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婚宴终章
言语上的优势已经让士族派众人很是满意了,他们作为被打压了五年之久的士族,好不容易迎来了被重新启用的一天,更加会无比的珍惜,同样也会对眼前的敌人十分不善。
寒士派毫无疑问是他们唯一的敌人,官场之上,派别的斗争自古以来都是残酷而又隐匿的规则,他们上有皇帝统治,下也有人们的视线,他们同样也是需要谨言慎行,不到万不得已的一刻,他们不会撕破脸皮。而不用撕破脸皮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随时用一些小动作引得敌人不高兴或者憋屈,从而达到自己气势上的提升。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试想一下,假如你的敌人一直都对你冷嘲热讽,而你却无法直接反击的话,心里的憋屈久了,就会越发的控制不住,等到哪一天忍到了极限,就会不由自主的撕破脸皮。而在官场争斗上率先忍不住撕破脸皮的那一方,总是危险的。
崔云逸是知道的,在场所有寒士派的人恨不得当场就将这些士族派的人撕成碎片,他们的情绪已经被李玄武激怒到了一个程度,若不是有规则的限制和婚宴的场合,恐怕局势早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但今日王昭荣的行为的确是可圈可点,全程下来,原本最有可能控制不住情绪的他,却能从一而终的忍住,并强颜欢笑的面对李玄武,可是可贵了。
但这终究没有结束,李玄武不可能大老远就为了说这几句话而带人前来,他是来宣战的,可不是来应酬的。即便这里是婚宴,但如果李玄武一念之间的差池,就会随时至这场婚宴与不利的境地,谁会愿意把代表喜庆的婚宴变成一场为了争斗而不休的残酷战场呢,关键这还是寒士派领袖的婚宴。
“诸位大多都是寒士,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对士族不是很看好,但你们其实也很奇怪啊,明明就是敌视士族,却为何要拥簇在曾经大商最大的崔氏之下?这就让我很好奇了,大家都是同朝为官,为何你等能接受崔氏,而不能接受我等?”
寒士派面面相觑,他们其实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本身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在逐渐的局势中竟让他们慢慢的遗忘了。三年的时间,没有人提及这件事,可如今被李玄武搬出来说了,他们便也重新想起了这件很矛盾的事情。
崔云逸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自己属于崔氏立场的矛盾也显现而出。李玄武,不愧是他的对手,了解的竟然到如此程度。崔氏作为大商百年多的名门望族,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之前作为反贼被关押问罪过一段时间,但如今还是戴罪立功不计前嫌,可士族的身份却始终更改不掉,即便崔文为此做了很多的牺牲,但是这样的身份,永远不可能被那么轻易的改变,就如同士族与寒士之间的矛盾。
看着人们渐渐想起了这件事,王昭荣焦急的看了眼崔云逸,后者点点头,似乎是默许了什么一样。王昭荣心中一震,点头的意思,就是让他自由发挥了。崔云逸做出这个决定,是对他的信任,也是让他自己去面对李玄武的一个意思。
李玄武对于王昭荣而言,那是不折不扣的敌人,更是他一心想要摧毁的大敌,如今这样的大敌如此张牙舞爪的跑到婚宴上来捣乱,他很愤怒,可崔云逸的眼神一直在让他冷静,如此一来,他必须要自己去克制了,因为谁先撕破脸皮,谁就落入下怀,这份挑战和考验,他接受了。
于是在这样有些紧张的气氛中,王昭荣站了出来,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晚一刻都会导致这些寒士的情绪不稳定,所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李尚书此言差矣。首先寒士派并没有像李尚书所说的那般敌视士族,李尚书这可是空口无凭,一竿子打死一片啊。其次,崔氏虽为士族,但可士族就不能与寒士相处吗?诸位齐聚崔府,难道不也是因为出于对崔氏的敬佩而来,这与身份有何干系。如此一来我倒还想反问李尚书一句,方才所说的士族寒士日后共通,难不成是虚伪的假话?若不是,为何又要在这时道出此事。”
因为这番有力的辩驳,才让情况暂且稳定了下来,寒士派不像刚才那样骚动不断了。而王昭荣也遵循了内心,获得了属于他自己的进步,他成功克制了自己心中的情绪,对李玄武这样的言语上的攻击做出了有效的反驳。
李玄武有些诧异的看着王昭荣,这才几天不见,此人竟变得能如此忍耐了,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玄武也获得了额外的乐趣。崔云逸啊崔云逸,难怪你敢放心把这些事情交给王昭荣来办,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不错不错,王大人说的极是。”李玄武暂且的退一步,情况超出了他原本的预计,他也要开始努力的随机应变了,“正如王大人所说,方才是我言语上的不当,还请诸位谅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次我等前来是为了祝贺尚书令的,王大人总是这么抢在前面跟我说话,有些不符合我等的心愿,还是希望由尚书令来跟我谈个几句。”
这次李玄武抱得并不是轻蔑的心理了,他是由衷的希望绕过王昭荣直接去找崔云逸,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挥。
王昭荣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崔云逸却在这个时候对他摇了摇头,他决定了,自己总是要站出来的,永远的让别人来处理,不知道李玄武还会有什么样的说辞,今日就先遂了他的心愿,先把要求尽量满足,这样也可以占据礼仪,再出什么问题也不会被李玄武抓着不放。
“那么不知李尚书还有什么要说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尚书令一向是我等在朝堂的楷模,所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尚书令能答应。”
王昭荣心中一震,暗叫不好,提要求这个突兀的选项,的确是过分的意外了,谁都不会想到在人家的婚宴上如此过分的去要求婚宴的主人,所以李玄武接下来的请求,肯定不是好事,他紧张的看了看崔云逸,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或许是崔云逸自己已经开始思考,没有闲暇去回应他人了,或许也是崔云逸有自己的想法,准备着手亲自回答。
谁都看得出接下来的话题会变得更加的剑拔弩张。
“那便请李尚书说一说那个不情之请吧。”崔云逸道。
“哈哈,尚书令果然是个爽快人。”李玄武笑道:“如今大商正值发展之际,用人之策,陛下已经有了圣断,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等官员去考虑的,就比如尚书台的工作。”
言及尚书台,就能明白李玄武差不多要说的是什么了。尚书台总理的是朝廷旨意对各地的调整,他李玄武竟然直接就想干涉尚书台,如果他的要求很过分,这边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样过分的要求呢?是坚决的抵制,还是圆滑的推辞,还是说要很激动的去借此反击?
究竟该怎么做,一切都落到了崔云逸的身上。他早就知道今日的婚宴不简单,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压力的感觉是翻倍的施加在身上,他背后还有一个要度过一身的女子,他身边是一众大商未来的栋梁,父亲也在,朋友也在,对手也在,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这个新郎官,试想如何?
崔云逸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以放松自己的紧张,他缓缓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李玄武继续道:“既然是启用士族之时,尚书台更应符合陛下的旨意,调整对士族的各项政策,这点陛下是授意的,如果尚书令怀疑的话,那就不可不必。”
“敢问是怎样的调整?总不能随便调整吧?”
“那自然是不会的,我等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但陛下的旨意,是实实在在的,作为尚书令,服从陛下的旨意并为此支持,也是分内之事吧。”李玄武逐渐暴露了他的目的:“我等所需要的,便是让士族重新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人手,既然朝堂上已经没有足够的位置,那么这样一来,便能让士族更好的出力了,你说是不是?”
崔云逸脸色冰寒,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想让士族重新占据更多的权力吗?士族占据权力的后果会是什么样,他们不知道,即便他们明白陛下不会放任士族占据太多的优势,但此刻给士族优势,就等于是对寒士派不利,可若要拒绝,却又会与陛下的旨意违背,直接去请示陛下的话,说不定会得到更多的变数,崔云逸真的是很为难。
其他寒士派也是一样的神情,他们决不允许士族再成为寒士们为国效力的障碍,曾经的士族垄断的太久了,无权无势的寒士们承受士族压迫够久了,要让士族重新爬到他们头上来,绝对是不能让他们容忍的。
“若是陛下旨意,我等为臣自当遵守,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我不能直接给你回答,需要再三思考,所以现在不能给李尚书一个明确的回答。”崔云逸说出了他能说出的最理想的话。
士族派岂能就此罢手,一众官员马上就想等着李玄武的继续逼迫,可正当此时,李玄武却突然罢手了,耸耸肩道:“既然尚书令都这么给面子了,我等也不好强求,那么就只能耐心的等待一段时间了,行吧。”
“大人,这.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这么让他们准备?”一个旁边的士族派官员很不理解李玄武的罢手,其他的士族派也是纷纷拿出疑惑不解的眼神望着他。
李玄武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就让对方不敢多嘴了。真正的原因,只有李玄武自己清楚,他是作为监督者,是需要控制场面局势的,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好几次的优势,不必要赶尽杀绝,如果就这么压过去了,别说平衡没有,陛下的不满意也会让他死个几百次,所以他便罢手了。
在李玄武的威望和压迫下,再也没有士族派有异议了,李玄武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就真的这么带着人走了,其他人亦是好奇不解,包括崔云逸和王昭荣,这样的行为更让他们提高了很多的警惕,觉得对方别有所图。
“不错不错,还算可以。”杨旷听着巳蛇的汇报,得到了婚宴那边的第一手情报,如今婚宴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杨旷在宫中却是对婚宴上的插曲很感兴趣。
巳蛇毕恭毕敬道:“陛下,看来李尚书的火候把持的很好,陛下对他也很满意,若是以后都按照这样进行的话,那么陛下便可以更加的轻松了。”
“这种话还是说早了,没有那么容易的。”杨旷笑了笑道:“的确李玄武办的很好,但是以后的局势不能总是那么平衡,如果太过趋近去平衡,反而会不正常,人心总是有很大的欲望,你永远让他们不占优势,他们就永远无法品尝胜利的喜悦和兴奋,因而也会丧失很多的干劲和激情,大商需要他们的激情和干劲,所以平衡,还是需要按照时势来摇摆。”
“主子深谋远虑,远非属下能够比拟。”巳蛇体会到了杨旷的计划,也觉得这样的方式在合适不过了。
但其实这个方式的关键点还是在于李玄武,李玄武非但要去控制局势监督局势,他还需要在寒士派占优势的时候站出来带领士族派重新平衡,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很难,没人能给帮助,就算是杨旷暗中扶持,也不能太过明显,所以说,李玄武始终都是孤身奋战,他比任何人都要辛苦。
难度之大,巳蛇也是清楚,杨旷更清楚。
“野火还是不需要插手,但以后若是情况允许的话,朕还是会让你们去暗中参与,可你要记住,一旦野火参与的话,就不能留任何痕迹,连怀疑都不能有,这跟以往不同,要做的很干净,你有信心吗?”
“只要是主子吩咐的,属下一定办到。”巳蛇当然不会拒绝,他对野火有信心,难度更高的事情,也是一份考验,他巴不得想要一个考验来让自己进步。
杨旷点点头道:“最近李玄武那边,你也要保护好他,还是不留痕迹的保护,他如今身份特殊,树敌也多,寒士们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谁知道那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人剑走偏锋想要取他性命,他的命,一定要保证。”
“属下遵命,绝对保护周全。”
“另外野火最近的事情,就不需要太多的汇报了,是时候让你自己去潜心发展了,野火的进步很快,但是快的过程中,出现的漏洞也会越来越大,所以你要去发现,检查,去弥补,争取在进步的过程中,采取最高的效率。”
“关于这一点,属下也有不少的部署,还没来得及向主子请示,属下随身带着,这就给主子过目。”
“不必了。”杨旷制止了正在掏东西的巳蛇,“朕既然敢把野火交给你,就是信任你,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主子如此信任,令属下倍感惶恐。”
杨旷也习惯了对方的诚惶诚恐,自己重新坐下道:“莫邪嘛,可以让她回来了,就说朕要跟她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让她抽空去看看她的义父吧。”
巳蛇似乎是听出了什么,有些犹豫道:“陛下是想.”
“嗯?暗香阁让你不舒服吗?”杨旷问道。
“不不不,属下只是好奇。”
“暗香阁吗?朕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副阁主前不久也病死在地牢之中,暗香阁没有以前那么大阵势了,他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而朕的意思,也是希望暗香阁能抽调一部分有用之人进入野火,暗香阁之前有那么多的底蕴和经验,有他们辅助,野火也能找到很多不足。”杨旷那日放出暗香阁的罪人们抵抗断念教的反击,便有了这个想法。
“属下不是要反对主子的决定,只是那位也要放出来吗?”巳蛇似乎对口中那人很是忌惮。
杨旷皱皱眉道:“你在想些什么,放出来的人没有他,放心吧,他的身份更加特殊了,若是放出他,朕这个皇帝还要不要好好做下去了。”
“是属下多虑了,还请主子恕罪。”
“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以后这种废话少问,暗香阁的作用比你想象的要大,他们的情报网就是现在的野火也比不上,你就不希望野火在请报上能迈一大步吗?”
巳蛇自然是想的,他低头道:“属下没有考虑道,野火的情报的确需要进步,属下会更加努力的。”
“除了情报,别的方面就先别担心了,最近洛阳会很太平的。”杨旷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自己也要休息了。
巳蛇一个孤零零的走出了寝宫,心中还是在为暗香阁的事情有些忧虑,他始终觉得暗香阁融入野火会变得艰难,可又有什么办法,这是主子的决定,肯定也有其中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