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凡尔纳科幻故事精选(上)》(7)
冰雪冬天
1.黑旗
5月18日早晨,才5点钟神甫就起床了,这里是古老的敦考克教堂,一如往日,神甫将为几个忠实的教徒举行弥撒。
正当他穿好教袍,向圣坛上走时,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这是一个老水手,年龄大约60岁,但他身体依然硬朗,精神很好,一副憨厚朴实而又乐观开朗的模样。
“神甫,”他叫住神甫,“请稍等。”
“这么早你跑来做什么,让·科布特?”神甫问。
“做什么?唉,当然有要事找你。”
“行,我做完弥撒后……”
“弥撒?你还想做弥撒?”
“为什么不呢,让·科布特?”神甫惊奇地问,“而且已响了三次铃……”
“我管它响了几次铃,”让·科布特打断他的话说道,“让它接着响吧!神甫,您承诺过的,您要亲自在我儿子路易斯和侄女玛丽的婚礼上表示祝福的。”
“噢,他已经回来啦?”神甫喜出望外地问道。
“快了,”科布特说,“太阳升起时,我们的双帆船已经出现在瞭望塔的望远镜视野中。”
“那么先向你祝贺,科布特。”神甫说,“我答应过的当然算数。让牧师替我做弥撒,路易斯一回来,我随叫随到。”
“我想不用占用您太多时间,”科布特说:“但您要宽恕他在北海中的恶行。等他一下船就立刻来教堂举行婚礼,就这么说定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你还不快去准备,科布特。”
“好。我这就去了,再见神甫。”
科布特跑回到码头上的家中,他很惬意能够从这看到深爱着的北海。
老科布特在海上干了大半辈子,先替别的船主做事,后来自己攒够了钱,就在此安家落户,并自己买了船。他用船把木材、钢筋和沥青从北海运出去,高价卖掉。日子渐渐富裕起来,再后来他的儿子路易斯接替了他的船长位置。儿子很为他争气,受到了当地船长的一致推崇,成为敦考克最出色的水手。
路易斯与玛丽心灵相通,并不因远航北海而有丝毫淡忘,玛丽也是日夜思念着他。她是一位美丽善良的佛兰芒姑娘,属荷兰血统,今年不到20岁,母亲临终前将她交给自己的弟弟让·科布特照管。科布特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并且路易斯和玛丽两情相悦的心思并没有逃出老水手的眼睛。
要是船做成一笔大买卖回来了……科布特盼望能赚到一笔可观的钱。船三个月前出发的,路过挪威西岸的博多,很快就返航了。
科布特一进家门,就发觉屋内与往日不同,到处装饰一新,而且玛丽也已身着婚纱,脸上写满了幸福。
“我倒盼着,船再晚些到达,我们还没准备好呢。”她说。
“抓紧,玛丽,”科布特回答,“今天的北风会加快返航船的速度。”
“亲友们您都通知了吗,舅舅?”
“那还用说。”
“律师和神甫呢?”
“都通知了。就差没通知你了,所以你还没准备好。”
这时走进一个人,是老朋友克莱博。
“嗨,老伙计,”他叫道,“这下你走运啦!怎么这么会算计,当局刚决定为海军购买一批木材。”
“那又怎么样?当局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也明白,克莱博先生,”玛丽说,“现在我们唯一关心的就是路易斯。”
“我知道,不过这批木材生意……”
“你要参加婚礼。”科布特没让商人说下去,他把克莱博的手攥得生疼。
“这笔交易真是……”
“克莱博,当地每个人我都通知到了,所有的水手都要参加婚礼。”
“我们要去码头等他吗?”玛丽问。
“当然,”科布特不容置疑地说,“而且大家要排好队,两人一排,还请了乐团。”
客人们很快都到齐了,尽管时间还早,却没有一个缺席。每个人都向老水手献上诚挚的祝福,因为他值得让人敬重。玛丽向上帝祈祷已毕,很快穿着婚纱走了出来,脸上光芒四射。女人们都亲吻了她的脸,而男人们则吻了她的手,科布特示意出发。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景象,朝阳下一支欢乐的队伍整齐地走向海边,整个敦考克港都轰动了,从窗口和半开的门口都有脑袋伸出来,都表示着真诚的祝贺和欣喜的赞美。
欢乐的队伍到达了码头,天气出奇的好,太阳也在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清爽的北风吹得浪花四起,一张张白帆点缀在蓝色的海面上,海鸟在上空自由翱翔。
南北两个码头伸入海的纵深处。北码头上挤满了参加婚礼的人们,站在港口尽头的一栋小楼前。双帆船正飞速驶来,科布特手拿望远镜,指点着船,自豪地回答着亲人们的提问。
“看我这船!”他大声说,“又干净又平稳,毫无破损和遗漏。”
“看到路易斯了吗,船长?”有人问。
“没有。嗨,他一定是在驾驶台上!”
“船上为什么插旗子?”克莱博问。
“谁知道,老伙计,他自有他的道理。”
“给我望远镜,舅舅!”玛丽喊道,“我要首先看到他。”
“但别忘了他可是我的儿子呀,小姐!”
“他30年前就已经是您的儿子啦,”玛丽笑道,“但他只做了我两年的哥哥。”
已经看得更清晰了。船上的水手做好了抛锚的准备,但人们仍没看到路易斯。
“看!那是大副安德烈。”克莱博叫道。
“木匠菲德尔也在那儿。”有人说。
“还有老伙计佩尔南。”
双帆船距码头还剩一箭之遥时,象征哀丧的黑旗突然升了起来——船上有人遇难了!
一丝惊惧掠过人群,玛丽已是浑身发抖。
双帆船沉痛地伏在岸边,甲板上死气沉沉。玛丽、科布特和好多朋友都奔到船上。
“路易斯呢?”科布特问。
水手们无言地脱下帽子,悲伤地看了一眼黑旗。
玛丽惨叫一声,昏倒在科布特怀中。
双帆船是由安德烈带回来的,但路易斯没有随船返航。
2.老水手的计划
玛丽被她的朋友们扶回家后,大副安德烈便把路易斯遇难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科布特听。
4月26日,船驶近挪威海岸的大漩涡。当时正刮着西南风,天气突变,船在即将驶上海角时,却发现了一只纵帆船的求救信号。那只船只剩下了桅杆,正被一步步地带入漩涡。路易斯毅然决定前去营救。他不听众人阻拦,带着驾驶员库吐瓦和水手皮埃尔乘一艘小艇而去。水手们眼看着他们消失在雾色中。夜晚临近了,风浪越来越大,双帆船再等下去也会有可能被大漩涡吞没,不得不逆风向西南行驶,随后几天一直在路易斯失踪现场附近搜寻。但路易斯船长和两名水手都没再出现,也没发现小艇和那只纵帆船。大副安德烈应急不乱,指挥双帆船返回敦考克。
科布特听着,老泪纵横。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儿子是为救人而英勇献身的。
这一灾难迅速震惊了敦考克,善良的人们都来向科布特和玛丽表示同情和慰问。安德烈并对玛丽说,路易斯船长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深爱着她。
悲痛稍减之后,科布特思前想后地琢磨这件事。第二天,他问安德烈:“安德烈,你能肯定路易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是的,老船长。”
“你们认真搜寻过他吗?”
“当然,老船长,但不幸的是,路易斯船长和两名水手肯定被卷进大漩涡中了。”
“那么,安德烈,你还乐意做我船上的大副吗?”
“那要看谁来接任船长。”
“我!我来当船长。”科布特道,“马上卸货,召集船员,我要立刻起航去寻找路易斯。”
“但他已经死了,您要节哀。”安德烈以为他悲伤过度,有些冲动。
“这很有可能,”科布特固执地说,“但我也希望他会获救。我要找遍挪威所有的港口,直到我确信他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我才能死了这条心。”
眼见科布特决心已定,安德烈不再说话,他无言地走开了。
科布特又将他的计划讲给玛丽听,玛丽噙着泪花点着头。尽管她已不敢奢望未婚夫还在人世,但她眼中仍闪现出希望的光芒。
事不宜迟,科布特决定立即起航,船只一切完好,不需维修。他告诉水手们,只要大家继续在船上干,一切报酬照旧,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的船长是他。路易斯的朋友都来了,其中包括阿南、菲德尔、佩奈南、格拉德林、奥匹克和杰斐克这些优秀的水手。
科布特再次向安德烈发出邀请。大副的能力突出,这一点从他将双帆船成功带回就足以证明。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说给他点时间好好想一下。
“那好吧,安德烈,”科布特说,“我们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加入。”
佩奈南是科布特忠实的伙伴,他们曾一起出航多次。玛丽小时候常常睡在他的臂弯里。他对她有父亲一般的慈爱,而她对他则有女儿一般的温顺。
双帆船一周便已准备就绪,这次没装商品,而是储备了肉、饼干、面粉、土豆、烟叶、茶叶、酒、咖啡等日常生活用品。
船队定于5月22日出发,但直至前一天的晚上,安德烈还没给科布特一个明确的答复,他还在犹豫不决。
晚上他来到科布特家中,科布特没在家,但门虚掩着,他就走到玛丽的房间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传出对话声,稍加分辨,听出是佩奈南正在与玛丽交谈。
显然他们已经交谈很久了,因为玛丽正在兴奋地与佩奈南争论着。
“我舅舅多大年纪了?”她在发问。
“有60岁吧。”佩奈南回答。
“那他会不会为了找到儿子而甘冒巨大的危险?”
“但老船长身强力壮,精力旺盛。”
“好,佩奈南,”玛丽道,“爱一个人可以让任何人变得强壮,而且上帝会保佑我。只有你对我好,你非得帮我不可。”
“不行,”佩奈南反驳道,“这不是你能做的,玛丽,我们也不知道会找出多远,我们也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曾亲眼目睹多少身体强健的男人葬身大海。”
“我的好佩奈南,”玛丽央求道,“如果你这次不帮我,那就证明你不疼我。”
安德烈见玛丽的随行已成定局,就立刻下了决心,等科布特回来时,安德烈对他说:“我愿意继续在船上工作。我的疑虑已经打消了,你尽管相信我的忠诚。”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安德烈。”科布特握住他的手,然后回头喊道,“玛丽,我的女儿!”
玛丽与佩奈南一起走了出来。
“明天一早就出发,”他对玛丽说,“可怜的孩子,这是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舅舅!”玛丽紧紧地抱着他。
“玛丽,上帝会保佑我把你未婚夫找回来的。”
“不错,我们一定尽力找到路易斯。”安德烈附和道。
“噢,你也要与我们一同去?”佩奈南问道。
“是的,佩奈南,他仍是我的大副。”科布特宣布道。
“哦!哦!”佩奈南不置可否,态度冷淡。
“这小伙子很有主见,也很棒。”
“你也是,老船长,”安德烈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榜样,你经验丰富又老当益壮。”
“就这样,朋友们,回去做好上船的准备吧。”
安德烈和佩奈南出去了,房间里玛丽独自在默默地流泪。科布特不忍再惹她伤心,便决定出发时不告诉她。于是吻罢她就回房去了,凌晨3点悄悄离开,没有惊动她。
听到船要起航的消息,科布特的朋友们都来为他送行。神甫又向双帆船做了祈祷,人们恋恋不舍地握握老人的手。老人登上船头,安德烈下令出发。
船升起了帆,在西北风吹动下快速驶去。岸上所有人都跑着为船祝福,只有神甫站在那里,祈祷上帝帮助这些勇敢的人们。
3.一线希望
这是一个最舒适的季节,大家都盼着尽快赶到出事地点。
科布特为这次出航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首先抵达法洛岛,那里经常北风肆虐,可能会卷走船只。如果在那里搜遍了也找不到路易斯,就会继续沿挪威西海岸向前,直达更远的北极。
安德烈却提议应去冰岛海岸搜寻;但佩奈南却认为事故发生时正刮着西风,遇难船只也许没被吹往挪威海岸,但愿能发现一点儿线索。
起航的第二天,科布特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航行地图,突然一只小手温柔地搭上他的肩头。
接着耳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别失去信心。”
他惊讶地回过头来,玛丽吻了吻他。
“玛丽,我的孩子,你怎么上来的!”他叫道。
“既然父亲能冒险去找儿子,妻子就能出海去找丈夫!”
“可是我的女儿!这种艰苦你根本无法忍受!你难道没想到你会拖累我们吗?”
“不会的,舅舅,什么苦我都能忍受,请相信我。”
“我们也不知道最后会到哪里去,玛丽!你看到地图上没有?我们眼下正驶近的地方,别说一个女孩子,就连我们这些久经风浪的老水手心里也没底。”
“但是我毕竟出身于水手世家,海上风暴的故事我听得多了。而且这次还有您和老佩奈南呢!”
“佩奈南!是这个老糊涂把你带上来的?”
“是的,舅舅,但他也是让我缠得没办法才答应的。”
“佩奈南!”科布特高声叫道。
佩奈南匆忙地跑进来。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老家伙,那就来照料好玛丽吧。”
“您放心吧,船长,”佩奈南回答,“她已经很坚强了,会成为我们船队的小天使,而且船长,我相信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玛丽很快被安置到水手们为她特意准备的船舱里。
7天后,双帆船到达法洛岛,虽然把整个岛翻了个遍,但仍毫无结果。没发现有沉船或船体的残骸。当地人也没人听说发生过什么海难。
到6月10日,他们已经搜寻了10天,只好继续前行,沿着挪威海岸平静的海面向前快速行驶。但寻遍了整个挪威海岸照样一无所获。
科布特下令驶往博多港,想从那里得知路易斯营救的那艘纵帆船的信息。
船于6月30日在博多港靠岸,当地政府把一只海岸上发现的瓶子拿给科布特看。里面有一封信,信上写道:“4月26日,弗洛恩号纵帆船被哈迪号双帆船的小艇搭救,我们被海潮带到冰面上,求上帝保佑!”
科布特首先意识到要感谢上帝,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儿子可能没死。弗洛恩号是挪威籍船只,只可惜后来没有了消息。但起码知道船被海浪推向北方去了。
刻不容缓,船立即动身赶往北极海域,木匠菲德尔认真检查了船体,确认它的结实程度能抵抗冰块的撞击。
佩奈南曾多次在北极海域捕鲸,所以他特意在船上预备了皮毛衣被,还有制作雪橇的木材。又多装了些食品、烈酒、煤,因为这个冬天他们可能不得不在格林岛上度过。另外,千方百计高价买来大批的柠檬,用来对付坏血病这种北极杀手。
按照船长的指示,还配了一些镐、铲和锯子,用以破开和锯断冰块,甚至还买了几条用来在格林岛上拉雪橇的狗。船员们积极响应,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佩奈南虽然不动声色,却严密监视着安德烈的行动。这个荷兰籍青年的来历无人知晓,只是通过两次同船远航,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出色的水手。佩奈南眼下还找不到借口指责他,除非发现他太靠近玛丽。总之,他不会让他逃出他的视野。
7月15日,双帆船一切准备就绪。这个季节去北极最适合不过,因为冰雪在两个月前已开始消融,因而能向北更推进一段进程,双帆船张起风帆向布鲁斯特角疾驶。那是格林岛东岸位于北纬70度的一个港口。
4.狭道
7月23日,远方天空中一片白光预示着将会遇到第一座冰山,冰山正自戴维斯海峡向大海中漂移。瞭望员也倍加警惕,因为撞到冰山就会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船员们分作两组轮流进行观察,一组是菲德尔、格拉德林和杰斐克,另一组是安德烈、奥匹克和佩奈南。每组上岗观察两小时,因为人在冰雪地区精力会降低一半。尽管他们还没进入北纬63度圈,但温度却已降到零下9度。
当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的时候,玛丽会到甲板上来站一会儿,她的双眼也慢慢地适应了北极那令人目眩神驰的景象。
8月1日,她又来到甲板上,和舅舅、佩奈南以及安德烈边走边谈。此刻船正驶进一条宽3英里的海峡,大团大团的冰块从海峡北边迎面漂来。
“还要多久才能看到陆地?”玛丽问道。
“用不了三四天了。”科布特回答。
“到那里能发现路易斯的行踪吗?”
“但愿如此,孩子。但有可能我们的航程还要延伸到很远,恐怕弗洛恩号船会被推到更远的北方去了。”
“这种可能性极大,”安德烈接口道,“暴风刮了三天都没停,当一艘船没有了抵抗风暴的力量时,三天内可以被吹得很远很远。”
“请不要忘了,安德烈,”佩奈南插嘴道,“当时是4月,正值冰块尚坚固时,冰层肯定会把船拦住。”
“那它只能被冰层撞得稀巴烂,”大副回答,“因为它已经失去了控制。”
“但他们会很容易通过冰层到达陆地,因为那儿离陆地已经很近了。”佩奈南反驳道。
“也许吧,我想很快就能见到陆地了。”科布特及时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安德烈与佩奈南每天要进行多番争论。
“看到了!”玛丽叫道,“看到大山了!”
“不,我的女儿,”科布特说道,“你看到的是些冰山,是我们遭遇的首批冰山。万一我们被它们卡住的话,就会被它们击得支离破碎。安德烈、佩奈南,小心应付去吧。”
已经有五十多团冰山漂浮着出现在远方,并向船迅速靠近。佩奈南双手死死把住舵,科布特站在横木上为他导航。
太阳落山时,船已穿行在冰山丛中了。冰团具有无坚不摧之势,因此要尽量避开它,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更麻烦的是航线的不确定性,因为四周的一切瞬息万变,雾也在变浓。玛丽跑进了自己的船舱里。全体船员依照船长的指示,列立甲板两侧,每人手持长杆和钢叉,以撑开要撞到船上的冰块。
船快要驶入一个狭道,不时有冰块擦到船身上。幸好船身细长,能顺利穿过冰山峡谷。耳边冰山撞击声不绝,如同连续爆炸声一般。
科布特已经看不到黑暗中的一切了,他只好下到甲板上,命令把船帆卷起来,否则船极易搁浅。
“见鬼的远航!”安德烈愤怒地诅咒着。
“我们脱险后,应该好好感谢冰山女神的帮助!”奥匹克应声道。
“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冰山!”安德烈咆哮着。
“谁又知道冰山过后还要对付什么危险?”奥匹克也抱怨说。
“别这么多废话,”杰斐克说,“小心身边。等我们脱险之后,你可以好好发顿牢骚。”
这时,迎面有一团巨大冰块正快速漂近,碰撞似乎无法避免了,因为它几乎把整个峡谷堵住了。
“把好舵了吗?”船长问佩奈南。
“不行,船长,舵已经失去作用了。”
“沉稳点,伙计们,将冰钩插到船的上缘上。”船长高声喊道。
这块60英尺高的冰块如果撞上船,就会把船打得粉碎。恐惧充满了每个人心头,水手们不听船长的命令,全都向后退缩了。
当距冰块仅剩半锚链远时,大家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船边水花四溅,船被巨浪高高抛起。
水手们发出惊恐的喊声,等一切过后,大家睁眼一看,冰山不见了,眼前是落日余晖下的开阔水面,仿佛光明的前程正在向他们招手。
“呜呼!胜利通过!”佩奈南高叫,“把中帆和后帆调好吧。”
5.利物浦岛
现在船在穿过一片广阔的海域。但远方天边是一片雪白,表明一个冰雪的世界正在迎接他们。
船在船长的指挥下驶向布鲁斯特色,这里阳光十分微弱,说明已到了温度极低的地球偏远的角落。
8月3日,船又穿行在冰山狭道中,但这些冰团是固定不动的。船在一锚链宽的水域中小心地前行。
玛丽得到了佩奈南慈父一般的照料,虽然天气已极冷了,她还是照他说的每天到甲板上走动二三个小时,因为要想健康,必须不停地锻炼。
她确实是个勇气可嘉的好姑娘,她的谈话会给水手们带来快乐,水手们也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安德烈,他显得太热情了,而玛丽对他的殷勤却总是很冷淡。因为安德烈只是一味地谈他的将来,而极少说到眼前,而且他经常流露出对寻找路易斯的不屑。对路易斯的死他深信不疑,这也意味着玛丽应该接受另一个人的关怀。
但玛丽也没往更坏处想,他一有机会就来陪她谈话。而佩奈南却总是不失时机地赶来打断他们,并消除安德烈那些话对玛丽的影响。
另外,玛丽也不是闲着没事干。在佩奈南的教导下,她开始为自己赶织御寒的斗篷、毛裤。船员们也在忙碌之余为自己准备过冬的衣服,还有海豹皮靴子,以备过雪地时用。在穿越海峡期间的所有业余时间,他们都用在这项工作上。
安德烈以杰出的猎技奉献给大家一顿水鸟美餐,这也弥补了天天吃腌肉的不足。
在经过一番迂回曲折之后,船终于靠近了布鲁斯特色。科布特和佩奈南乘坐一只小艇到达海岸,发现那只是一座荒岛。
船便马上驶向利物浦岛,大家看到有些当地人在岸上跑来跑去,不禁高声欢呼起来。佩奈南懂得一些当地土语,当地人原来也曾向捕鲸人学过一些话,于是沟通更方便了。
这些土著人拿出熊皮、海牛皮、海狗皮和海狼皮来换取他们珍爱的钢和铜,船长轻易地便把这些非常有用的东西弄到了手。
船长接着告诉了土著人他们的来意,问他们可曾听过有船遇难。其中一个土著人马上画了一条船在雪地上,并说那只船是3个月前被海浪卷到北方去的,还打手势说,现在冰山融化让他们无法去寻找那条船,而他们的独木舟又无法渡海。
尽管他们只提供了这么多,却使众人心中充满了希望。他们一致同意跟随船长继续前往北极海域。
临行时,船长向当地人买了六只爱斯基摩狗。8月10日清晨,船进入了寒风凛冽的北方海峡。现在是一年中最漫长的日子。在如此高的纬度内,太阳永远都徘徊在天空中,没有落山的时候。
不过,此地经常有大雪和雨雾天,也能使船内如黑夜一般漆黑。
科布特去北极的心意已决,大家都须加强身体锻炼。甲板之间的空隙全部挡严了,所以早上要打开换换空气,里面还点起了火炉来取暖。另外,科布特让船员们在棉衫外加套羊毛衫,再在外面裹上海豹皮斗篷。
每天给大家分发两次热茶和热咖啡。另外还要注意补充肉食。幸好这里水鸟众多,可以经常吃到新鲜鸟肉。
利物浦岛消失在视野中两天后,在干燥冷风的影响下气温骤然降低,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所以必须抓紧时间,迟了狭道就会被冰封住。双帆船加速穿过海峡,看到两侧的冰层已有30英尺厚了。
当9月3日抵达盖尔海湾时,船不得不第一次停住,因为前面至少有1英里宽的冰团把道路拦住了。现在锯子和镐等派上了用场,轮番苦干了20个小时。大伙发觉冰上冷得不行时,就要到水中去呆一会儿,但海豹皮虽能防水,却不能完全隔潮。另外,在高纬度的体力消耗也是极快的,人很易疲劳,呼吸不畅,再强壮的人也不能长久坚持。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打出一条通道,远离了堵住航道的冰团。
6.冰雪运动
接连几天,他们都在与坚冰抗战,不仅需要用锯子,甚至有时还要用到炸药。
9月12日,船被一个海上冰雪世界包围了,进退两难,温度已降到了零下16度,充满困苦与灾难的冬季来临了。
他们现在正在盖尔海湾的入口处,位置是西经21度,北纬76度。
科布特首先要打开一条小河来安置双帆船,以避免遭受风浪和冰山的袭击。而避风的首选地是安全的陆地,这时离陆地还有30英里,他决定去陆地看看。
于是,9月12日那天他带着安德烈、佩奈南、格拉德林和杰斐克离开了双帆船,每个人都带了两天的食物和睡觉用的兽皮。
刚刚下过雪,不过尚未结冰,这让他们走起来很费劲,有的地方大雪与腰一般深,他们不得不谨慎前行,否则会掉进冰层的裂缝中。
雾越来越浓,到下午5点时,他们只得停了下来。佩奈南在冰山旁找了个避风处,吃过干粮之后,他们把自己用兽皮裹严了,背靠背倒在雪地上,极度疲倦使他们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身上盖上了1英尺厚的雪。幸亏兽皮防水,埋在雪下面反而减少了寒风的侵袭。
科布特又带大家继续前行,将近中午时终于发现海岸上耸立着千奇百怪的冰粒,他们赶到时,水鸟们在身边盘旋起落。躺在冰上的海豹一骨碌爬起来,跳进水中。
“别害怕,动物朋友们。”佩奈南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看来这地方已经来过人了,”科布特道,“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动物是不会这么怕人的。”
“可能格林岛人会经常到这儿来。”安德烈说。
“但是我没发现这有人住过的痕迹,别说营地,甚至没有一个小棚屋。”佩奈南说。
“快来船长,都过来!这儿正好可以挡风。”佩奈南站在一座冰山旁喊道。
“伙计们,过去!”老船长喊道。
大家都去了,这冰山有1英里宽,这确实是个过冬的好地方。现在仅剩将船开过来了。但周围的冰层实在太厚了,恐怕难以开出一条水路,所以只能去找条河才行。他们向北走出很远,但没有找到。
这使科布特很沮丧,而且安德烈对他们的艰苦更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见此情景,佩奈南也有些灰心了。
但是他指出还可以到海岸南部另找一个过冬处。这表明要往回走。但这是必须的,因为大家的干粮快吃完了。
黄昏时他们赶回了昨晚睡过的地方,一天没下雪,他们躺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当晚他们又睡在那里。
佩奈南心中烦躁,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他听到一阵隆隆的闷响,他倾听着,越听越奇怪,于是他拿胳膊捅了捅科布特。
“怎么了,佩奈南!”科布特立刻惊醒。
“你听。”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猛。
“在如此高的纬度,不会是惊天雷。”科布特站起身来。
“莫非是白熊!”
“瞎说!我们在这从来没发现白熊。”
“但它们会主动来会晤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佩奈南持枪奔到冰柱后面。周围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不过现在可以排除那声音是来自冰上周围的什么地方。
是来自脚下的冰层深处!
其他人也被惊醒了,心中装满了恐惧。此刻,除了惊雷般的炸响之外,冰层也在摇晃,已经有人摔倒了。大家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危险。
“杰斐克!格拉德林!你们在哪儿?”佩奈南喊道。
“我在这儿!”杰斐克从雪堆里站出来。
“快过来安德烈!”科布特叫道,“格拉德林呢?”
“我在这儿,船长,”格拉德林惊叫着,“可是我们没救了!”
“不!”佩奈南说,“它救了我们!”
他话音未落,又一阵更猛烈的崩裂声响起,冰层开始裂开,人们只能抓紧身边的冰块,虽然佩奈南不停地鼓励大家,但冰震还是令每个人异常恐慌。两分钟后,冰震停止了,现在只有等黎明到来,因为每前进一步都会有生命危险。为避免掉入冰缝,大家只好尽量不伸开手脚。
天亮了,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怎样一副景象!昨天黑夜前那平坦宽阔的雪原和冰山,现在都已裂成了碎片。
科布特突然惊醒。
“我们的船!呀!它肯定找不到了!”他哭着说。
绝望呈现在每个人脸上,船一旦消失那就什么都完了。
“别灰心,朋友们!”佩奈南说道,“这一场灾难却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样我们的船就能去海湾过冬了。看,船就在那里!它还自己朝我们靠近了1英里呢!”
他们兴奋地跑上前去,杰斐克脚下一滑差点儿跌进冰缝里,幸亏船长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否则他就完了。而这次他洗了一个真正的冷水澡。
船漂出了2英里来迎接他们,重逢的人们欢呼雀跃,幸好船和人都安然无恙。
7.准备过冬
佩奈南再次证实了自己的信念:好人自有好报。这次冰震确实把船到海湾去的水道打通了。船在9月19日驶达海湾,停在离岸两锚链的地方。第二天船的四周就结了冰,人们可以安全走上岸去,他们卷好帆收起来,又按照佩奈南的指导做过冬的准备。船四周的冰迅速加厚,有人说恐怕会对船造成压力而损坏,但佩奈南等到冰层达20英尺厚时,才让他们锯开了船四周和底部的冰,因为此时冰层已不再移动了,船也就没有危险了。
船员们从船舷上端直达网顶垒了一堵五六英尺厚的雪墙,它很快就冻成岩石一般坚硬了,这样可以减少船里的热量散失。用一张帆布把整个甲板盖住,成了好大的一个运动场。
他们又在冰层上建了一座储藏室,把一些零散东西、船舱里的杂物等都拿了进去,船舱成了一间大厅。大房子既易升温,又利于通气。
这些工作在大伙的努力下,9月25日就完成了。但却只有安德烈表现得并不卖力,他只是一门心思去讨好玛丽。玛丽整日只是思念着路易斯,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意。而科布特却看在眼里,他找来佩奈南告诉了这一发现,再想起他一路的表现,不难发现安德烈的如意算盘。万一路易斯的死亡得到证实,安德烈便会向玛丽求婚,等结婚后再回敦考克,自然也就成了科布特的继承者,那他就一举两得。
不过,安德烈太性急,常常太过明显,他曾多次发牢骚说这次搜寻没有意义。但事实却说明路易斯生还的希望越来越大。他有时忍耐不住,就会与科布特争吵起来。而佩奈南又恐怕他挑拨水手之间的关系,所以劝船长表面上还是要对他客气点。
接下来船长便让水手们积极锻炼身体。他吩咐船舱每天早上都要通通风,保持卫生,驱除晚间的温气,早晚两次给大家提供沸茶和咖啡,这都是对防寒有好处的。大家还分组去狩猎,以尽量多补充些新鲜食品。
大家坚持每天做健身操,以防止身体局部在零下30度的低温下被冻得瘫痪了。
另外,佩奈南还极力提倡用冷水洗脸,手和脸都要浸在雪水里。他首先做给大家看,而其他人中第一个敢尝试的竟是玛丽。
科布特还让大家坚持读《圣经》和做祈祷,因为保持信心是很关键的,在这杳无人烟的地球极地,灰心绝望是最大的敌人。
天空阴沉沉的,大家心里也沉甸甸的,暴风雪更加重了这种忧郁和恐怖。太阳和大家见面的机会很少,而且乌云笼罩下根本见不到月光。雪一直不停地下,每天早上大家都冒着猛烈的西风扫去船边的雪。
佩奈南带人在船的附近凿了个洞,每天重新凿开冰封的洞口,从下面汲水,因为深层的水,温度要相对高一些。
三周内这些工作全部完成了,现在该继续搜寻了,船要在这儿停上半年左右,等明年冰雪融化后才能再开辟通道。现在冰封大地,很适合向北探寻。
8.探寻方案
10月9日,科布持召集全体船员,讨论下一步计划,并借此鼓励大伙一番。
他指着地图,把这一带的地形详细讲给大家听。自此向北100英里处有一座孤岛,名叫夏隆岛。如果——这很有可能——那艘挪威船漂向那里,而又没到达夏隆岛,那路易斯他们肯定会在这条“路”上过冬。
除了安德烈之外,大家一致同意。于是通过了船长前去探寻夏隆岛的计划。
大家立刻分头准备,雪橇上装上足够好几周用的食物。佩奈南还在玛丽的帮助下,准备探险的衣服,而船长和大副两人则挑选食物。带了烈酒、咖啡、茶叶、饼干、白兰地和牛肉干等,还要把猎枪、火药、指南针以及望远镜细心包好。
10月11日,天空已没有了太阳,大伙只好点亮油灯。情势紧迫,必须立刻投入探寻,等到1月时,外面冷得都可以冻死人了。
准备工作10月20日完成。现在该挑选探险队员了,玛丽当然不能离开科布特或佩奈南,但这两人探险队中谁也不能少。
然而问题是这种磨难玛丽是否能经受得了。显然玛丽经过一路的艰难险阻,并没有表现怎么不适,她真不愧是水手的女儿。
最后商定,玛丽随探险队同行。大伙在雪橇上为她搭了个小木棚。这让玛丽很高兴,她的确离不开两个保护人。这样,由玛丽、科布特、佩奈南、安德烈、奥匹克和菲德尔组成了探险队。留下阿南、杰斐克和格拉德林在船上守候。各种用品和食物一应俱全,为了尽量向远处推进,科布特还计划在沿途每走七八天就修建一座营房。所有东西装在雪橇上,上面用兽皮帐篷盖好,重量竟然达700磅,五条狗可以轻松拖动。
天气在10月22日那天突然变得晴朗无比,繁星点点,明亮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在地上,温度降至零下25度。
他们定于次日上午出发。
9.雪屋
10月23日上午11点,探捡队踏着明亮的月光出发了。科布特率领大家沿着海岸向北行进,人们踩在坚冰上,一点儿痕迹也留不下。
走出15英里后,他们首次停下休息。佩奈南在一座冰山背后扎下帐篷。玛丽从小木棚里出来活动活动手脚,以免压迫血液循环,现在风已经小了,所以她并没觉得怎么痛苦。她那兽皮覆盖的小木棚称得上是高级卧室。晚上大家就都去睡了,很快进入了梦乡。
大家睡了8个小时后陆续醒来,准备整齐后,人和狗都吃了美味的早餐。然后拔营启程。光滑的冰面减小了摩擦,这使狗很容易拖动雪橇,比空着手的人跑得还快。
但大家很快就感到不适,雪地反光使他们头晕,奥匹克和菲德尔都得了雪盲症。月光通过白色雪原的反射,把人的眼睛刺得生疼。
同时还会遇到光学反射带来的麻烦。有时明明发现是个小丘,但踩下去会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但一般不会太严重。佩奈南说这也是一种锻炼,他提醒大家要先用钢钎试探一下再迈步。
到11月1日,他们已走了十天了。向北前行了150英里,所有人都感到极度疲乏。科布特头晕得厉害,视力严重受损。奥匹克和菲德尔只能一边摸索一边前行。玛丽因为尽可能躲在木棚里,没受多少苦。而佩奈南凭借他那超人的毅力,顶住了一切疲乏。只有安德烈最轻松了,寒冷和刺眼的反光似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他那铁打的体魄能够抗拒任何艰难困苦。看到强健的佩奈南也有些失望了,他暗自欣喜。他意识到很快大家就不得不掉头返回了。
11月1日,大家都感觉应该停下休整一两天了,选好宿营地点,大家就动手垒雪屋。菲德尔来画地基,长15英尺,宽5英尺。其他人则分头去搬冰块,先用刀砍,再搬来垒起来,墙壁有5英尺厚,5英尺高,结构稳固,估计几天也用不坏,四面墙垒了8个小时。门开在南面,屋顶上盖了帆布帐篷,又用了3个小时,才把用大冰块做成的屋顶垒好。房子完成了,大家疲惫地走进屋内,个个瘫坐在地,科布特累得都爬不起来了。安德烈又借此机会旁敲侧击,使船长放弃了继续搜寻的打算。佩奈南觉得遭受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太可惜了,但现在所有人都垂头丧气,他也无法再坚持了。
但尽管已打算返回,大家仍需休息几天,至少这三天要呆在这里。11月4日那天,老船长把一些废弃的东西埋藏在海岸上,并在上面打上木桩。
他们定于11月5日上午10点动身。大家心里都很沉重,玛丽看到舅舅悲伤的样子,强忍住自己痛苦的泪水。白费了半年劲!白受了半年罪!白干了半年活!佩奈南毫不掩饰对软弱同伴的愤慨。
而安德烈却满脸的得意。
10.活埋
11月4日的晚上,大家正在准备晚餐,佩奈南正在砸烂木桶烧火,突然一股浓烟倒灌进来,同时雪屋猛地晃动一下,大家都吃惊地喊起来,佩奈南一下窜到屋外。
天地漆黑一片,狂风夹着飞雪怒吼着,天气冷得出奇,他觉得手都似乎冻僵了,他赶忙抓了一把雪在手上搓着,然后返回屋内。
“遇到暴风雪了。”他叫道,“现在只有靠上帝了,如果把我们的房子吹倒,我们就肯定完蛋了!”
狂风的呼啸声中还夹杂着冰屋下传来的巨大轰隆声。海岬上的冰山崩裂而下,在海水中咆哮着远去了。狂风肆虐着,似乎要将整个房子刮飞。更令人费解的是,在如此高的纬度,狂风暴雨中竟然还闪着磷光。
“玛丽!别怕,孩子!”佩奈南抓住玛丽颤抖的双手。
“我们完了!”菲德尔哀号着。
“大家快找条活路吧!”奥匹克叫喊着。
“我们赶快离开雪屋吧!”安德烈提议。
“不行!”佩奈南一口否决,“外面一定冷得可以冻死人,而呆在屋里也许还能活下去。”
“给我温度计!”安德烈说。
奥匹克取过温度计交给他,虽然屋里还点着火,但上面仍指示为零下10度。安德烈把门口的帆布撩开一点,迅速把温度计塞出去,险些被狂风中飞旋着的冰片把手擦伤。
“嘿,安德烈,”佩奈南说,“现在你不想出去了吧?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吧。”
“就是,”科布特也说,“我们要想办法把房子从里面加固一下。”
“但是呆在屋里,弄不好会更危险。”安德烈说。
“什么危险?”船长问。
“狂风既然能摧毁冰山,当然也能撕裂我们脚下的冰层,那我们呆在屋里不是掉下去,就是被活埋!”
“这也只是你的假设,”佩奈南立刻反驳道,“而如果现在出去,就只有被冻死。不信就看看外面的温度。”
说着,他撩起帆布,把手伸出去在雪中找了好半天,才把温度计取进来,借着油灯看了看,他突然一声惊呼:“零下32度,天哪!谁见过这么低的温度?”
“如果再低10度,连温度计也冻死了!”安德烈说。
随即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第二天8点,佩奈南打算再出去看看形势如何。他把身体用兽皮斗篷紧紧裹住,又把兜帽用手帕在头上牢牢扎住,然后猛地把帆布掀开,却一头撞在坚硬的雪上,摔了进来。
门口已被积雪完全封死了,强烈的恐惧仿佛使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科布特!”他叫道,船长应声跑过来,“我们真被活埋了!”
“你说什么?”科布特嚷道。
“我说我们被埋在雪下面了!现在四周和头顶上都是积雪了!”
“那赶快想办法将雪清除掉。”船长说。
两个人拿钢钎向门口的积雪刺去,积雪纹丝没动,门口由积雪形成的冰堆已达5英尺厚,与房子已结成一块了,科布特不禁老泪纵横。这时连烟雾出口也堵住了,屋里的烟越来越浓了。
“这见鬼的大雪!”菲德尔叫道,“烟都出不去了。”
烟雾灌进大家的口内,刺得鼻泪流淌,同时人们都感到憋闷。
玛丽也醒过来了。科布特看到她更觉得难受,而佩奈南却鼓足了勇气,他心中暗道:绝不能让这可怜的姑娘也惨死在这里。
“哎!”她叫道,“烧这么大火干什么,弄得满屋都这么呛!”
“哦,哦。”佩奈南支吾着。
“行了,”玛丽接着说,“已经烧了很久了吧,现在已经很暖和了。”
大家都不敢向她说出真相。
“嗨,玛丽,”佩奈南说,“快来帮大家弄早餐吧。别出去,外面冷得要命。现在吃火锅,大伙快来!还有烈酒和咖啡,唔,先吃点牛肉干。这该死的暴风雪弄得不能打猎了。大家先吃东西,然后等天好了再出去。”
他领头先吃起来,大家也随着吃了,接着都喝了杯沸咖啡。身上一暖和,大家又增加了些勇气。科布特召集大伙立刻想办法脱身。
安德烈故意说:“现在我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如果暴风雪还没停的话,那我们头上的积雪肯定有10英尺厚。”
佩奈南担心地盯着玛丽。但她知道真相后,并没显得太吃惊。佩奈南拿钢钎在各个方向试探着,然后失望地摇摇头。
科布特认定在门口希望大一些,他拿刀在上面砍着。但冰块上几乎没出现一点儿痕迹。大家又用钢钎凿,但苦干了两个小时,才只凿进3英尺深。
现在必须想一个快速而安全的方法。因为越往深处冰块越硬,就要消耗更大的体力。
佩奈南提议用火锅来把冰块化开。但这同样不安全,因为万一没有成功而不得不关在里面的话,酒精耗尽了怎么办。但大家正彷徨无计,也就管不着那么多了。
烧了两个小时后,已成了一个5英尺深的大洞穴,但钢钎尖仍不能把它凿穿。
“不可能,”科布特说,“雪再大也不可能下这么厚,这肯定是被风刮来的。我们最好再换个方向。”
“我也说不准,”佩奈南应道,“但为了不让大家失望,我看最好还是按这个方向干下去。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了。”
“酒精够用吗?”科布特问。
“我不知道,万一用完了的话,大家也只好省了咖啡和热茶了,但我现在倒最不担心这个。”
“那你最担心什么?”
“油灯的油快用完了,食物也快吃光了。看上帝怎么安置我们吧!”
随后,佩奈南又替下安德烈继续干,洞穴又被他向前推进了1英尺。到休息时间时,大家都累得倒头便睡。
11.烟云
第二天,大家醒来时油灯真的熄了,眼前一片漆黑。科布特叫佩奈南去拿取火盒。佩奈南站起身来,突然头碰到了天花板上。他觉得很纳闷,因为临睡前他站直了身子还没事,他惊恐地点燃火锅。在暗淡的火光下,他发觉天花板下沉了1英尺。
他们便拼命地凿冰块。
在火锅的光亮照耀下,玛丽从佩奈南脸上读到了绝望与意志的决斗。她走上前去,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去!”他心中叫道。
他握着火锅,重新钻进狭窄的洞穴中。他拿起钢钎奋力戳上去,却似乎没那么费力了。难道已经到了最外层了?他抽回钢钎,带进一丝光亮。
“通了,朋友们!我们成功了!”他哭喊着。
跟着亮光一块冲进来的,还有刺骨的寒冷,所有湿润的东西瞬时被它捏成了冰块。
佩奈南拔出短剑扩大洞口,终于可以吸到新鲜空气了。他跪在地上向上帝谢恩,其他人也很快这么做了。
天上月光明亮,只是奇冷无比。他们只好返回雪屋内,只有佩奈南在四处张望。岬角已经消失了,广阔的雪原上只有他们的雪屋孤零零地伫立着,载有食物的雪橇已不知去向了。
寒冷把他赶回屋内,但他什么也没对大家讲。大伙必须先把衣服烤干,这要用火锅实现。温度计指示室外温度还在零下30度。
过了1小时,安德烈决定陪佩奈南一起出去看看。尚未烤干的大衣只得紧紧地裹住身体,然后他们从洞口钻了出去,这时洞口四面已硬得像石头一样了。
“我们被向东北推移了一段距离。”安德烈看着天空的星斗说。
“这还不算最糟糕,”佩奈南说,“如果雪橇还在的话。”
“雪橇已经不在了?”安德烈惊叫道,“那咱们就死定了。”
“别急,我们找找看。”佩奈南说。
他们绕着雪屋转了一圈,发现它已变成一个高达15英尺的小冰山了。狂风把他们向东北吹移了25英里,但他们在屋里并不知道。雪橇不知随着另一块冰团去往何方了,到处看不到它的一点儿踪影,那些可怜的狗的命运不知怎么样了。
他们还不死心,害怕将这不幸的消息告诉同伴会使他们更绝望,他们又爬上屋顶环顾四周,但什么也没有,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寒冷迅速冻僵了他们的四肢,潮湿的大衣也开始结冰。
佩奈南想招呼安德烈一块下去,却突然看到他凝视着一个地方,浑身颤抖,面露恐慌。
安德烈意识到佩奈南在看他,他掩饰道:“好了,不要紧。咱们去劝船长赶紧离开这里,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佩奈南没回答他,而是朝他刚才看的方向望去。相反他却高兴地跳起来:“上帝呀!”
那里——东北方五六英里外——正有一缕轻烟升起,这千真万确,那就意味着有人在那里居住。屋里的人听到佩奈南的欢呼声也一起跑出来,他们看到后也得出同样的结论。
大家顾不上吃早餐,也忘记了严寒,立刻收拾好一切,向那里赶去。因为冰原上到处都一个样子,没有任何特殊景物可以做标志,所以也很难准确把握方向。但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偏离这条直线。
“由于我们没有导向标,”船长说,“我们最好这样,佩奈南在最前面走,再后面是安德烈,中间相隔20步,安德烈后面20步是我,这样,谁偏离了这条直线就会马上看出来。”
走了半个小时后,走在前面的佩奈南突然站住侧耳倾听,后面的人赶忙走上前去。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他问大伙。
“没有啊!”菲德尔回答。
“怪了,”佩奈南说,“我好像听到这个方向有哭声。”
“哭声!”玛丽叫道,“那可能我们已经离目标不远了。”
“这不一定,”安德烈赶紧对她说,“在这种寒带高纬度,声音能够传好远。”
“不管怎样,”科布特说,“我们还是要往前走,否则就会被冻死了。”
“慢!”佩奈南突然叫道,“你们听!”
声音虽然微弱,但还是清晰可闻,先是痛苦得大哭,接着又喊救命,随后就声息全无了。
“我没听错,”佩奈南说,“我们走快点!”
他们向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走出大约2英里,佩奈南猛然发现一个人躺在雪地里,他跑过去扶起他,然后又绝望地放下了。
后面的人也赶上前来了。
“这是水手库吐瓦!”安德烈叫道。
“他死了!”佩奈南说,“被活活冻死了。”
科布特和玛丽来到库吐瓦僵硬的尸体旁。所有人内心都十分悲伤,同时也为路易斯的生命而万分担忧。
“再向前走!”佩奈南喊道。
他们又走了半个钟头,陆地终于出现了。
“这就是夏隆岛。”科布特说。
又往前走出1英里,一座冒着烟的雪屋赫然出现在眼前,雪屋的木门紧闭着。他们叫了几声,有两个人从雪屋里跑出来,其中一个就是皮埃尔。
“皮埃尔!”佩奈南惊喜地大叫。
皮埃尔好像还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呆立在那里。安德烈看着他旁边的人,既焦急又欣喜,因为他看到那个人并不是路易斯。
“皮埃尔,是我!”佩奈南又喊道,“我是佩奈南,你的朋友们都来了!”
皮埃尔这才如梦方醒,扑进佩奈南怀中。
“路易斯呢——我儿子呢?”老船长心中一阵绝望。
12.返航
一个人从雪屋里爬出来,他几乎只有半条命了。
那正是路易斯。
“儿子!”
“亲爱的!”
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路易斯冲进父亲和妻子的怀抱中,昏迷过去。佩奈南俯身把他抱进屋内,过了一会儿,他醒了过来。
“父亲!玛丽!”路易斯欣慰地说,“能见到你们,我死也瞑目了!”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佩奈南说,“你的好朋友们都来了。”
安德烈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皮埃尔高兴得像个孩子,他和所有人都亲热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又去烧火,不一会儿屋里就暖和多了。
另外还有两个陌生人,他们是那艘挪威船上的幸存者——乔基和赫明。
“伙伴们,我们得救了!”路易斯向他俩说,然后又对朋友们说:“你们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我们心甘情愿,路易斯。”佩奈南说,“你的哈迪号双帆船离此地只有180英里。我们会一块返回船上去。”
“等一会儿库吐瓦就回来,他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皮埃尔说。
大家都沉痛地低下了头,佩奈南把库吐瓦已被冻死的消息告诉了路易斯他们。
“好了,伙计们,”佩奈南宣布,“我们等天气变暖时再走。”
“你们的食物和燃料够用吗?”
“够用,我们把弗洛恩号船全拆了当柴火。”
这一整天大家哪都没去,小屋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幸福。晚餐还有菲德尔和皮埃尔刚在雪屋附近打到的一些海鸟。再加上温暖的炉火,大家都意气风发,而且路易斯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这是他们几个月来最欢乐的时刻。在这零下30度的北极,在这座离北海180英里的雪屋内,却温暖如春。
严寒一直持续到11月17日,也就是他们重逢后一星期才过去,于是科布特便和大伙商议动身。但仍然只能靠天上的星星来指引方向,只是天气已暖和多了。
临行前,他们为库吐瓦举行了葬礼,所有的人都很难过,库吐瓦沉睡在了这个远离故乡和朋友的陌生地方。
菲德尔用船板做了一只雪橇,把食物装在上面,水手们轮着拖,大家按原路返回,时常停下来寻找原来埋存下的食物,因为多了四个人,就要多增加些食物。因此科布特要大家小心,不要偏离来时的路线。
他们还在途中找到了丢失的雪橇,又补充进大量的食物,然后又继续向海湾前行,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安德烈、奥匹克和两个挪威人常常与队伍拉开一段距离。后来佩奈南和路易斯发觉了,他们一边严密监视,一边积极地想办法消除这种不和谐气氛。
12月7日,他们已经看到了双帆船,它仍停靠在海湾里,他们更加快了脚步,船上的人远远看见他们也都高声欢呼起来。虽然经历了千辛万苦,但幸好人人都很健康。
大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一切都完好无损,过冬得到了基本保证。
但当科布特听到一个消息后,他立刻充满了忧虑。这场暴风雪把建在冰层上的储存室摧毁了,当然里面的食物也就随之消失了,路易斯赶紧与父亲去查看船上剩余的食物。
船要等到5月份冰雪融化时才能离开这里,也就是说要在这儿呆5个月。而此时船上有14张嘴,科布特粗略算了一下,发现即使每个人少吃一半食物,也仅能维持到出发前。如此一来,要取得食物只有靠打猎了。
13.两个对手
安德烈正在与两个挪威人套近乎,很快也把奥匹克拉了过去,他们拟订新的计划。而现在科布特已把船长的权力交给了路易斯,但他好独断专行。玛丽曾劝他对大家委婉些,但他却要努力证明他是船的主人。
乔基和赫明两位挪威人私藏了两盒腌肉,路易斯让他们交出来。奥匹克却站在他们一边,安德烈也趁机指出这种食品分配是不公平的。
路易斯不想跟他们多费话,因为他觉得只要是为了大家好就行。现在的事态很明朗,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故意找碴。
佩奈南向挪威人逼近,乔基和赫明都抽出了刀子,但菲德尔和杰斐克帮助佩奈南冲上去把他们的刀子夺了下来,并要回了腌肉。安德烈和奥匹克冷眼旁观,并没有参与。
事后路易斯把安德烈叫过来,并训斥他说:“安德烈,我早就在注意你的行动,事实证明是你这个无赖在从中挑拨。现在既然我还是船长,如果你再敢从中捣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路易斯,”安德烈毫不退让,“你尽管去当你的船长吧,但你别忘了,现在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玛丽一路上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危险,也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这恶毒的话吓得她心都紧缩了,虽然路易斯也同样强壮。
矛盾归矛盾,但饭还是要一块吃。天气变坏了,使打猎也变得很艰难。12月22日,气温突然降到了零下35度,冻得人耳朵、鼻子和手脚都生疼,四肢麻木,而且头疼欲裂,呼吸不畅。大家都懒得出去打猎或做运动,一个个围拢在火炉旁,虽然它只能发出有限的热量,但只要离开它一会儿就受不了。
科布特为了找儿子,耗尽精力,现在一头病倒在床上,大腿上长满了白斑,这是坏血病的显著症状。玛丽却一直很健康,她精心地照料着老人。
1月1日那天在整个冬天显得尤其沉闷,外面狂风肆虐,冷气逼人。谁也不敢到外面去,都知道一出去就会冻死,就连最勇敢的人也只能走到帐篷遮盖的甲板上呆一会儿。科布特、杰斐克和格拉德林根本就下不了床。但安德烈、奥匹克及乔基、赫明的身体状况却很好,他们看着对手衰弱下去暗暗高兴。
在甲板上时,路易斯问佩奈南燃料还剩多少了。
“煤早就用完了,”佩奈南严肃地说,“木材也烧不了多久了!”
“假如想不出办法御寒,那我们就死定了。”路易斯忧虑地说。
“只有冒险一试了,”佩奈南思索着说,“把船上能烧的东西全用上。要是还不够,我们就只好把它拆了,再改造一条小点的船。”
“不到最后决不能这么干,”路易斯答道,“况且那也要等他们几个身体恢复了才行。”他压低声音又说,“现在我们的人在衰弱,而敌人却体质增强,要特别警惕。”
“是啊,”佩奈南说,“而且我们还时刻不能松懈,不然可能会有乱子。”
“现在就去拆点木材来烧。”路易斯说。
他们冒着严寒爬上舷墙,将一些用处不大的木头拆下来。又把火点着了,为防止它熄灭,还派了一个人看护着。
路易斯他们已经很累了,但敌人什么事也不帮,而且也不敢让敌人做,所有事情都由自己做,所以他们的体力消耗得很厉害。现在杰斐克和格拉德林也像科布特一样患上了坏血病,幸亏柠檬汁还够供应,否则他们早就完了。
但1月15日那天,当路易斯到仓库去取柠檬汁时,意外地发现装柠檬汁的桶不见了。显然是被人偷去了,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佩奈南。
他们这才意识到敌人的身体为什么一直那么好了。现在他们没有把握能把柠檬汁夺回来,但他们的生命必须依靠它。路易斯感到了绝望。
14.水手
到1月20日时,已有大部分人无力下床了。每人又在羊毛被上加盖了一张小牛皮,但手只要一伸出被子,就会立刻疼痛难忍。
火又生起来了,包括安德烈在内的几个人从床上下来围到炉火旁,佩奈南煮了些沸水咖啡来让大家恢复气力。
路易斯来到父亲床头,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痛苦地叫道:“路易斯,我不行了。我不想死在这里!你救救我!”
听着这些话,路易斯的心都快碎了。
他走到安德烈跟前,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对他说:“你见到那桶柠檬汁了吗,安德烈?”
“不是在仓库里吗?”安德烈头也没抬。
“你别装糊涂——你把它藏到哪儿了!”
“路易斯老板先生,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怎么做。”
“做点好事吧,安德烈,不要对一个老人这么残忍,只有你可以救我父亲。告诉我!”
“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
“混蛋!”佩奈南拔出刀向安德烈冲过去。
“快来,伙伴们!”安德烈边退边叫道。
奥匹克和乔基、赫明从床上跳下来,挡在安德烈身前。阿南、佩奈南和路易斯也严阵以待,皮埃尔、杰斐克和格拉德林也强忍着病痛下床来增援。
“仍然是你们强,等我们有绝对优势再和你们决斗。”安德烈说。
其实水手们并不敢把叛徒逼急了,因为他们太虚弱了,而一旦打败的话,就会把命搭上。
“安德烈!”路易斯厉声说道,“要是我父亲不幸去世,你就是罪魁祸首,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安德烈一伙缩到船舱的一头,没有吭声。
当路易斯再冒着严寒到甲板上去拆木板时,发现温度计上的水银柱都冻结了,意味着温度已降到零下42度以下了。
26日,风向转为东北,外面温度是零下35度,科布特仍在遭受着痛苦的折磨,急得路易斯团团转。后来有一次,当安德烈正要吞服一杯柠檬汁时,路易斯猛地扑过去,一把夺了过来。
安德烈也不在意,他好像在等待时机成熟。
科布特喝下柠檬汁,痛苦稍减,但必须持续喝下去才行。玛丽向安德烈下跪乞求也没有得到。
佩奈南后来听到安德烈对手下说:“老东西快完了。杰斐克三个人看来也病得很重,另外这几个也累得差不多了。再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完全控制他们了。”
路易斯听后,决定趁现在还有力气马上动手。他们商定第二天夜里突然袭击,把那些叛徒全杀掉。
第二天温度又略高了些,路易斯决定出去打猎。
他走出了5英里,已经超出了预定的范围。他也明白这很危险,因为已看到雪地上有猛兽刚留下的足迹。但他不想无功而返,直到走得头昏眼花时才返回。
但他突然闻到从船那边传来一股油香味,因为风正向这边刮,说明有人在烧油脂,但这很容易引来白熊。
他纳闷地往回赶,但却似乎发现有巨大的冰团在地面上移动,莫非又发生了冰震?他又发现一些冰团正在他前面向船移动,他迅速赶到近处,令他大吃一惊——白熊!
这几只白熊显然是冲油脂味来的,路易斯看到它们正向船所在的冰山爬去。
船里的人肯定还没发觉,路易斯异常焦急、恐惧。怎么对付这些凶猛的家伙?安德烈他们会帮着抵抗它们吗?饥饿会使白熊变得更凶残,只有佩奈南和那几个饥寒交迫的水手能应付得了吗?这意外的危险会不会让他们手忙脚乱?
正在他犹豫之际,白熊已经快爬到船边。他现在向前跑,白熊也不会发现了。他迅速靠近了它们,这几个庞然大物已经撕烂帐篷,爬上了甲板,他想:如果开枪向他们报警的话,万一他们毫无防备地跑出来,一定会惨遭白熊袭击。
15.白熊
路易斯打猎走后,佩奈南关紧船舱门以及通往甲板的门,又回到炉子旁照看着,其他伙伴则在床上根本没下来。
到下午6点时,他下到仓库去取腌肉来准备晚餐,但等他回来时,却看到安德烈正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烤一块肥肉。
“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干什么?”佩奈南生气地问。
“你要做晚餐哪?我也一样。”
“滚到一边去,否则我让你好看!”
“好看难看我不管,反正我要吃晚餐。”
“我让你再也不用吃饭了!”佩奈南向他扑过去。安德烈抓住佩奈南拿刀的手,高喊:“奥匹克,挪威人,快来!”
三个人立刻跳下床来,手里拿着武器。佩奈南把安德烈压在身下,安德烈并没让别人帮助,而叫他们去对付菲德尔他们。皮埃尔尚在病中,根本无力抵抗凶神般的赫明,木匠菲德尔挥舞斧子与奥匹克战在一处,而阿南也和乔基苦战正酣。杰斐克和格拉德林则仍然在昏迷中。
很快赫明在皮埃尔肋上捅了一刀,赫明便转身去帮安德烈。安德烈正抱着佩奈南的腰,佩奈南奋力摆脱。
搏斗时把炉子的盒子弄翻了,肥油流到火上,很快发出了油焦味。玛丽守在科布特床边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安德烈很快就处于劣势,他敌不过佩奈南,两个人都抓着对方,不让刀子伤着自己。
“快来,赫明!”安德烈叫道。
“快来,菲德尔!”佩奈南也叫道。
但菲德尔正与奥匹克扭打在一起,而阿南已被乔基在肩头砍了一刀,伤口上鲜血直流。
赫明举刀去刺佩奈南,佩奈南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但安德烈也挣脱了,突然他身后的门倒过来把他打翻在地。
随后是一声恐怖的吼叫,台阶上站着一只巨大的白熊,安德烈离它还不到4英尺。这时一声枪响,白熊受伤后退出去,安德烈也随即追了出去。
他与熊斗在一起,白熊把他打了一个跟头,这时又一声枪响,白熊应声而倒。安德烈爬起来一看,路易斯持枪站在那里,熊被打中了心脏。
安德烈心中不仅没感激,而且更充满了仇恨,他四下看了看。奥匹克已被白熊一掌把脑袋拍碎了,然而那白熊也已两处受伤,乔基拿着斧子正拼命和它搏斗。另外还有一只熊正爬上船头。安德烈和赫明赶忙去帮乔基。但已经晚了,熊已经把乔基撕碎了,安德烈和赫明奋力将它杀死了。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安德烈狰狞地说,“但我们如果输了,一定会被杀死。”
赫明没言语,又向枪里装子弹,先要将第三只熊杀掉。这时熊正在船上袭击路易斯。赫明瞄准白熊,想了想又把枪放低了一些,他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
“哼!”他咬牙切齿,“该轮到我报仇了!”
路易斯正顺着桅杆往上爬,白熊紧随其后,仅差6英尺。
安德烈举起枪,也对准了路易斯。
路易斯开了一枪,但没打中熊,熊凶性大发,爬得更快了,桅杆在不停地晃动。
安德烈得意地嚷道:“赫明,去找玛丽!把我的玛丽请出来!”
赫明跑下船舱。
白熊扑向路易斯,刚要打到他头上时,他灵巧地顺缆绳滑下甲板。一颗子弹在他滑至中途时从他耳边飞过。安德烈并没能射中他,现在两个人手拿刀子相对而立。
这是最后的决斗,安德烈要让玛丽看着他杀死路易斯。
两个人彼此紧紧抓住敌人的衣领,并相互猛烈地攻击,很快他们都浑身鲜血淋漓,没有人倒下去是不会罢休的。
安德烈几次都想用胳膊夹住对方的头。但路易斯知道,那样就会被摔倒,也就意味着再也不会起来了。于是他牢牢地抓住安德烈的两只胳膊,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
这时传来了玛丽凄惨的哭喊声,她正被赫明拖上甲板。路易斯奋力想掀翻对手,但两人反而纠缠得更紧了。白熊从桅杆上爬下来,一下子扑到了两人身上。它把安德烈压在了身下,但爪子却抓住了路易斯。
“救救我,赫明!”安德烈喊道。
“帮帮忙,佩奈南!”路易斯也叫道。
佩奈南从台阶上跑了下来。他一枪打中了熊的耳朵,熊哀嚎着松开了爪子,路易斯艰难地滚到一边。熊在垂死时把流氓安德烈活活压死了。
佩奈南急忙把路易斯扶了起来,幸好他伤得并不重,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玛丽呢?”他问道。
“她很安全!”佩奈南回答,“赫明让我在肚子上捅了一刀,已经死了。”
“那头熊呢?”
“也死了,路易斯。熊已经和我们的敌人同归于尽了,多亏这些猛兽帮了我们,这是上帝安排它们来救我们的!”
两个人走下船舱,玛丽和路易斯拥抱在一起。
16.尾声
菲德尔和阿南把皮埃尔抬进船舱,所幸他的伤并不是致命的。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不幸的消息:老船长死了。这使得路易斯和玛丽悲痛欲绝,他们跪在父亲床头哭得死去活来。佩奈南、菲德尔和阿南想让他们静一下,就到甲板上去了。他们把三只白熊抬走了。佩奈南剥下了熊皮,因为很有用处。由于吃饭的人少了,熊肉就没必要留了。随后他们又把安德烈、奥匹克、乔基以及赫明在海岸上挖洞掩埋了。
三个人走回来,又把被白熊撕开的帐篷补好。一直等到1月8日,太阳才又重新升起在地平线上。
他们把科布特埋在了海岸上,并把他的坟墓修得很圆很大,墓前还竖了一个简易的十字架。可怜老人不远千里寻找儿子,没想到却客死他乡!
路易斯和同伴们很快就搜出了被安德烈藏起来的柠檬,他们也迅速恢复了健康,两个星期后,杰斐克、格拉德林和皮埃尔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打猎变得越来越容易了。随着天气转暖,大批的水鸟返回,一种野鸭子味道特鲜美。他们每次出去都收获颇丰。
5月21日,路易斯最后拜祭了父亲,然后双帆船起航返回。善良勇敢的人们心中既有幸福,又有悲伤。远离亲人和朋友,又怎能不伤心呢!
北风对他们的航行非常有利,但他们还要经常锯开冰团、炸碎冰山来扫除障碍。途中经历了无数考验,有时险些便会船毁人亡,但坚强的水手还是凭借勇敢和智慧,战胜了种种艰难险阻。有时一个人当十个人来用,玛丽也跑前跑后地当下手。
6月25日,双帆船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危险航行后,穿过让-梅耶岛,驶出了北极海域,他们在8月16日终于回到了敦考克的怀抱。敦考克所有的人都涌上码头迎接他们,船员们和朋友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老神甫也来到了码头上。第二天他做了两次弥撒,第一个告慰老朋友让·科布特的在天之灵,第二个祝福这对有情人历尽磨难后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