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始
凌晨一点,街道霓虹。
苏格想不到她会卷入这样一场阴谋中。
她负债累累,她别无选择。
“我要他身败名裂,从此沉沦泥潭。”
男人言简意赅,贴近苏格的耳朵轻呼了一口气,把人压在狭窄逼仄角落的暧昧角落里。
苏格赔笑着推了推顾宴之的胸膛,红唇潋滟,“顾少又何必这样呢?”
苏格来仙思阁也有些时日了,面对这样的场面倒也能从容淡定,要是以往她总是能笑着全身而退,还能收到不少小费,所以在这样的风月场所,说到底也不知是哪一方占了便宜
但是今天这个顾宴之似乎是格外黏人,让苏格都有些头疼。
“我想怎样就怎样,你还能反抗不成?嗯?”
顾宴之捏起苏格的下巴,随意甩出一把钞票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细细摩挲着。
苏格脸上仍是挂着笑意,语气温和:“不知那个倒霉蛋是怎么惹着顾少了?您要这样大费周章对付他?”
“这个你不要管,我只要结果,你明白吗?”
不等她说话,顾宴之从后面一下紧箍住她的妙曼腰身,低头轻抵上苏格鼻尖,近距离中膨胀着浓色|情迷。
苏格身形一僵,眼神微顿,却仍是表情乖巧地接下那把一看就数量不菲的纸钞,“那就一切都听顾少的。”
好了,接下来应该是什么缠绵悱恻的事情了,苏格正愁怎么脱身。
不料顾宴之忽而一笑,手中力道蓦地一松,将人狠狠甩在鎏金沙发的柔软旋涡里,脸上笑意尽数敛去。
苏格这才喘了一口气,眼波流转,“顾少……?”
“放心,”顾宴之轻睨过她一眼,“我对鸡,不感兴趣。”
说完这一句便甩手离去。
晃眼灯光还在错落交织地洒下,起起伏伏,高档包厢内乐声嘈杂。女孩清秀的侧脸在变换的光色下煞白,只攥紧了丝质旗袍一角,面容紧绷着,声音细不可闻:“我,不是。”
蜘蛛结缀下它的网,然而它还在网中间。这世间没有一个不破的网。
苏格也是好久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
时间线拨到十年前。
清城,盛夏,还是个下雨天。
聂雪霁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个小毛绒线晴天娃娃。
烦躁。
“咚咚——”
一阵轻快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她跳下桌前的高脚凳,飞快地跑去开门。
入眼的是一个好看的叔叔,穿肥大宽敞的雨衣,雨水滴滴答答淌在地上,流了一地。
“你是……”她眉头微皱,盯着这个不认识的人。
“你常呆在这里会发霉长出小蘑菇的,要出去转转哦——”
声音压得冗长呆板,还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笑。
“……”
她没怎么听明白,想关上门。
又不是阿爹回来了,今天阿爹又不在家,又是她一个人。
抬头,那叔叔却不见了,地上留下一堆臭气熏天腐烂入骨髓的死动物的内脏之类的东西,还有那暗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瞳孔一瞬间放空,压抑住悚惧,她把门狠狠扣住,纤细的小腿慌乱地把那些渗进来液体踩掉,通通踩掉!
虚惊。
她在空荡荡的暗调小房间里醒来时,才发现是在做梦。
女孩伸了个懒腰,把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开,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
可好像还是不够,总是感觉缺少点什么,今天还是她一个人在家,毫无波澜。
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迷迷糊糊的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一种混沌的感觉,要命。
***
鉴于那个好看的叔叔说她会发霉长出小蘑菇,她有些后怕地出来溜达了。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聂雪霁站在喧杂熙攘的街道边,举着一块大木牌,上面写着“民宿”二字。
有很多瞬间聂雪霁觉得自己是个被拐卖的可怜小朋友,在这里举着草标等着某个救世主来赎她。一想到这里她表情就呆呆的像个弱智一样睁大了眼睛盯着来往的行人。然后,终于,她憋不住了一口气笑出来。
阿爹开了一家民宿店,她其实是想帮帮他,或许,这样他就有更多时间来陪她了。
这条小街在沿海小镇上还算繁华,车辆、各色人物来来往往,黑色汽车与自行车、人力车相杂,长衫马褂与西装革履并行不悖,新旧交织,土洋并存,中西合璧,极具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特征。
聂雪霁穿一件鹅黄色绣花蕾边连衣裙,本来一个小孩子身量就特别扎眼,特别是她举着这样一块大木牌,在人群中就更突兀了。
然而这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天朗气清,没有一丝风,笼罩着一种仲夏的闷热气息。聂雪霁还是在呆呆地正举着牌子,脸上没有一丝丝表情。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的一阵喧闹。
“就是他,偷吃了我好多煎饼,抓住他!”
“我没有……”
聂雪霁走近前面的人群,隐约中听出好像是有个人偷吃了东西,与摊主发生了争执。她继续凑近,从大人们腋下挤进。很无辜地弄歪了留海,不过没关系,她总算是看清了现状: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岁,被几个大人围困住。那几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满脸横肉,胡子拉揸,符合了聂雪霁想象中所有对坏人的描述。他们凶狠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少年怀里紧抱着的黑色包袱。
“你这个小偷,怀里的这是什么?是从哪儿偷来的!”其中一人凶巴巴地说。
“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我也没有偷吃煎饼!”少年愤怒回应,明明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去,目光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与寒肃。
“那我的煎饼呢?被狗吃啦!”
那人怒喝,又转向围观的人群,说:“大伙评评理,我这可是小本买卖,养家糊口不容易,怎么经得这样折腾。再看看他,一身寒酸样,穿得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一个小乞丐,一个小偷!他怀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偷来的东西,他今天偷我的煎饼,明天还不知道偷什么哩!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社会的祸害,大伙说是不是啊!”
人们议论纷纷,嘈嘈杂杂,有人发出啧啧的感慨声,有人说:“只是个孩子,吃几个煎饼而已,就算了吧!”还有人振臂呼道:“打倒小偷,根除社会毒瘤!”
既然有人振臂首发了这样涉及社会道德的声音,迈出了舆论指向的第一步,渐渐地,就有一些人也跟着附和起来,毕竟他们觉得这样做既安全又可靠。
不一会儿,反对少年的声音就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个衣衫褴褛目光阴戾的少年,仿佛他是极度地道德败坏,人性泯灭,是个干了滔天坏事的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吵闹声、指责声、议论声构成的声浪海洋几乎要把少年整个覆没。
“识相的,把包袱交出来,不然打死你!”
那人阴着脸对少年说着,便做好威吓的架势。
少年只是轻声哼了句:“恐怕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来吧,我才不怕你。”
他攥紧拳头,像极了紧绷在弦上的箭的模样,准备随时搏斗,空气几乎凝滞,只有目光对峙的浓厚枪炮味。
“嘭”地一声,少年被一个壮汉撞倒在地,但他迅速起身回击,用他那显得有些稚嫩的拳头宣泄无声的抗议与不满,哪怕面临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挫败。在一群人的围攻下,他依旧奋力地反抗、斗争着,接着是一阵厮打……
聂雪霁看得触目惊心,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这也太不公平了,太过分了吧!她撅起小嘴这样想,可是越想越生气,便干脆挤进前去,大声喊道:“住手,你们别打了!”
可是,这么多人,这样嘈杂,哪里听得到她一个小孩子的叫喊?
“嘭!”
她捡起地上的木牌,奋力扔在地上。这一举动所引起的声响震惊了所有人,打斗也随之止息下来,众多目光齐聚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你们……你们别打了!”女孩脸颊微红,气喘吁吁。
“哪里来的小女娃,多管闲事!”摊主面露凶色。
“就为了几个煎饼,至于这么欺负人吗?”
聂雪霁一反之前没有表情没有波澜地与他争辩。
“关你什么事,一边玩去!”
“您既是小本买卖,就应当薄利多销,难道就因为几个煎饼就经营不下去了吗?”
她把平日里书上看的老师教的几乎全凑上去了,像个小大人似的说出这句话来,憋着一口气说完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口才变得这么好了?
……嗯,可能是正义赐予的力量。
“我……我就是看不惯偷,偷就是不对。”
他倒是被女孩的一本正经的话惊讶了一下,有点心虚。
“我没偷。”少年在一旁义正言辞。虽然已经被打得挂彩,语气却依然不甘示弱,目光锋利逼人。
“那煎饼值多少钱,我替他赔好了。”聂雪霁说罢,便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三枚银元全搁在小摊桌上。
摊主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只将钱悉数扫入口袋,考虑到这么多人看着,便也不好再找什么茬,将手一甩,说道:“算了算了,遇上你们,也真是晦气。”
见没什么热闹瞧了,众人也慢慢散去。
“我们走吧!”聂雪霁朝少年笑了笑。
他太可怜了,和隔壁刘大婶家那只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可怜,所以她就很听话地实践执行了阿爹平时跟她念叨的四个字:乐于助人。
少年在这温软澄澈的笑靥中一下子失神了,他望着女孩弯弯的眼角,仿佛是看见了那未满的峨眉新月,在同鹅绒似的柔软的天空中闪着清亮的光……
他是聋了吗还是被打傻了?聂雪霁很有耐心且有爱心地拉起他的手晃了晃。
几秒后,少年摇摇头,心里苦笑:魔怔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滑腻的软软的小手牵着他的——那脏兮兮的“爪子”,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又恢复一副冷漠生人勿近的表情。
聂雪霁:“……。”
聂雪霁眼睛睁大,有点无辜:明明……明明是我救了你呀!
***
【苏格:听说、听说我要到好久之后才会再次出现(委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