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嫌疑人

第7章 嫌疑人

第7章嫌疑人

“少了一个人,少了谁?”

针对陆修时提出的疑问,罗蔓首先做出了回应。顾槿夏只是在一旁仔细听着,关于案子她一概不知。

陆修时只是皱着眉,一副这些信息还远远不够的样子。半晌,他才说:“这案子不应该这么复杂。”

“陆医生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罗蔓不解,看着陆医生眉宇间的困惑,谨慎地问道。

顾槿夏听到陆修时这么说,有点明白过来。人物关系是案件的关键,只要查明已知人物之间的关联,那么案子就会迎刃而解。所以陆修时应该是在纳闷祝警官和他为什么会在这案子上徘徊这么久。显然,在案子和他们之间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陆修时也没有给出什么肯定的答案,只是放下化验单拉过顾槿夏的手对罗蔓说:“要是想到什么联系我。”

“好。”罗蔓应答着,目光停留在他拉着顾槿夏的手的动作上,有些难受,却又不能忽视。

走出法医室,顾槿夏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案件情况,但陆医生你好像在怀疑什么。”

夜空星光璀璨,那点点星光似要坠落在人们的肩头。而此刻,落在顾槿夏身上的星光是陆修时眼里的熠熠光彩。

他们站在台阶上,陆修时注视着她,问:“你觉得我在怀疑什么?”

认识陆修时到今天,这是顾槿夏第一次感觉到同他站在一个高度说话。或许是女人不可理喻的直觉,也或许是她本身就足够敏锐,她明知这话不能由她说出来,但好像有非说不可的理由。

“祝则清。”顾槿夏冷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将名字说出,然后等着陆修时的反驳。

不料陆修时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并没有可以读取的神情。

他的背后明明还有亮光,顾槿夏却仿佛看见了他身后那无尽的黑洞正在吞噬他的信念。可即便如此,同他对视时,她还是觉得他眼里有着可信的光芒。

顾槿夏望着他,陆修时也只是浅笑。

“我不是怀疑则清,则清不会犯错,也不会做任何有违原则的事情。我的怀疑只是个模糊的轮廓,并没有可解释的动机。”

“一个明明很简单的案子,破案过程却很复杂。祝警官值得信任,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难道是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导致案件的复杂化?”顾槿夏到底是门外汉,对于这些她没办法从陆修时的三言两语中秒懂,摸索着提出自己的疑问。

陆修时看着顾槿夏使劲动脑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抬手摸摸她的头说:“这些事交给我来想就好。”

仅是这一下,顾槿夏觉得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快到血压升高,过于紧张。

如果要解释,这或许就是她未曾正视过的——心动。

“那个,我最近几天要过去陪晓晓,我担心她会怕。”末了,顾槿夏提起了她早就该说的事情。

陆修时当时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对这件事他没有做出回应。

直到两个人驱车到了医院,下车后他才说:“你朋友不会有危险,所以你不用晚上陪她睡觉。她如果实在怕的话,我可以给她做一次免费的心理治疗。”

听着这种略失人性的话,顾槿夏嘀咕了一句:“那我要是遇到这种事情害怕的话,晓晓肯定会陪我的。”

“她不会。”陆修时视力2.0,听力也是八级的。

“嗯?”

“因为我会陪你。”

“……”

毫无征兆地,顾槿夏已经被陆修时“电”了两次。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肉麻。

回到医院,陆修时并没有先去看祝则清的情况,而是来到了自己的科室,立马找到了廖医生。

晚上八点多,廖医生刚好做巡视,好巧不巧在检查到马美丽这个小姑娘的时候,陆修时和顾槿夏就到了。

“马美丽!你回来!”廖医生在后头追着,压低声音叫喊着。

顾槿夏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见一个姑娘飞奔到了陆修时怀里,然后把他给扑倒了!

Whatthehell?

廖医生和几个护士赶忙追上来,使劲想要分开马美丽和陆修时。但是,失败了。

“陆医生你来看我了?”马美丽趴在陆修时身上,睁着那年轻女生特有的纯净双眸注视着他。

看到这一幕的顾槿夏此刻内心是崩溃的,前一秒自己还被陆修时的肉麻搞得手足无措的,下一秒他就被人给压在身下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看什么?”陆修时此刻抛开了医生的身份,不顾马美丽的撒娇,淡定地朝顾槿夏伸出了手说,“快拉我一把。”

顾槿夏只剩下左手能使用,勉强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却使不上劲。这时候,好似有什么念头在顾槿夏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却只能抓到一片空白。

“快点,把陆医生扶起来啊!”廖医生有些焦急,也略有些难堪。自己的病人自己却搞不定,还要这样七手八脚的,实在是让人看了笑话。

面对陆修时的态度,马美丽显然是犹豫了。但她并没有因此退却,没有跟着廖医生走,反倒对陆修时提出了“goodnightkiss”的要求,移情移得也是速度。

这下子,顾槿夏是彻底凌乱了。

廖医生看着马美丽,马美丽看着陆修时,陆修时看着顾槿夏,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

“听说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吗?”陆修时出人意料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马美丽点点头,顾槿夏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陆修时接着说:“吻醒白雪公主的王子是真的王子,而被我吻的公主会变成丑八怪,甚至还会缺胳膊少腿。”

他在扯犊子吧?顾槿夏当即就在心里吐槽。但是,马美丽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此刻陆修时一副“你不信我就演示给你看”的样子,侧身毫不犹豫地轻抬起顾槿夏的下巴,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

这吻一气呵成仿佛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让顾槿夏的脑子瞬间噼里啪啦地炸了。

这吻时间不长,但也足够震惊在场的人了包括顾槿夏。陆修时直起身离开顾槿夏的时候顺便拿起了她披在身上的外套,这时她绑着绷带的右手露了出来。

然后他说:“你看,她的手断了。”

“啊啊啊——”结果马美丽惊恐地逃回了自己的病房。

一干人等面对着这似乎不太合规矩的行为都想笑不敢笑,转身又各干各的了。

唯有廖医生,忧愁地拍着饱满的天庭,郁闷道:“陆医生,你这样子会加重这姑娘的病情的。”

陆修时重新把外套给顾槿夏披上,才回身对廖医生说:“我在帮她重建正确的情感。”

“你,你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我这病人要是好不了,就移交给你了。就用你的‘绝望治疗法’医好她。”廖医生对陆修时提出的建议表示一百个不同意。

陆修时只是笑了下,继而问道:“今天刚转进来的一位叫赵晓娜的病人移交给我,由我负责。”

“啊,哦。”廖医生倒是无所谓,能少几个是几个。他刚准备走,又转身多嘴地问了句,“陆医生你女朋友好像缺氧了,脸好红。”

陆修时转过头看顾槿夏,哪是脸红了,耳朵脖子都是红的。所以他刚刚的吻是不是太唐突了?

“还好吗?”陆修时抬手,手背轻轻贴在了她的脸颊上,都发烫了。他皱眉,“发烧了?”

感受到陆修时的触碰有些冰凉,顾槿夏连忙弹开,拼命摇着脑袋,语无伦次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热。发什么骚啊……不是不是,我说的是发烧,发烧!”

望着她手足无措的陆修时并没有因为她的滑稽而觉得搞笑,事实是顾槿夏真的发烧了。

而之前的那一幕也被路过的徐嘉澍看在了眼里,他只是很慎重地向上托了托眼镜,一言不发地掉头回到了监护室。

“夜里风大可能着凉了。”陆修时领着顾槿夏回到办公室,让她躺在沙发上,顺便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常用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顾槿夏觉得有些羞愧,她私心觉得自己的发烧是因为陆修时给的刺激太大。但这样的话给她十张子弹打不穿的脸皮她也不会说的。

“我去给你拿点退烧药。”陆修时这会儿没有看出顾槿夏略微的窘迫,倒是觉得自己对她疏于照顾,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带她东奔西跑的。

尽管他想顾槿夏始终都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尽管他感动于她的主动陪伴,但眼下是她最应该休息的时候。

“饿吗?”刚想开门走出去的陆修时又折了回来,坐在沙发边缘,轻声细语问道。

顾槿夏现在觉得头晕晕的,估计是饿过头低血糖了。她说:“等你把事情办完了,祝警官醒了之后我们再回家吃顿好的吧。”

“好。”陆修时微微点头,后猛然想起什么又突换了张脸道,“以后就别再和我提要搬家之类的话,进了我陆家的门哪能说走就走?”

然而顾槿夏并没有听见陆修时说的后半句,有些累,迷迷糊糊就听着他的声音睡着了。有些时候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太累了还是过于安心,才会在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地方安然入睡。

顾槿夏不知道,也全然没有意识到。

陆修时轻轻关上门,路过病房的时候听见了有个女人凄厉的叫喊声。

“下一个就是我了!她一定是回来报仇了!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陆修时站定,单手插着裤袋隔着玻璃看着病房内那个高位截瘫的女人无助惊恐地低喊着。

“是我害死了她,可是她死有余辜!她怀了孩子,她怎么能怀上孩子!哈哈哈,她活该!”赵晓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脸上的伤还分明没有愈合,她的泪水又再一次灼伤了自己。

陆修时忽然将门开了进去,示意护工和护士都不要说话。而赵晓娜在见到他之后,眼里的神情更是惊惧。她抗拒着陆修时的靠近,但奈何她已无法动弹。

“陈丽?”陆修时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赵晓娜并不回答陆修时的问题,她只是抓狂,一味地陷入自己的恐慌中,“她一定会来找我的,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又害死了我的丈夫,下一个就是我了!”

陆修时没有再接着问,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再次起了疑心。即便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之下,她仍旧能控制住自己,透露了信息又不交代完整。

能毁了另一个女人的人生,赵晓娜的确不简单。不过她说的“是我害死了她”是怎么回事?难道陈丽已经死了?又或者他们以为她死了?

嫌疑人已出现,却又不知死活。

“则清啊,真是不得了啊。修时都泡上妞了啊!你还不赶紧醒过来,再不醒过来就你一个打光棍了啊!哎呀,我可怜的则清啊!”

监护病房里,徐嘉澍摘掉眼镜,装模作样地声泪俱下。可病床上的祝则清也没有笑着醒来,揶揄他的白痴相。

“你要是病得不轻,精神科随时欢迎你入住。”

没能等到祝则清醒过来,倒是把陆修时给招过来了。徐嘉澍抬头,见陆修时一脸的“你个蠢货能不能干点人事”的嫌弃样,忙撇撇嘴把眼镜戴回去。

“我这不是在和则清分享你的喜事嘛。”徐嘉澍随便找了个理由,继而又八卦地问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就那么亲了顾槿夏,是不是……”

陆修时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睥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亲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什么问题?”

嗯,他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槿夏的?槿夏确实漂亮,但漂亮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徐嘉澍心中的困惑可是积攒了很久,趁着现在陆修时心情好,赶紧让他答疑解惑一番。

陆修时冷眼反问道:“上大学那会儿你追过的女孩子不止傅玲珑一个,为什么最后偏偏和她结婚了呢?”

“哇你——”徐嘉澍吓了一大跳,忙站起来左右张望,压低声音斥责,“你想害死我啊!这话要是被玲珑听见,我很有可能一个月都上不了床的!”

“哦?”陆修时看了眼祝则清,又抬头看他,坏笑道,“不是下不了床吗?”

徐嘉澍啧啧了两声,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推搡道:“学坏了啊,陆医生……”

互相调侃的话点到为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医院里的气氛总是沉闷,带着无法说出口的沉重。

“嫌疑人已经有了,但生死不明。就目前的线索来说,还有一个问题。不过……”陆修时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正低头和老婆发短信的徐嘉澍,摇摇头说,“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徐嘉澍放下手机,两眼放空地盯着他:“讲得我和智障一样。对了,槿夏呢,回去了吗?”

“有点发烧,在我办公室休息。”陆修时说的同时,疲乏地捏捏鼻梁。

“那你回去照顾她吧,则清这里有我看着呢。他醒了我马上告诉你。”这次,徐嘉澍特别深明大义。

陆修时也不推辞,点点头交代几句后离开,手上拿的退烧药都已经被他捏着有了温度。

医院的楼梯、走廊、大厅,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被负面情绪笼罩的人,他们没有表情,却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控诉。

回到办公室,陆修时还是动作轻缓地打开门。尽管动作缓慢,没有出声,还是看见顾槿夏略微抬起的头和睡眼惺忪的双眼。

“醒了?”陆修时走向她。

顾槿夏却在此刻皱起了眉头,歪着脑袋对陆修时说了句:“那天我好像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

“嗯?”陆修时舒缓的神情在听到“可疑”两字瞬间全副武装,“先把药吃了。”他一边给她倒水递药,一边等着她回忆起下文。

顾槿夏吃下药,喝了一大杯水后才慢慢说:“那天你和祝警官去处理车祸的事情,我就躺在这里睡着了。醒来后有个穿着护士服的人来找你,看你不在就走了。”

“穿着护士服?你怀疑她不是护士?”陆修时在这三言两语里准确地找到了重点。

“嗯。”顾槿夏点头,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当我受伤被推往急诊时,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人穿了双脏脏的球鞋。前一秒还在精神科,后一秒就穿着便衣走出了医院。”

球鞋?陆修时显然也将这个线索联系到了某件事情上,他问道:“你确定是同一个人?当时下雨,你不一定看得清楚。”

“是,下着雨我没看清脸,但那双球鞋真的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个护士,穿着已经被泥土染黑的球鞋,实在是说不过去。”

“还有呢?”陆修时想要挖掘到更加重要的信息。

顾槿夏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尽管目的不明,但我想她应该是来找你的,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来找你。”

顾槿夏的话说得委婉了些,但陆修时明白。有个可疑的人找上了门,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一直都在,那么之前的不合理现象就都能解释了。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因果,也不明白为什么案子到了现在矛头似乎开始转向他了。

第二天,顾槿夏还睡在梦中。因为身体的不适,她仍旧睡在陆修时的床上,而陆修时则规矩地睡在了客厅。

想起昨晚深夜回家,顾槿夏第一次尝到了除爸爸之外的第一个男人做的夜宵,那是陆修时和她去超市买的意大利面。

只要她饿了,无论多晚陆修时都能为她做一顿好吃的。这样的关心,顾槿夏似乎很久都没有享受过了。

宽大整洁的客厅,陆修时望着从网上预订刚运送过来的单人床发呆。说是单人床,其实睡三个人都可以。

“要怎么让她接受我把卧室改成豪华双人间了呢?”陆医生独自思考这一历史性的难题。他单手撑起下巴,眉头紧锁的模样让人不敢打岔。

但是搬运的人可等不了,试着询问道:“陆先生,请问这床我们要搬哪个房间?”

陆修时轻声“啊”了下,对他们说:“不好意思,等一下。”随后消失在客厅。

不一会儿搬运人员就看见他从卧室小心翼翼地公主抱出来一个姑娘,这姑娘手上还绑着绷带,依旧在酣睡着。

陆修时抱着顾槿夏越过那床,径直来到沙发前,将顾槿夏好好地横放下,随后他自己也轻轻坐在沙发尾部,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好了,你们可以搬了,动作轻点。”陆修时说话的分贝都明显降低了,但“动作轻点”这四个字却加了重音,顺便附带过去一个“敢发出一点声音试试”的犀利眼神。

几个人只好战战兢兢地搬着那大床,丝毫不敢发出除了呼吸声之外的杂音。

而陆修时显然也不相信他们会在搬运中一直保持静音,于是伸出双手轻轻捂住了顾槿夏的耳朵。

搬完之后,几个人从卧室出来,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大约是摸不清这陆医生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两张床的用意,擅自揣测之后一致认为这是为了增加情侣间的情趣。

好在他们不吭声完事就走了,家里又只剩下陆修时和顾槿夏。

时间到了九点十分,顾槿夏动了动身子,醒来发现自己仍旧在床上,也没细想,又继续一头扎进梦里。自从手断了之后,事务所就没去过了,但徐嘉澍仍旧给她发工资,想想睡觉都带劲了。

而此刻,陆修时已经驱车前往医院了,带着愉快的心情。

“玲珑,你怎么亲自来了?”

彻夜未归的徐嘉澍在一整晚守着祝则清之后略显苍老,胡楂都有了。于是见到娇妻的到来,忍不住心中一阵感动。

“祝警官受伤了,我煲了汤过来。他能喝吗?”傅玲珑这时懒得追究徐嘉澍一整晚一条短信都不发的罪行,只是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徐嘉澍上前就想给妻子来个拥抱,哪知被傅玲珑一把推开,万分嫌弃地对他说:“脸没洗牙没刷,有多远滚多远。”

“老婆……”

“滚。”

无奈之下,徐嘉澍垂头丧气地从傅玲珑手里接过从家里带来的洗漱用品,悻悻地去洗手间梳洗。但是回头看傅玲珑还是觉得很幸福,他何德何能让一个千金小姐为他操心、劳累,如此体贴照顾。

尽管也没少挨骂。

傅玲珑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祝则清忍不住叹了口气,三个人里面就他非要选这么危险的一个职业。不过陆修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好好做医生非要破案。想来想去,还是没出息的徐嘉澍最好,至少在家的时间比另外两个都要多。

“我好像听见你在骂人。”

门口传来低沉的嗓音,傅玲珑抬起头,立马进入防御阶段,双手交叉环胸,挑眉道:“你是人吗?”

陆修时笑着进入病房,将门带上,对着不怎么友好的傅玲珑说:“嘉澍呢?”

傅玲珑听见这话,睁大眼睛,反问道:“我在骂你不是人哎。”

“所以?”陆修时拉长尾音,依旧是一副好笑的样子。

“你应该和我对骂啊!徐嘉澍吵不过你,我还能吵不过你吗?”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让傅玲珑和千金小姐判若两人。

陆修时觉得好笑,无奈地将手从裤袋中抽出,说:“我要赢你很简单,只要对你不闻不问就可以了。”

“你这个人真是……”

“不能容忍被无视不就是你的死穴吗?”陆修时最后又补了一刀,见她劲头起来又要张口就骂赶忙打住,“则清醒来过吗?”

傅玲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按捺住怒火说:“至少我来的时候没有。”

陆修时没有作声,只是看着祝则清,希望他赶紧恢复,赶紧把案子解决掉。

“我早醒了。”床上,祝则清居然有气无力地出了声,哼唧了几下,皱着眉头说,“一大清早的我不想搅和你们夫妻间的事情,只能装睡了。”

“行了行了,你是病人你最大,都是我的错。”傅玲珑投降。在这个世上,除了徐嘉澍,她最信任的人都在这里了,尽管从未好言相待,但曾经关于她的事,他们都是尽心尽力的。“我给你煲了汤,能喝吗?”

祝则清脸色很不好,听到傅玲珑的关心更是脸色突变:“大小姐,我肠子都被掏出来了,你说我能喝吗?”

“咦,你这个大老粗!”傅玲珑回避着祝则清严重的伤势,假装受不了这个刺激。她知道,这些个男人从不会把痛苦当作一回事,因为他们活得比谁都认真。

陆修时见祝则清能开玩笑,想必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张口就想同他讨论案情。

“修时,袭击我的是个女人,身高165左右,没看清脸,体型偏瘦,脚上穿着一双球鞋,虽然下雨天球鞋脏很正常,但是市区并不会有什么黄泥,她鞋子上的污渍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沾染的,还有刺伤我的凶器就是切水果的水果刀。”

结果没等陆修时开口,祝则清就一脸严肃地将自己能记住的细节回忆起来。出于职业习惯,祝则清几乎不会忘记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脸。

“嗯,我那个时候同她擦肩而过,体貌特征我也看得比较清楚。但是唯一一点就是,无法看清她的五官。”对这点,陆修时很是懊悔。

祝则清点点头,之后又犹豫不定地说出一件事:“我虽然没看清脸,但我觉得那个女人袭击我的时候动作有些不太正常。”

“嗯?”陆修时调整了下坐姿。

祝则清琢磨着,那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他看向陆修时说:“一般来说在进行任何举动时都需要一个起势的动作,可是她没有。在我上前想要拦住她的时候,她几乎直接就拿刀捅了我,期间没有片刻思考的余地。重要的是,她应该不知道我会在那里,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突然袭击我这太大胆,更何况当时我旁边还有一个姑娘。落下个人证对大白天行凶是极大的不利。”

陆修时听完这话,眉头紧锁。

“对了,那姑娘没事吧?还有那个强奸未遂的下三滥呢?”祝则清猛然想起他们。

陆修时摇摇头,表示没事,但他对祝则清提出的疑问感到好奇。他当时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除了本能的回避周围的人,一切正常。但是为什么一看到祝则清就好像突然中了邪?

“还有件事,罗蔓已经验出来驾驶室位置上的头发是陈丽的,也就是那个不知所终的第三者。赵晓娜神志不清在我看来有一半是假装的,大概是为了想免除刑事处罚。她有意向我透露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按照我的推测,陈丽当时怀了魏奇明的孩子,赵晓娜气不过对她泼了硫酸致使她毁容,中间应该还有故事,但是赵晓娜最后疯言疯语地说是她害死了陈丽。这么一来,陈丽的生死就成了谜。”

听完陆修时的推断,祝则清的眼睛时而明亮时而暗沉。而一边的傅玲珑则感叹道:“你们是在查案,还是在讲狗血剧?一个第三者被毁了容,悲痛欲绝的同时还怎么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如果那个疯女人说的是真话,那这个陈丽很有可能被逼死了。”

站在女性视角做的想象性的推测,傅玲珑说得也合情合理。但是祝则清不能因为故事的合理性而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既然车上的头发是陈丽的,那我们还是要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祝则清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一腔热血,而是有些无奈。

陆修时点点头,继而又说:“陈丽的头发出现在那车上是巧合还是不小心这也有待商榷。而在调查中发现,陈丽曾经因为家暴做过法医鉴定,但施虐者是谁还未知,等你能下床走动了,就去查查。这案子查到现在如果这么轻易就查明了是陈丽所为,我们也显得无能了一点。”

说完,陆修时看了眼祝则清。

祝则清抬手扶额,都想飙脏话了。他说:“修时,我伤还没好,打击的话能不能留着以后说?”

这时候,徐嘉澍回来了,看着人都齐了,进门就问:“等会儿吃什么,我可是饿坏了。”

“不许出去野,跟我回家。我已经一晚上没吃到你做的菜了!”傅玲珑挽过徐嘉澍的手就对另外两个说,“我们先回家。反正则清也不能进食,就饿着吧。”

徐嘉澍被拉走,出门之前只留了个抱歉的笑容给祝则清。那意思是“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兄弟保重”。

“哼,给他嘚瑟的。”祝则清表示不屑。

哪知陆修时也起身,理了理袖口,对他说:“我得回家烧饭做菜,家里有个伤者。”

说罢,陆修时留了句“晚点再来看你”也走了。

唉,全世界都在欺负单身狗。

祝则清认命,但不知是有伤在身显得伤感还是由始至终的心结未解。在他昏迷的时候,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带着从未消散的势头令他心头一紧。或许,他这辈子都无法正常地活着了吧。

即便他认真地想要从头开始。

中午时分,陆修时回到家,刚进玄关脱了鞋,却看见顾槿夏一脸震惊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陆修时回来后表情更像是见了鬼一般。

“你还喜欢吗?”明知顾槿夏在意的是什么,陆修时竟然开门见山地问了。

顾槿夏对此哭笑不得地问了句:“你是认真的吗?”

陆修时走近她,既没有越界的举动也没有一贯的冷着脸,只是始终温和地望着她。

“我不能一直睡沙发,也不好直接换张双人床。所以只能勉强在房间里放两张床。”陆修时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妥。

顾槿夏也被他的逻辑所折服,只能无奈地反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搬出去?”

其实关于搬出去这个问题,顾槿夏觉得不应该总在嘴巴上提,直接行动走就是了。可是怎么办,晓晓肯定是斗不过他的,而她自己呢手断了。

陆修时听后,也只是凝视着她,似有万千言语在心中,却难以开口表达。最后他缓缓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只能强行留下你。”

顾槿夏怔忡,恍恍惚惚的样子似乎在怀疑陆修时说的这话的性质。她没了主意,只是觉得陆修时这会儿看起来特别认真,特别不一样。

三天后,陈丽的通缉令便上了全国的公安网,数量过百的协查通告也不再盖章,贴满了各个地方的大街小巷。照片里的陈丽清秀可人,失踪那年她才二十三岁。

“贴这么漂亮的照片有什么用啊?”依旧躺在病床上输着营养液的祝则清对着其他过来探望他的同事吼道,“陈丽已经毁容了,谁认识这照片里的人啊?”

小吴也是没办法,只能说:“可是毁容的女人怎么还会留下面目全非的照片?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陈丽毁容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

祝则清还想发火来着,结果缝合的伤口不允许他大动干戈,只能忍住继续问道:“那关于几年前陈丽家暴的案子有什么发现吗?”

小吴这才眼睛放光,详细地说道:“据当时情况来看,陈丽是被老公虐待,婚内强奸、殴打,那次手都被打断了。她老公叫罗家清,案底可多了,暴力倾向从学生时代就有记录了。不过奇怪的是,他也好像很久没有动静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陈丽是已婚?祝则清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在走访调查中并没有迹象表明陈丽是个已婚者啊。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人民警察不要随便用‘人间蒸发’这种唯心主义理论的词语,雁过都留痕,人只要是活的就不可能彻底消失不见。你带上罗蔓再去陈丽家里看看,顺便再去趟她老家,或许她会回家投靠父母。”

“祝队,你身体还好吗?”最后小吴想到了来医院探病的初衷。

祝则清指指营养液,苦不堪言地说:“小护士告诉我,现在连粥都还不能喝,你觉得我能好到哪里去?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什么吗?”

小吴忽而奸笑了下,从身后忽然拎出来两瓶二锅头,对祝则清说:“是不是特别想喝酒啊?”

“我的天,小吴你当警察简直屈才了!”祝则清笑呵呵地伸手就准备去接。当他的手指离那瓶酒还有0.01公分的时候,那酒就被人抢走了。

“想死的话你就说一声。”陆修时拎着抢过来的酒,二话不说就扔进了病床边的垃圾桶。

小吴见来人是陆修时,马上立正敬了个礼,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证书,双手对陆修时奉上说:“按照领导的吩咐,我现在把陆医生的‘法医精神科顾问’的红本本给带过来了!请您务必收下!”

“噗!”祝则清前一秒还在为酒可惜,后一秒就笑出了声,他好奇地问,“小吴你属性都变了,现在变小叮当了?怎么什么玩意都能从身上拿出来?”

小吴憨笑,只是挠挠头,又对他们说:“那祝队你接着休息,我和兄弟们就先去做事了。哦,对了,局里领导没准下午会过来慰问你。”

“行行行,好好查案吧。”祝则清到底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陆修时坐在病床边,望着手里的证书,只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又想,反正垃圾桶就在这里,扔了吧。

“你扔了这证书也是你的,组织上已经聘请你为顾问了,这已成既定事实了。”祝则清看穿了陆修时的想法,好笑地阻止道。

陆修时看了他一眼,随手就把证书放在了床尾,尽起了职责说:“谋杀魏奇明父子的和刺伤你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陈丽。可是按照你当时的描述,那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显著特征来引起你的注意。”

“确实。如果陈丽毁容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天她出现的时候,我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起码还能看见她的下半张脸。嘴巴、脸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毁容的痕迹。”

“要么那个人不是陈丽,要么陈丽做了面部整形,另外还有一个结果就是她根本没被毁容。”陆修时分析道。

祝则清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说:“大海捞针啊。一个人有意改变容貌,改变行为习惯,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的重点是陈丽是否还活着。”陆修时这话意味深长。他觉得这案子看似简单,却在查的过程中迷雾重重。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个所谓的“陈丽”为什么要假扮护士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想什么?”祝则清见他神情凝重,困惑不已,便问道。

陆修时想着,如果有人刻意要针对他,那这事就不是祝则清要操心的,于是便摇头没有提及。

“陈丽是凶手的话,有合理的动机和充分的作案时间,一切矛头都指向她,找到她案子就能真相大白了。”祝则清到底还是乐观的。

陆修时倒是不这么认为,他心中对这个案子的答案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只是还缺少几个要素。

“疑点还有很多,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魏奇明肚子里的鲈鱼代表什么意思,是不是和魏奇明爱钓鱼有关;其次赵晓娜明明爱吃鱼,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拒绝食用,原因是什么;最后,刚刚小吴说陈丽是已婚,这又是什么状况。”

陆修时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零碎杂乱,但潜意识中好像有一根线在渐渐地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连起来,慢慢地让这个案子似乎有了变化。

“修时,你下午和小吴他们一起去趟陈丽家,然后再和罗蔓一起去魏奇明生前承包过的鱼塘看看,小吴刚刚发短信来说已经找到了。”祝则清不由自主地给陆修时安排了工作任务。

“我要是说‘不’呢?”陆修时挑眉,一副很不悦的模样。

祝则清大义凛然地指着垃圾桶里的二锅头,视死如归地对陆修时说:“那我就喝二锅头死给你看!”

“请便。”

说完,陆修时就要走。祝则清欲哭无泪地想要抓住他,奈何身体还不能随心所欲。

“陆医生?”

陆修时迎面就撞上了进来的顾槿夏,她身后还跟了个有些害羞的石晓晓。

“怎么不多睡会儿?”陆修时本来还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来医院探望祝则清,但是在看见石晓晓之后他就明白了,于是索性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顾槿夏干笑着回避说:“这是我朋友石晓晓,你见过的,之前吓晕那个。”

“我不脸盲,你用不着介绍第二遍。”

“……”

石晓晓虽然没听顾槿夏讲过这个医生更多的事情,但这个节骨眼上她明显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哟,小夏来看我了,快进来!”病床上的祝则清听到声音,立马振奋了,忙招呼道。

顾槿夏拉着石晓晓的手,笑着对陆修时说:“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进去看看祝警官,一会儿就走。”

“回去之前来精神科找我。”陆修时对着顾槿夏的背影不高兴地交代。

对此,顾槿夏笑而不语。

走出住院部的陆修时从连接着精神科和住院部的内部过道经过,期间总感觉身后一直有道奇怪阴冷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尽管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异常强烈。

他站定,在此刻空无一人的过道上回头看,依然不见什么奇怪的景象。

“陆医生,你在这儿呢。”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廖医生奇怪地打量着看起来就很奇怪的陆修时,他也往陆修时身后看了看,问:“怎么了?”

陆修时皱眉,看着廖医生,那种阴沉的感觉也仍旧没有消失。但对这种只能靠感觉来分辨的事情,他也没办法。

“有事?”陆修时问。

廖医生摇头,只是说:“你之前不是问我要陈丽的资料嘛,老实说这个病人很快就出院了也没什么信息给你,这是她进院时做的全身检查时的录像,当时是一个实习生录的。”

陆修时接过这张光盘,对廖医生道谢。这张光盘,让他脚步加快的同时加深了心底的不安。

回到办公室之后,陆修时用了十分钟看完了这录像,又用了二十分钟确认了他心中的疑惑。

录像里的女人瘦弱、清秀,两眼深邃却猜不透那眼里的无力感。体貌特征都和祝则清以及自己所见的一样。

这人就是“陈丽”了,但她不是陈丽。虽然长相有七分相似,但依然和陈丽身份证上的照片有所出入。陈丽是柳叶眉,而录像中的女子却是弓形的柳叶眉。

陈丽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十六周岁的时候拍的,她遭遇家暴的时候才过了七年,离换新身份证还有段时间。

也就是说,在当时情况下即便拿出身份证也很难分清这两个人。

而录像当中的“陈丽”显然是当年家暴的当事人,因为她左臂的骨头有着明显断裂过的痕迹。那么换句话说罗家清并非是陈丽的结婚对象,而是视频里这个女人的丈夫。

可是,她到底是谁?

陆修时静坐在办公室,闭上眼睛静静地回忆起这一系列的事情:陈丽不知所终,罗家清不知去向,魏奇明父子被杀,赵晓娜出车祸,魏奇明肚子里的鲈鱼,以及为什么这个不是陈丽的女人会变成陈丽。

“小吴,我是陆修时,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房门轻叩了两下却没有得到回应,顾槿夏站在陆修时办公室的门口又有点懊悔,她怎么能这么听话?

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她忽而感觉背后一阵发冷,忙握住门的手柄,边说着“我进来咯”边开门进去。

一进门,顾槿夏就看见了陆修时以及坐他对面的只有一面之缘的罗蔓罗法医。她今天没穿白大褂,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大概是之前没怎么注意的缘故,罗法医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噢,这位是罗法医。”顾槿夏敲门那会儿,陆修时正和罗蔓讨论案情。见她进来,他忙起身介绍道。

顾槿夏朝罗蔓点点头后对陆修时说:“我不脸盲,你用不着介绍第二遍。”

陆修时听这话觉得耳熟,见顾槿夏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罗蔓也起身对顾槿夏说:“则清让我下午和陆医生一起去调查案子,上午做完尸检我就先过来了。”

“嗯,我就是顺道过来看看陆医生。你们查案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先回去了。”

顾槿夏说完就要走。陆修时离开座位,上前拉住她说:“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有。”顾槿夏答。

陆修时还是拉着她,转个身到了她跟前,同她面对面说:“那你怎么不脸红?”

顾槿夏一愣,一个激灵就推了他一把说:“我为什么要脸红啊?谁说我高兴就应该脸红啊?”

“你和我说话的时候通常都会脸红。”

“你……”顾槿夏真是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身后的罗蔓被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搞得坐立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明明是来工作的,却好像耽误了别人谈恋爱。

“先坐会儿。”陆修时不管不顾地拉着顾槿夏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又说,“什么时候考试?”

顾槿夏怔忡,半晌才反问:“你不是让我下次考吗?”

陆修时只是一笑说:“如果报名费都交了,那么进去写个名字也好。”

“你果然是想让我下次考。”顾槿夏无语地白了眼陆修时,也无奈地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右手。

这个时候,罗蔓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之后,“嗯”了一下后就对陆修时说:“小吴在外面等我们了。”

“好。”陆修时应答着,顺手摸了摸顾槿夏的头说,“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再走,等下徐嘉澍回来,让他带你回家。”

“没事,不用了,我等一下和石晓晓一起走,我们约好一起吃午饭。”顾槿夏摆手说道。

陆修时没有多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到顾槿夏手上,叮嘱说:“这是家里钥匙。别在外面逛太久,早点回去休息,晚饭想吃什么就发短信给我。”

这一连串的交代俨然就像是新婚夫妇的对话,让罗蔓好不自在的同时又觉得两个人怎么能如此般配。

顾槿夏犹豫着接过钥匙,这才放下心中之前莫名其妙产生的芥蒂,担心地问道:“去查案有危险吗?”

“暂时应该不会。”陆修时说完才回身对罗蔓说,“走吧。”

一个法医一个顾问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独留顾槿夏坐在沙发上望着手心里的钥匙,慢慢攥紧。

顾槿夏想着这会儿石晓晓应该和祝则清独处的时间够多了,也是时候拉着她走了。于是便起身,却无意中看见陆修时电脑屏幕上暂停的画面。

“陆医生,这是你让我查的资料。”坐在驾驶室位置上的小吴递过来一份档案。陆修时伸手接过,翻开看了几页之后,眉头紧锁。

之后一路上小吴一直在碎碎念着。罗蔓偶尔会搭腔应和,但陆修时从始至终都看着窗外,像是一个人。

车子停在了离村子中心稍远的地方,这里有一幢两层的红瓦白墙的建筑物,无人居住看起来和村子里其他的房子格格不入。

下车后,陆修时看了看紧锁的房门,又回头看小吴,只见他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食堂的饭卡对陆修时说:“看我的,这种门很好开的。”

“监守自盗。”罗蔓忍不住嘲笑。

小吴不以为然,说:“我们不光要掌握警察本身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同时也要具备罪犯所需的技能。不然,我们拿什么和罪犯斗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你有理。”罗蔓投降道。

陆修时看了看房子窗台上摆着的花盆,花儿早就枯萎,不仔细看就连叶子也以为是灰烬。这里很安静,安静得不像是案发现场。

他正想着,小吴已经麻利地打开了第一间房间的门,巧的是开的这扇门正是卧室的。

卧室并不大,但不是朝南的坐向,房间里阴暗湿冷,一股凉意瞬间侵袭了他们的皮肤。罗蔓只穿了件短T恤,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吴在门边的墙上找到开关,灯光亮起,视野变得清晰,陈丽的房间一览无余。

陆修时感受到房间飞扬的灰尘,泛着霉味,实在是令人不舒服。这边罗蔓立马递过来一个医用口罩,事实上戴着口罩也是一样不舒服。

“不用。”陆修时拒绝,走进里屋查看了起来。

桌子上、地上、床上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相当正常,而正是因为这种正常让陆修时对陈丽的“不知所终”有了新的认识。

“陈丽应该是自己离开的。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太像是个正常人出去办事晚点会回来的状态。”小吴面对着现场,说了个初步的结论。

陆修时站在衣柜前,衣柜上的那面全身镜将他完整照了出来。他随手拉开了抽屉,发现了满满当当的黑色手套。他将抽屉关上,看了下挂在衣柜里的衣服。

“家里太干净了。”末了,罗蔓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吴从厨房回来,也说这个家里打扫得很干净,厨房的水槽除了灰尘几乎没有未洗的碗筷。

陆修时站在这房间里,感觉周遭的一切开始崩塌、重组。这个房间里有陈丽生活的痕迹,她在这里做了什么,怎么做,她会想什么。在这里的每一天,她是怎样度过,又是怎样迎来黎明?

或许,她根本没等来她的黎明。

“陈丽没有被毁容。”陆修时转身,他从想象的世界重新回到现实,他看着罗蔓和小吴说,“凶手不是她。”

小吴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陆修时掉头就往外走。

“去魏奇明承包的鱼塘。”他说。

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陆修时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样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三个人又急匆匆地驱车去了山里魏奇明生前承包过的鱼塘。

这里青山环绕,一抬眼就能看到群山。

承包的鱼塘面积不大,但垂钓娱乐却是足够了。而在岸边,还有一间简单的砖房,是给看鱼人提供的临时休息场所。

他们刚走近鱼塘,鱼塘现任的承包者就从小砖房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喝了酒,有些微醺,笑着招呼他们说:“老板,来钓鱼啊!在我这里钓鱼最实惠了!”

小吴上前亮出了警官证,对这个中年男子说:“警察办案,问你点事。”

“我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啊!您想知道什么您尽管问,我一定都交代,全部都交代。”

承包者见来人是“稀客”,顿时给惊吓到了。

小吴示意他放松,只是问:“什么时候开始承包的,鱼塘里养的什么鱼?”

“刚接手过来的时候鱼塘里基本上是鲈鱼。魏奇明家里那口子就爱吃鲈鱼,所以尽养了这种鱼,我后来又添了一些别的鱼种。”他说,“警官,出什么事了吗?”

小吴会意地看了眼陆修时,又问:“魏奇明是什么时候把鱼塘转给你的?”

“也就是三年前吧,他的承包期是三年。他转得很着急呢,连那小屋都没收拾一下就转给我了,我那天来的时候味道给我臭的,那夫妻俩不知道是不是杀了一整夜的鱼,尽是些腥味,太刺鼻了。隔天我又让我家老婆过来清洗了一遍。”

听到这话,罗蔓拎着她的箱子径直走进了小砖房内。

小吴也随之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罗蔓神色紧张地出来,看着陆修时面色凝重道:“我们需要彻底勘察现场。”

陆修时留在外面,听见罗蔓的话,脑海曾经的一片混沌慢慢地清晰可见。那纷杂毫无头绪的线索,正一点点似铁链一般拴扣在一起。

时间都是几年前,陈丽消失、罗家清消失、代替陈丽的人,以及杀了魏奇明父子的人。

而这个人才是凶手。

几分钟后,三辆警车停在了这个鱼塘的入口。因为祝则清受伤的缘故,任队在扫黄任务之余也帮忙调查这起案子,所以当他到达现场之后,神情沉重,苦不堪言。

“什么情况,这里死人了?”任队没有和站在鱼塘边思考问题的陆修时打招呼,直接走进小砖房内,对着罗蔓问。

罗蔓示意其他同事关上门,瞬间任队就看见了墙上、地上尽是被鲁米诺喷过显现的泛着蓝光的血迹。

星星点点,那不规则的血迹让任队也是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人的血?”

“我得把采集下来的血液带回去化验了才能告诉你答案。”罗蔓说完,上前将房门打开,对任队说,“这案子看样子另有隐情。”

任队担忧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祝则清那小子真是的,他怎么每次都能碰上棘手的案子!那天去医院看他,听他讲以为只要证实赵晓娜、魏奇明和陈丽的三角关系,这案子基本上就破了。陈丽不知所终,有杀人动机,抓到她咱们就结案了。所以这节骨眼上死的人是谁,又是被谁杀死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死的人应该是陈丽。”这时,陆修时从外面进来,望着墙上那斑驳的痕迹淡淡地说。

罗蔓和任队回头看着他,目瞪口呆。

“魏奇明夫妇着急地将鱼塘转手,之后赵晓娜有一段时间不爱吃鱼,这里又有着大量的血迹。我只能大胆地推测他们在这里将陈丽的尸体肢解,之后将尸体装进装鱼食的麻袋里,扔进鱼塘。”

一旁的小吴听完后毛骨悚然。

任队不解,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说魏奇明夫妇杀了陈丽,然后又有一个陈丽回过头来杀了魏奇明父子?”

“错了。”陆修时冷峻的眼眸此刻明亮无比,“从一开始我们就都错了。”

“错在了哪里?”罗蔓问。

陆修时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们,一字一句道:“从始至终我们收获的线索里有关于陈丽的信息都不是陈丽的,而是另一个人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假借了陈丽的名义做这样的事情,可这个人是谁呢,动机又是什么?”小吴托着下巴思考着,猛然间想起陆修时让他调查的事情,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是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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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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