:“就算补考也陪你。”

“呸,才不补考呢。”这段煎熬的时间里,这是顾槿夏第一次露出笑脸。

没过一会儿,祝则清和徐嘉澍就到了。两个人进屋的时候也没有流露出过分的欣喜,一个个都绷着脸上的神经,不敢让自己的表情有些许破绽。

就连见到陆修时,三个人的表情都极其相似。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或许,不止顾槿夏一个人在等待,他们也都无时无刻不在等待。

三个人一起又再次进了书房,顾槿夏留在下面给他们泡茶。楼上静悄悄的,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

想起陆修时这几日一直都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顾槿夏还是觉得心里微微刺痛。

信任,并不是在对方有了危险的时候才出现的。顾槿夏忽然间有些消极,那种负能量满满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她变得有些焦躁,有些生气。顾槿夏的头隐隐作痛,她控制不了情绪的产生,她的双手死死地捏着瓷杯子,指骨分明,苍白可怖。那种神经紧绷的疼痛让她在陡然间恢复清醒,之后却是说不出口的害怕。

“长话短说,你们在我这里也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陆修时整理了下手中的资料,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两个小伙伴认真地说道。

“不先开瓶红酒庆祝下吗?”徐嘉澍对陆修时这一副和往常一样的作风表示不理解。

陆修时睥睨了他一眼,道:“庆祝什么?”

“当然是庆祝你劫后余生啊!”

此时祝则清也斜视他道:“大哥,拜托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修时现在是‘在逃嫌疑人’的身份好吗?什么劫后余生啊,他还没遭到真正的劫难呢!”

陆修时望了眼祝则清,想来他为什么出现在家里的缘由则清应该心知肚明。他也不想解释,紧接着便说道:“案子的疑点很多,我一一罗列了出来。”

祝则清低头就看见茶几上有些写满字的凌乱纸张,他伸手去拿了其中的一张。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红字的部分写着“你是抓不到我的”,后面打了个问号。

祝则清疑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这句话变成了第一人称?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的人当着陆修时的面说了这样一句和他之前听到过的相仿的话?

“我排除了下我周遭有可能对我恨之入骨的人……”陆修时开始准备从这个说起。

“你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徐嘉澍一脸不解地打断他。

陆修时自然回他一个冷淡的眼神,道:“当然没有。”

祝则清听完,按照警察的办案经验,陆修时说的“没有”并不一定完全正确。他根据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对陆修时说:“连环杀人案在很大程度上并不能参照正常的逻辑来思考,也不能用一般的犯罪动机来解释。死的这几个人都是被虐杀,罗蔓的尸检结果表明,凶手在作案时有着强烈的个人情绪。我怀疑,这个凶手十分痛恨精神病人。”

“那这事明显冲着你来。分明就是一场你和凶手之间的博弈啊。”徐嘉澍觉得瘆得慌,吞了下口水。

陆修时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就是这个,但他应该一早就有预料到。他转而问道:“罗蔓的尸检结果是什么?”

“凶手在杀人的过程中不断进化,他越来越完美了。以至于后面的尸体所能带给我们的信息也变得更加简单。”祝则清身体略微前倾,似是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陆修时看向他,微眯双眸,语气和之前的稍有些不一样。他说:“凶手在受害者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人格类型是使命型。”

“他专门杀精神病人。”随之,祝则清又补充道。

“凶手专门杀精神病人这个毋庸置疑,但这个世上的精神科医生又不止修时一个人,也不止修时一个人治好了精神病人,干吗只针对他呀?”徐嘉澍对此提出异议。

“确实。”陆修时不否认,但话锋一转,“但自从我参与了则清负责的案子,这事就注定与我有关系。”

“嗯?”祝则清同他对视,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陆修时准备往下说时,书房外传来了顾槿夏的敲门声。徐嘉澍一听到槿夏来了,立马起身迎接,打开门。

“槿夏,他们讲的故事太可怕了。”徐嘉澍故意吓唬她,却不想她微低着头,对他的“吓唬”不为所动。

徐嘉澍接过顾槿夏手中的茶具与茶壶,狐疑地打量着顾槿夏转身就走的背影。他想要叫住她,却发现她下楼梯时那阴暗的侧脸,像是被一道黑影所笼罩,诡异至极。

关上门,陆修时正看着他。徐嘉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解释说:“估计槿夏不太想听恐怖故事。”

陆修时略微担心地望了眼门口,但又立马收回视线继续之前那个话题。

“乔乔的案子是精心包装过的阴谋。从你开始找我协助破案的那刻起,阴谋就拉开序幕了。”陆修时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

祝则清被他冷淡的目光一戳顿感奇怪,他拧着他浓密的眉毛,英俊的脸庞被潜在暗处的真相给震惊到失去了血色。

“我现在不能肯定当时的情况,但两者之间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陆修时盯着祝则清,缓缓道。

冷冷的夜,忽而有狂风大作。屋内的人们甚至都未曾注意到外面的风云变化,只是震惊于听到的事实。

陆修时喝了口微凉的茶,声音低沉:“按照现有的线索,凶手很有可能也是医护人员,且就在我左右。但必须弄明白,跟踪槿夏的人和制造连环凶杀案的人是否为同一人。再者,乔乔和赵晓娜分别说过的类似的话是受了谁的指使又或是暗示,而当时那个人离我们同样也很近。还有就是,关于赵晓娜的死,我不确定在凶手眼里,赵晓娜是精神病人还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被害者。”

“凶手可真是神通广大。”徐嘉澍没有动脑,但也听得相当疲乏,捏捏鼻梁,靠在了沙发垫上。

祝则清整理了下陆修时记录下来的信息,脑子里也是嗡嗡一片。他沉思了很久才问道:“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乔乔那次袭击我的时候,行为很怪异。”

陆修时放下瓷杯,轻轻地哼了声,那是一种不情愿的应答。

“所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情况,当时的乔乔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对我下手?”

“蛊惑。”陆修时轻轻地重复了下这两个字,他淡然的眼眸此刻变得冰冷,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墨。“则清,如果我说其实最开始受到蛊惑的人是你呢?”

“什么?”徐嘉澍哗地坐直身体,摆手道,“不要吓人好吗,陆医生,说点人能听得懂的话。”

祝则清瞳孔放大,瞪着陆修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这种心悸的感觉真实存在,他惊惧于陆修时即将说出的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秘密。

“什么时候?”他极力克制住内心涌动的波澜,声音丝丝颤抖,低哑深沉。

“或许是你发现下水道婴儿尸体的那一晚。一定是有什么让你觉得这案子棘手,从而促使你来找我。”陆修时冷静地讲着,此时他确信了这种可能的存在。“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在案子刚发现尸体的时候就向我求助?”

一句话,顿时让祝则清觉得五雷轰顶,他没有怀疑过自己在任何时候做出的决定。可偏偏来找陆修时帮助这件事让他习以为常,习惯到不去发现它正不正常。

他双手懊恼地抓着脑袋,竟有些回忆不起当晚的细节。

“那不是蛊惑,准确地说是催眠,或者是强大的心理暗示。”陆修时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瓷杯的杯沿,回忆起这个,他的神情也并不明朗。“有人在掌控着这场游戏,而我是他想毁灭的最后一枚棋子。”

祝则清双眼泛红,低声道:“所以现在这案子要连同乔乔的案子从头查起吗?”

“这次我们兵分两路,你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查案,有线索再进行汇总。”说到最后,陆修时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点了。

他看向了有些迷糊又被折腾不轻的徐嘉澍道:“最近不要来找槿夏,也不要让傅玲珑接触她。她和我一样,暂时成了凶手的笼中鸟了。”

“那你们……”徐嘉澍不放心。

“她有我。”

祝则清半晌后直起身子,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他本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但事到如今,连“催眠”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修时,你要多注意槿夏,她可能比你看到的还要复杂很多。”

陆修时抬眼同祝则清对视,三人纷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将近十一点,徐嘉澍和祝则清告别了陆修时,离开了他的家。而顾槿夏却在客厅的沙发上蜷曲着睡着了,不知他们的离开,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更不知祝则清临走时对她报以何种的目光。

她只知道她醒来时,陆修时就陪在她身侧,如阳光驱散她的阴霾。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因为深夜的来临陷入了古怪的冷清。今晚,没有月亮,看不见星星。车窗关着都能感受到凉风的侵入,缠绕在脖子周围的阴冷感让人不寒而栗。

“你那时候说的槿夏很复杂是什么意思?”徐嘉澍摸摸脖子,打了个寒噤,随手摘下眼镜,吹了吹上面掉落的尘埃。

祝则清掌控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本能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故事会发生在顾槿夏身上,但那种强烈的熟悉感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你不会是把槿夏当成……她了吧?”说这话的徐嘉澍在眼镜片的反光作用下显得高深莫测。他语气稍显紧张,因为他也知道那是祝则清没有跨过去的坎。

祝则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张使劲到发白,但他没有任何越轨的表现,脸上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

车子一路驶去,那速度好像在发泄一般。

徐嘉澍在死死地扣好安全带后一言不发,任凭祝则清发疯。反正大半夜的被拖进交警队,丢脸的也不是他。

“我查过顾槿夏的资料。”良久,车子的速度缓慢下来,回到正常。祝则清才开口,而在开口之前他叹了口气。

车子放慢,徐嘉澍也松了口气,他理理衣服,拉拉衣襟,扭头看祝则清。

“顾槿夏年纪太轻,她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你可知道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她那患有精神病的爸爸把她妈妈的腿给打断了。于是顾槿夏一边继续着学业一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好在她的亲戚们都还算好,帮她承担了照顾妈妈的义务,她这才放心念完了大学。可就在她念大学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

开着车讲着别人的人生经历,这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因为本身这个人的遭遇就不是幸运的,而是充满了悲剧性。

“很巧合的是她生病动手术所在的医院就是修时刚从国外回来挂职所在的单位。你信吗,修时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就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她?”

祝则清终于说出了内心最为困惑的一个问题。可他似乎忘了,当初的他也是因为一个“义无反顾”差点酿成了大祸,而替他收拾残局的人正是陆修时。

徐嘉澍惊讶地微张着嘴巴,他感到惊讶的并不是则清所怀疑的事实,而是顾槿夏的遭遇。

“槿夏也太不容易了。这么说来,那次手术耽误了她在学校考司考,以至于只能委曲求全在我的事务所当个助理。”徐嘉澍也似乎理清了什么思路,“就算这样,人家姑娘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也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状况啊。”

这时候,祝则清的脸在路灯的照射下变得有些凝重。他低哑的嗓音充满磁性,但危险十足。

他说:“不是我担心,而是状况已经出现了。修时不会不明白,患有精神病的其中一个原因在于遗传。槿夏她……”

话到了这里,车子在经过十字路口时,一辆大卡车闪着远光灯直接朝他们冲撞了过来。

祝则清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双眼便立即陷入了短暂的失明,在他无法估摸情况的时候,两辆车子就发生了严重的碰撞,车子猛烈一震,几乎被掀了起来,而他的身体在这种碰撞的作用下完全失去控制,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随着车上的玻璃全数震碎……

寂静的道路花坛里,变形的车子翻在那里,看不见生机。

有个黑影靠近了那车子,对着里面头破血流受了重伤的两个人轻轻地扯动了下嘴角。

他缓缓蹲下,双手搭在那被撞得扭曲的车门上,只是简单地使了一个力,那车门竟轻而易举地给卸了下来。里面奄奄一息的人便侧身倒了出来,血肉模糊。

“嗬,律师。”他冷哼着一把将重伤昏迷的徐嘉澍拖出了车子,扔在一边,瞥了眼还被禁锢在那里的祝则清,喃喃道,“警察……”

花坛杂草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鲜红色的血液,那副碎裂的眼镜也静静地躺在一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则清从昏迷中醒来,头破血流的他不清楚自己哪里受伤了,亦无法动弹身体的任何部位。

他转动眼珠子看向副驾驶的位置,只一眼,他几乎就用尽了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低吼了出来:

“嘉澍——”

“陆医生,祝则清他们出事了!”

半夜,陆修时和顾槿夏长久的未见面让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不聊天就看着彼此也觉得时间飞快。而此时接到罗蔓的电话让陆修时立马有了非常糟糕的预感。

电话里头,罗蔓的声音显得异常紧张,紧张到不自觉地颤抖,这让陆修时十分担心。

“你别急,我这就过来,地址告诉我。”

陆修时此刻心里非常清楚,罗蔓会打他电话说明祝则清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她,而会告诉她则证明祝则清确实遇到了不测。

那和他一起回家的嘉澍呢?

想到这个,陆修时利索地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我和你一起去。”顾槿夏也跟着他麻利地穿好衣服,利索地绑起长发,严肃道。

这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实际上留顾槿夏一个人在家,陆修时也觉得并非明智之举,但带在身边,又实则危机四伏。

“凶手三番五次伤害我,并没有置我于死地,无非就是想让你出现。按照目前情况来看,祝警官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出了事情,说明那个人一直在跟踪监视。那么,你安然无恙的事实‘他’想必也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是安全的。”情急之下,顾槿夏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嘴上说出的话倒也在理。

只是,陆修时这会儿望着她的脸庞,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凌晨,这条道路被封锁,局里的专案人员都在现场勘查。案发现场一片狼藉,肇事的卡车也还留在现场,可祝则清的车子就差被碾碎了。

“这个祝则清!”任队在现场看着车里布满的斑斑血迹就忍不住揪着祝则清的衣服,质问他干什么总是这样三番五次地让自己陷入危险?到底是谁在一次次地捉弄着他们?

“任队!”这边小吴已经快速地取得了这条道路上的监控内容,捧着笔记本来到任队身边说,“这段路上的监控器在事发的时候受到了屏蔽,只记录到了祝队开车经过这里的事实。但是在事发十分钟之后,监控器恢复了正常,没能记录到任何车辆。”

任队脑子都要炸了,那个未知的凶手竟然把他兄弟给伤成那样,他忍不住对小吴发了脾气,吼道:“什么都没查出来,你给我看什么玩意啊?事发当时没有记录,事发后没有记录,那你就不知道去查一查事发前的记录吗?!”

小吴被向来温和幽默的任队给吓了一跳,忙合上笔记本转身继续去查。

这深夜,万籁寂静。唯有警车发出了声响,那声响就像是警告,日子没有一天不是在危险中度过的。

只是有人幸运,有人不幸而已。

综合医院,抢救室。

这是祝则清第二次进了抢救室,这次他在被推进去之前连任何人的名字都没有喊,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站在急诊室外的罗蔓焦急徘徊,身上还穿着简单的休闲睡衣裤,脚上套了双拖鞋,看起来相当仓促。

“罗法医,祝警官怎么样了?”顾槿夏急匆匆地从门口赶了进来,还没站住脚就朝着罗蔓问道。

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可疑人物”,但罗蔓一眼便知是陆修时。那挺拔颀长的身姿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所在,更何况他还欲盖弥彰地做了伪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

见罗蔓的眼睛落在陆修时身上,顾槿夏也略微尴尬地说:“很明显吗?家里没有其他的道具,只能勉强挡脸了。”

“接到任队的电话,他只对我说了‘陆修时’三个字。我也只好冒险联系他了。”罗蔓大致解释了下自己会在这里的缘由,继而又看向了陆修时。

他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也被帽子遮去大半。罗蔓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锐利且担忧。

“他受的伤重吗?”陆修时问。

罗蔓上前一小步,点头说:“我来的时候已经被送进去抢救了。医生说,不太乐观。”

“徐嘉澍呢?”

“嗯?”罗蔓吃了一惊,反问道,“当时车上不只有祝则清一个人吗?”

果然。

陆修时狠狠地皱了下眉头,看了下顾槿夏,对罗蔓说:“则清和槿夏先拜托你照顾了。”

“修时。”顾槿夏担心地叫住他,却发现叫住他之后,也只能说一句,“小心。”

陆修时点头,背过身去就朝着那孤寂的夜晚走去。这一走,似乎好像把什么也给带走了一样。

顾槿夏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那个背影似乎正在没入黑暗,最后与黑暗融在了一起。

“别担心,你安全他就会没事。”罗蔓拉过顾槿夏坐在了一边。看着她脸上还有伤,有些话竟不忍质问。但却也告诉了她事实,“上次你让我查的信封上的指纹有结果了。嗬,其实就是没有结果。”

听到这话,顾槿夏没有露出半点的惊讶和失望,她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好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罗蔓怀疑地看着她。

顾槿夏抬头,同她对视。眼里有说不出的波澜以及害怕,但她只是平静地告诉罗蔓:“因为当时那封信并不是给修时的,而是给我的。”

“你说什么?”罗蔓顿感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事情偏离轨道发展的诡异性,紧张地反问,“这是什么意思?你和凶手打过照面?还是……”

顾槿夏摇摇头,回想起这个她还是有些不寒而栗。那个时候,确实有人进了陆修时的办公室,但她躲在书桌下却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发现的。

这点,顾槿夏也觉得自己当时愚蠢至极。她眼睁睁地看着穿着黑色皮鞋的人脚尖朝着她的方向站立,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耳朵能捕捉到那人走路的动静。

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却未曾靠近她半分。

顾槿夏知道,她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就近在咫尺,她不敢睁眼,浑身颤抖着,像个孩子一样蜷曲在那里,似是掩耳盗铃般。

“等到我听到关门声,我才敢睁开眼。可事实上,我多怕我睁开眼睛,那个人就近在眼前,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我……”顾槿夏说到这个,几乎恐惧得像是碰到了鬼。

罗蔓也听得倒吸了口凉气,在那种环境下,遇到这种事情,没病都要被吓出心脏病来。

“所以信封里的东西和陆医生无关?”但她还是问出了重点。

罗蔓凝视着顾槿夏,不可否认,她确实长得很漂亮。肤白貌美,眼睛水灵清澈,尤其是她说话的声音柔软细腻恰到好处,让听的人都觉得如沐春风。

“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修时有关,我只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是我一直想要的答案。”顾槿夏说着,忽而低头笑了下,又对罗蔓说,“有个不情之请。”

罗蔓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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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澜时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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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也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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