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宋小玉告状
家丁出去之后,杨洋连忙派了个人前往刑部大堂打听,看究竟是什么人把自己告了。这官司上的事,还是小心些好,大意了,土坷垃也能绊你一跤。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名负责打探消息的家丁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向杨洋禀报道:“大人,刑部大堂防得很严,不让人进。我走了关系才从里面的一位衙役哪里讨得了些消息,说是告状的人是一对母女,但究竟因为什么告你,实在是打听不出来!又怕您着急,所以赶回来知会您一声。”
杨洋斥道:“真是个废物,连这点事也办不好!”
家丁低下头,垂了手站在一旁,不敢声言。
杨洋忖思道:“如今自己是成化帝民间的儿子,又是进士的身份,谅他刑部的大老爷们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为了明日婚礼上不至于生出什么事来,还是走一趟的好。”遂与王越、张仁杰等人笑道:“你们在这先忙着,我去去就来,一对弱母女,谅她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待我去了,三言两语把她们给打发走了,回来咱们再接着议事。”说罢,哈哈笑了一声,带了四名家丁,大模大样地向刑部大堂而去。
刚到刑部大堂门口,就见里面抢出几名衙役来,恭恭敬敬的请他进去。杨洋很是得意,脸上有傲慢之色,摇摇摆摆走上堂来,岂料进了大堂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大堂两边竟然坐了几十位朝廷官员,上至内阁辅臣刘吉,下至七品的小御史,均搬了桌子、椅子在两旁坐着。
呀!这是啥案子啊!竟然有这么大的阵仗?杨洋立时心头犹豫起来,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忽听得刑部的一名衙役扯着喉咙大声叫道:“升堂……”话音刚落,外面大堂门口的鼓,便‘咚咚’的狠命敲了起来,接着涌出数十名衙役分成两列,在大堂两边威武站立,刑部大堂门口聚拢了数百名听审案的百姓来。
咦!这阵仗不对呀?莫非是中了对方的奸计?杨洋心里立时忐忑不安起来,忙回过身来,向跟来的四名家丁使了个眼色,四名家丁点头会意,除留下一人在现场守着外,其它三人忙飞跑回去,搬救兵去了。
见三名家丁走了,杨洋心神略定,回过身来向大堂之上看去,只见刑部尚书张蓥迈着方步,端着官架子,神色威严地从后堂转了出来,在大堂桌案后面的椅中坐定。
杨洋等他坐好了,忙躬身施了一礼,笑问道:“不知张大人今日因何事传唤下官啊?”
张蓥拿眼睛瞅了他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杨大人,你做得好事?有人把你给告了?来人呀!请告状人上堂来。”话音刚落,就见宋小玉母女彼此搀扶着自堂后走了出来,在杨洋身旁立定,在她俩身后还跟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壮汉,躬身垂手,站在两人身侧。
咦!莫非今日告我的是宋小玉母女?她们与我一向亲近,今日却却因何事告我?杨洋心里疑怪道,忙躬身向秦氏施了一礼,看着宋小玉笑问道:“秦姨!玉儿妹妹,你们何时来京城了?”
秦氏和宋小玉没有理他,用愤怒的眼神看了杨洋一眼,“扑通”一声,一起跪在了大堂之上,宋小玉自怀中取出一张状纸来,高高举过头顶,咬牙说道:“民女宋小玉状告未婚夫婿杨洋停妻再娶之罪,还请在座的青天大老爷们为民女做主!”
张蓥沉声说道:“把状纸呈上来!”
一名衙役接过了状纸来,递在了张蓥手中。张蓥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搁在了桌案之上,沉声问道:“民女宋小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本官细细道来。”
宋小玉哭诉道:“大人,我与那杨洋在太原府时便订有婚约,后来民女父亲不幸身故,因膝下只有民女这一个女儿,民女以孝为大,于是便扶柩回乡守制,不料那负心汉杨洋贪慕荣华富贵,竟然背着民女,又娶了余子俊的女儿余香柔为妻。民女不忿,意欲上京与他理论,谁知他得知此事,生怕事情败露,毁了他的前程,竟然暗中派了两个杀手,半路截杀我们母女,若非是这位徐义士出手搭救,我们母女俩已然没命了!还青天大老爷惩治凶手,为我们母女做主!”说罢,磕了一个头下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啧啧!听见没?这样杨大人看着忠厚老实,其实却是一个禽兽啊!竟然干出了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两旁的官员立时发出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有几个人看向杨洋的眼神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本官明日定要上本,弹劾这个读书人中的败类?”一名御史站起身来,义愤填膺地说道。旁边立马便有人大声地为他叫好。
大堂之外围观的百姓更是群情激昂,十几个百姓在人群之中大声地讲着杨洋的坏话,还有数人大声咒骂道:“朝廷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取中了这样的人做进士?他心肠如此歹毒,他若是到了地方为政一方的话,百姓的日子还能好的了?”一片谴责声,一浪高过一浪。许多年青小伙子见宋小玉貌美身娇,早已起了怜悯之心,对杨洋更是恨的咬牙切齿,不绝口的恶骂,大有冲进堂来,把杨洋拳打脚踢打修理一顿的冲动,却被门口的衙役们给拦住。
靠!咱这是得罪谁了,竟然用这种狠毒的手段对付我,果然这官场上凶险啊!有人不但拉拢了一大帮的大臣前来助威,而且还发动群众,企图败坏我的声誉,把我推坑里给埋了,真是耍得好手段,好计谋?杨洋心里头暗赞了一声,忙低头思忖应付之策。他做过一任知府,对大明律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依照大明律,停妻再娶,对当事人处杖责九十,妻休掉归宗的处罚,这个判罚相对是很轻的。像戏文里的陈世美,停妻再娶,虽然有罪,但按北宋的律条,根本判不了死罪的,最多徒几年,打几十板子。包龙图拿铡刀杀了他,完全是胡编乱造,在法理上毫无根据。自己今日因停妻再娶而败诉,大不了被打上九十杖,余香柔被余子俊领回去,没什么要紧,关键是后面那个谋杀罪厉害,若不能好好应付,今日只怕是难以走出这大堂了!一时脑中转过百十个念头,可却偏偏心慌,没个好主意。
张蓥又向那个徐义士问道:“徐义士,这宋小玉母女所言,说得可全都是实话?”
徐义士躬身禀道:“大人,句句是实,我本是直隶省的乡民,自幼爱习拳棒,前几日在大路上行走时,恰好遇到两个蒙面贼人欲杀害他们母女,于是我挺身而出,将那伙贼人打跑,救下了宋小玉母女,若有不忠不实之言,情愿受任何刑罚?”他讲话时,面相忠厚,语句流利,丝毫不像有假,就连杨洋都信了几分。
张蓥冷冷地向杨洋看来,沉声问道:“杨大人,您可听清了?不知你现在有何话讲?”
杨洋拱手笑道:“张大人,当年我与宋小玉在太原之时,确实曾经定有婚约,可是我们俩人之间的婚约早已解除了,所以根本不存在停妻再娶之罪,至于下官派人去暗杀她们母女之事,更是无稽之谈,没有的事,还请大人明鉴!”
张蓥转头看问秦氏母女,冷声问道:“宋小玉,杨大人方才讲,跟你已经退婚了,你可有证据?”
宋小玉恼恨地看了杨洋一眼,大声说道:“有!大人,我有婚书为凭,还请大人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了上去。
张蓥拿过来扫了一眼,将婚书递与杨洋,轻笑道:“杨大人,你看这份婚书可是假的?”
杨洋忙把婚书展开,从头到尾细仔细看了一遍,半点不假。顿时心里起疑道:“我不是叫我娘闫氏退婚了吗?怎么这婚书还在?莫非她当时没有给我退了婚?”一时心中忖思未定。
张蓥又问道:“杨大人,你何时退的婚,又是何人退的婚啊?”
杨洋忙躬身说道:“是在太原府时退的婚,当时退婚的是我的娘闫氏。”
张蓥呵呵笑道:“既如此,还请杨大人母亲闫氏到堂质对。”当堂之上,抽了一根签条扔在了地上,喝命两名衙役传唤闫氏到堂作证。
闫氏是当年逃出宫去的吴废后,这件事,可是一个当今皇家的大秘密,今日在场的官员这么多,若是闫氏到了堂上,给人认了出来,岂不麻烦了?这闫氏无论如何是不能到堂的。杨洋忙上前拦住,脸上堆起笑容,向张蓥说道:“张……张大人,有话好商量吗?”
张蓥板起脸说道:“你我之间,有何话好商量啊?”
杨洋急得满头大汗,暗思道:“自己好歹是一个堂堂的进士老爷,年纪又轻,将来的大好前途有的是,若是与张蓥好好说话,或许官官相卫,这官司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反正自己有的是钱,恰好身上还带着几千两银票,便送与张蓥,讨个情,把这件案子先给压下来,以后再想办法摆平好了!”心里打定了主意,走到桌案前,压低了声说道:“张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张蓥寒着脸大声斥道:“公堂之上,一切正大光明,何须暗中说话?”
不给面子啊!杨洋耐住了气,又绕到桌案后面,悄悄拿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在了张蓥手中,笑道:“张大人,有话好商量么?毕竟我们都是士人吗?”
张蓥脸色铁青,将杨洋给的两张银子轻蔑地扔到了桌案前面的地上,寒下脸说道:“吾世受皇恩,一向秉公执法,岂能贪图你的两个小钱而坏了自己清廉名声。”
“啧!啧!啧!看见了没,姓杨的心虚,公开贿赂刑部张大人了?他若是没有做下了亏心事,又何至于公开行贿啊!”一名百姓眼尖,瞧见了,与旁人大声讲道。
“张大人可是一位大清官啊!审案子时,一向是向着老百姓的说话!这回公然不给姓杨的面子,可真是铁面无私,赛过了宋时的包龙图啊!”另一名百姓感慨地说道。
一名年青小伙子出主意道:“咱们给哪些官老爷点压力,让他知道咱们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来!大家与我一起喊口号,给宋小玉母女助威!”举起自己的拳头,高喊道:“严惩凶手……秉公执法……”
口号声一浪,赛过一浪,声势震天!大堂门口聚拢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杨洋被张蓥当众羞辱,一时脸上发烧,有点下不了台,神情颇尴尬地在大堂上站着。听到大堂门口的百姓也给自己来添乱,更是又羞又恨又恼,勿听得张蓥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喝道:“杨洋,你身为读书人,本应该成为道德楷模,如今却在大堂之上,公然贿赂本大人,又拿不出退婚的证据来?本大人便先治你停妻再娶之罪,再追究你谋杀未婚妻之罪!来人呀!将杨洋官衣与我剥了,拿下!”立时有涌过七八名衙役来,上前将杨洋扭住。
杨洋大声叫道:“本官是两榜进士出身,天子的门生,即便有罪,也是可以花钱赎免的!”
张蓥又大怒道:“本官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商贾出身的人,假冒读书人,欺压良善!来人呀!把杨洋给本官拖下去,依大明停妻再娶之罪,杖九十。然后再治他谋杀未婚妻之罪!”
两旁的官员和大堂外面的老百姓齐声欢呼,叫出一声好来,接着衙役们将杨洋当堂摁倒在地,扒下他的裤子来,一名衙役高高举起了板子。
杨洋见情势危急,大声叫道:“本官是进士出身,你们不能打我?”
张蓥大声驳斥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一个小小的进士,来呀!给我重重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