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八)
第460章(八)
熟悉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别怕,先跟我出去。”
这声音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重耳一愣,下意识地开口:“木明,是你吗?”
木仓声渐大,人群的喧闹声也更甚。
木明来不及回答她,牵着她的手急急往外走。
重耳却一把挣开了他的手。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他,可现在不是时候。
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他也不是曾经那个干净清透的少年郎。
唯一不变的是,他心中一直有她。
而她的感情,才刚刚萌芽,就已经在时光的印记中辗转,最后只留淡淡遗憾和哀伤。
她再也不是那个,会求他永远陪在身边的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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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挣开木明的手。
声音颤抖,可神色却是坚定的:“……抱歉,我不能……抛下我的丈夫,和你一起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木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针一下下地扎着,疼得厉害。
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俊秀男人身上,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胸膛缓缓流淌而下。
伤成这样,存活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几乎是想也未想,他不顾重耳的反抗,将她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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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被木明一个手刀劈晕。
他将昏睡的姑娘交给前来接应的人,然后再次冲进了混乱的婚礼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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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明也是在进入西洋剧团的第二年,才知道这实际上是一个地下党组织。
他们救了他的命,也让他明白了何为信仰。
今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组织无意中接到消息,某反.动集团想要趁乱暗杀著名物理学家梁元。
却不想,这竟是她的婚礼。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美的像是画中人,只可惜,这样美的她,心心念念的是另一个男人。
梁元早已被他们救出,木明冲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扶着墙壁,奄奄一息的慕名。
他单手扶起他,掺着他往外走。
慕名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力。
他抓住木明的手:“若是我死了,求你好好照顾她。”
叶鸿飞早已在前年病逝,要是连他都不在她身边……
慕名闭上眼。
脑海中闪过她腰间别的那枚彩色小球,聪明如他,早就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胸腔中传来的疼痛愈甚,喉间腥甜翻涌,他强忍着开口:“……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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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名到底是没有撑过去。
他一死,慕家产业只能交到二小姐慕娇手里。
跋扈骄纵的大小姐慕娇并没有什么经商天赋,没过多久,她就变卖了慕家的股份,寻了路子,为逃避战乱,远渡重洋。
叶重耳则是成了慕名的遗孀。
慕娇走的那天,来问过重耳,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重耳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半晌,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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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
四九年五月二十七号,上海彻底解放。
那一天,木明登了慕公馆的门。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来看她。
为了陪在她身边,他放弃了去解放区的机会,情愿留在上海做保密工作。
被不明真相的人唾骂。
如今一切结束,那些曾经骂他辱他的人都赞他高风亮节,只有他明白自己深埋于内心的隐秘心思。
可她,并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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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明四十岁这年,领导为他介绍了一个姑娘。
其实之前也介绍过很多次,可每次男人都以建设新社会,无意于儿女私情为由拒绝。
如今已到了不惑之年,成家立业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本以为这次应该不会再被退回,毕竟姑娘的条件是真的好的没话说。
谁成想,木明再一次拒绝了。
这次过后,领导便明白,男人根本不想成家。
他虽心里不赞同,却也没办法乱点鸳鸯。
此后,也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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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二年十二月份,京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重耳去世的消息传到了木明耳中。
彼时,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练习书法。
他手一颤,几乎连笔都握不稳,眼睁睁看着点点墨痕洒落在宣纸上。
却无暇顾及。
他本就是一穷二白,修习书法也是为了能离她更近一些,如今她去了,他还练这劳什子东西干嘛?
他视线落在宣纸上的“重耳”二字,再也忍不住,泪珠下坠,染了浓墨。
亦,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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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逾七十的他,不顾医生和下属的劝阻,连夜乘飞机抵达了上海。
到达的时候,上海正在下雨。
连绵细雨在暗黑夜色中簌簌落下,他拒绝了下属的陪同,执意一人前往她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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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名死后,重耳一生未嫁。
她的葬礼,是慕娇一手操持的。
她立在重耳的棺木旁,静静地注视着灵堂上女子娴雅的面容。
岁月从不败美人。
慕娇想起匆忙赶回家时,重耳虽年华不再,病痛缠身,却仍旧从容优雅的模样,又结合她这个名义上的嫂子一生际遇,不免有些唏嘘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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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的人本就不多,慕娇本以为这么晚了,不会有人再来。
正想着,房间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
她一怔,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衣,满面寂寥的木明。
慕娇虽多年定居国外,却也认识这个时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中的男人。
可此刻,男人褪去了浑身威压,眼中除了灵堂前的照片,再也盛不下别的东西。
满目缱绻哀伤,只为一人。
传言他孤独一生,这一刻,慕娇好像隐隐知道了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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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明的视线定格在棺椁上的一枚彩色小球上,良久,嗓音沙哑地开口:“这是……”
慕娇从纷乱思绪中抽身而出,回答:“你说那个?大概是哥哥送给嫂子的吧,她一直宝贝的很,去哪儿都带着它。”
时光流转,她早已忘记多年前那个丑陋不堪,滑稽可笑的小丑。
也当然不记得这是他在重耳订婚那日,亲手放到她手中的礼物。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它。
却被慕娇拦住,她接着道:“嫂子说,要带着它入殓的。”
木明身子僵硬了一瞬,关于她的记忆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原来,她心里,并不是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再也忍不住,缓缓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哭的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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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死后第二年,木明于京都逝世。
他一生无子无女,偌大财产无人继承,尽数捐出。
唯一的遗愿便是希望长长久久地留在一人身边。
只可惜,今生无望,只能希求来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重耳,重耳……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你。
——Theend.
【7.16凌晨发,特殊情况,后面的结局比较草率,含小小自行车,宝宝们可选定哈】
多年前写的小短篇,当时写了一半,一直未发,基调从一开始就是定的悲剧,所以这次动笔续写,也沿用了当时的想法。
背景属于半架空,求勿考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