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死较量
第11章生死较量
勘查完现场,任队让小吴他们先回去,他留在最后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直接在大马路上作案,凶手也是够胆大。这样的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怕被发现?可如果是不怕被发现,为什么长久以来一直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要是那陆天才在就好了。”末了,任队自言自语了句。
“凶手带走了徐嘉澍。”
忽然间,任队背后传来了某人略微低哑的嗓音,差点没把他吓得拔枪了。
“我说陆爷,在案发现场你能不能稍微先出个人声?万一我一紧张人畜不分的,拔枪伤到你了怎么办?”任队回身埋怨道,然后回归了正题,“谁?你说你们的那个律师朋友被凶手带走了?”
陆修时从黑暗处隐现,摘下口罩,蹲在了狼藉一片的现场。勘查结束,车子却还没有被拖走。那辆卡车留在现场,像是一种挑衅。
“这事和那个律师有什么关系?凶手把他带走做什么?”任队表示不能理解犯罪分子的扭曲思维,尤其是这种找不到什么破绽、阴狠毒辣的犯罪分子。
陆修时明眸清亮,对于这种既是冲着他来,却又不断伤害他周围人性命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
“他杀了精神病患者,带走了受了重伤的律师,留下警察自生自灭。”陆修时对着空气,集中精力思考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精神病人,律师,警察……他为什么带走了嘉澍而不带走则清?如果是挑衅,那带走警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他却带走了一个律师。
“凶手是个医生。”猛然间,好似有什么浮现在了脑海里。陆修时连忙打电话给了罗蔓,“顾槿夏和傅玲珑受伤那次,你们查到了什么?”
任队在一旁焦急地听着,云里雾里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知道凶手是医生了?他也抱着双臂,冥思苦想着。
律师,病人,警察……
与病人对应的是医生,与警察对应的是罪犯,与律师对应的是委托人,委托人有可能是被告,被提起诉讼的罪犯,病人也有可能是罪犯,而律师也有可能是受被告的委托进行辩护,为其争取减轻刑罚。
那么按照陆医生的推理,那个凶手是医生,他恨精神病人,尤其是恨犯了罪并且免除刑罚的精神病人。那么也就是说,凶手带走徐嘉澍,是为了惩戒那些替犯了罪的精神病人开脱罪名的律师了。
任队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陆修时。
陆修时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只是说:“决定性证据在于,槿夏屡次受伤都被注射了麻醉剂。而且,根据罗蔓和鉴证科的调查,槿夏在法医室外摔下楼梯的当天,有人就躲在门口。而那个人不小心留下了证据——一小片塑胶手套的碎片以及凶手一小块的表皮组织。”
“那要是验出DNA,就大功告成了!”任队喜出望外。
陆修时侧身看着他说:“但徐嘉澍危在旦夕。我需要任队你以最快速度做出排查。凶手是医生,但他不是精神科的医生,很有可能是外科医生。一定有对他来说重要的人遭受精神病人的袭击受到伤害或者死亡。他可能就在我的身边。”
任队在黑夜中,嘴里咬着警用手电筒,手上拿着工作笔记和笔,将陆修时说的重点一一给记了下来。可在他听到陆修时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停笔不再写了。
他只是问了句:“那你会有危险吗?需不需要安排警力在你身边?”
陆修时摇摇头,说:“这是案子让我觉得很矛盾的地方。凶手一直默默杀着人,却突然之间嫁祸于我,让案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这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作案心理差异。再加上,他开车撞了祝则清,这贸然的行事风格和杀人时所表现的耐心谨慎截然不同。”
“难道有两个凶手?”
陆修时没有说话,存在两个凶手的可能性不高,但实在难以解释凶手在作案过程中出现的两种风格。
凶手带走徐嘉澍的目的现在还不能肯定,尽管任队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之前的被害人并没有被起诉请律师辩护的记录,所以应该不存在凶手同样憎恨律师的可能。
那么他为什么要带走徐嘉澍?只是为了制造恐慌,还是另有图谋?
见陆修时沉思着没有回应,任队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得确认凶手身份,不然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救徐嘉澍?
“哦,对了。还有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任队似是想起了什么,对陆修时说,“法医科的小蔡打电话跟我说,鱼塘里发现的尸体不是陈丽的。”
“嗯?”陆修时着实吃了一惊,盯住任队的眼睛,犹如鹰隼般。
“确切地说,那尸体不是女人的,而是男人的。小蔡他们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到了盆骨的部分,忽然发现不对劲了。我们以为那是陈丽的,其实那并不是。但乔乔的案子已经结了。所以我都搞不清这个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了。”
确实,明明就是陈丽的,怎么又变成另一个人了?那么死在那鱼塘里的又是谁?如果不是陈丽,那死在那里的人还是不是魏奇明他们杀的?如果不是陈丽,那么陈丽现在在哪儿?
疑问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陆修时头疼的恶疾顿时发作。他摁着太阳穴,却依然感受到那突突跳动的血脉。
疼痛越加剧烈。
“两起案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还有之前赵晓娜的尸体被发现,报警人就是用的陈丽的手机。你说这陈丽会不会根本没死?案子会不会是她做的?”
任队的碎碎念让陆修时的头痛得都快炸了,他揉着太阳穴试图减轻疼痛,但依然无效。
“当初查的时候,陈丽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有什么疑点吗?”无奈,陆修时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继续想问题。
任队回忆了下,肯定地说:“没什么问题。陈丽也是很不幸的,父母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后来又认识了魏奇明这样的人渣,摊上赵晓娜这样的女人,还被自己的朋友坑,按我说陈丽是最可怜的人。”
“是啊。”陆修时没由来地叹了口气,转而眼神笃定地反问,“会不会有人在为可怜的陈丽复仇呢?”
任队惊诧于陆修时得出的假设。如果是复仇,那么整个案子的性质都将发生变化。乔乔已经认罪,承认了魏奇明一家都是她杀的。如果是复仇,那又从何说起?
“陈丽的日记本。”忽而想到这个,陆修时立马闭眼冥思了起来。那些他匆匆瞥过的内容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一定很隐晦,隐晦到能蒙骗所有人。
陈丽的字很乖巧,像是小学生一般的字体。记录的方式也和一般日记体一样,有着日期、天气、篇幅很短的内容。
在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意思的内容里,每个字是什么意思,是怎么断句的,标点符号又是怎么样的?
陆修时陷入了记忆迷宫里,短时间内,他几乎能回想起他看到过的篇幅内容。
“我昨晚梦见爸爸妈妈了,说让我们回去看看。”
陡然间,一句话跃出了陆修时的脑海。他抓住这句话,掉头就走向任队的车子,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边坐进去边说:“去找则清,日记本在他那里。”
任队后脚就跟上坐进了车子里,启动车子,华丽地转动方向盘,也没来得及问什么,刺溜一下驶出了这条街道。
医院里,抢救室的灯依然亮着。
徐嘉澍的彻夜未归,让在家的傅玲珑急个半死。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万般无奈之下拨通了顾槿夏的电话。
结果,傅玲珑几乎梨花带雨地出现在了医院,不管不顾地就想往抢救室里冲。
“玲珑,别这样!”顾槿夏和罗蔓一把将她抱住往回拉,边拉边说,“徐律师不在这里!”
傅玲珑精致的脸妆被她哭得一塌糊涂,她抓着顾槿夏的手不停地质问:“你不是说一起出车祸了吗?那嘉澍呢,嘉澍怎么可能不在抢救室?难道,他已经死了,他在太平间?”
“……”罗蔓顿感无语。
顾槿夏忙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道:“玲珑,你先冷静下来,不要哭。等修时回来,好吗?”
“我只想知道徐嘉澍在哪儿,我不要等陆修时,他不会带来好消息的!”傅玲珑似乎也预感到了顾槿夏话里的潜在危险。她变得更加激动,不停地扯着顾槿夏的手臂。
顾槿夏一时间无言,她看着傅玲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自己,忽而怔住,惶恐不安。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掐住了傅玲珑的手腕,声音冷峻又有丝担忧:“傅玲珑,你是公众人物,注意形象。”
傅玲珑一把甩开及时出现的陆修时的手,带着哭腔反问道:“嘉澍要是出事了,我还要形象干什么?你说啊,嘉澍在哪里?”
陆修时回头看了眼顾槿夏,见她低垂着眉眼,忧愁显而易见。她看似不经意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言不发。
“我一定把他带回来。”陆修时郑重地承诺,然后劝她说,“听话,先回家休息。我保证你好好睡一觉,徐嘉澍就回来了。”
抢救室门口,罗蔓扶着几近瘫软的傅玲珑,她泪光闪烁,完美的容颜也在这刻伤心欲绝的情况下失去光彩。
顾槿夏深知这是缓兵之计,凶手既然带走了徐嘉澍就一定有着深层次的含义,这要怎么在短时间内就锁定方向?
想到这个,她担心地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陆修时。他看起来还是无懈可击的模样,即便被凶手带走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样的人,到底是冷静还是冷酷呢?
与此同时,陆修时转过脸,注视着她。还掩饰着身份的他依旧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那眼眸里映着顾槿夏,一个好看此时却带着疏远的目光同他对视的女人。
只是一个刹那,陆修时想到了祝则清那有些荒唐却是事实的话。
“你能找到他吗?”顾槿夏轻声问,用只有她和陆修时能听见的声音。
陆修时微敛双眸,握住了她垂在裤缝边的手,忽而展颜。这淡淡的笑意令顾槿夏有丝错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睛确实是在笑着。
“看来让你相信我比让你喜欢上我还不容易。”
顾槿夏怔忡,原来他是在笑这个。可这话,淡淡的却似一条巨大的裂缝横亘在他们中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似乎感受不到陆修时的温度,即使他们握着手。
后来为了方便照顾,陆修时将顾槿夏也一起送到了傅玲珑的家,让她陪着傅玲珑。
也因为徐嘉澍的家离公安局很近,离医院也很近。
“好像自从我认识你之后,你身边就发生了很多麻烦事。我在想,我会不会天生就自带霉运。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说到这里,顾槿夏自嘲地笑了下打住,看向陆修时说,“我不想成为累赘,也不想给任何人带来厄运。”
“我知道。”陆修时轻轻地搂她入怀,宽慰道,“每个人都是上天给人间的礼物,你也不例外。这世上,活着的人大多有使命,而你的使命是协助我破案,伸张正义。”
“嗬!”顾槿夏笑出了声,轻轻地打了下陆修时的手臂质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不是说要给我生猴子吗?”
陆修时忽然间一本正经地提起这个对于顾槿夏而言是糗事的事情,惹得她一脸的尴尬加脸红。她没想到陆修时将“生猴子”这件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那是发生在她右手断了的某个“苦日子”里。那天,天气很好,陆修时难得答应带她出去走走。
其实陆修时主要是想阻止她一天到晚埋头在司考厚厚的书籍里,认真复习的顾槿夏眼里只有那些题目,没有他,这让他超级受不了。
于是,带她出去散步简直是一箭双雕。
阳光灿烂,暖暖的光线倾洒在顾槿夏的身上。大自然的光线是最好的白板,这会儿的顾槿夏看起来清新脱俗,不可方物。
陆修时这会儿懊恼自己没有带相机出来,一双眼睛无法将她的美丽保存下来,更为重要的是他根本看不够。
“别乱跑,注意车,过马路看着点!”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陆修时的遐想,一个胖嘟嘟的小孩跑过来撞到了陆修时的小腿,他正准备努力地冲向马路对面。
于是乎,陆修时皱了下眉头,顺手就抱起了这个无大人陪同擅自过马路的小朋友。
陆修时的这个举动瞬间俘获了顾槿夏的少女心,她觉得此时的陆修时比任何时候都要英俊帅气。
“啊,真想给你生……”情不自禁地差点脱口而出的顾槿夏戛然而止。
陆修时偏头:“嗯?”
顾槿夏看了眼他手里的孩子,不喊也不叫。再看看陆修时,她吞吞口水道:“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帅,想要给你生猴子?”
陆修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忽而明白过来,嘴角向上翘起,悠悠道:“你说完就有了。”
太阳的光线,让顾槿夏的脸更红了。
“陆医生……”
罗蔓的声音让小两口的回忆停留在了那朦胧的光线中。见到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和谐画面,罗蔓并没有觉得别扭,反而觉得美好。
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怎么组合都是好上加好。
陆修时意犹未尽,但还是自然地松开了顾槿夏,转身对着罗蔓说:“走吧。”
顾槿夏抓住陆修时的衣袖,反问:“去哪儿?会有危险吗?”
“放心。”陆修时回答,摁住顾槿夏的肩保证道,“一定毫发无损地回来。”
顾槿夏不再说什么,只是松了手。在这些动荡不安的日子里,能给的保证就是“回来”,想要得到的保证不过就是能平安回来。或许,人为制造的危险只属于少数人,但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活在命中注定的危险中。
谁都会死,但没人会冲着“死”而“死”。
罗蔓离开前,微微转头看了下顾槿夏,发现顾槿夏笑着迎着她的目光。
“有个不情之请。”她说。
罗蔓本能地想要拒绝顾槿夏的“不情之请”,因为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修时对我的情况了解到什么程度。但如果有朝一日我崩溃了,还恳请罗法医能帮我个忙,将我送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说这话的顾槿夏面不改色,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她自己所说的“崩溃”。但罗蔓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能明白她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
“如果连你自己都感觉到了,你觉得陆医生会不知道吗?”罗蔓反问。她不能擅自答应这样的请求,不管她多么能够体谅顾槿夏。
顾槿夏捏着自己的手指,神情淡然,语气轻轻,笑了下却似无奈:“祝则清大概是知道的。只是我现在还能不肯定他有没有和修时说过。毕竟,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我的状况是暂时的,还是潜在的。”
罗蔓不是陆修时,她不能很好地分析这其中的原因,只是宽慰道:“别过于担心。你可能是近期遭遇了太多的事情,压力太大所致,放轻松点。”
对此,顾槿夏也只是笑笑。
关上门,罗蔓对着黎明即将到来的泛白天空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陆修时,问:“顾槿夏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陆修时偏头看着她,只是说:“不知道。”
“嗯?”
“重要这种事情光用嘴巴说是无法表达出重要性的。每个人生命有限,我不知道自己会活多久,我也不能用自己短暂的生命来衡量顾槿夏于我而言的意义。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就算天灾人祸置我们于死地,我也会拼了命地让她存活下去。”
这一番话,陆修时在这之前从未思考过,但此刻说出口却仿佛早已在心中酝酿已久。
“她一个人活着有意义吗?”
“意义是人为设定的意识性的东西,所以只要她活着意义就会存在。”
此时,泛白的天际渐渐有了朝阳的痕迹,天边的一抹红让清冷的气氛回了暖。
只是不知道此时,徐嘉澍在哪儿,安不安全。
车祸现场的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但是毫无收获。陆修时深知这种可能性,一开始便也没有抱希望,只是任队就急得直接在大会上摔了这些没用的报告。
“查到卡车了结果是丢失车辆,一天到晚的那些丢失车辆的案子到底是谁在负责的,啊?”
大会上的人包括局长都保持沉默不说话,只是为难地看了眼发脾气的任队。
“那个时间段来往的车辆不多,但是我在事发前的半个小时发现了一辆警车,并且事发之后十五分钟,这辆警车又出现在了南区。”这个时候,小吴壮着胆子低声说了下自己的发现。
结果局长差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小吴有点坐立难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看法:“那个时间段,我查了下,五个辖区范围内并没有任何警情发生。为什么会在那么晚的时候出现一辆警车,又刚好在案发之后经过了案发现场所必须经过的那条路,难道不奇怪吗?”
警车?任队皱着眉头,手中拿着的一支笔的笔头在不停地敲击着桌面。陆医生不是分析凶手有可能是医护人员吗?出现一辆警车是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自己人,这可真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自己人?”同时坐着的同事们都出现了不满,不满嘲笑的眼神直指小吴。
小吴赶忙澄清,解释道:“我不是怀疑自己人,而是觉得奇怪。在那个时间段,除了特殊任务或者警情需要,警车怎么可能在凌晨出现?而且,那辆警车的牌号不是我们局里在编的牌号。这事我找过内勤,很明确说不是。”
任队依旧愁眉不展,这事是不是牵扯到了什么别的事情?如果是,岂不是真的很棘手?
“查过这车牌号了吗?”任队问。
小吴点头,却面露难色,到底是牵扯到了自家人,难免有些难以启齿。
“有话就说,真相面前,人人平等。如果知法犯法,那就罪加一等!”任队这话是鼓励小吴,同时也在给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铺了个台阶。
小吴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翻了一页手中的信息,看了眼一直表情严肃的局长,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那辆车不是我们公安系统的车辆,而是司法系统的。”
“什么?”
任队和局长异口同声,之后两个人面面相觑。局长一脸的“任旭飞,这案子你自己搞定”,之后就别过脸。
任队此刻的神情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我操”。
会议解散之后,任队避开众人打拨通了陆修时的电话,语气里是十足的无奈和困惑。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案子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和司法系统的人杠上了。”任队扶着额,脑袋都快炸了。
陆修时一直待在罗蔓的法医室,和罗蔓分析讨论之前的案子。
“司法系统?你确定他们和案子有关系吗?”陆修时看了眼罗蔓,也露出了一副震惊的神色。
“太巧合的事情总是疑点重重。但是按照你之前所说的可能是医生,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监狱的。只是狱警和这事有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实在是想不通啊!”
陆修时刚想到什么准备说,却听见手机传来了短消息的声音,便对任队说了句:“等会儿回你电话。”
挂了任队电话之后,陆修时打开短信内容,竟是一条视频短信。
视频里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徐嘉澍。
陆修时看到徐嘉澍出现在画面里的瞬间,瞳孔放大。那画面昏暗,只能看见徐嘉澍此刻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身边其他的都看不清轮廓。
“罗蔓你过来看。”
陆修时将视频暂停掉,唤罗蔓上前。两个人仔细地看着定格在视频里的徐嘉澍。
“他的伤口被处理过。”罗蔓吃惊于这种不可思议的发现,她赶忙再仔细确认了下说,“确实被处理过。”
“嘉澍被剃了头发。”但是,陆修时的重点却集中在了徐嘉澍的头发上。
罗蔓狐疑地凑近,发现画面动了起来。有声音传了出来,刺刺啦啦的,表面上听起来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徐嘉澍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罗蔓问。
陆修时没说话,一直到短短三分钟的视频结束,除了徐嘉澍再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看完一遍之后,陆修时又重新看了三四遍,直到确定了一件事实。
“打电话给任队,告诉他嫌疑人是狱警,且是个原本从事医生后考入司法系统的人。”陆修时说完,便起身要走。
罗蔓叫住他:“陆医生你去哪儿?”
“去把徐嘉澍接回来。”
说完,他就连基本的乔装也放弃了。
罗蔓看着离开的陆修时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居然到了这种时刻,也隐约心动着。
“任队,有发现。”
罗蔓自嘲,算了吧,安心地做自己的法医吧。
陆修时出了法医室直接开着车奔向目的地。当时视频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徐嘉澍的,他在说一个事实,那就是告诉了陆修时凶手的身份。
因为他一直在试图叫祝则清的名字,叫完之后又说不是。很明显,他在说凶手是个和祝则清一样身份但又不完全一样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画面外的声音在告诉他徐嘉澍被囚禁的所在地。
现在想起来,那确实是个容易被遗忘的地方。
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似乎什么都能昭然若揭。陆修时驱车前往那个祝则清被乔乔捅伤的地方。
过去某个时刻,他差点被水泼湿衣裳的地方,那个阿姨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只是,徐嘉澍才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为什么凶手会发来影像资料?
他想干什么?
基于这样的想法,陆修时心底涌上来了一种不便明说的预感,他前去的地方或许是个陷阱。
但,已经停不下来了。
一路顺畅地来到那个地方,陆修时下车。站在那条狭窄小巷的入口,这不过是两幢房子间的空隙。狭长的通道里有轻微的风吹了出来,那是冰凉的。
陆修时再次走了进去,这次目的明确。
“不要乱跑,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大伯说了晚上就来接我们,要快点啊。”
不远处,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啊,就是这个声音,这个嗓门大却又带着抱歉的女人的声音。
陆修时往前走,脚步有些急切起来。
“哎哟!”一个孩子匆匆跑来同陆修时撞在了一起,孩子有些吃痛地抬头,在看到陆修时的脸时,他却怔住不知所措。
后面的阿姨赶来,一把拉过自家的孩子,忙道歉:“对不起,小孩子总是到处乱跑。”
随后,阿姨也一个抬头见来人是一张熟脸,也微怔。这么显眼的男人,想忘记都难啊。
“你知道上次那个奇怪女人住了一晚上的房子是哪幢吗?就是戴着棒球帽,鞋子脏脏的女人。”
陆修时的开门见山让阿姨恍然大悟,她也没问什么,立马伸手指向了前方拐角处。陆修时朝她点点头后又看了眼躲在阿姨身后的孩子,径直往前走去。
“都说了让你不要乱跑。”阿姨责备道。
男孩从母亲身后出来,望着陆修时的身影,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母亲说:“是那个姐姐的……”
陆修时顺着阿姨指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他从一开始就有注意到可从未踏进去半步的地方。
这楼也是陈旧破败,拉闸门已经生了锈,不能灵活拉动,现在也是半开着。
陆修时忽而敛起脸上神色,小心谨慎地踏上了通往第二层的阶梯。
楼梯狭窄、昏暗,橘黄色的灯光早已不亮,扶手布满灰尘,楼道里多了一些垃圾。
陆修时观察着这一切,继续上了楼。在到达二楼时,不长的走廊里,飘浮着颗粒,气味难闻。
在这废弃准备拆迁的楼层里,这儿只有一个房间。陆修时越过堆积在这里的木块垃圾,静静地走向那虚掩着的木门。
手抬起,悬浮周围的尘埃随处飘动。他侧着身子,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不知为什么,此时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这是一种无生命的存在。陆修时内心虽忐忑不安,但他总以为迎接他的会是真相。
可房门彻底打开之后,那一张空荡荡的床,那空荡荡的房间只验证了他唯一的想法——
陷阱。
“任队,你现在在哪儿?”
“噢,在去第四监狱的路上。小吴说那辆车是第四监狱的,罗法医也打电话告诉我说可能是监狱系统的人。我得过去看看。怎么了?”
陆修时眼神锐利,站在房间最前方,盯着昏暗的一切,预感总是这么邪恶。
“回头说。”陆修时挂了电话,边走边拨通了罗蔓的电话,“我现在马上过来。”
哪知,罗蔓那边声音更加紧张,甚至有些发抖:“顾槿夏不见了!”
陆修时立马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口,感觉天地刹那间倒转,脚底下是虚空的。这个时候,顾槿夏的消失就如同节外生枝。
“陆医生,或许我现在说这是个好消息你可能不高兴。但,他们找到徐嘉澍了。”
槿夏消失,嘉澍却回来了。这样子的巧合让陆修时瞬间明白了凶手带走徐嘉澍却不伤他分毫的原因。
凶手并不想对徐嘉澍做什么,他真正要带走的是槿夏。可这样一来,凶手制造的谋杀就真的是冲着他来的了。
任队并未接到任何有关于顾槿夏失踪的电话,但是徐嘉澍被找到一事他却是知晓的。到达第四监狱之后,虽然大家都是警察,但为人民服务的项目有别,得知他的来意之后,同行也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任队大致解释了案件的严重性,但是未曾透露细节,只是告诉他们查案中,希望配合调查。
“嗯,那天是我出差回来,葛周接的我。”办公室里,狱警张华明接待了任队,给他泡了茶,坐在了他的对面,“不过葛周这几天休假。”
休假?任队心生疑虑,随手拿出手机,把葛周的名字发给了还在局里的小吴,让他调查,面上只是说:“当天来接你的原本就是葛周吗?”
“本来说好是司机顺道来接我的,后来葛周打电话来说司机有事请假了,他刚好下班,于是就他来接的我。”张华明说得很诚恳,不像是撒谎。
任队心里自然有数。一个司机请假,张华明就算奇怪也不会特意去找司机质问。这个葛周看来很有问题。
“那在回来的路上,葛周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或者说是你有遇到什么不太平常的事情?”
张华明皱皱眉,同为警察他自然知道任队在怀疑什么。但是当天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家门口,葛周也是面善亲和,并没有奇怪的地方。
“等一下。”任队忽然叫停,因为他所认为的“奇怪”已经出现了,“你说你睡了一觉就到家门口了。也就是说,在行驶途中,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这么一问,张华明倒是愣住了。这很奇怪吗?他出差回来除了坐车还是坐车,自然是累得要命,一上车就睡了很正常啊。所以,这个任队是在怀疑葛周?
“不可能。如果你怀疑葛周先用一辆大卡车撞了一辆轿车,还把受了重伤的人带走了。这里面需要的时间太长,变数太多。我醒来看过时间,那点路程所花费的时间就是那么点,没有差得离谱。”张华明语气笃定,也有些不满。就算睡过去,也不代表就睡死啊。有动静怎么可能没反应呢?
时间和变数。任队在心里笑,这个有点意思。
“长途跋涉的一定很辛苦,你大老远出差回来,上车后葛周没有给你什么作为慰问吗?”任队最后抛出问题。
张华明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后又忽而瞳孔放大望向任队道:“不是上车后,是上车前。”
“什么?”
“上车前,葛周在车站等我时就随手给了我一瓶饮料。我几乎是一口气喝完的。”
“饮料瓶呢?”任队抓到线索一下子站了起来。果然,这小子会用麻醉针三番五次作用在顾槿夏身上,那么就一定会继续使用。也就是说,张华明根本不知道自己经过哪条道,因为他全程都在睡觉。
张华明被任队一吼,也赶紧起身想着那个饮料瓶的下落。可是他居然只记得喝完之后他把瓶盖拧上的片段,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印象。
“给我赶紧想。”任队紧张之余,又想到了什么,忙问,“来接你的那辆警车现在在哪儿?”
医院的监护病房里,祝则清躺在那里。好不容易被抢救过来,恢复了意识他就嚷着要去救徐嘉澍。
结果……
“哥们,我还活着。”结果,徐嘉澍就安置在了他身边的那张病床上,看起来身体总体无恙,虽然身上这里是伤那里也是伤的。
祝则清震惊地看着躺在自己旁边床上的徐嘉澍恍如隔世,还纳闷着,难道徐嘉澍被凶手带走是他的错觉?
“怎么回事?”他立马质问,然后看了眼他的平头又问了句,“头发怎么回事?”
徐嘉澍耸耸肩,表示他醒来自己就已经在医院了。对于车祸之后的事情全然无知,因为那时他也受了伤陷入昏迷,只不过伤势没有祝则清严重。
祝则清深感这事情的诡异,怎么可能带走徐嘉澍之后又毫发无损地给放了出来?
“是修时救了你吗?”祝则清不甘心,继续问,想要了解到对案子有利的细节。
徐嘉澍听到陆修时的名字就来气,摔了手中的报纸道:“那家伙有没有来救我,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现在只要顾槿夏就可以了?”
祝则清莫名地觉得不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哦对了,当时虽然昏迷有点记不起来,但是我隐约觉得带我走的是个警察。”
“警察?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徐嘉澍也是一脸莫名,犹豫了下说,“我是该说我是被警察救了还是说被一个可能是警察的罪犯给带走了?”
祝则清急了,恨不能下床揪起他的领口让他说清楚点,无奈,手脚都受伤,只能躺着不动耐着性子嚷:“你不是三寸不烂之舌吗?你不是百战不殆的律师吗?你怎么连件事情都说不清楚?”
“我就是搞不清楚啊。我觉得穿警服的都是好人啊。”徐嘉澍叫嚷着冤枉,顿了顿后又说,“迷糊中,那个人好像还给我录了影。我当时在的那个地方气味特别重,就是灰尘很多多到窒息的那种。”
祝则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目前的状况,但还没来得及理清什么,就看见傅玲珑“哐”地推门进来,看见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的徐嘉澍“哇”的一声就哭了。
“宝贝别哭,我这不是还活着呢嘛。”徐嘉澍安抚着扑到被子上来哭的傅玲珑,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傅玲珑带着哭腔,愧疚地喊道:“谁管你死活啊!我把顾槿夏弄丢了,怎么办,她好像失踪了。陆修时回来要是杀了我怎么办?老公,你能不能替我去死啊?”说完,又呜呜哭个不停。
徐嘉澍顿感后背一阵阴冷,转头看向祝则清,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糟糕”的神色。
顾槿夏怎么又出事了?
这在祝则清的职业思维里,这个凶手似乎一开始就冲着陆修时和顾槿夏而来。所以,顾槿夏屡次受伤。
但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徐太太你先别哭,你告诉我顾槿夏是怎么失踪的?”祝则清立马伸手拿起了柜子上的工作笔记,开始了工作。
傅玲珑抽泣着,擦了把眼泪,起身坐到床沿,哭红的双眼特别惹人怜。
她说:“当晚,陆修时担心我一个人,便让槿夏陪着我。第二天清晨,槿夏接了个电话说是要出去一趟。结果,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没有再打通过。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于是又开车找到那个法医,然后那个法医居然告诉我,你回来了,没死。”
“老婆,你这话转折得好像巴不得我死似的。”徐嘉澍一脸无奈地安慰道,同时又扔了一个“这下怎么办”的眼神给祝则清。
“知道打电话给顾槿夏的人是谁吗?”祝则清问。
傅玲珑摇摇头:“看槿夏的表情,接到那个电话好像特别忌讳,不希望别人听到。我当时在二楼,她是去一楼接的这个电话。”
祝则清来不及细想,这事情要是在病床上就能想明白,那又何苦拖到了现在。似有万般无奈,他也只能拿起手机拨通了小吴的电话。
“查一下顾槿夏的手机,把她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给我调出来。马上给我查。”在与小吴通话的过程中,祝则清又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情,“你说什么?嫌疑人已经确定了?是谁?”
一旁的徐嘉澍和傅玲珑也关心地盯住这个话题,锁定了嫌疑人也就是说案件快告破了?
祝则清挂断电话之后,又接到了罗蔓的来电。和小吴不同的是,罗蔓总是能带来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但是这个坏消息里却总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啊,你是说本来应该是陈丽的那具尸体经过身份确认是一位名叫‘顾江东’的人?这是怎么回事?”祝则清简直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尸体怎么说变性就变性了。
但之后罗蔓说的话令祝则清更加大惊失色。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之前对顾槿夏如此怀疑,那是出于一种警察的敏锐。你是不是在她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味?”罗蔓虽在调侃,可语气却是充满担忧。
祝则清身体还未恢复,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这样子的情节似乎在很久以前发生过,复杂程度相当,却令他再度惊恐。
“具体的情况我来医院告诉你吧。”罗蔓很是贴心,知道祝则清一定不会就此罢手好好休养,便主动提出要来和他探讨案情。
“哦,对了。陆医生也会一起过来。”
最后听到这话的祝则清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是时候和陆修时好好聊聊这个顾槿夏了。
“怎么了?罗法医说什么?”傅玲珑紧张地问,“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祝则清转头,看的是徐嘉澍。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徐嘉澍寒毛直竖。
他说:“他们找到的是顾槿夏爸爸的尸体。”
越接近真相的时候越慌张,因为你并不知道真相的程度,是你承受得了或是承受不了的。
迫切寻找,如果换来崩溃,何不一开始就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张华明目睹了自己所坐的那辆警车的后备厢居然被验出了血迹,证实是属于徐嘉澍的。在科学的帮助下显现的罪行,让张华明觉得自己实在有够蠢的。尤其是在家里找到那饮料瓶时,残留的饮料里也被验出了有安眠药的成分,这让他简直没办法直视自己。
“你也别自责。我们大家都是兄弟,怀疑自家人是万万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你进了他设的局,你在局中自然也无法看清事实。”
任队这么安慰着,但面对来之不易的线索他已经够兴奋的了。葛周,只要抓到这个葛周,一切就都结束了!
“小吴,怎么样?发现葛周了没有?”一接到小吴电话,任队更加兴致高昂。
但随之他的表情却与他的兴致背道而驰。
“葛周根本没有回家?也查不到他的任何出行记录?你干什么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痕迹,给我查!”
过分的欣喜有时候就会变成一盆冷水,无情地浇下来,让你怒火中烧又失望透顶。
张华明对这个案件,对嫌疑人是葛周的事实感到疑惑。葛周这个人向来是工作勤恳、认真负责,平时也丝毫没有流露出对这个社会对身边的人有半点厌恶之心。
老实说,任队所说的杀人犯和他认识的葛周完全画不上等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真要有误会,葛周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安眠药,还把出了车祸的人给放到了后备厢?这一系列举动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张华明看着急红脸的任队,犹豫许久才说:“任队,你们查案子的事情我们虽然不能插手,但毕竟牵扯到了我们内部人员。葛周虽然有重大嫌疑,但他确实不会是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你知道,他当上狱警的时候说了什么,他说他相信每个人心地善良,所有人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怎么可能扼杀有第二次生命的人?”
任队放下手机,上前与他对峙。他自然是知道犯了错的人好多都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唯有杀人这一项是他永远都无法原谅的行为。
“看过《死亡实验》这部电影吗?监狱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最清楚,罪犯之间存在的不可避免的交叉感染,这会让罪犯进化。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人,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任队说着搭上了张华明的肩,语气坚定,“葛周是什么样的人我亲自见过才会知道,而张警官则应该帮助我们找到他,如果他确实如你所说的那般善良正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华明深知口头上的话无法令人信服,轻叹了口气放弃了说服。
小吴继续寻找葛周的下落,而任队却在张华明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话。
医院里,祝则清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硬是要换上自己的衣服。这行为在陆修时出现之后得到了制止。
“顾槿夏在这案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没等祝则清发问,徐嘉澍就抢先问出了口,“我可不相信什么凶手抓她只是为了报复你。”
祝则清的外套还只是披在肩上,他坐在病床上,看着笔直站立在床边的陆修时,想问的事情太多,但几乎每个问题都无法给出唯一的答案。
陆修时从罗蔓手里拿过尸检报告,递给了祝则清,说:“报告明确写着顾江东的死亡时间是三年前,三年前正好是他精神鉴定通过可以出院的日子。”
祝则清震惊于陆修时对于时间的准确记忆,忍不住同他对视,眼里写满了困惑。
“三年前,”陆修时低头苦涩一笑,“那也是我第一次遇见顾槿夏的日子。”
听到这话的徐嘉澍和罗蔓都蒙了,唯有祝则清似恍然大悟。三年前,刚好是顾槿夏生病住院动手术的时期,而他曾经查过,她进行手术的那个医院刚好是陆修时挂职时期所在的医院。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我参与诊断过的那几个精神病人出院后都被杀死了。显然,凶手偷走了资料库里的档案。这也是为什么乔乔会潜进我办公室的原因,问题就在于是谁指使乔乔这么做的。这点任队那边发现是一名叫葛周的狱警和这件事有关系,撞了你们又带走嘉澍的就是他。但目前他属于失踪状态。”
陆修时其实非常着急紧张,他知道顾槿夏凶多吉少。可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冷静异常。这样子的冷静,难怪当时顾槿夏无法对他产生信赖。
因为她看不出那时那刻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祝则清翻完了尸检报告,总的来说顾江东的死因和前面几起案子并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凶手并没有虐待顾江东,而是让他很快就死去了。
可为什么要把顾江东扔进魏奇明生前所承包的鱼塘里呢?难道只是为了混淆视听,或者说是在暗示什么?
“那陈丽呢?”祝则清合上文件夹,对着陆修时发问。
陆修时的脑子从案子开始起就没有停下来过,他头疼得厉害,甚至脸色都有些惨白,但他丝毫没有让那跳动的太阳穴干扰他的思维。
“还记得我交给你的那本陈丽的日记本吗?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在这个世上陈丽还有亲人。一开始,关于陈丽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几乎没有任何漏洞。但是,一查到陈丽父母的死这事就有些蹊跷了。”
徐嘉澍握着傅玲珑的手,感觉到诡异扑面而来,便低声对傅玲珑说:“宝贝,出去给我们哥几个买几瓶水。”
傅玲珑也不太愿意听这些阴暗的事情,便应答着悄声对徐嘉澍说:“关于顾槿夏的事情,你给我听着点。我可不想她出半点意外,她可是个好姑娘。”
徐嘉澍郑重地点头。
傅玲珑出去之后,罗蔓还看了她一眼。毕竟,最后见到顾槿夏的人是她,按理应该再问问当时的情况。
不过,细想这个傅家大小姐应该也没有额外的本事了。
祝则清听出了陆修时话里有话,乔乔的案子已经结束了,那么陈丽的呢?葛周的呢?顾槿夏的呢?
这些人之间的关联就在那里,可却模糊不清。
“当年,陈丽父母双双被杀,凶手一直没有抓到。”
陆修时说的时候,一边的罗蔓充当了助手的身份,拿出手机打开了图片库,也递给了祝则清。
“陈丽的父母全身上下都被捅了十几刀,刀子甚至还被卡在了肋骨中,造成肋骨上有划痕。陈丽的妈妈死在了卧室,陈丽的爸爸则死在了卧室门口。”罗蔓简单地说明了下现场当时的情况,“凶手应该是先杀的父亲,再杀的母亲。”
陆修时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对罗蔓说:“陈丽母亲死时身体的朝向是卧室门口,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人会本能地朝着求生的出口跑。但是你看下地上的血迹,从刀尖滴落的血迹是从卧室内延伸到室外的。陈丽父亲死在卧室门口是因为他先逃了出来。”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徐嘉澍这会儿闲不住了,惊讶地张大嘴巴,苛责道:“那这陈丽爸爸也太不男人了!自己女人被杀,他怎么还先跑了呢?”
祝则清闷闷地说了句:“这案子的重点在于,家。”
“啊?”徐嘉澍费解。
陆修时眼眸暗沉,却依旧笔直站立,好像明知这事情沉重到不是他一个人能承担的,他也一意孤行,只为了解救那个陷入深渊的顾槿夏。
“凶手进入了这个家,还和他们一起用了晚餐。”祝则清声音清冷,微微嘶哑,“但洗碗槽里只有三个吃饭的碗,三双筷子。针对当时陈丽没有被杀的情况,吃晚饭时要么陈丽不在家要么凶手就是陈丽。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还不足够有这样的能力杀死母亲再杀死父亲。”
都是些什么玩意啊?徐嘉澍表示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当律师这么久,什么鬼话都听到过了。唯独有些真相没办法听,更没办法接受了。
事实上,关于陈丽当时的去向已经得到证明。上初中的她那个时候还在学校上晚自习,这点毋庸置疑。所以,按理陈丽对于父母被杀一事是不知道的,但她是否知道自己还有个亲人就另当别论了,但她的父母一定是心知肚明。
“那你所说的陈丽另外的亲人是指谁?”祝则清非常清楚地知道案子的关键点在哪里。会被陈丽父母如此相待的人,又拥有力气足够杀死年长的长辈,那么如果还有亲人,必然是兄长。
陆修时摇头说:“我还不能肯定,只知道陈丽的父母在陈丽出生之前确实还有个孩子,但是据说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现在看来,那个孩子可能并没有死。”
“葛周?”祝则清提出了这个尚不知行踪,甚至还未打过照面的嫌疑人。
罗蔓则说:“不可能是葛周。我同期的有个学长自小和他长大,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妹妹。他也绝对不可能是领养的,陈丽父母双亡的那天,葛周还在念大学。他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动机。”
陆修时低沉道:“这案子里一定有个未知数。不找到这个未知数,我也永远找不到顾槿夏。”
“有关于顾槿夏上次在你办公室遭遇的事情我已经叫人查清楚了。”沉默半晌,祝则清缓缓说道。
这话是对陆修时说的。陆修时不动声色,对于结果他根本不在意,因为他其实早就知道。
“根本没人进过你的办公室,是顾槿夏自己拿着信封放在了你的桌子上,而后躲进了办公桌下。”
祝则清说完,徐嘉澍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这样的话就像是阴冷的风蹿上了脊梁骨,让人不寒而栗。莫名的沉默让徐嘉澍倒吸一口冷气,他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但无奈,身体还未恢复,心里却祈祷着傅玲珑赶紧拎着好吃好喝的进来,转移下他越来越悲情的心情。
而罗蔓则望着陆修时,一言不发。她不知道是多少次这样注视着近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他从未正视过自己。但他的表情她都能读懂,此刻他并无半点意外。
他冷静如常、沉着从容,唯有眼里的担心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倘若顾槿夏知道陆修时对她珍视到了这样的地步,还会一意孤行地去冒险吗?
假若换作她是顾槿夏,她会这样做吗?答案或许是肯定的,她没法猜透陆修时的想法,但身为女人,她一定能明白顾槿夏的彷徨与无助。
这个女人害怕这件事情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还拜托自己帮助她离开。
所有人都不懂,可顾槿夏却是最懂自己的人。
再看看陆修时,他微微仰头,似是无力地呵了口气,低声说了句让大家都大惊失色的话。
他说:“凶手会选中顾槿夏的理由我现在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