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外和巧合
第6章意外和巧合
简单的一句“赵晓娜出车祸了”令才坐下只是吃了几棵青菜的祝则清起身就走,与此同时他还把一脸凝重的陆修时给带走了。
“你在家没事吗?”陆修时欲走之前,不放心地望向顾槿夏。
顾槿夏自然是摆手说没关系,一旁似乎被遗忘的徐嘉澍亲昵地搂了一下顾槿夏的肩膀,拍着胸脯对陆修时保证道:“你尽管放心地走吧,我会陪着槿夏的。”
陆修时顿时冷了脸,盯着搭在顾槿夏肩上的手,非常介意地皱了眉。
外面,雨仍旧下着。
“我跟来没事吗?会不会妨碍你们?”一路上,甚至到了医院门口,顾槿夏快步跟在陆修时身边,还在追问这样的问题。
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前面和祝则清一样走得风风火火的陆修时根本没有关心她提出的问题。
对此,顾槿夏深深觉得自己是被徐嘉澍给害了。为什么当时要说多余的话,不然她现在还在吃着火锅。
当然,更生气的肯定是徐嘉澍了,根本啥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赶出来了。这陆修时心眼真的是小得和针眼一样。本来他也是想去医院的,奈何家里娇妻一个电话,二话不说,就先回了家。
没了徐嘉澍,只有顾槿夏成了旁观者,一路跟着陆修时他们来到了综合医院急诊室的门口。但祝则清先跑进了急诊室的大楼,陆修时则拽着顾槿夏的手腕换了个方向,领着她一路进了精神科。
“你在办公室等我,不要乱走。”陆修时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有些着急地叮嘱道。
顾槿夏点头进去之后,陆修时转身就走了。
“看来事情很棘手呢。”鉴于祝则清和陆修时的反应,顾槿夏也只能叹口气坐在了办公室闲置在一边的沙发上。
无聊之下,顾槿夏只好东瞧瞧西望望,这办公室从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单调得令人乏味,但这次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和当时住在他家里一样的感觉。
陆修时好像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但她又一下说不上来。顾槿夏摸摸自己的手臂,隐约觉得诧异。
这个陆修时从见自己第一面开始,就似乎“费尽心机”。他看起来像是要从她身上知道点什么,但又像是在耍流氓……
顾槿夏思来想去,没什么结果。顿时觉得没劲,也不知道是沙发太舒服了还是怎么样,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只是打了个盹的时间,顾槿夏竟然片段式地梦见了自己当初住院时的场景。
医院附近的那条河流,护栏旁的她,神情落寞,眼神却是坚毅。她对着潺潺的河流,浅浅吟唱,似要记住那时自己的声音。
在梦里,除了自己的声音外,周围还有另一种声音。顾槿夏听不清,也没办法听清楚。那声音模糊到就像是卡碟,声音的本体近在眼前,却也如水中倒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门被轻轻地推开。
顾槿夏迷糊地坐起身子,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慵懒地问了句:“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什么迟疑,对方回答:“噢,不好意思。我以为陆医生在办公室呢。既然不在,我就先出去了。”
女人的声音?顾槿夏陡然间就清醒了,忙站起来却只看到了一个穿着护士服匆匆离去的姑娘的背影。
“唔,身材还挺好。”顾槿夏嘀咕了句,撩了把睡得凌乱的秀发,抬手看看手表,时间已然过去了五十几分钟。
她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陆修时,外面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类似于砸场子的吵闹声。
顾槿夏一个激灵,当即就觉得陆修时他们可能遇上麻烦了,慌忙地就开门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不远处的大厅乱糟糟的,电脑被砸在地上,有医生还捂着肩膀痛苦地靠在墙上,总之人声嘈杂。
顾槿夏正惊讶着,视线转移才发现肇事者是一个身穿肮脏淡蓝色衬衫的高瘦男子手举着棒球棍越过头顶,嘴里嘶吼着听不清的话语,周围人都不敢靠近,而他顺势准备劈向眼前那个离他最近,目测只有十岁的男孩。
“喂——”
顾槿夏本能喊出声阻止的同时,双脚也快速地跑了起来。这时候她的紧张程度远远高于从前任何一个时刻,包括当年自己一个人进了手术室。
孤独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哪个人不是生来就孤独?但也仍旧希望这世上可以存在拯救孤独灵魂的人。
“顾槿夏!”
喧哗的大厅,众人的低声惊呼,旁人的手足无措,以及那坚定厚重的低哑嗓音全部交汇震荡在大厅里,随着那棒球棍一起,狠狠地砸在了顾槿夏的身上。
“快叫警察啊,我抓住这个疯子了!”不知道是哪个围观群众,在这名男子误伤了顾槿夏,棒球棍掉落在地之后,趁着他发愣之际,鼓起勇气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解除危机,大伙纷纷都挤了上去,将那个依旧张牙舞爪、骂骂咧咧的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没事吧?”顾槿夏略微吃痛松开孩子,手搭在男孩肩上关切地问,“那个人是你爸爸吗?”或许有着相同之处,让顾槿夏不自觉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男孩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隐忍地点点头。顾槿夏不知为何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一下子感觉到了酸涩。她吸吸鼻子,摸摸他的头说:“没事,不难过。爸爸会好的。”
安慰的话太过温柔,男孩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边上的护士朝顾槿夏使使眼色,把男孩带走了。
看到这个孩子的情况,槿夏忽然很想念远在乡下的妈妈。毕业之后,因为没有找到工作,她甚至没有回家的勇气。但妈妈每次都会打电话来嘘寒问暖,槿夏有时忙匆匆挂了她的电话。
现在觉得,世上最不应该挂的就是妈妈的电话。
“马上去急诊室看看。”陆修时的声音明显提高却极力压制住,那种语气里泛出来十足的紧张涌到嘴边已经变得异常的愤怒。他抓过顾槿夏的胳膊,眼睛却死死地瞪着她。
顾槿夏被迫转了个身,同急红眼的陆修时对视。她本想说棒球棍的威力也不是很大嘛,都没事。但在看到陆修时模样的一瞬间,她着实吓了一跳。
被禁锢的感觉很不好,顾槿夏试着挣扎了下后猛然觉得身上剧痛无比,忍不住呻吟了下。随后她嗫嚅着,最后道:“那个,陆医生,我的手好像断了……”
那棒球棍正好打在了右手臂的位置,金属质感的棒球棍打人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啊。
陆修时在听到顾槿夏的话之后,捏着她胳膊的手才感觉到她的异样。
“快来人!”脑子炸了的陆修时不管不顾地直接在大厅低沉地吼了声。
顾槿夏这次没顾上陆修时的暴走,因为后知后觉的疼痛已经让她自顾不暇了。
“槿夏怎么样了?”正好和陆修时一起出现的祝则清同医生们处理好那精神病人之后,匆匆赶过来,关切地问。
陆修时没心情搭理他,既担心又万分不安地对躺在那里疼得五官都有点扭曲的顾槿夏说:“忍一下。”
顾槿夏被缓缓地推向位于另一幢楼的急诊科,在推入过道的时候,她的余光意外地瞥见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这个不认识的人又似乎才刚刚见过。脑袋内存留的记忆就像是呼啸而过的火车,只留下它确实来过的印象,却描绘不出它停留在铁轨上的完整画面。
“怎么了?”陆修时顺着她有些犹豫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淅淅沥沥的雨中人来人往。
顾槿夏摇摇头,收起好奇心,却猛然间记起什么,不安地说:“我手断了还能拿笔写字吗?司法考试报名时间可能快出来了。”
“下次考。”没想到,陆修时果断地给出了建议。
一直跟在左右的祝则清看了眼脸色铁青的陆修时,回想起他们在门口看到精神病人袭击顾槿夏的时候,陆修时紧张害怕到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等到他松开,被抓住的手腕处竟蒙上了细细的一层冷汗。唯一一次见陆修时害怕也是几年前的事情。
“你们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在被推进急诊室之前,顾槿夏还追问了一句。
陆修时捏了捏了她的手,安慰道:“我就在外面等你,其他的不用担心。”
“哦。”答非所问,顾槿夏想。
留在门口的祝则清和陆修时,脸上沉重的模样真是一刻都没有变过。
“撞伤赵晓娜的车是那辆停留在现场的奥迪A6,已经查明这辆车是被盗车,但第一任车主就是死去的魏奇明。不过车内并没有关于前两起案子的痕迹。”不出意外,祝则清又和陆修时分析起了案情,“那辆车在三年前就被转手卖掉了,期间经过好几个车主。”
陆修时到现在心脏和太阳穴都快速地突突跳着,他脑子里塞满了当时顾槿夏冲过去结结实实挨了棒球棍一下的场景。
这世上有太多的“刚好”,可是他却没能刚好将她救下。
“凶手在赵晓娜一个人上街时作案,说明他一直在监视并跟踪赵晓娜。”
陆修时说话的同时,抬手轻轻地摁了下太阳穴。
“你还好吧?”祝则清见陆修时脸色不太对劲,关心地问道。与此同时望着他焦灼的样子也觉得当下还是别把案情上的烦恼再加诸在他的身上比较好。
陆修时垂下的手滑入裤袋,侧过脸对祝则清说:“抱歉,我现在真的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祝则清点头,不作声,只是平静地望了眼急诊室合上的门。由始至终,他对顾槿夏的出现一直抱着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太过于巧合而显得别有用心。
但,这会儿祝则清也只是成全陆修时守着顾槿夏,毕竟受伤是事实。
隔天是阴雨绵绵之后的大晴天,但空气里依旧透着凉意,往来的人对这侵入皮肤的凉意感到略微的不舒服。
“好冷。”
“要不要再给你盖上一床棉被?”
顾槿夏右手打着石膏,半坐在陆修时的床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拿出了第三床棉被。
“这天气忽冷忽热的,身体容易不适。”陆修时这么大一个人抱着一床棉被着实有些好笑,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任何人打断。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将被子铺上来,顾槿夏终于忍不了了,挣扎着伸出左手,乞求道:“陆医生,求求你了,别再往上面铺棉被了。我快热死了。”
“那你到底是冷还是热?”陆修时皱着眉,索性将棉被放在床尾,自己弯腰坐在了床沿,单手撑在床上,正好置于顾槿夏的身侧。
顾槿夏无声地叹息,无力地动了下打着石膏的右臂。虽然打着石膏,但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有一大截,早已起了鸡皮疙瘩。
“我帮你揉揉。”陆修时说着就伸手过去要揉,结果手抬到一半停住了。他挑着眉,目光集中在她的手指上,“我让你下次考,你没听见?”
陆修时说着,夺去了她手上的笔,撤掉了她面前厚厚的司法考试用书,毫不客气地扔在了一边。
“我为这考试已经准备很久了。”顾槿夏说这话时语气轻轻,充满惋惜。现在自己这种情况,真的是困难重重。“陆医生,我能拜托你件事吗?”
“说。”陆修时听到顾槿夏这话,心里偷乐。能拜托他办事,一定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顾槿夏也立马调整了下坐姿,嘴角弧度轻微上扬,完全是一副求人的模样。她说:“我的好朋友晓晓本来是帮我找房子来着,但是她最近被家里人逼着相亲,没时间帮我。所以我想请陆医生……”
“午饭想吃什么?”陆修时听到这样的请求,果断起身,理了理白衬衫的袖口,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脸面向顾槿夏。
“陆医生,我考试的时候需要集中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更何况,我总是打扰你……”顾槿夏努力地解释着自己要搬出去的原因,尽管她觉得解释这件事情很多余,但看着陆修时一直在回避的这个话题,她又觉得有让他知道的必要。
陆修时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硬生生地阻止了顾槿夏苍白的话语。他扣好袖口,摆出灵光一闪的姿态,对她说:“噢,给你炖猪骨补补身子。”
说完,他关上房门就出去了。
顾槿夏很莫名,可是心头却一暖。就好像身上盖的被子,需要被满足,他也一直在身旁。
尽管,陆修时他从未表明过对她的态度,但顾槿夏是个明白人。
门外,陆修时精致的面庞顿时变得有些阴沉,颀长的身子靠在门边,思索着如何应对。没过多久,他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有办法了。
随之,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铃声是一首不怎么欢快的旋律,也没有想象中的动听。
“我正好找你有事。”没等祝则清开口,陆修时倒是先抢了先机。
祝则清就当没听见,语气依旧焦急紧张:“赵晓娜命大抢救过来了。我今天想去做笔录,发现她完全成了惊弓之鸟,脸颊上摩擦出血,有点毁容。我的意思是,她已经崩溃了。医生告诉我,她精神受刺激,梦魇不断,总是坐在床上嘟囔着‘她要来报仇了’……你出来一趟,咱俩见面说。”
陆修时打着电话来到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决定出去添置食物。
“容貌是女人最在意的东西。没那么凑巧,两个被毁了容的女人都和有着一辆奥迪A6的男人有瓜葛。我怀疑,赵晓娜很清楚杀她丈夫和孩子的凶手是谁。”
祝则清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然赵晓娜不会崩溃地说出类似于“有人要来复仇”的疯话。他转而问道:“夜里赵晓娜被撞是在摄像头的死角,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路过的人或者车辆,而且那辆车确实是从她家附近出现尾随至那里的。也就是说凶手在找时机。”
陆修时边说边往玄关处走去,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按照你在现场所勘查到的情况来说,赵晓娜在失去孩子的情况下,仍旧没有影响她正常的生活,被撞的那天她还去专柜买了高级化妆品。这说明魏奇明的死她并不在意,直到她自己出事了,她的恐惧才被放大。”
说到这里,陆修时停顿了下,又重新从玄关回到卧室,打开房门,对着又拿起考试用书的顾槿夏叮嘱道:“我出去买食材。还有,书不准看了。”
顾槿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他抢下了书,这次他直接把书给带出了卧室。当时顾槿夏就想,两只手了不起?但仔细想想,她的手是断了,可是她腿脚是好的呀。
为什么伤了手就会觉得腿也是废的呢?顾槿夏摇摇头,拿出手机看了下,陆医生刚刚给她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是——“卫生棉要帮你带吗?”
顾槿夏当即就把手机扔出好远。他是怎么知道她快要来大姨妈,而姨妈巾还不够用的事实的?!太可怕了,他在悄无声息中就洞悉了她的一切。
不行,择个良辰吉日一定要搬家!
发出去的短信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陆修时也纳闷了。身边的祝则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两个大龄青年就这样相约在了超市,正一边买菜一边讨论眼下的情况。
“槿夏还在你家呢?”祝则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人家一小姑娘你别把她吓坏了。”
“我有吗?”陆医生表示这种事以他的品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祝则清指着陆修时的短信,反问道:“你这叫性骚扰了懂不?明目张胆地问一个和你目前来说啥关系都没有的姑娘‘卫生棉要帮你带吗’,换作我肯定打你一脸血。”
“这事不能问吗?女人来经期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买必需品这事很难以启齿吗?”陆修时回头,看着祝则清一脸的“我做什么都是对的”的笃定神情。
“等会儿跟我去局里,你试着把原话对着罗蔓问一遍,你看她什么反应。”祝则清觉得和陆医生争辩,多说无益,不如实践出真知。
陆修时前进的脚步止住,站在原地望着祝则清,质问道:“你从哪里得出她和我没有关系?”
“从发梢到脚后跟。”
“我现在就想打你一脸血。”
“袭警犯法的陆医生,注意控制下自己的情绪。”祝则清嘿嘿笑着,难得占了上风。
陆修时不屑地冷哼了声,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最终还是不顾祝则清的阻拦买了顾槿夏的必需品。
结账时,收银员小妹一边花痴着陆修时的长相,一边可惜着长得帅都有主了,再一边惊诧于他购物车里的女性必需品。然后,将更加怪异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他身侧的祝则清。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几年了,一起逛超市什么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饭。”祝则清一向心直口快,对着收银员就噼里啪啦交代了一番。
陆修时面不改色地刷了卡,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一转身就不客气地把另一袋塞到了祝则清的手里,嫌弃道:“别顾着说话,分担点。”
祝则清一边接过,一边又朝着已经震惊了的收银员得意地说道:“看到没,这就是默契。他叫我拿,我就拿。”
等到两位帅哥都走了之后,收银员小妹彻底疯了,扭捏着身体,似乎在用全身来表达自己所理解的这一幕,简直是太有爱了!
“你这种烂梗要玩到什么时候?”东西放到后备厢之后,陆修时面无表情地说。
祝则清嘿嘿笑了声,站在车子左侧,戏谑又带着几分认真:“一直玩到我交到女朋友为止。”
陆修时站定,望着与自己只有一车之距的祝则清忽而神情凝重:“则清,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一语终了,祝则清灿烂的表情渐渐暗淡。笼罩于周身的光被黑暗吞噬,他就像是望向深渊的无可救药之徒。他在悬崖边挣扎,又无时无刻不渴望坠入其中。
点点星火,在“不可能”中熄灭。
车内两人再无交谈,直到车子无意中驶入赵晓娜的车祸现场。祝则清忽而停车靠在了路边,打开车窗一再确认周围建筑物的情况。
陆修时也在细细打量着,周围的建筑物比较拥挤,小巷遍布。这里离主干道还是有段距离,真是处心积虑。
“肇事车辆上没有采集到指纹,但是在驾驶室的座位上收集到一根细长的头发。”祝则清目光冷峻,语气冰冷,“罗蔓还在验,不知道数据库里有没有匹配的。”
长头发?陆修时波澜不惊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环顾了四周。当时车子停在这个位置,凶手要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犯罪现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留在现场。
此时他们停车的位置刚好和那晚车子停靠的位置一致,陆修时招呼祝则清下车。一眼望去,位于右手边有条隐于黑暗的小巷,它狭长阴暗,即便是在白天,光照也不能将小巷完整的原貌显现。
陆修时和祝则清不约而同地锁定了这条小巷,这巷口只能容一个人进入。说是巷口,不如说是两幢房子之间的缝隙。
侧身进入之后,通过房子间的距离,穿梭到了小巷尽头才发现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光线照到的地方仍旧是错综复杂的建筑群。
“简直是天然的隐蔽场所。”祝则清感叹,他双手叉腰抬头望天,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有些时日的摄像头,不禁喜出望外,“踏破铁鞋无觅处。”
陆修时也看到了。谋杀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那么逃跑路线也不例外,换句话说凶手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有摄像头。如果真有什么收获,那或许不一定是线索。
“我打电话让组员过来。”祝则清兴奋之余连忙掏出了手机,却发现这里的信号非常不稳定。他甩了甩手机,无果,只能对陆修时说,“我先去外面打个电话。”
陆修时点头。对着这瘆得慌的摄像头,陆修时收回视线朝前走去,往左的巷子是一些小铺子,寥寥无几的人,有些墙面上还印着大大的“拆”字。卷闸门也都生锈了,几乎是破败的景象。走了不远,却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个摄像头。
是啊,第一个摄像头几乎没有用处,因为根本不知道凶手会往哪里跑去。陆修时掉头往回走,在按有摄像头的岔路口,他又选择往右拐。
右边的巷子和左边那条差不多,只是居民楼也是人去楼空。就在这条巷子拐角处,他发现了第二个摄像头。朝深处望去,拐角之后的小巷居然还有几家的阁楼上晒着刚洗的衣服。
“居然还有钉子户。”陆修时心想,继续向前走去。
等他走到晒着衣服的阁楼下,冷不防一盆水全都直接泼了下来。陆修时尽管眼疾手快,但在这狭长的巷子里,他到底还是被泼得半边身子湿透。
“啊,对不起,不知道有人在下边走动。我拿毛巾给你擦擦吧。”说话的是位中年妇女,满脸的抱歉。
陆修时无语地叹了口气,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女子,她微低着头,头上戴着的棒球帽遮住了她的眼。她同陆修时擦肩而过,陆修时的眼睛停留在她的鞋子上。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快擦擦吧。”妇人拿着干净的毛巾下来,万分歉意地递给陆修时。
陆修时收回视线,并没有接过眼前这块毛巾。
妇人瞥了眼前面,有意无意地说:“真是奇怪,这个人怎么才走?”
“谁?”陆修时追问。
妇人努努嘴,示意前面那个人说:“昨晚急匆匆地跑进来把我撞倒了,一句对不起也没有,也不知道是谁。我们这里老有一些社会上的人进来捣乱,要拆迁的房子也是房子,没搬之前怎么能这么随意!”
陆修时好像得到了不得了的信息,忙问:“昨晚那个人撞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打扮?”
“就……就一样吧。也是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下着雨呢,我也没注意。”妇人解释。
讲到这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陆修时忙转身追了出去,快跑到巷子入口的时候却赫然看见祝则清倒在了血泊中,他的手凭着本能用力地摁着腹部,可陆修时还是看见他的肠子流了出来。
外面风平浪静,工作日内鲜有人晃荡而过。祝则清独自一人来到巷口,站在车子旁,本想点根烟再通话,心中的烦闷在陆修时的一句“不可能”之后达到了极限。
奈何,烟和打火机都未曾随身携带。
“真是!”祝则清低声咒骂了一句,边打着电话边走到驾驶室的位置寻找烟和打火机。“是我,叫上几个兄弟到坊街这边来。嗯,有线索。”
挂断电话之后,祝则清无意间照了下后视镜,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胡楂子了。这要是被督察查到,可不是又要扣分了?
关上车门,刚直起腰,祝则清就看见一男一女拉扯着往这边走来。距离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肢体语言上看,显然女的想要躲避旁边纠缠不休的男人,可男人没有眼力见儿,非要往上贴。
陌生男女越走越近,祝则清发现女孩子走路似乎有点奇怪。于是,他留在了原地。
“我真的还有事……我就算没事,咱俩也不合适。”女孩痛苦地嘶吼着,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行行,那我就先送你回家。说了这么久是不是渴了,我去那边给你买点饮料,你先到车子那里等我。”男人似乎拗不过,作罢地走进了路边的小店。
祝则清一直打量着那男人,此时这两人同他的距离是能看清彼此动作的距离。于是,那个男人的小动作被祝则清尽收眼底。
男人的车子碰巧停在了祝则清的前方,女孩子其实不太愿意坐他的车,但是这里离市区实在是有点远。
“给,不知道你爱喝什么饮料,就给你买了瓶矿泉水。”男人此时看起来十分善解人意。
女孩犹豫着接过,只想快点离开。
“要我给你拧开吗?”男人说着又重新拿过女孩手中的矿泉水,强行打开,再一次递了过去。
可是奇怪的是,矿泉水瓶却被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把抢了过去。
“《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位先生,迷奸是很恶劣的强奸手段。”祝则清晃荡着矿泉水瓶,转而继续盯着瞠目结舌的男人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喝一口,要么上派出所。”
说后半段的时候,祝则清已经把警官证给亮了出来。旁边的姑娘更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想着相个亲而已,怎么还摊上案子了?
“哦,我说错了,你没得选。你既要喝一口也要上派出所,今天犯罪未遂,没准之前都得逞了呢。”
语毕,旁边的姑娘立马飞起一脚踹中了男人的裆部,手指着痛苦跪下的男人骂道:“你也太下流了吧!”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男人吃痛地倒在地上,认怂地求饶。
祝则清笑笑,把男人直接拷上了车,又对姑娘说:“你要去哪儿,远吗?”
姑娘还没有说什么,祝则清的注意力立马被巷子口出现的人给吸引住了。
他上前拦住对方的路,还没开口质问。只见戴着帽子的人右手袖口滑下一把匕首,攥在手中以凌厉之风瞬间刺向祝则清。距离之近,祝则清根本没办法躲开,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是单手用力地推了一把身旁的姑娘,自己则被匕首狠狠地刺进腹部,那刀沿着他腹部划开了一道大口子,皮肉分离的感觉令祝则清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开膛破肚。
但那种感觉很恍惚,他抓住对方的手臂,他以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对方轻而易举地一推就将他摔倒在地。
轰然倒下的身体就像是没有成型的橡皮泥,祝则清双唇轻颤,半闭合的双眼只能顺着地面上的砖块看着那人的双脚走远,血液的迅速流失让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亦无法追踪凶手的痕迹。
双眼渐入黑暗,耳朵也听不见什么声音,意识模糊,他失去支撑自己站立的意志。
但,陆修时在哪儿,他有没有受伤?要是受伤了,他怎么向顾槿夏交代,怎么向徐嘉澍交代,怎么向医院那些病人交代?怎么向过去的自己交代?
陆修时……
“则清,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救护车停在了急诊室的门口,从上面抬下的担架已经被鲜血浸透,那垂下来的手似乎在宣告死亡。
陆修时一路陪伴,不断地想要唤醒祝则清的意识。但是从始至终,祝则清除了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外,再无任何响应。
“陆医生,您在外面等着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抢救室的医生戴上口罩拦下了陆修时,转身就进入抢救室关上了双开门。
陆修时沾满了祝则清鲜血的双手垂在裤缝边,敏感的洁癖在此时全然不见了。他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下,担心与害怕,哪个多一点,他不想承认。
他心里有懊悔,但更多的是迷惑。那个人首先撞上的是他,却绕过了他,袭击了祝则清。
这里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陆修时想久了,便会头疼。他忍不住想要抬手摁住太阳穴,但最后只是皱着眉,无论疼痛令他的表情扭曲成什么样,他现在只要祝则清平安地推出抢救室。
“陆医生,你受伤了吗?”身后传来熟悉亲切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紧张与不安。
陆修时转身,只见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顾槿夏站在不远处,背对着门口,逆着光,像是天使。
她上前,左手小心触碰着他沾满鲜血的手,端详了半天,无端地松了口气,轻声问:“血不是你的?”
“嗯。”陆修时答。
“是祝警官的?”这个答案得来并不算难,顾槿夏只要仔细地想想就能得出来。
更何况,陆修时很少露出这样与绝望相近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修时的头疼顽疾在见到顾槿夏之后竟渐渐地得到了缓解,他看着她问。
顾槿夏叹了口气,打着石膏的右手很是滑稽,不能动,手指倒是很灵活地想要表达什么。她说:“我接到晓晓电话说自己吓晕过去送到医院来了。我就马上赶过来了。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找到她再问问。”
陆修时轻轻皱眉,叹息道:“不用问了,她和则清是一起被送到医院来的。糟糕的是,你这个朋友大概是目睹了很凶残血腥的一幕。她成了则清这起案子的目击者。”
顾槿夏显然没想到,只是去相个亲的石晓晓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那祝警官他……”
陆修时无言,抬头望了眼“抢救中”这三个大红字,顿觉得刺眼。
“我陪你先去洗手。”顾槿夏没敢再问,只是试着缓解他的情绪。
“嗯。”
洗完手的两个人在路过医院过道的时候竟意外看见了躺在某一张病床上输液的石晓晓。
“晓晓?”顾槿夏边轻唤着她的名字,边快步走过去。
那边披头散发很是凌乱的石晓晓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立刻坐起身,差点没把顾槿夏抱起来哭。
“我真的快吓死了,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简直……简直太恐怖了!”石晓晓带着哭腔说着什么,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擦伤,其他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
顾槿夏忙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一边说着“没事没事”,一边又看向陆修时,眼里同样也有复杂的情感。
“槿夏,你的手怎么了?”与此同时,石晓晓意识到了顾槿夏的手脚不便,顺便也发现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陆修时,“这位帅哥是……”
“他是精神科的陆医生。”顾槿夏介绍道,随即又说,“晓晓,等会儿你要帮陆医生一个忙。和他详细说说当时发生的事情,事关重要。”
石晓晓见顾槿夏面色凝重,恍惚着就点头了,再看向陆医生,仍旧是好奇心泛滥。
几个人,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焦灼的心一刻都没有松懈。直到太阳西落,抢救中那几个字总算是暗了下来。
千难万险,祝则清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在麻醉药和疼痛的作用下,他仍旧半昏迷着。
到了晚上,徐嘉澍收到了陆修时的短消息也立马赶了过来。在看到病床上的祝则清之后,他都差点崩溃了。
“查案的时候就不能不要单枪匹马的?他是见过的罪犯还少吗,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徐嘉澍崩溃的表现就是暴走似的责怪。
陆修时拍拍徐嘉澍的肩膀,认真道:“则清你先照顾着,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你……”徐嘉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情是不容置疑的,“帮他查案?”
“帮他报仇。”陆修时完全不像是在说笑,语气一如往常,精致的五官因为认真而越发帅气。
徐嘉澍渐渐松手,只是叮嘱道:“千万小心,别再出事。”
“嗯。”陆修时点头,转身决然地离开。
徐嘉澍望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在呼吸的祝则清,差点没忍住要哭出来。
医院外面的走廊,陆修时一眼就看见匆匆往回走的顾槿夏。他上前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问:“你朋友都出院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去哪儿?”反之,顾槿夏也提出了问题。
“去局里。”
“我陪你。”
陆修时看着她,那双眼睛好像在解释着“我陪你”这三个字的意义。他不想拒绝,也无法拒绝。
“谢谢。”他说。
两个人随后驱车前往警局,得知祝则清的组员正在连夜审着那个假借相亲名义迷奸女孩的嫌疑犯。
其实,祝则清的兄弟们更想从他口中知道的是关于那场胆大的谋杀,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但答案总是没那么容易得到。
陆修时没去审讯室,和顾槿夏辗转来到了法医室。罗蔓因为祝则清遭遇意外而选择加班,此刻任何人都无法心无旁骛地查案。
“罗法医。”陆修时进门唤了声她的名字。
顾槿夏第一次来到法医室,同样心情沉重的她几乎忘了她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罗蔓从化验室出来,见来人是陆修时,摘掉口罩忙说:“化验结果出来了,有匹配的数据。”在把单子递过去的同时看到了身后的顾槿夏,有些讶异。
陆修时接过化验单子,说:“顾槿夏,现在住在我家。”这算是介绍了,他表情冷峻,对着化验单又是蹙眉。
罗蔓不知道顾槿夏是什么来头,还住在了陆修时家里。尽管内心波澜四起,但此刻没有什么比抓住刺伤祝则清的凶手来得重要。
顾槿夏对陆修时的介绍置若罔闻,关键时刻虽然不需要计较,但……算了,反正误会的人也不止这个罗法医一人。
“陈丽?”数据匹配的结果竟然是她。陆修时其实是没有想到的,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罗蔓点头,说:“这是好几年前的档案,当年祝警官还只是基层民警,处理社区的治安案件。家暴这种事情,不报案就不处理,所以她的事情是被别人举报,从而警察介入,对其进行了法医鉴定,因此也有了她的DNA。”
家暴。
陈丽、魏奇明、赵晓娜。
陆修时脑中盘旋着这几个人的名字,再看着那张化验单的时候,他冷静道:“还少了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