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雾桥 3

第171章 雾桥 3

第171章雾桥3

“下雾的时候这里很危险,发什么呆?还不赶快上来!”桥上的人大声喝道,凛然正气直冲霄汉。

我跟分子顿时在他洪钟大吕般的呐喊中浑身一抖,先后手忙脚乱,连溜带滑的爬上了河床。

“说你们呢,磨磨蹭蹭的干吗?怎么装听不到吗?”可是直到我们一先一后的爬上石桥,眼镜男依旧朝桥底指手画脚的大喊:“还一动不动?难道要我下去揪你们!”

“喂,杜工……”旁边一个小青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附耳低语道:“人早就上来了,就在您身后呢。”

“什么?”他举手轻推了一下眼镜,看了看我们,又转头看了看桥下:“那桥下躺着的是什么?不是两个人吗?”

“杜工,您又看错啦,那是积雪的阴影!”

“哦?怎么越看越像人?”他抱怨了一句,接着面不改色的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杜洪宇,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师,你叫我杜工就可以。”

好不容易被视作大人,我感激涕零的抓着他的手握了又握,果然没有罗小宗他们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虽然这名工程师眼瞎得令人敬佩,但那和我又有何干系?

因为天色已晚,外加大雾茫茫,我们互相寒喧了几句,就打道回府,去县里的招待所休息了。

其间我抓住招待所的看门老头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端倪。老头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这桥万万拆不得。据说近百年间,这条河上就是修不了桥,后来请了个和尚做法指点,好不容易造起了座桥,却年年有怪事,要拆它必然会引起天灾人祸。

结果我就在他的口沫横飞中哈欠连连,使尽浑身解数才找到机会溜走,总算避免了被淹死在口水中的惨祸。

那条河明明没有什么古怪,怎么会造不起桥?一定是之前的老和尚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君不见修车铺前往往密布图钉?

我躺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在黑暗中浮想联翩。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迷糊,旅途的疲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因为今晚的经历,一向灵感极强的我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有一座桥,阴森而幽静,通向弥漫的大雾深处。

我站在桥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胆战心惊的打量着四周。桥下是冰封的河水,桥上是迷茫的大雾,似乎除了向前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可是前面到底有什么?这桥最终又通向何方?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战战兢兢地迈出了第一步,踏着冰冷的石板,小心的往浓雾的深处摸索。

原本只有二十几米的桥,在梦里居然格外的修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雾气又湿又凉,粘在身上别提有多么难受。

我又走了几步,景色如旧,周围仍然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然而就在我想打道回府,原路返回的时候,在浓雾的深处居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那似乎是几个在赶路的人,脚步飞快,行色匆匆。

太好了!我见状不由欢呼一声,急忙快跑两步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等我!我有事情想问问!”我边跑边喊,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甚至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我一眼。

真是气死我了!以为我陈子绡是吃白饭的吗?生平第一次被无情的忽略,顿时激起了我澎湃的斗志,憋足力气,撒腿就往前跑去。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们秩序井然,排成一路纵列,正在桥上飞快的赶路。

“你给我站住!”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最后一个,伸手就去拍他的肩膀。

然而就在拍到他肩头的一瞬,我立刻就后悔了。触手又冷又硬,根本没有人类的柔软和温度,倒像是一个移动的冰块。

“你要干吗?”赶路人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阴森的笑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赶路?”

他的脸色又青又白,脸颊还有些许塌陷,犬齿又尖又利,一看就不是人类。

“哇哇哇——”虽然阅妖无数,可是这个梦的气氛太过阴森恐怖,宛如鬼片,我第N次被吓得大叫起来。

这下吓得我浑身冷汗,一个机灵就醒了。我急忙把灯点亮,恐惧总算稍有平复,不过望着招待所密布裂纹的墙壁,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开的木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对了!妈妈给我的护身符!

虽然老妈说危急关头才能用,可是偷看两眼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今晚是睡不成了,我在行礼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被我仔细收藏的小红布包。

里面会是什么呢?俗话说,恋爱中的男女往往蠢到了家。年轻的老爹送给年轻的老妈的定情之物,十有八九是他的压箱法宝。

我迫不及待的伸手拉开包上的红绳,能不能驱走噩梦就指望它了。

然而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就垂头丧气的爬回被窝躺着去了,还不时懊悔得用头撞墙。

因为那布包里几近无物,只有一张老爹年轻时的照片,他正头发蓬乱的在里面傻笑。泛黄的照片后还写着几个肉麻的钢笔字:要想我哦。

虽然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顶着寒风背着书包去雾桥前勘测情况,与我一同去的还有绝对分子同学。

“陈子绡,你好卖力哦。”我用罗盘在桥面上比来比去,分子在旁边给我加油打气,“亏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以为你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呢。”

“受人之托,怎么能蒙混过关?当然要尽力解决。”我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睡个好觉,免得那些妖魅再跑到我的梦里赶路。

此时已是白天,春阳和煦,暖意融融,映着桥下的青松白雪,倒有一丝世外桃源的味道。

与昨晚的阴森恐怖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我把罗盘,桃木剑,头发灰,指南针全都用上了,折腾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有发现有半分异样。

“唉,怎么会这样?”我一屁股坐在桥栏上,望着这座古朴破败的石桥发呆,“昨晚明明感觉那么邪门,今天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陈、陈子绡……”分子看着我脸色发白,舌头打结。

“怎么了?分子?”是不是我这个姿势玉树临风,潇洒无比,所以让她惊为天人?想到此处,我又得意洋洋的翘了一条腿上去,摆出超人的姿势站在桥栏上,就差身后没有披件红蓝披风。

“那、那个,我忘了跟你说……”分子仰头望着我,眼镜片反射着白雪的寒光,吞吞吐吐的说,“这桥不能随便坐,那几个工人就是在休息之余坐到了桥栏上,回去就中了邪……”

话音刚落,我顿时以超人的姿势石化在桥栏上。

高处冷风拂面,不胜寒冷。下一秒钟,我就觉得额头有些发热,腿脚一软,一头从桥栏上栽了下去。

“哎哟,你这娃娃怎么这么傻的呦?那座桥是神桥,怎么能用屁股去坐的呦。”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躺在破旧的招待所里,浑身烧得直打摆子。但是这还没有什么,面前正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皱纹横生,满口黄牙的老太太,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更甚于身体上的病痛。

“老奶奶,我没事,求求你快走吧。”我连连告饶,不忍心看她一眼。

“我怎么能走的呦?这孩子竟说傻话的呦,你冲了菩萨,我要给你念经驱邪的呦。”老太太嘴唇蠕动,黄牙隐现,开始嘀嘀咕咕的念起经来。

“菩萨?”我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这桥不是竟有怪事吗?关菩萨什么事?”

“怎么不关菩萨的事情?”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说,“据说这桥里埋着一样菩萨的东西,是普渡众生的,所以下雾的晚上才会有妖怪在走来走去,那都是被菩萨指引,回到我们不知道的世界的。”

“不可能,我已经看了两圈,明明没有任何异样。”

“这娃娃,说你傻你就傻呦。”老太太一边念经一边说,“菩萨怎么能在普通的时候显形,当然要在紫气祥瑞中才看得到,也就是下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呦。”

说完,她闭着眼睛继续念佛经,表情安详而宁静。接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那手凉爽而有力,所过之处,似乎真的令我的烧退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在那柔和的诵经声中,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坠入梦乡。再也没有妖怪,也不复有恐惧,在那甜美的梦境中,我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只见夜色深沉,星斗阑珊,似乎已经是午夜时分。

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虽然还有点热度,但是已经比白天好多了。

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白天老婆婆说的话,爬起来背起书包就走出房门。

外面夜风寒冷,白雪皑皑,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里,往那座桥的方向走去。如果真的只有在下雾的时候才能看到真像,我倒要去看看,石桥之上,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雾桥果然名不虚传,在深沉的夜色中,远远的还有十几米,就见它已经被浓浓的夜雾包裹,几乎消失不见。

我鼓足勇气缓缓走近,刚刚一脚踏在桥面上,就从背后伸出一只手,重重的拍到了我的肩头。

我被吓得浑身一凛,这次总算没有叫出声,只心惊胆战的缓缓回头。

只见雾气蔓延,身后正站着一个人,来人身材瘦高,脸长似驴,一对硕大而厚重的眼镜片正辉映着天光月影,九天寒星,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杜、杜工,你怎么也来了?”来者乃残障人士杜工是也。

“年轻人好样的,生病了还这么敬业!”他大大咧咧地不停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杜工,这桥晚上闹妖怪,您不怕吗?”

“我怎么能怕呢?”他面色严峻地说,“想当年进山施工,遇到村民说我们挖了他们的财脉,那场恶战啊。我以一敌十,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后退一步!活人我都不怕,何况什么妖魔鬼怪?”

“哈哈哈,那我就更不怕啦。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是见妖比见人还多!”我朝天空干笑两声,故作英勇的踏上石桥,掏出磁针寻找方位。

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令我吓了一跳。只见磁针像是疯了一般在表盘里乱转,根本指不出确切的方位。

“哇,你这东西很不错吗?在哪里搞来的?”杜工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在一惊一诈的喝彩。

然而我却心跳如鼓,此时此地,在这浓重的夜雾中,我们已经踏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磁场是错乱无章的。

表针越转越快,越来越狂乱,终于在我走到桥中央时,停在一个方位不动了。

我伸手按照它停下的方向抹去,却摸到了一根又冷又硬的石柱,似乎是一段桥栏。

这桥栏难道有什么玄机?事情的关键难道就掩藏在这里?

然而就在我想叫杜工帮我挖开这段桥栏时,突然有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至,在桥的另一边,走过来几个脚步飞快的人影。

不好!我见到这一队纵列前进的影子,顿时想起了昨晚的恶梦,吓得一个激灵,拔脚就跑。

然而身边却有一个人影比我跑得更快,追星赶月,风驰电掣,瞬间超越了我,几步跑下石桥,一头藏到桥下突起的雪堆后。

却正是勇者杜工!

“杜工,您真英勇。”我随之而至,趴在雪里对他说。

“嘿嘿嘿,你过奖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过你也不赖吗……”

我这时才知道,这个牛皮吹得震天响的四眼工程师,原来跟我不过半斤对八两,一样胆小如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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