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色嫣然
“琳琳,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
站在嗳昧炫彩的粉紫色LED灯牌下面,夜色嫣然这四个花体字仿佛在诉说着一点不为人知的欲望故事。
打娘胎出生起,韩甜甜就是个乖宝宝,酒吧这种地方,她只听别人讲过,自己从没有进去过,因为大家都说酒吧里面很乱。
龚琳琳又是翘了一天的加班,底下那群牲口,听她宣布不用加班,一个个笑得春风满面,跟吃了人参丸一样。
“进去吧,一个酒吧还能把你给吃了?!”
犯怂的韩甜甜在酒吧门前踟蹰着,就是没有迈开脚步,踏进那三步之隔的洒吧。
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令龚琳琳只好又当起了老妈子,牵着韩甜甜的胳膊,把人给拉了进去,打量了一下韩甜甜身上的衣服。
白T恤加茶色百褶裙,乖顺的短发刘海贴在额前,再上面是一个HelloKity的粉色发夹。
“你穿的衣服,啧啧啧……”
看着不像是去酒吧的,像是去哪里的餐馆吃饭。
“我那天给你买的衣服呢?”
韩甜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忘了。”
事实上大几千块一条的小裙子,韩甜甜暂时还舍不得,把它们穿出去弄脏了。
龚琳琳懒得再对这人说教了,算起来她自己也穿着一身正装,和酒吧的环境也是格格不入。
不过,与夜色嫣然这间酒吧的氛围还算搭。
韩甜甜走进去才发现这间酒吧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里面是舒适复古风的装潢,最显眼的是一个木质吧台,上面有一个穿着黑色马甲和白衬衣的男生。
飞花穿凤般的动作令人目不暇接,摇壶里放了冰块和几种不同的酒,轻轻一拋,那摇壶就高高飞了起来,接着被稳稳地接住,背身抛起另一只手再接住,一tao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韩甜甜在心里鼓起了掌。
这个男生把调好的酒放在了托盘上,优雅而不失敏捷地把调好的酒送到了客人的面前,看来身兼数职,既是酒保也是调酒师。
他看着面孔有些稚嫩,年龄在二十岁上下,像是附近的大学生。
酒吧内的墙壁挂着轮船的掌舵,另外还有飞标和靶,以及其他一些逼真的如公鹿头标本那样的中世纪风深厚的物件,里面的灯光恰到好处,视觉上刚及轻松的门槛,一些客人的桌上还有摆放着不同的桌游套装。
大多数人都在用恰如其分的分贝在和同桌的人交谈,偶尔玩桌游的那几桌会传出一两下不刺耳的欢笑声。
龚琳琳带着韩甜甜找了个没人的卡座坐下。
“说了这酒吧不吃人。”
她在工作有起色的那年也去过通常意义上的那种酒吧,确实是乌烟瘴气、群魔乱舞,韩甜甜这头小猪她还没胆子带进去,一个看不牢被人吃干抹净,她还没想到怎么跟霍伊人交代。
所以她约着见面的地点,是她之前泡吧时认识的一个朋友,自己开的一间清吧。
这人就是拐走了她秘书的那个渣渣,她折腾够了就对酒吧没多大兴趣了,天天忙着工作也鲜少有机会再去酒吧了,今晚也是她头一次过来看这人开的清吧。
“您好,两位要点些什么喝的吗?”
“把你们老板喊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暂时还没来,不知道两位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两位转述。”
酒保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在思忖着两人是不是过来捣乱的。
他老板自从有了老板娘之后,就断绝了其他女性的一切往来。
龚琳琳语带不忿,讥讽道:“翟天一这妖男,架子还不小啊。”
想起妖男害自己的工作量增加,找不着秘书帮忙的那段日子,龚琳琳就更是来气。
细算起来,也是她自己的锅,这两个人的奸情,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翟天一这个花花公子居然看上了她只带过一次去夜场的秘书大美,并且一见钟情地死心塌地追求她,并与那些不清不楚的女性朋友都撇净了关系,果然,爱情使人冲昏头脑,连偷腥惯了的骚狐狸也改吃素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酒吧门口走进来了穿着桃红色V领袒胸上衣,以及亮银色长裤地男人和黑色皮鞋的男人,踏着独特的舞步走了进来。
他左右扫视着各个桌上的人,眼光到了龚琳琳和韩甜甜那一桌,才径直地走了过去。
这人毫不客气地在龚琳琳的对座坐下,拈指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再变戏法似地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往自己身上喷了又喷,陶醉着深深地吸了一口身上的味道。
韩甜甜从未见过如此妖娆的男人,就好像骨子里写着骚字一般,那香气的浓郁,隔着一张桌子,韩甜甜闻到都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好像把香气当成了盐,要将这味道腌进自己肉里。
“Hi,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这人整理完自己身上的所有细节,才热情地对着龚琳琳搭话。
酒保已经自觉地退开了,他见自家老板的态度,显然是与这两人是熟识。
龚琳琳厌恶地掐着自己的鼻子,挥散飘过来的男士香气的香味。
“翟天一,你是把半瓶香水全洒在身上了吧,在你旁边呆久了,嗅觉都会失常。”
翟天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恋地说道:“我这是精致,小资情调的生活。”
龚琳琳看过翟天一这种臭屁的表情无数次,然而依旧觉得这人的嘴脸欠打。
“吩咐你的事,办好了?”
她为了给韩甜甜找个无限接近要求的男友,在电话薄里翻出了这个妖男的手机号码,她知道这人在H市的人脉广,但也不是很清楚翟天家里的背景。
“早办好了。”翟天一招招手,那酒保走了过来,给他提了一瓶韩甜甜叫不出名字,但是看着那个瓶子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洋酒,还有两个玻璃酒杯跟冰块。
“来一杯?”
他夹了两个冰块,分别放入酒杯里,其中一只推到了龚琳琳面前。
龚琳琳把酒杯推了回去说道:“今天不喝酒。”
她酒量可以,早期工作的时候,那些鬼精转世的投资方,想方设法地想把她灌醉,但是谁也没得逞。
不喝酒是因为她开车过来,还要把韩甜甜给送回去。
韩甜甜没有驾照,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橘黄色小甲壳虫代步车丢在这个地方,从她家开过来都得二十分钟。
这辆车是她自己赚钱买的第一辆车,开得有感情了,所以后来她有能力换更好的车,也一直用着这辆代步车。
“切,真扫兴。”
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翟天一腰身都陷入了软沙发的椅背,舒服地长呼了一口气。
翟家是H市老三家之一,另外两家是万家和张家,张家做大飞出去了,所以现在H市实际就两个巨头,翟家白手起家时做过一些灰色买卖,要分出个高下,还是万家更强势。
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十几年来相安无事。
翟天一这家酒吧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最下层的清吧是一个幌子,楼上还有两层,他不做住宿服务,只提供一个安全的场所。
“喝完了就办正事吧,带人上去验验货。”
龚琳琳把放座位上的包拿了,她在这偌大酒吧里没看见翟天一承诺的那些闪瞎她双眼的男人。
“看把你急的?你最近转性了?变得那么饥渴?”
翟天一盘算着给他老哥打个电话,喊他过来凑个数,他可记着他老哥对龚琳琳是恋恋不忘,被打折进医院了还没死心。
他那时的心情挺复杂的,特别亲口听到自己亲哥说要追龚琳琳,那感觉就像我家亲哥看上了我结拜的“兄弟”。
这段往事说着也简单,就是一根筋看上了冷艳如霜的龚琳琳,展开疯狂攻势的时候,被惹急了的龚女王生生打断了一根肋骨的故事。
在大学时,韩甜甜亲眼目睹过一起惨案的发生。
某天,一个狗熊那样壮的男生去踢散打社的馆,时任副社长的龚琳琳打得这人全身挂彩跑出去,从今往后见到龚琳琳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她记得龚琳琳已经具备散打教练的资格了。
“正主在我旁边呢,你眼睛该治治了。”
龚琳琳剜了翟天一一眼,翟天一被说也不介意,他的脸色在追求现在妻子的时候,就已经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了。
韩甜甜笑着挥手打了招呼,看着傻里傻气的,卖山里还得给别人家数钱的那种。
“带未成年人进酒吧是违法的,你我好歹朋友一场,你总不能坑我吧?”
翟天一故意调侃着说道,这女人看着就是个女生,能和龚琳琳混在一起,他也是想不通,曾经的龚琳琳是和他比肩的舞池双雄。
韩甜甜听他这么一说,涨红了脸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身份证,把身份证正面亮了出来。
“看到没有,我二十六岁了,已经成年八年了!”
说话的语气愤愤不平,韩甜甜对别人将她当小孩的话题十分敏感。
她家的母上大人霍伊人女士,还有韩爸,就是把她当作小孩子,才老想着把她叫回家帮忙,找个男人把她嫁出去。
韩甜甜心里是这样想的。
霍天一就只是开个玩笑,韩甜甜这傻乎乎的举动,令他笑了出来。
“你朋友真可爱。”
“一般一般。”
龚琳琳看了眼不争气的韩甜甜,皮笑肉不笑地眨眨眼,在韩甜甜不详的预感中,对她的圆脸蛋再次下了毒手,直把韩甜甜的两腮都揉红了才罢休。
韩甜甜把自己的包举了起来,防止龚琳琳再次对她下毒手,同时心里暗下决定,再也不让琳琳摸自己的脸!
“跟我来吧。”
看了两个人的闹剧,翟天一会心一笑,把两人引到了楼梯那边,楼梯那里有一道门,门上设有专业的密码锁,没有密码是无法上去的,一楼的人只以为那是普通的私人住所,是老板自己要住的,却不知道楼上的真正面貌。
龚琳琳等人上去之后,酒保在吧内一个小舞台对着麦克风试音。
“喂,喂。”
试音完毕后,他对着麦克凤讲话,把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各位客人,占用你们一点时间,接下来,有请我们夜色嫣然的主唱月儿小姐,为我们带来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客人们都鼓起了掌,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大叔还吹起了口哨,他对面坐着一个年纪相当的女人,很讲究地穿了墨绿色的小礼裙,与老大叔穿着的那套不凡的西装,看着就一套的。
“喂,老赵头,你老婆在对面盯着,你这么放肆,回去要跪搓衣板吧?”
另一桌的年轻男人调侃着说道,两桌人都是这里的常客,不然也不会这样开玩笑。
老大叔满脸骄傲的神色,趾高气扬地说道:“哼,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懂了吧,我老婆才不会那才小气。”
“谁知道呢,有些人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啊,买杯酒的钱都没有。”
这年轻男人指的是老大叔第一次来酒吧的时候,摸遍身上所有口袋,依然没有把酒钱凑够,他那回给老大叔垫了五十,这也成了常客们周知的老大叔身上的梗。
“靠!老子都说了多少回了,那是意外,意外!”
老大叔心脏有点问题,不能多喝酒,但是平生嗜酒,那回没忍住偷偷跑出去喝了,回家之后被闻到了身上的酒气,唯有坦白从宽了,从此之后,每天去酒吧都把老婆带上,美名其曰重温年轻时恋爱的感觉。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空气里充满着欢乐的气息。
对座的老大叔的妻子也是掩嘴偷笑,但为了不至于给老大叔难堪,在老大叔看过来时,又放下了手把嘴巴紧紧地抿住。
对于老大叔喝酒的事,她也想通了,开始是气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但她转念一想,与其让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偷喝酒,不如主动陪他出去,每天监督着他喝的量,因此,这对中老年夫妇就成了夜色嫣然里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老大叔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娶了现在的老婆,常常和酒客们吹嘘,自己当初是多么地英勇,把围堵自己老婆的小混混,一个人全部打跑了,最后抱得美人归。
但是他不知道呐,自己的妻子隐藏了一人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他。
其实那些小混混都是她雇人演的,她预先查明了老大叔上班回家的路线和时间,配合老大叔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老大叔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以此沾沾自喜。
她与他婚后生了一男一女,现在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两个孩子都说要接他们去住,但他们没同意,觉得自己两个人生活挺好的。
她专门买了一个笔记本,把他们的认识的点滴经过,全部记录在了笔记本里。
最近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得模糊了,刚刚想好的事,转眼之间就想不起来了,有一次,她炒完菜记着要关煤气瓶,结果闻到满屋子煤气味,才想起去把煤气瓶气阀拧紧了,好在门窗都开着也没有明火,没有出什么大事。
她想啊,等他们两个人老得都走不动了,只能躺在床上哪儿也不能去的时候,再把这个笔记本拿出来,把这个藏起来的秘密告诉老大叔。
嗯……他会是吃惊呢、别扭呢,还是一脸淡定呢……
舞台那里一个扎了小辫的帅气姑娘抱着吉他弹唱了起来,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磁性,像冬日里的浮冰伴着流水,缠绵着游过了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