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澜隐喻篇
第10章暗澜隐喻篇
Undercurrent
拥有曾经,失去现在。
抱拥希望,不思未来。
爱是迷途的河流,
皈依海洋,还是化作飞沫?
Whatever,
Whocare.
Forgetting38:独自开谢
蓝桉是什么?
我的青春?至爱?生命?神或是一切?
都不是。
现在,他只是我年轻、聪明、理智、冷酷的大Boss。
洛小缇说得没错,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这几天,洛小缇经常来找Q。她希望把自己的“缇”,在国际珠宝展会上重点推荐。不过这件事,Q也帮不上太多的忙,毕竟酒店只是承办方。
如果赶上我下班,洛小缇就会顺便约我出去玩。有时钟南来找我,也会一起同去。
洛小缇每次必玩的项目,就是K歌。当然,不是因为洛小缇变得特别爱唱,而是平时根本不能唱。她那位从小在大剧院听歌剧长大的男朋友,听她在包房里狼嚎一首歌,就已经是极限了。洛小缇说:“我和Lino有文化代沟你知道吗?他的娱乐项目都太高大上了。偶尔喝杯香槟、听场歌剧、看个画展什么的,还觉得新鲜,每周都是这套节目,真让人受不了,还是啤酒炸鸡最爽快。”
我越来越喜欢和洛小缇在一起了,因为她身上总有取之不尽的欢乐气息。她对烦恼的态度,就是“去他的烦恼,给老娘滚远点儿”。
钟南听了,点赞不已。他说:“苏一,你应该学学小缇,看事情多洒脱。”
我用鼻子哼着说:“那是你没看过她钻牛角尖的时候,她当年可是把脸伸出去……”
洛小缇扔下麦克风向我扑过来:“你不想活了是吧!”
我们嘻嘻哈哈地打成一团。
这样的时光,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不知愁的少年时代,打打闹闹的日子,简单漫长,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做不完的习题集。
钟南去洗手间的时候,洛小缇和我挤在一起,说:“小一,这样多好。你要想开点儿,蓝桉不记得你,你也把他当作陌生人好了。我告诉你,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你不期待,说不定就有惊喜等着你呢。”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也许是我对他渴求得太多,才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蓝桉能恢复智力,已经是个奇迹。即便有个忘记我的副作用,又何必强求呢。
而我把蓝桉摆正了位置,相处起来,好像就没那么难了。在我眼里,他就是我严厉精明的老板,那他对我的苛刻也就没什么不能接受了。
我渐渐学会了用一种新的模式来面对他。
像Icy给我讲的那个《昙花与韦陀》的故事,以一种独自开谢的姿态,日复一日地等。
8月16号,一位叫戴何铭的VIP入住,我接待了他。
显然公司的背调并不完全,上面只写了他毕业于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却没记录他是Icy的校友。他checkin的时候,蓝桉和Icy都来了。我这才知道,Icy在瑞士读过一年酒店管理硕士,把蓝桉也带去疗养了一年。
不得不说,Icy和蓝桉站在一起,真是吸睛的一对,穿过大堂的客人,都不由得抛来惊艳的目光。他们的身上,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只是一个是坚硬锋利的冰,一个是冰寒蚀骨的水。他们像是一种生物变幻出的两种形态,迥异妖娆,却也有种掐不断的默契。
说起Icy,除了那次在五十二楼的落地窗后看见他,我一直没有见到过他。他跟着蓝桉,搬回那幢宫殿般的大房子之后,我与他就很少来往了。
戴何铭第一次见到正常的蓝桉,感慨万千。
我趁着他们寒暄的时候,和Icy说:“没看出来,你学历这么高?”
Icy说:“我是为蓝桉学的,那时候他管不了公司,我总得帮他。”
Icy的语气,透着薄薄的疏离。大概是因为蓝桉回来了吧。之前我们之间建立起的友情,都淡减不见了。其实想想,一个从前天天用心琢磨、用心整治我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我当作朋友。
戴何铭的房间,安排在四十八楼的豪华套房。我带着他上楼,拿出房卡帮他打开房门。
戴何铭站在门前,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进去。
Icy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对不起,苏小姐可能不了解情况,我帮你换个房间。”说完,他就给总台拨了电话。
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惑地问:“戴先生,这个房间……”
戴何铭很客气地说:“抱歉,我对花粉过敏,给你添麻烦了。”
我看了眼房间茶几上的那束盛开的香水百合,立时明白了。那束百合,是我要求摆进去的,是为VIP准备的首日鲜花。
我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蓝桉的嘴角,依然噙着微笑,但眼神足以把我冻成冰雕。
Icy很快换好了房间,带着戴何铭去了另一间房。
我尴尬地跟在后面。蓝桉在一旁说:“苏小姐,你不用过去了,到我办公室等我。”
我心底一凉,看来我又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蓝桉的办公室十分宽敞,只是暗棕色的陈设,让人感觉有些威压沉抑。一侧放置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另一侧是整墙的书架和一围真皮沙发。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等他的时间,我用手机接入公司内网,调出了戴何铭的资料,病史这一栏里,竟真的有“花粉过敏”这一条。
我明明记得里面添的是“N/A”,难道是我记错了?
就在这时,蓝桉进来了,我立马站起身来。他没有坐到他那张大办公桌后面,而是走过来,示意我坐下。
不得不说,这样的蓝桉,真的好帅,成熟、沉稳,纤长的眼睛,闪烁着男人自信认真的光。
他解开西服的扣子,在我面前坐下来,说:“苏一,先和你说声抱歉。那天,我的确有些过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说:“你……想起我了?”
蓝桉摇摇头说:“我只是想和你公正地谈一谈。之前,我对你的确很抵触。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种感受,你对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可你却口口声声要做我女朋友,真的让我很厌烦。”
蓝桉这样坦诚地和我说他的感受,我反倒觉得是自己有些鲁莽了。我低低地说:“对不起。”
蓝桉摇了摇头:“你不用急着道歉,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现在不带任何偏见地对你说,苏一,你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作为你曾经的男朋友,我不想由我辞退你,你自己辞职吧。”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吧,刚才的低姿态,不过是为辞退我,做一个顺理成章的铺垫。
我说:“你听我解释,我接手戴先生的时候,资料里就没有花粉过敏这一条。”
“戴先生是我从英国请回来的酒店方面的专家,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过来帮我。你的疏忽已经直接影响他对我们酒店的感观和判断。苏一,如果你真的做过我女朋友,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决定的事,不需要听别人解释。”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努力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只是你的Boss。他现在不想用你,你最好别再争辩,乖乖闭紧嘴巴。
我僵直地站起身,走到门前。
蓝桉忽然叫住我:“苏一。”
“什么?”我停下来,没有回头。
“明天别忘了交一份辞职报告给杜有唐。”
我哼地发出一声冷笑,拉开办公室的门,却看到Icy正站在门外,刚收起偷听的姿势。
他无声地让在一旁。
我说:“没听清吗?我告诉你,我明天,主动辞职了。”
Forgetting39:虫洞时刻
八月的日光给城市披了身闪亮的金甲,周身流转着耀眼的光。我没有回办公室,直接走出了大厦,走进狰狞的暑气里。
我打电话给洛小缇:“出来K歌。”
“啊?”洛小缇惊讶地说,“现在啊?Lino他……”
我口气散淡地说:“不用为难,来不了就算了。”
“来。”
洛小缇从来都是舍命陪君子的典范。那一天,还能找到的人,就是暑假赋闲在家的钟南。
不是休息日的午后,偌大的歌城只有我们三个人。钟南要了两打喜力。我说:“不,要二十打。”
洛小缇和钟南不约而同地说:“啊?!”
洛小缇说:“你疯了,小一,就咱们三个人。”
我拿起麦,大喊一声:“今天喝不完,就别走!”
我们鬼哭狼嚎了两个小时,人就开始犯晕了。钟南还好,一个人站在立麦前,扯着脖子狂喊林肯公园的老歌。
我和洛小缇依偎在一起,像一对快要化掉的冰激凌。洛小缇半眯着眼说:“说吧,怎么了?”
“我辞职了,不该庆祝吗?”
洛小缇坐直身子说:“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他逼的。”
洛小缇的脊柱又软了下来,斜倒在我身上,说:“他妈……的!”
我“噗”地笑出来,可心里也“噗”地穿出一个破洞,凉飕飕的。
从此,我就算真的退出他的生活了吧。
这样简单,没有挣扎。
也许,在我的内心里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只是我强撑着,不去正视它。
洛小缇对着钟南招了招手说:“嗨,那位小哥,你过来。”
钟南迷迷糊糊地走过来说:“干吗?”
洛小缇拍了拍身边说:“坐这儿。”
钟南更迷惑了,坐下说:“到底干吗?”
“我好想揍你。”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以前被某人欺负得太久了。”
洛小缇突然尖叫了一声,骑上钟南的大腿,挥起拳头向他打过去。
钟南当然不会还手,只能双手护住头说:“你喝多了!”
而我在一旁看着,突然心血来潮,一把推倒钟南,也向他的后背打过去,嘴里大喊着:“让你欺负人!让你欺负人!”
钟南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从沙发一直滚到地上,砸翻一片瓶子。
他从地上爬起来,把我们推坐在沙发上说:“够了啊!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而我和洛小缇就那样哈哈笑着,笑到声嘶力竭,笑到涕泗横流。
钟南傻傻地看着我们,说:“你们俩今天都什么毛病?疯了!”
我们不是疯了。我们只是觉得爱上某个人,真是太辛苦了。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脑子昏沉沉的,有根神经在一蹦一蹦地疼。我趿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吓了一跳。
钟南竟然就睡在沙发上。他赤着上身,洗过的T恤挂在敞开的窗口,轻轻地摆动着。
依稀记得昨晚他送我回来,被我吐了一身。
他睡得很熟。
我走过去,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静静地看着他。
他安静的样子,真的太像蓝桉了。
如果是蓝桉深睡在我的客厅,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吧。
这样简单,这样美好,像所有普通的男朋友一样,照顾他酒醉的女朋友,守护她的安全。
忽然,钟南睁开了眼睛。
他离我那么近,我有一瞬的呆愣,他便欺身吻住了我。我想逃,可意志却涣散了。
明亮的阳光从窗口流泻进来,漫散出潋滟的金色,空气里浮动着旧日盛夏的气息。
我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他仿佛穿越时间的虫洞,溢满往昔的记忆。
我闭起眼,心脏在唇峰柔软的纠缠中,悄然碎成细细的粉末。
钟南敏感地停下来,轻轻抚着我的脸颊说:“想起他了?”
“以后别这样好吗?”
“对不起。”
钟南从沙发上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衣服,离开了。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头在纷杂的蝉鸣里,变得更痛了。
下午,我把打好的辞职报告,用E-mail发给了杜有唐。他打来电话说,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时间挽回。
我说:“谢谢你,杜经理。这都是早晚的事。他想我走,我就没机会留下。”
杜有唐也有些无奈。
下午两点,洛小缇来敲我的门。
我打开门,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眼睛肿着,头发胡乱地梳了个发髻。她一进门,就问:“咦,钟南那小子呢?”
“中午就走了,你找他干什么?”
“说好我来了再走嘛。”洛小缇一头栽在我床上,不想起来。
想起中午“误吻”那一幕,我有点儿脸红。我说:“干吗非要你来了他再走啊?”
“我们决定无接缝式看住你啊。”
“神经!你以为我会自杀啊。”我也倒在床上,“早就被某人打击习惯了,死不了的。”
洛小缇说:“我就剩你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了。我怕你成下一个谢欣语。”
我抱住洛小缇,把头埋在她身上待了一会儿,说:“你好像胖了呢。”
“去死!”
于是我们嘻嘻哈哈地拿着枕头打闹开了。
有朋友真好,胡乱地开些玩笑,心情也就没那么差了。
洛小缇倒在床上,说:“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来我的工作室吧。我给你开工资,怎么样?”
“我能做什么啊?”
“国际珠宝展马上就要开始了啊,怎么说你和安澜那么熟,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我想了想,反正也不知道干什么好,不如就跟着洛小缇混吧。
Forgetting40:奢望的藤蔓
因为Q的帮忙,洛小缇的“锦鳞”挤进了珠宝展的重点展区。重点展区设在A座最高的八十八楼展示厅,大块大块的玻璃天顶,把天空分割成明蓝色的碎片。
洛小缇只分到了十分不起眼的角落。不过,能和N多顶级品牌放在一起,洛小缇已经很满足了。
洛小缇请设计师把自己的展区,设计成水墨山水。从效果图上看,清淡的背景色,反倒把彩钻饰品衬托得无比鲜丽。而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监工。
洛小缇的工作室,有五位年轻设计师。洛小缇一般只出创意和设计理念,大部分的细节完善,都是由其他设计师完成的。作为一个新出道的设计师,她已享受到了顶级大牌设计师的待遇。
洛小缇说:“没办法啊,谁让‘幕后黑手’是我男朋友呢?”
洛小缇这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从来不掩饰自己挥舞金钱大棒的乐趣。那段时间,钟南天天来陪我当监工。洛小缇这位闺蜜级Boss恨不得我在上班八小时之内,就闪电般地开启新恋情。
八月的最后一周,装修基本完成了。验收方面,钟南显示出男人优越的基因。我看到的都是灯头摆没摆正,胶水有没有擦干净。可钟南看到的都是线路铺得合不合理,插座位置是不是到位。钟南足足检查了半个小时,才让我在验收单上签了字。
我签好说:“小缇请我真是赚到了。”
钟南说:“为什么啊?”
“花一份钱,请两个人。”
钟南半开玩笑地说:“那让她也把我请过来吧。咱俩又可以做同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传过来。
是蓝桉和戴何铭。
蓝桉说:“这是我们第一次承办珠宝展,希望你能帮我推荐一位有经验的安保顾问。”
戴何铭说:“没问题。这方面我还是有些朋友的。”
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蓝桉侧头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指了指牌子,说:“我现在帮小缇做事。”
蓝桉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仿佛我就是与他毫无关系的旧员工。
我背过身不去看他,可是心里却泛起一股浅浅的躁意。我忽然看见背景墙上一幅创意水墨画挂歪了。我对钟南说:“那个歪了,你上去扶一扶。”
钟南拿过梯子,爬了上去,轻轻地推了下画框的一角说:“这样呢?”
我摇头,说:“是右边……又高了……左边再上去一点儿,再移一点儿……又高了……”
钟南泄气地说:“唉,到底是要怎样啊,大小姐?”
其实,我也不清楚是真的没挂好,还是烦躁的情绪让我觉得没挂好。
我不耐烦地说:“算了,你下来吧。我来。”
钟南爬下梯子说:“喂,你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
我赌气地爬上去,胡乱推了推画框。其实那么近,我根本看不出它到底正不正。洛小缇刚好打来了电话,我一只手扶着梯子,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可手机却像鱼一样从我手里滑脱了,直飞到地上。
钟南追过去说:“我来,我来。”
而我气恼地准备从梯子上下来,谁知道高跟鞋上梯子容易,下梯子难。一不小心,鞋跟就挂在了梯子上,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平衡。我尖叫了一声,挥舞着胳膊,拉着梯子一起向后仰去。
钟南眼疾手快,转身就向我奔过来。
可是,有人比他还要快。
我只看见一道黑影,单手一撑,就敏捷地跃过身侧的工作台,然后顺势踹飞挡在他面前的滑轮椅。那椅子箭一样滑过我身下,直磕在钟南的腿上。钟南“呀”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而我却稳稳地落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这是蓝桉回来之后,第一次这样用力抱住我吧。
我看着他清俊的脸庞、深黑的瞳眸,似乎浮动了久违的关怀。我不敢出声,怕惊动了这一刻的温情。可是蓝桉却轻咳了一声说:“可以下来了吗?”
我仿佛从五彩的虚幻世界,一直跌进冰冷的现实。
钟南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对蓝桉说:“喂,你这个人也太过分了吧?”
蓝桉放下我,像是没看见他似的,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蓝桉接住我的那一瞬。
看来他注定是我的劫数,我拼命告诫自己,不要有幻想。可是我的心脏依然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滋长出奢望的藤蔓。
爱情也许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陷阱,明知就在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迈进去。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反正展区已经装修好了。我打电话和洛小缇请了假,她说:“还请什么假啊,搞得这么正式。一会儿我和钟南找你去玩。”
“钟南在你那儿?”
洛小缇顿了一下,说:“啊,他找我商量点儿事。”
我嘟囔着:“他不是也要到你公司上班吧?”
“没有,怎么会?”
“我和你说,你别给我惹麻烦了。你要对他多放放电,让他喜欢上你,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洛小缇发出一串“呵呵呵呵”的笑声,听起来好像很心虚。
下午的时候,洛小缇和钟南才过来。
他们一进屋,洛小缇就兴奋地说:“嗨,昨天发生什么情况了?我竟然没赶上。”
我狠狠地瞪了钟南一眼,又不是女人,这么八卦。该不是他找洛小缇诉苦去了吧。
我说:“也没那么夸张的,就是我从梯子下摔下来,蓝桉接住了我。没想到,蓝桉的身手还那么好,真是永远不败的男神啊。”
洛小缇怅然地说:“就是……还记得以前,他从教室窗子跳出去,真是帅死了。”
我也不由得想起高中时的蓝桉,说:“可不是吗,那时候觉得他是世界上最酷的男生了。”
钟南猛咳一声,愤懑地说:“你们有病啊?两个人喜欢同一个男人,还喜欢得这么有默契。”
我和洛小缇不约而同地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钟南顿时灰暗了。
Forgetting41:告诫室里的女孩儿
这几天,钟南找到了新乐趣,组队参加剧情密室逃脱。他怕我没心情去玩,先去找了洛小缇当说客。其实,我怎么会没心情呢?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
钟南订的密室是“贝克街”的主题,可是到达之后,机关却出了问题,临时调换到了“吸血鬼”。洛小缇听了,反倒更高兴了。店家送给我们三副荧光森森的大白牙。
第一间密室,布置得像个宫廷卧室,光调得很暗,时而有忽强忽弱的声音划过头顶。地上躺着一具“女尸”,惊恐地张着眼睛和嘴巴。脖子的伤口中,有“鲜血”喷溅了一地,大概是混了荧光剂,在低暗的紫光中,折射着明红的光。
洛小缇马上得出结论:“吸血鬼一定是吸了一半就逃跑了。”
我问:“为什么呀?”
“你没看过电影吗?吸血鬼都是把人血吸得一滴不剩。这个人喷了这么多,肯定是吸血鬼吸了一半,就遇到了情况,先跑了。”
钟南在一旁黑着脸说:“姐姐,这是剧情版好吗?不用自己编的。”
钟南按了门口的按钮。
有个阴森森的声音,慢悠悠地讲了前情。大概是说,十七世纪欧洲某国的公主,半夜被吸血鬼咬了。吸血鬼在吸血的时候,“吸血鬼猎人”出现了,吸血鬼仓皇逃窜。飞遁前,吸血鬼把猎人们封在了公主卧室里,必须找到“解咒卡”,才能出去。
显然,我们就是“吸血鬼猎人”了,但不明白为什么发给我们三副大獠牙。
洛小缇听完,立时高兴地叫起来:“听到没?听到没?和我说的一个样,吸一半就跑了。”
钟南又败给她了。他说:“姐姐,咱们是找出去的方法,不是推理剧情好吧。”
洛小缇对他挥了挥拳头说:“你要敢再叫我姐姐,我就把你打成和那位公主一个样。”
其实谜题不是很难,洛小缇在公主的手里发现了一块布条。钟南在化妆镜前,呵了口气,发现了写在上面的字母……我们根据线索,很快就找到了藏在石砖下的“解咒卡”。
我一看,这也太眼熟了,就是酒店的门卡啊。我拿着它在“十七世纪”的老门锁上一划,“咔嘣嘣”一声,那扇门竟自动打开了,有白色的烟雾和强光喷射而出。
刹那间,我们被震撼了,仿佛真的开启了一扇通往魔幻世界的大门。
随着谜题难度的增加,我和洛小缇也渐渐融入了剧情,在闯过了“蝙蝠山洞”“魔界森”等一系列的密室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间——“末世之夜”。
当密室门关闭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是全黑的,没有一丝光。
我和洛小缇拉起了手,谁都不敢移动。
那个阴森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猎人们,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你们只能移动三件圣物,来打开光明之门,否则将永远地困在黑暗里。”
“啪”的一下,闪过一道白光,像闪光灯暴起的白芒。
接着,又是“啪”的一下。
我“啊”的一声叫出来,因为我在一闪而过的白光里,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垂着密黑的长发,站在我身边。
钟南和洛小缇都被我吓到了,惊慌地问:“怎么了?”
“有人!”我几乎都在尖叫了。
可是当白光再度闪过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又不见了。
房间缓缓地开始透进光芒。那是从一扇高高的彩窗后面射出来的,昏黄的光线,像是落日最后的余晖。
洛小缇说:“哪里有人?”
我惊魂未定地环视四周,除了我们三个,真的再没有其他人了。
这间密室被布置成了教堂的样子,墙上挂着古旧的十字架,下面有排长椅。靠着墙角还有一间告诫室,菱格的木窗,漆成斑驳的深棕色。
洛小缇说:“你是不是看错了呀?”
我心有余悸地说:“也许吧。”
此时,彩窗的光线已经变得有些暗了。钟南说:“快点儿找吧,要不然我们就出不去了。”
我们先在出口的大门上研究了一下,上面浮刻着十分诡异的六芒星图案,中心有一个六菱形的洞,大概是要把什么东西放进去。
洛小缇说:“这应该不太难吧。咱们一人找一样放进去。”
于是我们分头找起来。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间密室,因为它有些像圣贝蒂斯,让人觉得阴暗压抑。洛小缇第一个找到了“六菱形”的东西,是个放在抽屉里的八音盒,打开会叮叮咚咚地响起《致爱丽丝》。
她迫不及待地塞在大门的洞口,彩窗外的光线,突然骤减了一半,可是大门却纹丝不动。
洛小缇说:“不是吧,竟然错了。”
钟南说:“唉,你在门口等着吧,还剩两次机会。”
密室的光线变得更暗了。我和钟南分头找起来。我打开那间告诫室的门,探头分别看了看。其实就是一间小木间,用镂花的木板,隔成了两间。里面除了凳子,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钟南找到了一只铁艺的烛台。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它的底座是六菱形的。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插在大门上。
“咔”的一声,大门竟真的打开了,外面有温暖的光线透进来。
洛小缇给了他一拳说:“嗨,真行啊你。”
两个人一并走出了门外。钟南对落在后面的我招了招手,说:“快点儿。”
可是突然,那扇门竟然“轰”的一声关闭了。
我一怔,才惊觉自己被关在了密室里。
密室隔音极好,只能隐隐传来钟南和小缇在另一边用力拍打房门的声音。
我把门上的烛台拔下来,复又插上去,可是那扇门却毫无反应。我拿起手机,给洛小缇打电话。她安慰我:“别急,机关出了问题,已经去找人修理了。”
我说:“快点儿啊,一个人在里面很可怕的。”
“你别挂电话,我陪你……”
洛小缇的声音,渐渐被“刺刺”的干扰声替代了。我大声地说:“喂,喂,小缇,你还在不在?”
可是电话里,却完全听不到洛小缇的声音。
我真的有些怕了,想起刚才在闪光里出现的女孩儿,一缕寒气,凉丝丝地从后背爬上来。
忽然,昏暗的告诫室里亮起了烛光,摇曳的光晕中,依稀有个人影坐在里面。
她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吧,低着头,黑色长发直垂在脸前。我颤声说:“千夏,是你对不对?”
那个女孩儿却没有回答。
我壮起胆子走过去,直觉一定是千夏在吓我。我咬了咬牙,用力拉开告诫室的门。
那个女孩儿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隔间的台子上,放着一只玻璃瓶,里面燃烧着黑色的蜡烛。
我抓住她的手臂,极度的凉,皮肤像浸着一层水,现出滑腻的苍白。
我说:“你不要再吓我了千夏,我不是秦依瑶,不会怕你这些小把戏。”
那女孩儿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绝不是千夏!
光秃秃的眉毛下面,竟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她用那双全白的眼球望着我,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黑色的牙。
我吓得几乎瘫倒在地,转身向大门跑去。
我用力拍打着门,狂喊:“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而那个女孩儿,却在我身后凄厉地笑起来,她突然反反复复地说:“嗨,酥心糖,我们是该说再见了。嗨,酥心糖,我们是该说再见了。嗨,酥心糖,我们是该说再见了……”
大门猛地打开了。
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钟南。
我惊恐地逃出密室,一把抱住了他。
他也紧紧地抱住了我,拍着我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出来了。”
洛小缇看着我慌乱失措的样子,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这才从钟南的身上滑下来。我转过身,指着告诫室说:“有……有鬼!”
可是告诫室里,却空无一人了。
Forgetting42:六年前的隐喻
晚上,我去了洛小缇家,我不敢一个人住家里。Lino过来找洛小缇去外面吃饭,洛小缇死命拉上我这枚电灯泡。其实,平时我肯定不会去的,但这一天,我真的怕了。因为有我的存在,Lino和洛小缇只吃了顿大餐,就没有安排其他节目。
Lino送我们回去,显然有点儿扫兴。这段时间,他也忙。这位在意大利懒散成性的豪门小开,在中国创立了自己的事业。他正正经经地开了家贸易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他再没那么多时间天天和洛小缇腻在一起了,所以格外珍惜约会时光。后来,他听说我和洛小缇要睡在一张床上,那脸色就别提有多古怪了。
他狐疑地问:“你们……是不是……”
洛小缇不耐烦地说:“是不是什么啊是不是,中国女生都是这样的。闺蜜懂不懂?不懂快点儿回家查一查,今天不想看见你。”
无奈的Lino被她赶出了门。
我们洗漱之后,换了睡衣,并排躺在床上。
洛小缇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想了想,没再提看见那个女孩儿的事。这种没道理没逻辑的事讲多了,我怕别人把我当成精神病。
我说:“可能是害怕一个人,自己吓自己吧。”
洛小缇说:“你别老是吓唬我好不好,你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可怕。要不,你干脆搬过来和我住算了。”
“才住一天,你那位就以为我勾引你成蕾丝了。我要是搬过来,他还不活活掐死我啊。”
“谁管他。”洛小缇不在意地说,“对了,你还别说,钟南这个人还挺Man的。”
“哪儿Man了?”
“嗯……反正就是一种感觉。”
我爬起来,盯着她说:“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啊?别胡扯,他比我小好吧。我怎么会喜欢小屁孩儿?”
“刚才你还说他Man呢?”
“神经了你。”洛小缇一把拉倒我说,“他是你的,别把我拖下水。看你今天害怕的时候,把他抱得那个紧哦,就差爬上去了。”
“小缇,你猜欣语要是在这儿,会说什么?”
“什么?”
我学着谢欣语的口吻说:“骗自己,有意思吗?”
“嘁,学得一点儿都不像。”洛小缇不想和我说这个话题,抱住我说,“快睡觉吧。今天真是累死了。”
这一天的确让人疲惫不堪,却也让人惊恐万分。
我不敢回想白天的那一幕。
可是那个可怕的女孩儿,却悄然潜进了我的梦里,像一只游魂,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我想逃,却无法前行。
心脏在跳动间,失去挣扎的力气。
我的意识模糊了。
身体像分解的粒子,流转飞散。
空气里,忽然有了早春蛰动的气味,阳光繁密地织就出淡金色的迷网。
似乎有人握住了我虚无的手,说:“嗨,酥心糖,我们是该说再见了。”
我一瞬从梦中惊醒过来。
依然是深夜,洛小缇甜甜地睡在我身旁。
我悄悄坐起来,一丝隐暗的恐惧,从遥远的时空,侵袭而来。
我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了。
是蓝桉掉落双子大厦的那天吧。
昏迷中,有人在我耳边说过同样的话。
从此,我与蓝桉再无缘分,六年不见。
这是个隐喻吗,还是我们不可逃脱的征兆?
难道我真的要和他,再也不见。
洛小缇也醒了过来,她攥住我冰冷的手说:“怎么了?”
我喃喃地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但愿,它只是个噩梦。
但愿,它不会应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