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Part1陆齐安
明媚走了。
她这次没有搭火车,坐的是飞机。送她进安检口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背影想,她终归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的,不光陆家,恐怕就连我都会让她觉得拘束,所以她才会选择以最快的交通方式离开北京吧?
离开前的头一晚,我原本并不打算要她的,一直相安无事地抱着她睡,到了后半夜是她一口一声“陆小同”主动挑起了我的火,既然燃起了火,就只有灭了。
那一晚,她罕见地媚。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那种羞涩与无措荡然无存,一张娃娃脸映射在我充满了情欲的眸子里居然妩媚极了。最紧要的关头,她啜泣出声,指甲深深地陷进我后背的肉里,嘴里叫的却是她白天低低咕哝的那句——小哥哥。
就是那个称呼和她那张脸,让我几乎疯狂了一整夜。
送走她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没问她多久后回来。又一想,这个问题实在太傻了些,以她那个感情白痴的情商来看,她即使是有一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自己婆婆这件事,恐怕也都不自知,又怎么能给我个准确的时间?
我盯着桌子上摊开了的文件出神,心底想着——对于感情白痴,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了。
对于明媚的骤然离开,父亲和母亲都沉默了好久,他们没话可说,因为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并且能够理解。沉默良久之后,由父亲出面说了句:“已经领了证就是我们陆家的人了,她现在是回娘家呢,过一段你亲自去把她接回来就是。”
闻言,母亲在一旁目光柔软地看着父亲,眼神中蕴涵着难以掩饰的感激。
我自然想把她弄回来,所以并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刚刚出了正厅,身后父亲追了上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脸:“瞒着你那件事就紧催着你们结婚,你不怪爸爸吧?”
我摇摇头,实话实说:“不怪。”
他抬起一只手来拍了拍我的肩:“急着促成你和明媚,并不只是为了让你妈高兴,要知道,明媚是她女儿,你是我的儿子。”
我看向父亲,有些动容:“我明白。”
父亲说:“做父母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的,你和明媚能好好过,可就了了我和你妈一大桩心事。”
我真的明白。
公司的事务开始越来越多,每曰里最多的时间都消耗在了公务上,可供自己调配的实在少得可怜。也正是因为这高强度的忙碌,所以我确实少了许多用来胡思乱想……和思念的时间。
不用多说,这些日子以来我再没见过明媚,她像是也极忙,又或者干脆就是真的在躲着我,我打过去的电话从来不接,更枉论她主动给我打电话了。不仅如此,就连她以前很是乐意发的短信都销声匿迹了。
偶尔工作的间隙我会无聊地把玩手机,清空了的收件箱里再没多出一条新的,更没有人不知死活地叫我“陆小同”了。
她说要离开,就真的离开得彻底,简直就像是一只提早冬眠的小兽,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三天后,达到了近期工作最最烦琐的顶峰,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将近十五小时是在协商研讨或者会谈中度过。陆氏企业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商机,不止我,就连父亲都严阵以待,不时会打来电话问我事务的最新进展。
下午刚开完公司内部的董事会,秘书说合约方有了新要求约我见面商谈。我虽不耐却不敢懈怠,随手理了理领带吩咐备车。秘书答应着,我举步往楼层电梯走。
就在我迈进电梯随手摁了关闭的那一秒,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说不出为什么——也许干脆就是直觉——我认定这个电话一定来自她。
只是,尽管我足够迅捷地接了起来,却还是没能比得过电梯下行的速度,于是我迅速地说了一句:“我在电梯里,待会儿打给你。”生怕再错过了和她会话的机会。
那边安静着,然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我心里一动,发生什么事了吗?
以往她的声音从没这么低沉。除了那两次。
这么琢磨着,电梯终于到了一层,我迈了一步快步出去,手指正要拨号,不想迎面居然碰上了一个人。
明珠。
她朝我微微笑:“陆总。”
虽然是与以往完全相同的称呼,如今的她却已经是京世的职员了。我不着痕迹地将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缓缓放下了一些:“苏总到了?”
她笑着点头:“这个case事关重大,苏总十分重视,不然也不会亲自经管了。他在航宇酒店,陆总请吧!”
这么快?我微微怔了一下,下一秒恢复常色,侧脸看到秘书和两位副总刚好下了电梯走过来,便点点头:“走。”
航宇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等到各种细节彻底敲定,走出房门已是暮色四合了。
苏邺对我微笑:“陆总能否赏脸一同吃个便饭?”
我刚想婉言拒绝,身后有人款款走过来,声音娇脆地说:“苏总早听说陆总干杯不醉,一直想跟您一较高下,感情好不好就看酒肯喝多少,不说别的,哪怕只为了咱们的合作,这个脸,陆总也是会赏的吧?”
我的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手指摩挲在手机键盘上,眼睛却忍不住多打量了从我身后走上前来的明珠一眼。
真不愧是同胞姐妹。她的口齿并不比我家那位逊色。
会谈的地方是苏邺做东,这顿饭无论如何该由我请了。看架势和苏邺共进晚餐是势在必行,我对秘书点头示意:“去雅正。”
雅正是全市出了名的高档用餐场所,苏邺与明珠相视一笑,我朝苏邺点头:“苏总请。”
酒过三巡,我才得以抽身。连忙开了手机却没见到任何短信或者来电提醒。我有一秒的些微怔愣。
果然不再是以往那个嘻嘻哈哈的她了。
不过是离开了一段,她真的一点儿都不黏我了?还是说,经过这些天了,她在理智上还是一点儿都没能接受她妈妈的事?
我不敢多想,赶紧给她打回去。
拨了号,却许久都无人接听。我耐着心连拨了三次,温柔而淡漠的女声三次提醒我:“您拨打的电话无人应答。”
我的耐心即将告罄。如果不是在和苏邺谈一笔极大的生意,我真想这就坐了飞机杀到E市站到她面前去。不得不说,我虽然理解她的心情,可依旧觉得她过分了些,我们刚刚结婚她就丢下我跑了,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吁了口气,心绪稍稍稳定了些,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又拨了一次她的号码。
这一次,她终于接了起来。
“陆小同?”她的声音很低,还有几分含糊不清。叫的居然是我们没结婚之前就有了的那个称呼。
我单刀直入:“你喝醉了。”其实是问句,我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只是语气虽平静,心底却是暗暗着恼,好啊你,我在这边都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她安静了一下,然后辩驳道:“没有。”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不再做声。
片刻后,她再次小小声地说:“我没喝酒。”
多时没有和她联系上了,急于知道她近况如何的我实在是受不了如此反常的她,索性打断她的话:“发生什么事了?”
她沉默。
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用一种下决断的语气说:“你很不对劲。自己选吧,两个选择,一、你坦白从宽;二、我杀到E市去。”
她安静了一下,只安静了一下,就作出了决定,果断选择了第一个:“我做了噩梦。”
我愣了一下,然后脑海里登时闪现出了她睡着的时候小猫似的模样,不由得有忍不住失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下午?”
她很认真:“你别笑,不是白日做梦。我被吓醒的……”
“嗯?”我偏着头夹住手机凑过去洗手,“梦到什么了?”嘴里问着这个,心底却是在琢磨:好兆头,做了噩梦能想到向我来求安慰,说明她心里还没忘了我是她老公的。
“我爸爸。“她原本非常果断的语气忽然间变得犹豫起来,“我梦到……他从我身后走过去,我拉他却被他甩开,我跑出去追他然后见到了……我妈,我妈告诉我要把爸爸送走,我问送到哪里去,她说不知道……但是让我送送他。”她在那边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梦到这里,我就醒了。”
我有些没能跟上她的思路,但我知道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我理解这种往日里在我看来并不算什么噩梦的梦确实已经足够把她给惊醒了。
我一边烘干双手上的水,一边想着措辞:“那只是个梦,你没必要这么难过。”心底却是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说:做噩梦说明睡得不安稳,在那边连觉都睡不好,干脆我去接你回来吧媳妇儿?
我还没琢磨明白这么说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就听她几乎是立即反问我:“你不信梦?”
我用手拿了搁在颈间的手机,转身准备往外走:“明媚,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周公解梦的游戏不适合我们玩。”我其实还想要说,即使真要玩,最起码你也要回来吧?
她不说话了。
约莫三分钟的时间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是在考虑着该怎么开口才能够顺利邀请她回来,与此同时还可以显得我并没有很是思念她,她却是一直都没有一点儿动静,就在我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时,她突然轻声说:“陆齐安你知道吗:“走,不只那一个意思的。”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电话已传来忙音。
门外,周副总的声音恰恰响了起来:“陆总?苏总喝高了,吵吵着要走呢。”
我正准备再给她拨回去,听见这动静只好揉揉额头,手机丢进口袋里,走出去。
等到和苏邺这边签合同的事情彻底搞定,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我拿出手机就要给明媚打电话,却看到了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一看,我就呆了。
消息来自明媚。
她说:“我爸爸病情突然加重,已经转入加护病房了,医生说……可能撑不住了。”
她给我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是晚上十点,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整整晚了两小时我才看到,不由暗呼糟糕,赶紧心惊肉跳地给她打电话。
连着打了五六个电话,全部无人接听。我终于有些慌了。
心里想着给秘书打个电话赶紧给我订个最早的飞往E市的航班,可又怕明媚什么时候会打过来,硬是拿着手机没敢乱动。过了几秒,我回过神儿来,暗骂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开口对司机说让他给秘书打电话立刻订票。
我第九次给明媚打电话的时候,她终于把电话接了起来。
那边静得可怕,却偏偏有凛冽呼啸的风声,裹着她低低的呼吸一同卷入我的耳廓里,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只是风声和她的呼吸,居然听得我胸口一阵阵发紧。
“媳妇儿。”我轻声叫她。
她不说话。
“……你哭了?”我心下一紧,赶紧试探着问。
上一次见她哭得很凶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瞅着她哭,我的胸口就胀得一阵紧过一阵的酸涩。
她依旧不说话。
我彻底慌了手脚:“你在哪儿呢?吹风呢?我明天一早就飞过去,你别——”
话还没说完,她在那边轻轻地喊我:“齐安。”
她从来没这么叫过我,她的声音更是有着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寂寞:“我爸爸……他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