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豪门债妇
第8章豪门债妇
文/魏小凹
纪怀柔遇上慕容琮,便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三年来,她躲在这个城市最肮脏的角落,过着最穷困的生活,只希望能平安度过余生,可他的威逼利诱再次强行插入她的人生,当噩梦卷土重来,当真相破土而出,她差点失手杀了他……到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她面前,她是否还有勇气面对这伤痕累累的人生?
1.纪怀柔,这是报应
猪肉又涨了价,张大妈看见怀柔微笑着朝她招手:“怀柔,很多天没见着你了呀,今天要不要买点后腿?”
怀柔摸了摸口袋,摇摇头:“不用了。”
张大妈有些不忍心:“淘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吃些好的,要不这样,我切点猪头肉给你,不算你钱。”
张大妈一向好心,怀柔推脱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两斤猪头肉。
弄堂里的邻里对怀柔母子都是极好的,也许是看她们孤儿寡母怪可怜的,所以能帮上忙的都尽力帮忙。她白天上班就把两岁半的淘淘寄放在居委会的王阿姨那里,晚上回家再去那里把淘淘接回来,日子勉强还算能过下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秦丽见她心不在焉,拉拉她的衣袖:“怀柔,刚刚老板叫你去送衣服,怎么还不去?”
她“哦”了一声,拿了干洗的衣服就出了门。
正是七月,太阳正火辣辣地挂在当空,到影楼门口的时候,怀柔已是汗流浃背,一进门被空调风吹得猛一激灵。
工作人员已经等得失去耐性:“怎么现在才来?!客人都等急了。”
这家影楼在H城颇为出名,是怀柔所在的干洗店的老主顾,她将衣服递给他,连连道歉,对方才消了些气。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个长相俏丽的女子:“衣服来了吗?”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人,身形修长,面容冷峻,是难得的美男子。
也许这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也许是身上的汗正在蒸发吸热,不过一刹那,怀柔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全身都冷得发颤,她刚转过身去,工作人员忙拉住她:“纪小姐,你还没有给我发票。”
她定在那里,半晌艰难地回过头,将发票找出来拿给他。慕容颖这才认出她来,边下楼边叫了声:“怀柔姐!”
怀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颖,好久不见。”
她身后的男人跟着她走下来,黑色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几乎没有声响,可怀柔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连头皮都是麻的,等他走近了才憋出一句:“小颖,我还要回去上班,先走了。”
柏油马路辐射的热量让怀柔发晕,有汽车从她身边擦过,她没握紧龙头,摇晃了几下终于没稳住,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有个女人从车里探出头来,骂骂咧咧:“怎么骑车的?!都到车行道上来了,不想活啦!”
手肘火辣辣的,怀柔没有回话,也顾不得手臂流下的血,扶着自行车站起来。
“纪怀柔,这是报应。”男人的声音在这样炎炎的夏日冰冷得让人胆寒。
怀柔不知道慕容琮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从影楼出来,他就一直开车跟在她身后。她觉得两腿发颤,眼睛涩得发疼,定定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陌生人,没有波澜,良久她才缓慢地转过身,骑上自行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2.你以为你还是栀子花吗
怀柔赶到医院时已是傍晚,淘淘的伤口已经进行了处理,王阿姨哭得眼睛都肿了:“实在对不住你,我没想到出去一小会儿,淘淘就从推车上摔了下来……”
淘淘的嘴唇和牙龈肿得非常厉害,怀柔觉得心如刀绞,却竭力对王阿姨微笑:“王阿姨,这不是你的责任,你这样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梁文翰从内室出来一眼看见纪怀柔的背影,即使隔了那么多年,即使她瘦了那么多,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纪怀柔,他的舌头有些打结:“怀柔……是你吗?”
怀柔在转过身的瞬间,怔在那里,日光灯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光亮,她几乎软弱得想要哭泣:“学长……”
她怀里的孩子像是个巨大的讽刺,抽空了他的气力:“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
她垂下眼眸:“我一直都在这里。”
虽然明白不应该问太多,可梁文翰还是忍不住问:“你丈夫呢?”
她好似吃了一惊,继而摇头:“我没有丈夫……”
他攥紧了拳,最后只是说:“我正好下班,送你们回去吧。”
外面正在下雷阵雨,淘淘还受着伤,怀柔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她心里并不愿意梁文翰看到她窘迫的现状,可是在他的坚持下,还是让他送到了家门口。
梁文翰在离开之前,欲言又止。
“学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他抿了抿嘴,开口道:“怀柔,我建议你带淘淘去看个精神科,他对受伤的反应不太正常……”
怀柔之前以为淘淘还小,可能性格比较内向,所以不爱说话,这会儿被他一提醒,心里猛地一跳:“我知道了……”
淘淘可能是累了,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她怀里,睡得很香。她一手撑伞,一手抱着他,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到家门口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她开了门,将淘淘抱上床,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梁文翰跟了过来,叫了声:“师兄?”
“纪小姐,请随我走一趟。”
怀柔没想到这辈子还会走进慕容家,曾经的一切如今想起来,仍像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这三年,她躲在这个城市最鄙陋最污秽的角落,可他终于还是找上她了,即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可是真正遭遇的时候,还是会惶然。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只要他想要。
慕容琮正坐在沙发里看杂志,穿着休闲,连头发都不似平日一丝不苟,他没有抬眼,淡淡道:“去洗澡。”
她笑了笑:“我知道今天如果我不来,你会为难谢秘书,所以尽管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来了。我不像你,坐着看杂志都能日进斗金,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有事,请直说。”最难过痛苦的事都已经经历过了,当作足心理准备再见到他时,只剩下麻木。
他似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的衣服已经被雨淋得半湿,内衣若隐若现,瘦得前胸贴后背,连颧骨都突了出来,脸上还有病样的潮红。
他站起身,欺近她,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慕容琮,你放手!”
他抿嘴笑:“怎么?梁文翰碰过了就不让我碰了?”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经过她的颈项,最后停在锁骨处摩挲,“纪怀柔,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没自知之明的女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德性,你以为梁文翰还会把你当栀子花?”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满脸厌恶:“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的眸色渐深,下颚收紧,她本能地往后缩,他却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她被他扔进浴缸里的时候,头撞到了边棱,疼得眼冒金星,半晌说不出话来。
慕容琮却并不在意,伸手开始帮她脱衣服,怀柔露出害怕的神情,紧揪着衣领。
他快要生气的时候总是没有表情,只是冷冷地瞧着她:“洗干净,脏。”
3.我的孩子不能跟着一个外人
这天下班,怀柔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到家,就见王阿姨十分焦急地对她说:“怀柔,几分钟之前,有个人说是你亲戚,把淘淘领走了,他们好几个人,我拦都拦不住,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无力感将她层层包裹:“我认识他。”
“我说过,我总有办法逼你回来!”慕容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永远清冷而泰然。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冷笑:“你说我想怎么样?”
她想起那天,在他的别墅里他扼着她的喉咙,残忍地笑:“纪怀柔,你以为你真的逃得了?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有好日子过,你欠我的,我一定要几百倍几千倍地要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咽喉都快被他掐断了,在水里奋力扑腾,最后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像是发怒的野兽,箍住她的下颚,吻上来,牙齿磕到她的嘴唇,疼得她眼泪都漫了上来。那些可怕的回忆像是倾巢而出的潮水涌进她的脑海,她仿佛即将溺水而死的人,拼命拍打着他的背脊,最后终于呜咽出声,却在他惩罚似的啮咬里支离破碎:“慕容琮,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他的衣衫已经湿透,在偌大的浴缸里,两个人像缠斗的困兽,他气喘吁吁地放开她,怔在那里,看着她哭得像个心碎的小孩,而他就是那个将她凌迟的刽子手。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慕容琮,你这个禽兽,我恨你!”
谢秘书的车已经等在她家门口,她上了车,还觉得这是一场噩梦,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怎么可以用淘淘来威胁她?
淘淘正由保姆带着玩玩具,远远看见怀柔也并没有表现出欣喜,只是自顾自地将积木拆了又搭。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手插口袋站在身后的慕容琮:“我们相互怨怼那么多年,你不累吗?还是你觉得只有我死了,你才满意?”
他抬手帮她抚开颊边的碎发:“死?哪有那么容易?”他的嘴角轻挑,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告诉我,淘淘是谁的孩子?”
他不屑而无谓的态度恍若一把锐利的尖刀在她心里翻搅,她定了定神:“你没有权利知道。”
他眯起眼打量着她,仿佛笃定:“他是我儿子。”
“呵——你以为我走以后就没有其他交往对象了吗?”
她的淡笑激怒了他,他的眼眸深沉:“纪怀柔,你怎么那么贱!”良久,他冷笑着放开她,“我会去做亲子鉴定,我的孩子不能跟着一个外人。”
怀柔最害怕的事终于被他说出来,她努力保持镇定:“淘淘是我的儿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有资格这样做。”
他扬起眉:“哦?是吗?”他转身离开之前,又回过身对她说,“忘了告诉你,房子已经帮你退租了。”
4.你一直觉得我龌龊
怀柔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在巷子口碰到了梁文翰,他穿着白T恤,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站在梨花树下等她的少年。她觉得鼻子发酸,他彬彬有礼地问她:“能抽支烟吗?”
他的手指修长而好看,香烟燃在他的指尖,像夏天郊外的萤火虫。
“怀柔,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怀柔低头看着地面:“对不起。”
他吸了口烟:“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想如果你过得不好,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你……怀柔……”
怀柔打断他:“学长,都过去了……”
“我也希望是过去了……”他伸手试图拉她的手,“可是,我……”
她有些心慌:“是我配不上你……”
“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嘴唇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齿痕,“学长,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她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路灯将他的背影拉出苍凉而萧瑟的影子,她终于缓缓地蹲在路边,痛哭失声。
回去的路上,怀柔一直在想,如果五年前没有遇见慕容琮,那么现在跟自己在一起的会不会就是梁文翰,那个曾经微笑着将她载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男孩,也许会给她一生的平淡幸福。可是,偏偏没有如果,她的人生,在慕容琮的介入之后,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身后有人在摁喇叭,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上车!”慕容琮面无表情地箍着她的手臂,语气不悦。
怀柔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他的眼睛在路灯下发出森然的光亮,让她觉得害怕:“纪怀柔,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打发掉司机,转眼就跟旧情人勾搭上了,他碰了你哪里?”他的手掠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胸部,“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虽然这里是私人别墅区,几乎没有行人,她还是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得愣在那里:“慕容琮,你别碰我!”
他阴森地凝睇着她的脸,最后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梁文翰碰你的时候,你也这么泼辣?”
她恶心到了极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别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猛然用力,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龌龊,是啊,你一直觉得我龌龊!”
她是被他扔进车后座的,头猛烈地撞上玻璃窗,疼痛一下子传到四肢百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却不管不顾,扳过她的脸吻了上去,手已经滑进她的衣服下摆,整个过程他一直堵着她的嘴,她发不出半点声响,疼痛几乎让她晕厥,那些耻辱的过去,那些不堪的回忆其实一直都在某一个角落,从来没有过去。
她缓缓地捡起衣服穿戴整齐,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慕容琮,除了用强的,你还能做什么?我告诉你,淘淘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梁文翰的。你不了解我,我绝对不会为你这样的人生孩子。”
她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表情狰狞地瞪着她,一掌甩过去,她被打得歪在一边,嘴角都流出了鲜血,却妩媚地笑:“你杀了我算了,杀了我,淘淘也是梁文翰的。”
他的眼睛隐在昏暗的灯光里,却仍然看得出血红的色泽,手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咧开嘴微微笑,他却突然放开她:“想让我掐死你?呵——你认为我会让你如愿吗?”
5.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怀柔得知慕容琮将淘淘送出国的时候,淘淘已经被送往了机场,她已经很久没开过车,却从用人那里拿了车钥匙,就往车库冲。
道路两旁的杨树迅速后退,她的视线模糊,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她也顾不得擦,绿色指示牌上的字扭曲成奇怪的图形,她经过无数个路口,却恍然发现自己不认识路。
一辆卡车从岔路口转弯出来,吓了她一大跳,以最快的速度将方向盘打到底,车子打了几个旋,最后撞上了隔离栏。
在昏迷的那一刻,她忽然想,与其这样活着,也许死了更好。
怀柔醒来看到的第一人是慕容琮,她挣扎着坐起来:“你把淘淘送到哪里去了?!”
慕容琮的脸色阴沉:“你先管好你自己。”
她像发了疯似的挥舞着双拳捶向他:“慕容琮,你把淘淘还给我!”
胸口生疼,他敛了眉将她箍进怀里:“纪怀柔,别发疯了!你也知道前两天医生诊断淘淘得了孤独症,国外的条件要比国内好很多,我这么做是为他好,你明不明白?!”
她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淘淘是我儿子!不用你管!慕容琮,你把他接回来……求求你……”
他从没见过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最后趴在床沿上干呕。他向门外的医生示意,那医生走过来,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几分钟后,她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慕容颖已经赶到了医院,惊魂未定:“还好那车有八个安全气囊,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坐在沙发里并不应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慕容颖吹胡子瞪眼睛:“哥,你到底要把怀柔姐折磨到什么地步?她被你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他眯着眼睛:“我害她?呵——真是可笑,自打她爸爸把她交给我,她连命都是我的。”
慕容颖摇着头:“哥,你总觉得你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她父亲欠你的,可是哥,那是她的爸爸,怀柔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她走了以后,你那么失魂落魄,为什么在影楼遇到她,你会追出去?”
“闭嘴!”他几乎粗暴地打断她。
“哥,你这样对她,迟早会后悔的。”她顿了顿,“淘淘还那么小,即使他得了孤独症,国外有好的治疗条件,可是这病需要人陪着,他更需要待在他的妈妈身边,你不应该一声不吭地把他送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出去买点水果。”
慕容颖走后,他点了支烟,放在嘴边,深吸了一口,才觉得整个人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纪怀柔,那时候她才二十岁出头,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裙子,与同学说说笑笑地从教学楼走出来,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见了他也十分有礼貌,微笑着唤他“慕容先生”。他一直记得,那时候的她是十分漂亮的,并不像现在这样瘦得只剩下骨头。
他骗她说,她爸爸在慕容家等她,她也傻乎乎地相信,到了别墅没见到她爸爸才天真地问他:“我爸爸呢?”
他嘲讽地笑:“你爸爸把你给我了。”摸了摸下巴,又说下去,“用你高材生聪明的脑子想想,你爸欠了我多少钱?”
她睁着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慕容先生,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他漫不经心地笑:“两千万,两千万他就把女儿交给我任我处置,这就是你的好父亲。”
6.你怎么不动手
车祸使怀柔的跗骨骨裂,需要回家静养。她不知道为什么慕容琮坚持要将她安置在主卧,这个男人的心思太难猜,她猜了两年,都没能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所以索性不再去费心猜想。
可是,被推进这间房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慕容颖附在她耳边:“怀柔姐,这房间自从你走了之后就没人住了,你甭理会我哥,他就那臭脾气。”
她没有说话,这里的一切像梦魇一般缠着她,她只要一想到仍旧会觉得害怕。
第一次被慕容琮扛进这里,她拼了命地哭喊,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尽管哭尽管喊,我敢打赌,你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理你。”
她以前脾气很好,可是总会在他面前失控:“慕容琮,你放我出去!这是法制社会,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我告你?!”
他捏起她的下巴,凑近她:“你可以试试,看哪个律师会给你当庭辩。”
宽敞的房间里传来衣帛撕裂的声音,他凑在她的耳边:“毁掉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她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见了血都不松开,最后他扯起她的头发将她推出老远,走过去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那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她几乎要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也没能换回他一丝一毫的怜悯,这男人心里的怨怼太过盛大,即使将她锉骨扬灰也难解他心头之恨。那一夜之后,她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像一个破败的木偶躺在那里,身体的痛,心里的苦,在这座大房子里,没有人能体会。
慕容颖走后,怀柔坐在落地窗前发呆。天已经黑了,隐约可见路旁昏黄的路灯,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被开门声打破,她回头看着门口的慕容琮,心如死灰:“你来做什么?”
慕容琮的脸有些红,走路都不太稳当,蹒跚着踱步走向她,怀柔警惕地注视着他。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睛极亮,一笑越发显得风流倜傥:“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出去!”
事实证明,跟一个醉汉讲话,等于鸡同鸭讲,他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样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却不置一词,最后仰倒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怀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轮椅的金属光芒跃入她的眼睛,有个念头在她脑海中叫嚣:杀了他,纪怀柔,杀了他,你就解脱了。
她鬼使神差地移步进入盥洗室,她曾经将刀片藏在洗手台下面,想以此结束自己,最后一次差点就要成功了,浴缸里的水已经凉透,她感觉身体里的热量在一点点流失,冷得她瑟瑟发抖,可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被慕容琮从水里捞了上来。
“纪怀柔,你要再敢这样做,我会让你父亲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此刻那片藏匿的刀片就握在她的手中,她颤抖着伸手,看着银色的刀片一点一点接近慕容琮的脖子,锋利的刀锋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有血丝慢慢地渗出来。
其实,他睡着的时候温柔而无害,怀柔有些发怔,想起他有一次清晨醒来,撑起身子,轻吻她的脸,她其实早就醒了,可是他并不知道。那段时间也许是他们最相安无事的时光,她想方设法地讨好他,期待他能良心发现,放过自己。慕容琮似乎也乐在其中,不再百般刁难。
可这一切不过是粉饰太平,她太高估了人心,他是慕容琮,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当她试探着试图让他放手让她走的时候,他阴恻恻地笑:“走?走到哪里去?”他拍了拍她的脸,“我还没知会你吧?我已经帮你办了退学手续,你现在知道了,也不算太晚。”
睡梦中的人似乎察觉了疼痛,轻哼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怀柔猛然惊醒,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慌乱地扔掉手中的凶器。
他的眼里有浓重的醉意,还有她看不懂的哀伤:“你怎么不动手……”
怀柔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她这样软弱,眼前这个人亲手捏碎了她的未来,摧毁了她的一生,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会犹豫,还是会不忍心。命运盘桓纠结,她已经失去了与其斗争的气力。
7.我知道你恨透了我
孕吐症状来得又急又猛,怀柔害怕极了,理智告诉她,淘淘的出生已经是个错误,同一个错误她不能再犯第二次。家里的座机打出去都会先转接到慕容琮的秘书室,而上次给她车钥匙的用人已经被慕容琮辞退,所起的杀鸡儆猴的作用相当明显。
她急中生智,拨了电话,让谢秘书帮忙将慕容颖找到家里来。
慕容颖将她扶上车后,努嘴道:“我哥也真是的,老把你闷在家里。”她叹了口气,“怀柔姐,你恨透了我哥是不是……”
怀柔的胃里翻江倒海,酸水不断地往上涌,只能竭力忍着,最后淡淡地说:“小颖,在四川路放我下来,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你的脚……”
“可以勉强走动了,不碍事。”
慕容颖虽然有些担心,可终究还是顺了她的意。
怀柔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里,低着头,默不作声。三年前,她从慕容家逃出来,也是在这里,医生对她说她已经怀孕五个月,那样长的一段时光,已经超过孕期的一半,她却后知后觉,因为她的生理期一直不正常,而妊娠症状又非常轻微,小肚子也并不明显,所以一直都没有察觉,等到发现时,医生建议她不要做人流,因为胚胎已经成型,如果做了,对母亲非常不利。她本来下定了决心,可当在超声室里看到那样小的一个胚胎,跟豆芽一样,蜷缩着身体,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舍弃。
“纪怀柔?纪怀柔在吗?”
怀柔回过神:“在。”
“到你了。”
医生拿着病历:“从尿检结果来看,纪小姐,你的确怀孕了。”
慕容琮冲进来的时候,怀柔正斩钉截铁地告诉医生:“医生,我要做人流。”
可能是一路从车库奔上来,慕容琮还在喘气,他的表情冷得可怕,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断,步子跨得极大,怀柔被他拉着,右脚脚踝的伤钻心的疼。
“你弄疼我了!放手!”
他将她甩进车里:“纪怀柔!你别逼人太甚!”
她的目光剜在他身上:“慕容琮,到底是谁逼人太甚?!你强奸了我,难道还要让我帮你生下这个孽种?!”
他额上的青筋暴起:“那你生下淘淘做什么?你生下我的孩子……”
她恶狠狠地打断他:“要不是发现他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做人流的时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生下他!我只要一想到你对我做的事,我就恶心,就恨不得杀了你!”她说得太急,几乎无法喘息,却执意要将心中的怨恨都发泄出来,“慕容琮,你已经让我爸爸身败名裂,畏罪自杀,让我身不如死,毁了我的一生,你还想怎样?!”
“哈!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父亲,当年他设计那场车祸,设计夺走慕容家所有股权的时候,他毁了多少人的一生?!”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仿佛在竭力控制自己,“整整五条人命,你以为你爸爸一条命就足够相抵吗?!小阿姨当时还怀着孩子,你怎么不问问他,他怎么下得了手?!你知道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亲人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当我父亲血肉模糊地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却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十二岁的孩子没有钱办葬礼,沿街乞讨是什么感觉?!就是你的父亲,因为竞标失败怀恨在心,策划了整件事!我花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从最底层爬到最高处,就是要笑着看你们纪家每个人哭!”她居然想打掉他的孩子,而他竟然发了疯般在意!那些前尘过往,他在心里憋了那么久,此刻终于借着怒气发泄出来。
怀柔无法说话,过了很久,终于冲下车,扶着水泥柱呕酸水。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跌坐在地,眼泪簌簌地往下坠。他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恶语相向中度过,可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过。
慕容琮从她身后轻轻地抱住她,她捶着他的手臂:“我恨你!”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项,声音轻得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知道你恨透了我……我也恨透了我自己……我他妈竟然会爱你……”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漠然地注视着他:“爱?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什么叫爱。慕容琮,我要离开你!”
恐惧在他心底弥散开来,他想伸手拉住她,她却撒腿就跑,她的脚还受着伤,一路跌跌撞撞,他终于拉住她的衣袖,她挣扎得厉害,他一下子没有拉住,她往前扑了几步,最后摔倒在地上,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蜷缩着身体慢慢地瘫软在地上,雪白的腿将鲜血映衬得越发触目惊心。
“怀柔!”
8.尾声
花园里的枫叶已经红了,H城的深秋已经来临。
慕容琮从车里走出来,怀里抱着淘淘,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一些,表情却仍是木然的,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这个夏天的末尾,怀柔因小产身体过虚昏迷了三天,醒来后,再也没有说过话。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已将这个女人的神思消磨殆尽。
慕容琮用尽了办法,甚至请了心理医师都没能让她开口。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哭也不闹,只是吃不下饭,有时候把慕容琮逼急了,只能扣着她的下巴灌进去一些流食。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激烈地反抗他,也不愿意看她像现在这样,形容枯槁,像一缕孤魂。
他将淘淘抱进房间,怀柔的眼睛亮了亮,又逐渐暗淡下来。
慕容琮低声叫她:“怀柔,我把淘淘接回来了。”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窗外,淘淘却突然叫起来:“妈妈妈妈……”
也许这并不是孩子的本意,孤独症患者往往会无意识地重复一句话或一个词,但却成功吸引了怀柔的注意。她的眼里似乎有泪光,良久终于开口叫了声:“淘淘……”
慕容琮有些怔忡,隔了这么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粗哑难听,可听在他耳朵里却是世界上最悦耳的旋律。他走上前,将她轻轻地拥进怀里,她也并不挣扎,任由他抱着。
怀柔终究是深爱淘淘的,虽然仍然不常说话,可只要淘淘在她身边,她总会静静地微笑,亲亲他的脸蛋,然后温柔地对他说:“淘淘,再叫声妈妈好不好?”
医生说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不错了,连慕容琮都乐观地想,她会恢复正常的,如果那个保姆没有在淘淘午睡的时候打盹。
三岁的孩子跨坐在三楼的阳台栏杆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妈妈妈妈……”
等用人发现他,追上楼时,已经来不及。怀柔只看到一个蓝色的物体从窗口飞下去,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钝响。
院子里有用人惊呼:“小少爷!”
她像是被雷电击中,倏地站起来,几乎是一步一跌地冲下楼去。
躺在地上的孩子还睁着大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里不停有血涌出来,下半身还在间歇地抽搐,可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像个疯子一般扑过去,将他搂进怀里,喃喃不休:“淘淘……淘淘……”
有用人上前来,想扶她起来,她眼睛赤红:“滚开!”
慕容琮永远也忘不了,他将孩子的尸体从她怀里抱走时,她的表情,由始至终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手指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放手!”
他心痛地几乎不能呼吸,却只能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怀柔,你已经抱了他一天一夜了……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淘淘死了!他还这么小,怎么会死呢!”她用尽全身力气扬手扇了他一巴掌,“你们这些骗子!你把他还给我!”
最后,她在精疲力竭中昏厥过去,他让私人医生过来帮她注射葡萄糖,想着这样也好,至少她能休息一下,合一下眼睛。
只是,慕容琮不知道,支撑着她活着的唯一理由都失去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淘淘下葬的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楼顶纵身跃下,像一只翩跹的白蝴蝶,脸上犹带着笑意。
他抱着她残破的身体,看着血浸湿她的衣裙,她在他怀里扯出最后一个笑容:“慕容琮……这样的……结局……你喜欢吗……”
慕容琮几乎狰狞地怒吼:“纪怀柔,你不许死!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可怀里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再无半分气息。
那一天,久旱的秋天下了第一场夜雨,滂沱的雨幕里,男人抱着女人冰冷的身躯,终于号啕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