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1)

第25章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1)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汤姆·索亚历险记》的姊妹篇。在前一篇里,我们都知道,哈克贝利·费恩是酒鬼的儿子,从小就过着流浪生活,他和汤姆·索亚都喜欢幻想和冒险。为了追求自由的生活,哈克贝利·费恩逃亡到密西西比河上。在逃亡途中,他结识了从主人家出逃的勤劳朴实、热情诚实的黑奴杰姆。他们成了好朋友,一起漂泊,沿途逃避追捕,经历了种种奇遇与坎坷,最后,哈克贝利·费恩帮助杰姆获得了自由。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的一部传世佳作,发表于一八八四年,它是《汤姆·索亚历险记》的姊妹篇。一百多年来,这部小说在世界上一直受到各国人民的喜爱,海明威曾经这样评价这部小说:“所有的现代美国文学,都起自马克·吐温的一本叫做《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的书。这是我们中间最好的一本书。”美国的一位文学教授作过统计,此书自一八八四年发表以后,在全世界范围内已印刷发行十亿册左右!一九八四年为了纪念《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这本书出版一百周年,美国艺术界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和学术研讨会。美国电影界也曾七次将它搬上银幕,如今,这本书成为了美国大部分学校的必修书。

这部小说主要叙述了白人男孩哈克贝利·费恩因不堪忍受酒鬼父亲的虐待,也不愿在收养他的寡妇家过着表面上体面而实际上死气沉沉的生活,所以逃出家门,中途搭救了一个逃亡的黑奴杰姆,两人一起乘着木筏子在密西西比河上漂流。他们沿途为逃避追捕,经历了种种奇遇,最后哈克贝利终于帮杰姆获得了自由。小说中的主人公哈克贝利天生善良,重视友谊,同情黑奴。他冒着下地狱的危险偷出了黑奴杰姆,并和他一起反抗奴役,追求自由。黑奴杰姆勇敢坚强,忠诚老实。汤姆负伤后,杰姆甘愿冒着失去刚获得的人身自由的危险,留下来照顾汤姆。作者热情地讴歌了一个卑贱的黑奴的优秀品质,正是对种族主义者所鼓吹的“白人优越论”的严正批判,是对鼓励种族歧视、美化蓄奴制的“文明”社会的公开挑战,在哈克贝利和杰姆这两个人物身上闪耀着作者人道主义思想和民主思想的光辉,从而使这部作品的思想性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部小说很好地糅合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手法,既深刻地剖析了人物的心理又不失幽默风趣的想象,显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该书借着哈克贝利和杰姆的漂流经历,原汁原味地把一百多年前密西西比河流域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面貌展现了出来,尖锐深刻地揭露了美国南北战争前黑奴制度扭曲的人性,也歌颂了黑人追求种族平等与民主理想的执著精神。小说在描写技巧上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准,不仅符合历史真实面目,而且洋溢着幽默的风格,其艺术魅力独特而强烈。这种描写也表明了哈克贝利的童年,既是追求民主理想的童年,恰恰又是美国历史上一种新文化的童年。

在道格拉斯寡妇家学文明规矩

朋友们,你们看过马克·吐温先生写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吗?这是那本书的姊妹篇,我是主人公哈克贝利·费恩。在《汤姆·索亚历险记》的故事中马克·吐温先生讲述的都是真实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和汤姆、波莉姨妈、玛丽、道格拉斯寡妇,还有其他朋友等的生活中,我和汤姆喜欢幻想和冒险,对于成人标准下制定的束缚天性、枯燥乏味的生活几乎是深恶痛绝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自己能有朝一日去做一番英雄事业。关于我们更多的故事,书里都详细地讲了。

《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故事结尾是:后来我和汤姆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好多强盗藏的钱,那么多的一堆钱,简直把我和汤姆都吓傻了。我们可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等我们反应过来之后,我们两个就像买彩票中了巨奖一样发疯般地又蹦又跳。如果你没买过彩票,如果你没做过发财的梦,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感受。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砸中我们俩了。我们一个人分了六千多,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后来,道格拉斯寡妇把我的钱拿出去按六分利息放债,波莉姨妈委托撒切尔法官以同样利息把汤姆的钱也拿出去放债。我和汤姆的收入让别人惊羡。一年之中,每周的两个礼拜天都有一元零用。这正好跟牧师的收入相等——不,这只是相等于人家答应付给牧师的钱——他经常收不到那些。那时,生活费用低,一元二角五分钱就够一个孩子上学、膳宿的费用,连穿衣、洗澡等都包括在内。

我被道格拉斯寡妇收养做了她的儿子,我也算是有家了。可是她又整天地要求我要守这样的规矩啦,要我学那样的礼仪啦,要学会文明啦。说话空洞乏味倒没什么,但谈吐一定要彬彬有礼,吃饭时必须得用刀叉、餐巾、杯子和碟子;还得去上学,上教堂。穿她们那些该死的衣服,紧绷绷的,叫人连气也透不过来。它们又臭讲究,穿在身上,弄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行,更不能到处打滚。我还得上教堂去做礼拜,听那些胡说八道的布道,我在那儿不能抓苍蝇,不能嚼烟草,就连礼拜天都不能打光脚。寡妇要摇铃吃饭,摇铃睡觉,摇铃起床,无论走到哪里,文明都如影相随,束缚着手脚。总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约束全都那么刻板,那么一本正经。这让逍遥自由习惯了的我特别不舒服。我实在受不了,就溜出了她的家,重新钻进了那只原本装糖的大木桶里,又过上了原来自由逍遥的生活。汤姆不知道想的什么办法找到了我,和我商量要我回到寡妇家,过得体体面面,和我成立一个强盗组织,为了显示我们的组织是多么的高贵,我必须体体面面地加入,我只好又回到了道格拉斯寡妇家。

寡妇对我大哭了一场,边哭边骂:“哈克贝利,你这个小浑蛋,你这个傻子跑哪去了,你简直把我急疯了,我们甚至到河沟里找你的尸体。”唉!看她那样子我只好像木偶一样地听她摆布了。她又让我穿上了那紧绷绷的新衣裳,我实在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浑身直冒汗,憋得难受。道格拉斯寡妇又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经过一段时间的流浪,闻到饭菜的香味馋得我口水都流了下来。可是我的养母道格拉斯寡妇却不让我立刻就吃,还是像原来那样要等她低着头朝饭菜叽里咕噜啰唆一番,又是这个菜营养高要多吃,又是那个菜非常贵不能浪费。

吃过晚饭,她又拿出她那翻得已经很破旧的《圣经》来,跟我讲摩西的英勇故事。

“哈克贝利,你知道摩西吗?”

“不知道,他是谁?”

“摩西可是个大英雄,他很小时候母亲就死了,埃及公主收养了他。”

“是不是和我一样,如我被你收养了。”

“不不不,你这个不听话的小浑蛋怎么能和摩西比。摩西虽然被埃及公主收养了,可是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的母亲是以色列人。后来他率领着受到压迫的以色列人逃出了埃及建立了自己的犹太国家。”

“那么伟大呀,那他现在在哪儿呢?我能见到他吗?”

“小傻瓜,他早就死了。可他是英雄,我们都要学习他,怀念他。”

“天哪,道格拉斯太太,你怎么不早说呀,我对死人不感兴趣。”

“噢,哈克贝利,你这浑蛋,千万不要这样说,摩西是英雄,连《圣经》里都是这样说的……”

哎,这个寡妇又啰唆开了。我实在受不了,这时候我就想抽一斗烟。烟雾缭绕我也能提神,如果把她呛走那就更好了,我就可以清净地想一想我和汤姆建立强盗组织的事情了。

“道格拉斯夫人,我能抽一斗烟吗?我十分想抽。”

“你这个小浑蛋,你在想些什么呀?我在给你讲摩西的故事,你要向摩西学习,你懂吗?你难道只想抽烟吗?你要知道抽烟是非常不文明的行为,也是不健康的。你这个坏小子抽烟也会影响我的。你以后不能再抽了。”

这个寡妇简直要把我气坏了,我做任何一件事她都要找碴儿,而她自己吸鼻烟却理直气壮。

她的妹妹华珍小姐,一个和道格拉斯寡妇一样不但啰唆而且古板的老小姐,至今也没嫁人,戴一副眼镜,就像学校里令人讨厌的老师一样。我不在这几天,道格拉斯寡妇让她过来和自己做伴。她拿来一本拼音课本,故意为难我。

“哈克贝利·费恩,快坐好,今天你必须把这些学会。”

“哈克贝利·费恩,别闹得嘎扎嘎扎响,把你的腿放下来。”

她强迫我整整的一个钟点都要学那该死的拼音,我又累又闷,好像有无数的蚂蚁爬到我的身体,可是我又不能动,闷得我快要窒息了。寡妇才叫她稍作休息,我实在烦躁得不行,刚想伸一下懒腰,华珍小姐又说:

“哈克贝利,别这么打呵欠,伸懒腰,为什么不学得规矩些?如果你总这样淘气,上帝会惩罚你下地狱的。”

我真的不想听她的啰唆了,只想换个地方能随便走动一下,在她身边简直和地狱差不多。于是,我就故意气他说:“华珍小姐,我十分愿意到地狱去看看,那里不会也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吧。”

“哈克贝利·费恩,你这浑蛋!”我听到了华珍小姐气愤的尖叫,“你怎么能说这样的流氓话?你应该规规矩矩的学习,上帝会保佑你升到天堂的。你如果到了天堂就知道多么美好了,在那里人人都有一双翅膀自由地飞来飞去,你需要的一切上帝都会给你的。”

“那汤姆能去那里吗?”

“他现在还不行,如果学好了,或许还可以,上帝只保佑好人。”

“只要能和汤姆在一起,我也愿意去。”

在道格拉斯寡妇家的日子过得没意思极了,华珍小姐和寡妇轮番在我面前啰唆。这还不够,她们又找来了一群奴隶整天叽里咕噜地做祷告。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些噪声,可是又不能跑到外面去玩。如果我出去玩一次的话,面对的将是她们无休无止的啰嗦。我上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了下来。房间里简直寂寞得要死,我想在床单上面找个小污点来做贴心的朋友都办不到。我想起要和汤姆做强盗的事,可是汤姆在哪儿呀,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这小子不是在骗我吧?窗外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我听见一只猫头鹰在远处呜呜地哀鸣,还有一只狗也在号叫着。我从来没感觉到这样孤独,简直有点儿瘆人,好想有个人能陪着我。一只蜘蛛悄悄地爬上了我的肩头,摸到那毛茸茸的东西立刻把我吓得浑身发抖。

屋子里静悄悄的,道格拉斯寡妇和华珍小姐早已睡了。我取出了藏在床下的烟斗抽了一口烟。突然我听到了窗外树枝的抖动,紧接着一只猫咪“咪——呜,咪——呜”地叫起来。啊,是汤姆,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这小子终于来了。我就赶快发出“咪-呜,咪-呜”声呼应着汤姆的暗号。接着,我吹熄了蜡烛,悄悄地翻出窗口,溜下草地,爬进了树林里。果然是汤姆,我的好朋友正在那等着我呢。

加入汤姆的强盗帮

树丛中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道格拉斯寡妇园子的尽头。我们弯着腰,踮着脚悄悄地沿着这条小路往回走。走到厨房附近时,我们看到厨房亮着灯,一个叫杰姆的正坐在门口。他是华珍小姐的仆人。由于紧张,我一不小心被树根绊倒了,发出“扑通”的一声响。我们赶快趴下不敢动。杰姆分明听到了响声,只见他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又仔细地听了一会儿,问道:“谁呀?”

杰姆走了过来,几乎就走到了我们身边,由于天黑他并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吓得一动不动,生怕再发出响声。可是他就一直站在这儿,像是在仔细倾听。这时,我感觉我的背部有点儿发痒,不过我不敢抓。接着又是耳朵,又是脚脖处都痒得难受,可是我还是不敢抓。我发现我许多时候都是像这样的。如果第二天要去参加一个葬礼,或者去见一个有身份的人,晚上就该睡不着了,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现在身上痒痒的也是如此,越是不能抓越是全身都发痒。

“喂,你是谁呀?”杰姆喊道,“真是见鬼了,我明明听到了声音。”

“喂,你赶快出来吧,我已经听到你的声音了。你不出来吗?那我就坐在这里等到天亮看你到底出来不出来。”

说完他真的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他伸出的腿几乎就碰到我的身体了。这时我的鼻子也发痒了,继而全身都在发痒。我一动不动地熬着,简直是度日如年。也不知道熬了有多久,我都快顶不住了。这时我听到了杰姆的鼾声,我的上帝呀,他睡着了。我马上就有了精神,全身也舒服起来,不再感觉发痒了。

“嘘,嘘。”汤姆给我发出了信号,我们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爬了一段距离后,汤姆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哈克贝利,我的蜡烛快没了,我们溜到厨房去找一点儿。”汤姆的想法简直把我吓坏了,我急忙说:“汤姆不能去,杰姆会醒的。”“不要紧,我们小心点儿,很快就好了。”汤姆说。我们溜到厨房很快找到了三支蜡烛,汤姆还从衣兜里掏出五分钱放在桌上,说算是蜡烛钱。我急忙要溜走,可是汤姆又说:“哈克贝利,我们把杰姆绑到树上,跟他开个玩笑。”“汤姆,不要冒险了,如果把人惊醒,我们就麻烦了。”“你这胆小鬼,不愿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说着,汤姆就又溜回到杰姆的身边。我就在那等着,既担惊又害怕,生怕汤姆出什么差错。

汤姆回来后,我们迫不及待地沿着那条小路向前走,很快地就爬上了屋子那边的小山顶。不过汤姆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次对杰姆的恶作剧反而让杰姆成了许多奴仆崇拜的人。原来他趁着杰姆熟睡把他的帽子摘了下来,挂到了杰姆头顶的树杈上。而杰姆可能是睡熟后做了个什么梦,第二天醒来后竟然对别人说是妖巫对他施了魔法,骑着他在本州各地飞了一圈。后来把他降落在了树下,帽子也挂在了树杈上。后来又对别人说妖巫骑着他飞得更远,到了新奥尔良。在后来,他的牛越吹越大,说妖巫骑着他飞遍了全世界,他背上的血泡也是妖巫的马鞍子磨的,甚至把汤姆放到桌上的五分蜡烛钱也说成是妖巫赐给他的法宝,用细绳子挂在脖子上。还说那个五分钱的法宝能治愈一切疑难杂症,并且说可以随时把妖巫请来,只要念念咒语就行了。不过他的咒语从来没对人念过。杰姆的这个神话受到了许多奴仆的尊崇,有些外地来的奴仆为了一睹他的法宝还给他带来了礼物。杰姆一下子就神气起来了,作为一个奴仆他竟然被妖巫骑着飞遍了全世界,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呀!

还是说我和汤姆的情况吧。我们到了小山头的这边,这是个安静的夜晚,天上繁星点点。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宽阔的密西西比河静静地流淌着。河水奔流不息,显得那么有气势,那么庄严。河边就是汉尼拔小镇,镇子里也是一片寂静。只有三四户人家亮着灯光,或许是小孩晚上撒尿,或许是照顾病人。我们在一个废弃的皮革工厂里跟早已躲在这里等我和汤姆的乔·哈帕、本·罗杰斯还有其他的两三个男孩见了面。接着,我们就在河边找了一条小船顺水而下,大约划了两英里多远的路,我们在小山边的一个大岩石那里上了岸。

在一片长得簇簇拥拥的矮树丛里,汤姆要我们大家宣誓保守秘密,然后才领着我们在树丛中穿梭着来到了小山里的一个山洞前。这里是树木长得最密集的地方,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就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洞口。我们点起了蜡烛连走带爬地摸索着进了山洞。里面又湿又冷,我们在窄窄的过道中摸索前进了大概两百米,前面豁然宽阔起来。我们在一处类似于一间房子大小的地方停了下来。汤姆站到了一个大石块上对大家说:

“亲爱的朋友们,我向大家宣布:今天我们的强盗帮成立了!我们强盗帮的名字就叫汤姆帮。我们就在这里举行一个入帮仪式,凡是愿意加入的都要用血写下自己的名字起誓。”

加入汤姆帮,我们几个当然是非常乐意的。只见汤姆又拿出了他早就写好的帮规念了一遍,要我们都记清。帮规的内容是:帮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要保守秘密,忠于本帮;帮内的成员要绝对团结,如果有人伤害帮里的人,每个人都有责任为他报仇,要杀死仇人的一家人并在尸体的胸膛上画上十字的汤姆帮标志;如果帮内的成员泄露帮内秘密,要处死并烧掉尸体,把他的名字从血书上剔除,以后永远不提他的名字。

大家都赞成这样的帮规,还问汤姆是怎样想出这样了不起的帮规的。汤姆说:“凡是有帮主的强盗帮都有帮规,我是看强盗书上写的,也有自己创意的。”

“汤姆,我们应该再加一条!”本·罗杰斯说,“凡是违反帮规的成员把他的家人也要处死。”

“嗯,我赞成,我要写到帮规里!”

“可是哈克贝利·费恩怎么办呀?他没有家属呀?”

“他不是有爸爸吗?”

“可是早就不见他了,他原来总是醉醺醺地睡在皮革工厂,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我听他们想把我排除在外,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他们都有一个家人可以杀掉,而我没有,他们就觉得不太公平。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就连忙大声地对大家说:“我有家人了,道格拉斯寡妇认我做了儿子,她的妹妹华珍小姐可以杀死呀。”

听我这样说,他们都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纷纷点头说:“可以可以,华珍小姐行,哈克贝利可以加入了。”

汤姆拿出了一张纸要大家用血写下自己的名字,我抢先用针刺破手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们也像我那样都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汤姆,索亚”本·罗杰斯问道:“我们的强盗帮已经成立了,可是我们又能干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干,只干抢劫杀人的事。”

“难道我们要抢牲口、房子,还是什么东西?”

“不要瞎说,我们只抢牲口还算什么强盗?那是小偷干的事,没什么气派。我们可以蒙着面到大路上抢劫邮车和有钱人的马车,把他们杀掉,抢劫他们的钱。”汤姆说。

“难道我们非得杀人吗?”

“那些老强盗都是这么干的,直接杀掉是最好的主意,免得有什么麻烦。不过对于身上没钱的人我们可以先绑架到山洞里,让他的家人送钱来。”

“绑架?绑架是怎么一回事呀?”

“别问那么多了,书上就这么写的,那些强盗都这样干,我们也得学着干。”

“我们都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要怎么干呀?”

“书上是那样写的,我们就要学着书上的干,你们又不懂,不按书上说的做,只会把事情做得更糟糕。”

“噢,汤姆,难道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吗?我们先搞清楚要怎样去进行绑架,又怎么才能收到他家人送来的钱。”

“这些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应该先把人绑到山洞关起来吧,让他家人送钱,否则就一直关着。”

“这话听着还差不多,不给钱就关到死。但是总要让他们吃饭吧?要是他们吃饱了又想办法逃跑了那怎么办呀?这事还有麻烦呀。”

“你真是个傻瓜,本·罗杰斯,我们可以派人看守呀,如果敢逃跑就直接杀掉。”

“这倒是好主意,不过要有人整天整夜的看守,不能睡觉呀。干脆把人押到这里之后就派人拿着刀去他家要钱,这样不是更省事吗?”

“本·罗杰斯,书上可没这么写呀。你认为写书的人都是傻瓜吗?你以为写书的人不知道处理的办法吗?朋友,你怎么总是异想天开呢?我们还是按照老强盗的办法做吧。”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汤姆。不过,女人我们也杀吗?”

“女人怎么能杀呢?笨蛋。你把女人带到山洞之后要好好地照顾他们,时间长了他们就会爱上你的,还会愿意嫁给你的。书上就这样说的。”

“如果能有这样的结果我非常赞成。但是我看要不了多久山洞里的女人和家人没交钱的人就会很多,到时候怕强盗没地方站了吧?不过我赞成你说的,我们就先这样干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汤米·巴恩斯竟然睡着了。别人把他叫醒后他竟吓得哭起来,吵着要找妈妈,不愿做强盗了,要回家。

小汤米·巴恩斯的举动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笑他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这下可把他惹恼了,威胁大家说要把这里的秘密全部说出去。后来汤姆让他不要说并给他五分钱做安慰,他才破涕为笑。汤姆要我们全部都先回家,杀人抢劫的事过几天聚到一起先做几件。

我们选举汤姆为我们汤姆帮的帮主,乔·哈帕为副帮主。本·罗杰斯却主张星期天再聚,因为他除了星期天,其他时间不能过多的出门。但是其他人都认为星期天不宜干邪恶的事情,他们建议再开一次会选定一个日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又从窗户爬进了我的屋子。我实在是困了,尽管衣服上沾满了土和油渍,也懒得去理会。

抢劫主日学校

一大早华珍小姐就大叫起来,因为看到我的衣服上满是土和油渍。不过这次道格拉斯寡妇倒是没有过多的骂我,只是很难过地帮我把脏衣服弄干净了。看到她这样,我有点儿后悔了,甚至想到以后要好好听话不再淘气了。华珍小姐又把我领到那个小房间里做祷告,并且要求我每天都要做祷告。还说只要我认真地祷告,想要什么东西,上帝就会给予的。对她这种说法我是怀疑的。因为我曾经捡到过一根鱼竿,可是没有鱼钩,没有鱼钩就没法钓鱼,鱼竿也就没用了。为了能有一个鱼钩,我祷告了好几次可就是不灵验。我还请华珍小姐帮我祷告,求上帝给我一个鱼钩。华珍小姐不但没帮我做,还说我是个大傻瓜。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道格拉斯寡妇也会对我说上帝如何如何的好,要我多多的帮助别人,要我多多照顾别人,不要总想自己,这样上帝就会保佑你了。可是我坐在小树林后边想了很多还是不明白。如果想要什么祷告祷告就能得到的话,那么教堂那个主事为什么丢了的买肉钱没有找回来?道格拉斯寡妇丢的银器和鼻烟盒为什么也没找回来?还有华珍小姐为什么不能胖起来?尽管道格拉斯寡妇把上帝说的无所不能,可华珍小姐说的祷告依然不灵验。我在想,难道这世界有两个上帝?一个上帝是穷光蛋,一个上帝是大富豪。如果碰到华珍小姐说的那个穷光蛋上帝,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要想过上好日子,只有归顺道格拉斯寡妇说的那个富豪上帝。他若愿意收留我,我就愿意听他的话。只是我不明白,怎样做才能得到所想要的东西。

我已经一年多没见到我的父亲了。这样也好,我能过得更自在点儿。我不愿见到他,因为他是个酒鬼,整天醉醺醺的,见到我就打我。只要他在,我就赶快躲到小树林里去玩。有一次,在离镇子十几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被淹死的人。别人都说是我的父亲,因为身材很像他,破烂衣服也像他的,还有很长的头发,男人中应该只有他的头发才那么长。只是在水中泡得时间太久了,脸已经看不出什么了。那些人就把他捞出来埋在了河边。他被淹死了,我反而感到轻松了,再也不会有人打我了。可是我又想起一件事来,我听说他的身子是躺在水面上的。但据我所知淹死的人应该是背朝天的,所以我又不相信那是我父亲了。我想应该是一个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被淹死了。想到这些我就轻松不起来了,我怕说不定哪一天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的强盗帮已经成立一个多月了。我们并没有去真正的抢劫,更不敢去杀人,只是做做样子当做游戏罢了。渐渐地,我对玩这样的游戏没有兴趣了,就退出了强盗帮。帮内的其他成员也逐渐退出了,强盗帮也就散伙了。我们总是躲在树林里,当有赶着猪或者拉着蔬菜去市场上卖的女人经过这里时,我们就冲出来跟在他们后面大叫一番,吓唬吓唬。可是往往她们并不害怕我们这群小孩子,把她们带到山洞里扣押起来更是不可能的。做完这些,我们就去山洞里吹嘘一下功绩。今天抢了多少“金条”啦,抢了多少“珍宝”啦,打伤几个人啦。汤姆总是把那些女人赶的猪称为“金条”,把车上拉的蔬菜叫做“珍宝”。我实在看不出这样自吹自擂能得到什么。还有一次,汤姆把一根燃着了的木棍交给一个帮内的成员,说这是通知全帮成员集结的信号,让他举着棍子在镇上跑了一圈把我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哈克贝利·费恩、乔·哈帕,还有本·罗杰斯,”汤姆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是什么消息呀,你快说。”本·罗杰斯着急地问他。

“我派出的密探传回来消息,明天将会有一大帮西班牙商人和阿拉伯富翁经过这里。他们带有许多的珍宝,要用一千头驮骡,还有四百只骆驼和两百匹大象才能驮得完。这是一个大买卖,我们要躲在山林里伏击他们。他们随行的警卫才四百人。”

“我们要怎样伏击呀?”

“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把刀磨得快快的,枪擦得亮亮的。等他们过来时,冲出去,把他们全部杀掉,把珍宝全部抢过来。”

其实我们的那些所谓的刀枪,只不过是一些木棍和薄木片而已。这本来就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就是再怎么擦也没有用,烧起来只能化作一堆灰烬,靠这些东西去杀死一群阿拉伯人和西班牙人我难以置信。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也来到了伏击的小树林里。我只不过是为了见识见识那些骆驼和大象,这些动物我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汤姆一声命令,我们一起冲出了小树林,跑向山下,可是见到的却是一群小学生,那是主日学校一年级的学生在举行聚餐。汤姆说的骆驼、大象、阿拉伯人和西班牙人都没有见到。我们把一群孩子冲散了,他们跑向了洼地。汤姆说的珍宝也没有见到,只有一些小孩子聚餐吃的炸面包和果子酱。本·罗杰斯还算幸运抢到了一本小册子和一本赞美诗集,乔·哈帕也抢到了一只破旧的洋娃娃。但是很快主日学校的老师就赶到了,我们只好把一切战利品扔掉,撒腿就跑。我问汤姆:“汤姆,你说的骆驼呢?还有大象、珍宝呢?”汤姆说:“反正是有的,一头一头的都在那儿。”我说:“我怎么看不见呢。”汤姆说:“哈克贝利,你真是个笨蛋。你如果读过一本《堂·吉诃德》的书你就会明白很多的。”汤姆说那些大象、骆驼、珍宝和西班牙人都是存在的。只不过魔法师来捣乱把他们变成了主日学校的学生。汤姆还说那些捣乱的魔法师就是我们的敌人。

“噢,汤姆,那我们就去寻找魔法师报仇吧。”我对汤姆说。

“笨蛋,魔法师你能打得过吗?他的身子像大树那么高,比一座教堂都大,他还能召唤来一群精灵,不等你靠近他,精灵就把你的脑袋砍掉了。”

“要是我们也有一群精灵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战无不胜地打败所有人了。”

“哈克贝利,你别想了,你是搞不到精灵的。”

“那人家又是怎么找来精灵的呢?”

“他们是用一盏油灯就那么一擦,精灵就腾云驾雾地来到身边了。他会听你的一切命令,你想让他们干什么都行。你就是想要一座用金子做的城堡,精灵也会在一夜之间给你做好的。你如果还想要一个公主做你的妻子,精灵也会给你办到的,并且城堡还能搬来搬去的,你想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这只不过是汤姆编造的一套谎言,可是那些万能的精灵对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想来想去决定自己试一试,看看是不是真有精灵出现。我在寡妇家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一盏破旧的油灯,一个人跑到小树林里。擦呀,擦呀,直到把锈迹斑斑的破油灯擦得锃亮,我也累得全身湿透,可是精灵始终没有出现。我估计汤姆还是对破油灯抱有幻想的,我已经不再相信,这和祷告上帝没什么区别。

父亲又回来了

舒舒服服的秋天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冬天。现在我能正常地待在学校了,也学会了很多东西。我学会了拼音,还学会了读书,也能写一些字,只是对数学不感兴趣。数学的乘法表我也能背一点儿,背到了五七三十五。

刚开始,我还是不习惯学校的。厌烦学习时我就逃学,逃学难免的就要挨顿揍。挨揍也是有好处的,它让我慢慢习惯了上学。时间长了也就喜欢学校了。我也习惯了道格拉斯寡妇家的生活。寡妇他们对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严厉,现在住在家里睡在床上感觉很舒服。秋天的时候,我还偶尔溜出去睡在树林里。那时候我认为睡在树林里是一种放松,可以到处打滚,还可以抽抽烟斗。现在我越来越喜欢寡妇家的新生活了。道格拉斯寡妇还夸我有了进步,尽管进步很小,可已经懂得了许多规矩。这让她很高兴。

一天吃早饭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盐罐打翻了。为了不被华珍小姐吵,我急急忙忙地把那些脏盐往外面扔,结果还是被她看见了。华珍小姐大声说:“哈克贝利,你怎么老是这样?快把手拿开,你总是搞得一团糟。”道格拉斯寡妇劝住了她说:“华珍妹妹,不要吵哈克贝利了,他不是故意的。”虽然我逃过了一顿吵骂,可是在上学的路上我的心里仍旧是忐忑不安的。打翻了盐罐子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肯定会有什么灾难降临。我赶快祷告上帝保佑我,但有些灾祸是避免不了的,说不准什么时间就会来。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是心里很不舒服,只好事事小心一点儿。

天已经下雪了,地上的积雪有一寸多厚。我走出了园子,在高高的木栅栏边,我看到了雪地上有人留下的脚印。这些脚印是从采石场那边走过来的,在这里停了下来,来回走动了一会儿又沿着木栅栏向前走去。好奇怪呀,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走到了园子门口,为什么不进来。我沿着脚印走,打算看看他又到哪里去了。走着走着我发现了这脚印的奇特之处,左边的鞋跟上有一个“十”字印。像是我的父亲回来了,只有他为了避邪才在鞋跟上订上了“十”字。

我立刻站了起来,飞快地向山下跑去。一路上我不停地张望,可是什么人也没有。不大一会儿,我就跑到了撒切尔法官家。

“怎么了哈克贝利,跑得这么快?你的养母把你的钱放到我这里生利息,你是来要这些钱的吧?”

“不,不,法官先生。真的有利息可以归我吗?”

“当然了孩子,正好昨天半年的利息到期,有一百五十块钱呢。对于你这小孩子来说,这可是个大数目呀。不过你最好还是和那六千块钱放在一起生利息,你要取走会乱花的。”

“不,先生,你听我说,我不打算要钱,六千块我也不要了,我所有的钱都送给你。”

撒切尔法官听我说这样的话惊讶地看着我:“孩子,你怎么啦,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先生,你不要问这么多了,你能收下这些钱吗?”

“你真把我说糊涂了,孩子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撒谎,请您收下吧。”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把你的财产都送给我。”他考虑了一下说,“这样不妥吧,你是卖给我的吧。那我们要签个协议。”

他找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字,然后读了一遍说:“你看是这样的吗?我把你的财产买了过来,报酬是一块钱。你签字吧,拿好你的一块钱。”

上面的字我也看不懂,就在上面签了字走了出来。

华珍小姐的奴仆杰姆现在成了奴仆们都崇拜的占卜高手,几个月前汤姆的一次恶作剧却成就了他的现在。他有一只从牛身上取下来的毛球,有拳头大小,毛茸茸的。他的法术总是用这个来施展。他说这个毛球里面有个精灵,什么事情都知道。一天晚上我找到了杰姆,我告诉杰姆我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串脚印,很像我父亲的脚印。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我父亲回来了,他回来要干什么,还会走吗?杰姆就取出了他的毛球,对着毛球叽里咕噜像是念着什么咒语。然后把毛球抛向空中,毛球很快就落在了地上,没滚多远。杰姆捡起毛球又如上次那般,毛球还是没滚多远。杰姆趴在地上用耳朵紧紧地凑近毛球。过了一会儿,杰姆说:“不行,精灵没说话。有时候要给他钱他才肯开口的。”我说:“我只有两角五的旧钱,很旧,已经不能用了。里面的铜也透了出来,买东西没人肯收的。”撒切尔法官给我的一块钱我不愿拿出来。我又说:“毛球也许肯要,它又不认识钱,不知道新与旧。”杰姆接过钱用手擦了擦,又放到嘴里咬了咬说:“我来想个办法吧,让他看不出新旧来。找个土豆切开,把这个钱放到两片土豆中间,放一夜之后就看不到铜了。这样镇上所以卖东西的人都会要的,毛球当然也会要的。”这个办法我原来是知道的,可是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呀!

这次杰姆把毛球放到那个两角五分旧钱的上面,又趴下让耳朵凑近毛球来听。“他说话了,”杰姆说,“你如果想知道自己一生命运的话,精灵就会告诉你的。”“好啊,好啊,那就让精灵告诉你,你给我说吧。”我对杰姆说。“你的父亲能做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杰姆开口了,“他一会儿想着要走,一会儿又不想走,他的头顶飞着一白一黑两个天使。白天使指点他做好事,可黑天使又总来捣乱让他做不成事情。还是不要管他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你的一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虽然有时候会受到伤害,有时候会有点儿麻烦,但是你也会有快乐的。你一生会娶两个妻子,一个长得白也富有,一个长得黑穷了一点儿。你会先娶黑的后娶白的。你的命中是被淹死的,不要靠近水。”

杰姆的话我似乎听明白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他好像什么也没说。当我回到我的房间时,我看到了我的父亲,真的是我的父亲。

法官改造父亲

回到房间看到我的父亲,我吓了一跳,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他来得太突然,他以前总是打我打得非常凶,想起他打我的时候我就胆战心惊的。过了一会儿,我渐渐平静下来,我想我不用再怕他什么了。

看他的模样,差不多有五十岁的年纪。他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油腻腻地往下披着。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油污,一顶黑色的旧垂边帽子扔在了地上,油迹斑斑。他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就像躲在黑暗处窥视着什么。胡子也不知多长时间没刮过,乱蓬蓬的。他的脸上红一片白一片,是那种看起来让人非常恶心的白,像鱼肚子的那种白,像癞蛤蟆皮的那种白。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鞋子也破得露出脚趾头,露出的那两只脚趾头还不停地摆动。

我把蜡烛放在了窗子边的桌子上,这时我发现窗子是开着的,这么说他肯定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我站在桌子边看着他,他坐在椅子上跷着腿也始终望着我。终于他开口说话了:“小子,衣服穿得那么整齐,熨得笔挺的,你把自己当成百万富翁了吧!”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说道。

“还学会和我顶嘴了,”他说,“我听说你还上学了,学会读书写字了吧?自从我走后你越来越像个人物了。是谁让你干这样傻事的?你以为你这样就比你父亲强了?我照样可以揍你。快说,是谁教你这样干的?”

“道格拉斯寡妇,是她这样教我的。”

“噢,是那寡妇,你的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她有什么权利插手你的事?!”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她自愿的。”

“那好吧,那就让我教训教训她吧,我要让她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以后你要听我的,知道了吗?我不准你再去上学了。你妈妈活着也没有读书识字,你爷爷、你奶奶还有我都没有读书识字。你现在倒好了,比我们都舒服。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他一把推散了桌上放着的几本书,随便拿了一本扔给了我。“你给我读一读,我要听听你到底会不会?”

这是一本描述华盛顿将军和独立战争故事的书。我拿起来读了还不到半分钟,他就一把夺了过去,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看来你还真学会读书了,”他说,“刚开始你说我还不相信。现在你小子要记好了,我不准你再到学校去,如果你上学了就会信教,我可不能让我的儿子信教。我会守在学校边的,你要是自作聪明偷偷溜到学校,我逮住了会揍扁你。”

我在学校得的奖状也在桌子上放着,那是一幅制作精美的画片,上面画着一个小孩还有几头牛。他又随手拿起了我的奖状说:

“这个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学习好,学校发给我的奖品。”

“什么狗屁奖品,”他一边撕一边狠狠地说,“我也会给你奖品的,给你一根牛皮鞭子。”

他气急败坏地坐在那里,环视着屋子里的摆设又说:

“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难道不是一个花花公子吗?你父亲我只能睡在废旧皮革厂的猪圈里,你现在睡得倒十分舒服,柔软的床、干净的被子还有床单,地上还铺着地毯,每天还要照镜子。哼,你现在派头十足,越来越不像我的儿子了。我要杀杀你的威风,不然你就忘了我是你的父亲。我还听说你小子发财了?怎么发的财?快给我说说。”

“那是别人造谣,我没发财。”

“别人造谣,是你在说谎吧。我早就听说了,我在外地的时候就听说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回到镇上两天了,镇上的人也这么说的。明天你必须得把这笔钱给我。”

“我真的没有钱。”

“别再撒谎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撒切尔法官替你收着生利息呢。”

“不信你就去问撒切尔法官好了,他也会说我没有钱的。”

“我会去问他的,我要让他全部交出来。我会问他我儿子的钱他凭什么要拿着。你现在口袋里有多少钱?快给我,我要用。”

“只有一块钱,我还要用。”

“小孩子用什么钱,快点儿给我。”

他拉住我的衣服从我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放到嘴里咬了咬说:“还真是一块钱啊。唉,一整天没喝到酒了,我先到镇上买一点儿威士忌。”说完就爬出了窗子,踩上了棚屋。我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下,可他又把头伸了进来,“小子不要给我装模作样,好像比你父亲还强。”他骂道。我估计他已经走远了,正要关窗户,他又转了回来把头探进窗子。他说:“你听好了,明天就不许上学了。要是耍滑头,当心我的皮鞭子。”

第二天撒切尔法官家里有了麻烦,我那疯子一般的父亲喝得醉醺醺地在那里胡搅蛮缠要撒切尔法官把钱交给他。撒切尔法官自然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于是,他就撒泼卖疯地威胁要到法庭控告。

道格拉斯寡妇和撒切尔法官先他一步告到了法庭,要求法庭判决我和父亲脱离父子关系,改由她们中的一个人做我的监护人。可是这位新来的法官不了解我父亲的过去。他判决强迫孩子离开父亲是不人道的行为,法院不能随便拆散别人的家庭。这样的判决让道格拉斯寡妇和撒切尔法官也没了办法。

这样的判决倒是让我的父亲高兴得又蹦又跳。他威胁我,向我要钱,不然就用皮鞭子把我抽得满身开花。为了不让他再纠缠我,我向撒切尔法官借了三块钱给他。他拿了钱就直接去了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到处撒酒疯,见到人就骂,看到东西就乱砸,还拿着一只破铁桶敲着跑遍全镇,一直闹到了深夜。后来大家把他捆了起来送到了警察所。在警察所他还装疯卖傻说为了他的儿子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第二天他被送到法庭判处监禁一星期。

一星期后,我父亲被放了出来。新来的法官非常同情他的遭遇,决心要感化他,把他改造成一个好人。他诚心诚意地把我父亲带到了自己的家里,给他洗了澡,理了发,还给他买来了新衣服,把他打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像年轻了许多,还让我父亲一日三餐都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吃。我父亲简直就是进了天堂,他这一辈子都还没有这么享受过。吃过了丰盛晚饭,法官一家开始和父亲讲做人的道理:讲酗酒是如何的不好,危害是如何的大;讲流浪乞讨是如何的让人耻笑,要学会自力更生让人尊敬。一直说得我父亲抱头痛哭,悔恨自己的以前是多么的无耻,多么的虚度光阴,还说要从今天起就告别以前的自己重新做个好人、做个有用的人。看到我父亲悔恨不已的样子,法官一家也感动得流泪了,特别是法官夫人哭了两次。他们决定要帮助我父亲开始新的生活,越是落魄的人,越是需要得到同情。不能让我父亲总是遭到别人的误解,让人耻笑了。一屋子人哭了几次以后,都觉得我父亲被彻底感化了,已经成为好人了。我父亲也伸出了双手向大家表决心,他说:“请你们看着这双手,这双手以前干过许多荒唐的事,甚至连猪脚都不如。可是如今不同了,如今这已经是一双干干净净的手了,我要用这双手创造新生活。请你们相信我,我是宁死也不会再干荒唐事了。”

一家人拉着我父亲的手,拉了又拉,夫人还忍不住吻了吻这双手,又哭了一次。之后他们写了悔过书,我父亲也签了名字以示决心。法官还动情地说:“先生们、女士们,在这个神圣的时刻我宣布:我们的朋友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个新人了,他就要过上新生活了。让我们祝贺他吧!”做完这些,法官一家收拾了一间空余的房间,把房间布置得干干净净,让我父亲住了进去。我父亲就安心地住了进来,过上了安逸的生活。毕竟是本性难改。没过几天他酒瘾发作,晚上悄悄地翻了窗户溜了出来,跑到酒吧把法官给他买的一身新衣服换了一壶烈性威士忌大喝一场,一直喝到快天亮了,才烂醉如泥地晃着回来;翻窗户进屋睡觉的时候从门廊上摔了下来,把左胳膊摔断了。等天亮后,法官一家才发现了被冻得奄奄一息的他。他们进到我父亲住的房间,想寻找他坠落的原因。可是看到的是乱糟糟的一片,连猪窝都不如。

法官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个糟老头了。除非拿枪逼着他,但也不一定能奏效。

父亲与撒切尔法官打官司

没过多长时间,我父亲的伤好了。他又开始纠缠我,不让我好好上学,有几次还拿皮鞭抽我。为了能去上学,我总是躲着他,有时候就提前去学校。原来我是不愿上学的,现在去上学也有和我父亲赌气的成分。他还到法庭控告撒切尔法官,要求撒切尔法官把我的钱归还给他。诉讼是件漫长的事,等待开庭的时间遥遥无期。为了避免他对我的纠缠,我只得隔几天就向撒切尔法官借上几块钱给他。每次拿到钱之后他就去酒吧买酒,直到把自己灌醉。每次喝醉酒都在镇上发酒疯,闹得全镇鸡犬不宁。警察把他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周而复始依然改变不了他喝酒胡闹。

他总是到道格拉斯寡妇家里去闹,要寡妇把我归还给他。道格拉斯寡妇终于忍无可忍,就说要把他这个疯子送进监狱终身监禁。他扬言,我是他的儿子,谁也无权夺走,一定要把我要回去。我整天小心翼翼地躲着他,可是在春天的一天他还是守在我上学的路上把我逮住了。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密林深处,这片密林属于伊利斯诺州,要划着小船沿着密西西比河向上游三英里的地方,然后划过对岸才能到达。别人不能轻易找到这个地方。

我们就住在密林深处的一个小木棚里。他看我看得很紧,一到晚上就把木棚锁起来,钥匙总是藏在他的枕头下面,使我找不到逃跑的机会。他不知道在哪里偷了一把猎枪。后来道格拉斯寡妇派人找到了我,要把我带回去,可是我父亲拿出枪把那些人逼走了。我们在密林里的生活手段就是整天的钓鱼、打猎。每隔几天,我父亲就把我锁在木棚里,拿上一些猎物和鱼到河对岸的镇上去换一些酒回来。回到家就是喝酒,喝醉了就发疯,然后再拿皮鞭子抽我一顿。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这种日子。父亲不揍我的时候,我还喜欢上了这种打猎钓鱼的生活。

不知不觉两个月就过去了。每天打打猎、钓钓鱼,只要父亲不发酒疯,还是过得悠然而又快乐的。我想如果再回到道格拉斯寡妇家里肯定又不习惯了。在寡妇家每天都要听她的摇铃起床,摇铃睡觉,每天要洗脸、要梳头,就连吃饭也要端着盘子,还要忍受华珍小姐的吵闹,每天还要读那该死的书,真让人头疼。在这里就没那么多的拘束了。我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不用每天都洗来洗去,整天可以随便的躺着、随便的打滚,还可以说粗话,可以骂人,可以抽烟……我父亲并不介意这些。如果在道格拉斯寡妇家里肯定是不允许的。总之,在这里过的还是很无拘无束的。

可是我还是下决心要逃跑,因为我父亲总是喝醉酒就拿皮鞭子抽我,打得我遍体鳞伤简直痛不欲生。最近他总是出去换酒,有时候出去一次几天不回来;把我锁在木棚里,也没人和我说话,寂寞极了。我以为他掉进河里死了,那我就永远出不去了。这个木棚只有一扇小窗,小得只能容下一只小狗进出。门是结实的橡木做的,又厚又重。烟囱也不行,口子太窄我爬不出去。我在屋里找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小刀啦、斧头啦之类的东西。估计是我父亲担心我逃跑,早就藏到外面去了。不过我在屋里无事可做,找这些东西成了我唯一可以消磨时间的办法。终于我在一根椽子和屋顶板之间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锯子。估计是盖这个木棚的时候忘在这里的。很破旧连把子都没有了,我决定用这个来逃跑。桌子后面的木板上钉着一块旧毯子,原来是用来挡风用的,避免从木板缝隙里吹过来的风把蜡烛吹灭。把毯子后面的木板锯开是最佳的地方。我把锯子上抹上油,把毯子掀开动手开始锯。就在我干得正起劲的时候,树林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我想肯定是父亲回来了,就赶快把毯子放了下来,接着把木屑打扫干净,锯子藏好。果然,不大一会儿我父亲开门进来了。

父亲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进到屋里就发脾气,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好,可是今天还口口声声的骂人,骂撒切尔法官,骂道格拉斯寡妇,只要能想得到的人都骂。甚至与他无关的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都骂。在他的骂声中我听出了缘由。原来他今天去了镇上,他的律师告诉他这场官司是可以打赢的,只要打赢了就可以拿到那笔钱,只是撒切尔法官有许多办法能把这个案子拖着不审理。另外道格拉斯寡妇也向法庭重新提起诉讼,要求我们脱离父子关系由她来做我的监护人。律师说估计这次道格拉斯寡妇会赢的。听到这些话,可把我吓得不轻。现在我已经无拘无束地习惯了,如果回到寡妇家里还得受到约束遵守那些规矩,我会受不了的。

我父亲算是和道格拉斯寡妇赌上气了。他不停地骂寡妇,还说他倒要看看道格拉斯寡妇怎么把我弄走。如果把他逼急了,他就把我带到另外一个地方,让别人无法找到。对他说的这些话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估计等不到那一天就会逃离这个地方了。

骂过之后父亲指派我去小船上搬东西。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这么多东西,把小船装得满满的。有整整一大块的猪肉,还有满满一袋子大米。有装猎枪用的火药,几张装火药的报纸,一捆绳子,一坛威士忌酒。我看着一堆的东西在心里想,我逃走之后肯定还是要在密林里流浪生存的。不如把那杆猎枪和鱼竿一块带走,到时候可以靠打猎钓鱼来生活。有了这些东西我会越走越远的,不管道格拉斯寡妇也好,我父亲也好,谁也别想找到我。我想今天有酒了,父亲肯定会大醉一场的。等他醉了以后,我就开始行动。我一直盘算着这些事情竟然忘记了搬东西,直到听到我父亲的吼叫我才醒了过来。

等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完,天已经是傍晚了。晚饭我还没有烧好,我父亲就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了。其实昨天他在镇上已经大醉一场,醉得不省人事在水沟里睡了一晚,弄得满身都是污泥,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什么怪物。他每次喝醉发酒疯就是满嘴胡言,发泄他的不满。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受到了最不公待遇,满是委屈。这次他又开始发对法律不满的牢骚了。他说:

“你们都来看呀,这法律是什么狗屁东西呀。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偏偏要给夺去。人家养儿子多么辛苦呀,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终于养大成人了,马上就要赚钱养家了,马上就要替他父亲干活了。可是儿子还没孝敬老子一天,法律就要把他夺走送给那个寡妇了。这是什么破法律呀,连一个人的权利都维护不了。撒切尔法官夺了人家的财产,却不帮人家要回来。那是六千块钱呀,硬是逼得人家住在树林的破木屋里,穿得破破烂烂的。这个腐败的国家呀,我有时候真想离开这里永不回头了。我就是这样说的,当着许多人的面我都是这样说的,当着撒切尔法官的面我也敢这么说。很多人都会赞成我说的话,我再说一次,在这个国家倒霉极了,我把这个国家看得什么都不是,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不再回来。你们再看看我的这顶帽子,这还算帽子吗?帽顶高高地举着,帽檐低低地往下垂,一直垂到了我下巴这里,这是什么帽子啊,这还能戴吗?这和脑袋塞在一节火炉烟囱里头有什么两样啊。像我这样有身份的人能带这样的帽子吗?如果我的权利能得到保障的话,我也是本镇的大富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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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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