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非的红酒庄园

第5章 南非的红酒庄园

第5章南非的红酒庄园

这个似乎已经远离她世界的人重新出现,让颜舞有瞬间的失神。这一次他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身后,穿了紧窄的白色西装,里面搭银灰色的衬衫,更是俊俏逼人。

“都准备好了吗?”他神采飞扬地问。

朱丽叶笑了笑,眼波划过颜舞的脸,并未作答。

略微沉默后,今晚的隆重装扮是为了什么,颜舞瞬间明白真相。也许真的有人对朱丽叶有所托付,但那人绝对不会是庄严。

华丽灯光的映衬下,颜舞的表情呆滞,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虽然不知他的动机,却对这样欺骗的手段想当然的厌恶至极。

白忆迟显然毫无觉察,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到她的身边穿了一圈,点头品评道:“人靠衣装,这么打扮一下,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他说着转向朱丽叶,“谢谢你啦。”接着又很得意地瞧着颜舞的眼睛大声宣布,“今晚你是我的舞伴。与其做白夜的小跟班,不如做我的‘女朋友’,还有免费的置装费。”

并没有问她的意见,完全的自作主张。

羞愧和怒气突如其来地同时上涌,是颜舞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这样如灰姑娘变身一般的恶作剧,绝不可能是白夜的主意。

颜舞没有说话,她快速地打量了白忆迟一下,他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负着手站在她的眼前,眼神里还是那样不可一世的神色,白色的礼服穿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喂,你去哪里?”白忆迟看到她顿住之后,开始转身缓缓地向洗手间走去,忍不住叫道。

“洗脸。”颜舞冷冰冰地回答。

“不是刚化好妆吗?”白忆迟上前两步扯住她的手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颜舞笑了笑,眼光掠过朱丽叶的脸,垂头用力拨开他的钳制:“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没有义务为你化妆。”

她以为这样说白忆迟就会放开她,可是她错了。她的话就像是一粒火星滴落在干枯的草原上,刹那间在白忆迟的心上燎起了一片草原,只见他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又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数得出他睫毛的数量。

白忆迟的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呵,这个女人。可以用金钱买下的女人,就是白夜的品位?

就是她么?就是她了。

在白夜的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叠资料都是关于这个平凡的女人。因为太过平凡,他便偏要看一看,他是怎样的在乎。

白忆迟想到这里,气势更盛。

他的火气很大,颜舞完全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眼里闪烁着的复杂神色,让人觉得瑟瑟发抖,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咬紧牙关吐出,恶狠狠地不留余地:“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是白夜替你安排了这一切?别做梦了,你问问你自己。”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眼光从颜舞的脸上转移到了朱丽叶的方向,之后又很快地看回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问:“你、也、配、吗?”

她没想到白忆迟会说这样的话。而他话中那些隐约的含义竟叫她觉得如此难堪。

颜舞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心里闷闷的,又有种钝钝的难受。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她不知道白忆迟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并且出现在这里。

“够热闹的。”

白忆迟刚刚进来没有关门,恰逢那两个人瞧见了这一幕。

庄严一进门便扬声调笑,他的语调在这样的一个氛围内显得十分突兀。

屋子里的人看向门外时各自沉默起来。

“放开她。”白夜打从进门,眼睛就盯着白忆迟捉住颜舞的手,沉下嘴角看着他。

白忆迟还未说话,站在一边看戏的朱丽叶倒是先开了口:“人家小情人的事,你那么上心做什么?”

白夜蹙眉不语。

朱丽叶冷地同他对视。

列车的车厢因此也更加逼仄起来,似有核弹可以随时被引爆。

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化妆,很容易把另一个人画成自己。

就比如现在颜舞的样子跟朱丽叶会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白夜隐隐感觉到那种挑衅。她是故意的。

但他不明白朱丽叶到底在做什么。如果爱他,便不该选择他的哥哥,如果不爱,则可以选择对他放手。然而她太贪心了,内心的天平上没有什么准备失去的东西,她,什么都想要。

“我说,放开她。”白夜不去看朱丽叶,而是再次转向白忆迟。

孰料朱丽叶闻言侧身走动两步,挡在了白忆迟的前面。以这样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既然这样,今天倒不如把话讲清楚。”朱丽叶不咸不淡地开口,“今晚的事是小迟拜托我来做的,白夜,抢自己侄子的女朋友,不是太合适吧?”

事实上朱丽叶很少这样会情绪失控,只是他的那种表情,那种微妙的关切以及维护的表情,让她内伤。

她说完话,仰脸同他对视,室内又是一阵让人坐立不安的安静。

最后还是庄严嗤笑一声,不客气地开口:“朱丽叶,这又关你什么事?”

朱丽叶剜了他一眼,又看白夜,眼神中是毫不退让的坚定。

“是我先认识她的。”白忆迟说着还拉过颜舞的手在手背很响亮地吻了上去。

手背上的痕迹非常明显,让颜舞觉得脏,她使劲地想把手扯出来,未果。

白夜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即扔下一颗重磅炸弹:“白忆迟,这是未来你的小婶婶。这一点,你最好仔细认清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颜舞更一懵。

“怪不得,白夜你……”白忆迟先是一怔,复又一笑。之前的猜测,这一刻全部证实,“今晚只是想确认一下……原来,真的是这样啊……”他幽幽的,不怀好意地说。

“小迟,放开她。”朱丽叶听了这话,脸色发白,身子在发抖,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不……”

白忆迟还没说完,白夜已经上前一步勾住颜舞的腰,将她拢入自己的怀里,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维护着她:“如果说时间的先后,”他缓缓地道,“你比我迟了很久。”

白夜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怔了怔,他没有想到,白忆迟对颜舞所做的事情会让自己这么介意。白忆迟吻上她手的同时,他竟然隐隐地觉得嫉妒。

对于颜舞而言,白夜的这个动作太突然了,比他刚才的话还要让人头晕目眩。

颜舞在他的怀中,抬头看着他下颌冷厉的线条,词穷。

“你们先走。”白夜自己好像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很显然他的意识已经先于他的理智而执行了这个动作,等他冷静下来,很快将颜舞推向庄严。

庄严叹息一声推着偶人一般的颜舞出去,把门轻轻地带上。

刚才那一幕,太刺激了。

颜舞许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朱丽叶说你拜托她来的,我才没怀疑。”等回到包房坐定,抱住庄严帮她倒热水时,颜舞才想到要解释一下。

“怎么可能。”庄严答,“我躲她都来不及。”

颜舞唔了一声,忽然想到白夜的话,喝了口水,又被烫到了舌头。

想到“小婶婶”这个称呼,她莫名地又抖了一下。应该是为了化解尴尬才这么说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的就解决掉那两个难缠的人。颜舞自我安慰着,又觉得脸红心跳,胸中无法平复起伏的情绪。

还来不及细想,门“咔哒”一声响动,是白夜。

脸上又是一阵潮热,颜舞竟然不敢看向他的方向,只垂头瞧着他的鞋子以此判断他走动的方位。

好像没人想要解释刚才的事。大家都装作忘记了一般,默契地不提。

“你们准备一下,”白夜面色平静地对他们说,“再过一个小时我们下车。”

“啊?”庄严吃了一惊反射性地问,“那生意怎么办?”

“让给他们谈。”白夜说完又补充一句,安慰庄严似的,“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争的必要。谁谈下来都一样。这种事,你看到她上车就应该预料得到。”

庄严很显然并不这么想,他“嘶嘶”地抽冷气:“白夜你疯了吗?三年的心血,你和我还有整个在开普敦的团队,你现在因为她就这样放弃?说起来,”庄严不由地瞟了一眼颜舞,隐去了一些话后又说,“你即便是护短也不必这样吧。朱丽叶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这个话题太敏感,她心中一动,看向白夜,只觉得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倦意,像是大病一场。

“我再说一遍,白家的生意,谁做都一样。”白夜的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只疲惫的猎豹。

庄严张嘴还想说什么,白夜却先摆了摆手打断,又看向颜舞,“你也去收拾一下,”他又认真地看了她的脸,两道眉毛都纠结在一起,十分干脆地吩咐,“把妆卸掉。”

颜舞乖乖地应了,可心里却还是在发慌,没着没落的。走路都像踩在云上,忐忑不安。

一小时后,专列真的就停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等着他们下车,接着又鸣笛呼啸而去。旷野中,只留下颜舞和庄严一左一右地站在白夜的身边,望着茫茫大地发呆。之前以为会见到的一切,衣香云鬓、酒绿灯红,纸醉金迷霎时间就变成了一片荒芜。

不过荒原上并不暗,相反的,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又因为璀璨星河的映照,这里汇聚着分外柔和的光。

有点点冷,颜舞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白夜居然发现了,再一次脱下衣服塞给她。

这回真的是塞,不留任何拒绝余地的,一句话也没有。

颜舞低下头,故意忽略庄严投来的奇怪的目光。故作寻常,默默地展开衣服披上,顿时觉得温暖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并不嗜烟,他的衣服不会有那种奇怪的味道,这样真好。颜舞想到这里,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唇角踌躇了两下瞟了一眼白夜。那人伫立在风里纹丝不动,每一处的轮廓犹如精雕细琢过,没有任何死角可言。

此时此刻,白忆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就那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地问她说“你配吗”。

想到此处,又觉得冷了几分。

颜舞摇摇头,决定忘掉刚才的闹剧。

“会有人来的。”也许是看到了她的动作,白夜默默地吐出这几个字。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解释……

颜舞抿着唇角,想笑又不太敢。

三个人里,只有庄严坐在行李箱上整个人有些垂头丧气。

颜舞没见过这样的他。

白夜话音刚落,只听庄严仰头对天哀嚎:“白夜,我恨你。你知不知道那是好多钱啊好多钱啊好多钱啊啊啊啊啊,我恨你……”

这么多次的重复,让颜舞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结果又得了庄严一记怨怼的眼神。

“等回了巴黎我会让人把工时的费用打到你的户头。”此刻白夜的表情看不太清晰,却能让人感觉他回答的语气有点好笑,有点柔软,又有点不耐烦,总之多了些人味儿。在里面。颜舞觉得奇怪,反而是在这样空旷无人的地方,他会比较像是一个人。

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他转脸从暗处看过来,颜舞赶紧垂下头去。

“喂,我说,你怎么老看着白夜,麻烦你现在也用你那种崇拜中带有治愈的小眼神来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一下行不行?”庄严像个孩子继续不满地抱怨。

颜舞心里“咯噔”一下,还好白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立刻说:“我只是想研究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到现在还没人来的迹象,我怕今晚我们三个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庄严嘿嘿一笑:“那也得先吃你,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也嚼不动啊。”他说着还看向白夜寻找支援,“夜,你说对不对?”

颜舞瞪了庄严一眼,庄严得意洋洋地挑眉。

一阵风声吹过,接着是巨大的轰鸣声,颜舞抬头,璀璨的夜空中一家直升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白夜转身朝着直升机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他的眼睛掠过颜舞又回到原处,才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她能有什么好吃,柴火妞儿。”

“喂!”颜舞没想到他真的会接口,还这样噎人,气得一句话也顶不上来。倒是庄严捧腹大笑起来,结果因为动得太厉害,屁股底下坐的箱子一斜翻到下去,他整个人差点翻倒在地。

颜舞当即拍手称快,冷哼扔下“活该”二字,落井下石。

这是她第一次坐直升机,同大飞机的感觉非常不同,风在耳边呼啸,时间久了被吹得有些头疼,耳朵也因为噪音的关系,不太舒服。

庄严倒是很欢喜,似乎忘了那笔好生意,无声地看看她又打手势指了指下面。

颜舞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去,这片广袤的土地竟然比夜色还要深沉。

飞行四十分钟,他们在一个庄园降落,一片漆黑的大地上,只有这里有光。直升机放下他们飞走,庄严在凌乱的旋风中告诉她,这是一间葡萄酒庄园。

“原来这里也产红酒吗?”新鲜感让颜舞忘记了之前的尴尬。

“当然,能生产好红酒的并不只是法国和意大利,南非的葡萄酒也别具特色,在开普敦的周围可是散布着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酒庄,哎呀,我说了也白说,反正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了。”庄严抢先回答她。

“那这里也是……”颜舞说到一半停住。

庄严点点头爽朗地笑出声来:“当然啦,这么好的生意我们白夜怎么可能不掺上一脚。夜,你说对不对。”他快走了两步,搭上白夜的肩头。

走在他们前面的白夜,今晚不知怎么,那背影瞧上去居然有几分落寞。尽管这个词用来形容他极不合称。他终究没有说话,进了酒庄的大房子便顺着楼梯上去了,颇有些轻车熟路。颜舞跟他出来久了,对他这种状态也就习惯了,见怪不怪。

很快的有管家模样的妇人招呼一个高大帅气的白人青年帮她跟庄严将行李扛上楼,她谢过人家时,庄严也已径自上楼,颜舞匆匆忙忙也跟着走上去。

等到房间只有她一个人时,颜舞才松了口气,大呼着倒在柔软的床上再也起不来。在床上辗转想着刚才的事,白夜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以及他刻意说的话和做出的事……无论理智怎么喊“STOP”,还是无法停止。最后想着想着竟就穿着牛仔裤睡了起来。睡到半夜觉得冷,她睁眼去看床头的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牛仔裤箍在身上十分难受,她躺着慢慢地脱了,翻了身想继续睡,头却有些昏昏沉沉地难受。她坐起来,想给自己找点热水喝,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只有冷的瓶装矿泉水,打开喝了两口冻得直哆嗦。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冲进洗浴间查看,“大姨妈”正点光临。因为出门匆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大姨妈”的存在,一时间手足无措,快速脱衣洗澡完毕后只能将卷纸卷起来厚厚地垫在下面,可这终究不是办法。

哀嚎……

肚子开始有些微微地痛了,有寒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这里,一定会有厨房吧,哪怕是煮点热水喝也是好的。颜舞打定主意,穿好了睡衣,轻手轻脚地出门走下楼。

下面只亮了少数照明的灯,提供微弱的照明,颜舞打了个哈欠,在房间内绕了一圈,发现这是联排的三栋房子打通了室内的布局跟别处的有些不同。

她穿过客厅,又穿过一个有些像是书房的地方才抵达餐厅。

厨房的灯似乎也是亮着的。

颜舞走过去,居然看到白夜正坐在灯下,手中握着长长的玻璃杯冒着氤氲的雾气,他正一口一口地啜饮。脚下还趴着一只巨大的灰白相间的古代牧羊犬。颜舞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仔细看他,不由地有片刻怔忡。白夜的坐姿似乎永远是这样的,脊背挺直,非常正统,即便是在这样的时间,独自一人,还是保持着这样的姿态。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教导得出。

如此画面近在眼前,却总觉得好像隔了相异的时空。

“饿了?”这一次倒是白夜先发现她。

她怔怔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心里忽悠一下,才微微脸红踌躇,指指炉灶:“想喝点热水。”

她说着又看看白夜脚下的古代牧羊犬。不看还好,这一看那只巨大的毛茸茸的大狗狗忽然站了起来,吓得颜舞“啊”了一声,赶紧又后退了一步。

“Vic,sitdown。”白夜说着英文指令,顺势伸手拍了拍狗头。

狗狗大概觉得自己被误会了,婉转而哀怨地“嗯”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坐下了,蓬松的毛毛下,一双眼睛饱含期望的望着颜舞。

嗯,这么大,又是毛茸茸的,还是……有点……可怕……

虽然连狮子也见识过了……但是……颜舞努力地吞咽口水。

“我只想喝点热水。”颜舞尽可能大地绕开了那只叫Vic的大狗。去拿桌上的水壶想要烧水,却发现里面是满的,她讶异地“咦”了一声。

“可以直接喝。”白夜淡淡地说,“是热的。”

忽然就想到了在列车上庄严递给她的水也是热的。在国外很少能喝到热的开水,除非有人特意要这么做。

颜舞回头看他尔后呆呆地“哦”了一声,拿起旁边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厨房的布置很朴素,原木质地的柜子,金属的水槽,齐全的设备。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两张凳子,白夜坐在一边,颜舞倒好了水,站在原地踌躇,不知道是该坐在他对面还是直接拿着水上楼的好。

“坐。”

很好,白夜替她决定了。

颜舞从善如流,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桌子不大,她跟白夜离得很近。凌晨的白夜少了日间会给人的压迫感,多了些柔软的气韵。他的手指握着玻璃杯上下摩挲着,依旧很沉默。本来睡了一觉后也不怎么想火车上发生的事了,但此刻坐在他面前还是不由自主的走神,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同朱丽叶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毕竟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并且是非常深的误会。然而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会瞎想,因为私底下仍然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用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颜舞只顾着沉思,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令她害怕的生物的存在。Vic在白夜的命令下很老实地趴了一会儿,此时又很热情地站了起来,如一个毛绒绒的大玩具绕着颜舞转了一圈,在她的脚上闻了闻,又在她的腿上蹭了蹭,十分亲昵。

这个举动当然吓坏了颜舞,Vic明明是在撒娇,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脸部的表情已然变形,费了很大的劲压抑自己才没有叫出声来。

“它并不比狮子更可怕。”白夜忽然开口,语气里尽是揶揄。

这算是……一种安慰么?老板你,还真是另类呢……

“因为,我小时候被狗咬过。”颜舞颤着声音,双腿往上抬,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干巴巴地解释。

“为什么?”他挥挥手示意Vic过去他身边,之后居然配合着问下去。

很久没去想这件事了,她在灯光下眯着眼睛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看到两只狗打架,想阻止来着,结果两只手被各咬了一口。”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手上。

其实只是寻常的注目而已,不过是因为她说的话,可就是因为这样的目光,叫她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好去抱杯子,结果被华丽丽地烫了一下。

“没有疤痕。”白夜似乎察觉了她的尴尬,一副鉴定完毕的表情。

“很久以前的事,现在肯定没有啦,我的细胞分裂比较旺盛么。”她笑了笑,把手放在腿上,又是一阵沉默。脑海里车上的画面又一次袭来。

朱丽叶跟他的对视,让人透不过气来。

自己再一次被利用了吧,就像他们刚来时,在小飞机上那样。

这个念头叫她莫名的失落。

白夜喝了一口水,灯光下的他看起来非常温和。

“其实恋人之间若有问题的话,应该多沟通……”她尝试着却表达,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提起这件事。

她刚睡起来,有点衣冠不整。领口往下拉得厉害,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白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想化解尴尬,也不一定非要用这样词不达意的安慰。”他慢慢地说,语气是软的,眼里似乎有笑意。

“呃……”这样被拆穿,颜舞的脸更热了,她几乎能听到自己浓重的呼吸声,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哪里。

白夜又看她一眼,握住手中的杯子想要站起来。

“哎!”颜舞忽然出声叫住他,可待他满脸疑惑地等待她的后话时又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最后终于定了定神问:“这里这么大应该会有便利店哦?”

话一出口,白夜看她的眼神转变,仿佛眼前的她是天外来客。

“我……”她倒是想解释,可是三更半夜在自己的老板面前大聊女性卫生用品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丽萨帮忙。”白夜从座位站起来,他双手插在黑色棉质家居裤的口袋里,身子微微地弯着,他的脸离得很近,颜舞可以看到他上翘的睫毛。

脸又烧起来了,她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太快,热水一路从舌尖烧到胃里头。

白夜站直了身子,唇角微弯。

“就是,就是,就是那个招待我们的管家吧。我知道。”颜舞故作镇定地颔首,目送他转身离开。等她坐了好久,终于把水喝完时,才忽然想起什么来,盯着空空的水杯发呆,凌晨三点这种尴尬的时间点,丽萨肯定不会起来。这水……难道真是白夜自己烧的吗?

真贤惠……

还好颜舞没有痛经的历史,虽然“姨妈大人”来得不是时候。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之后感觉好多了。她起床时特别掀开被子检查床面,呼,还好,没有留下任何DNA的痕迹。等她收拾停当下了楼,丽萨午餐都已经做好。

“他们两个去葡萄园了,如果你也想去看看可以跟着马克走,正好帮我叫他们回来吃饭。”

丽萨说着,将手里的托盘递到颜舞的面前,那是刚出炉的蛋挞,形状美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看到食物,颜舞心情大好:“我可以拿两个吗?”

“当然,”丽萨得意地说,“不用客气。我做的蛋挞白夜最爱吃!要知道当初能让他注资酒庄,这蛋挞的功劳占了一半。”

“是嘛,”颜舞拇指和中指小心翼翼的捏起蛋挞咬了一口,蛋挞的外围松软酥香,内里更是入口即化。她一边吃一边对着丽萨竖起大拇指,接着又东张西望了一下问她,“丽萨,你有没有……”

“啊,有的。”

难得颜舞还没说完,对方就心领神会。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愕然。

“当然。”丽萨朝她眨眨眼,“就是那个嘛,我知道的。”丽萨将托盘递到颜舞的手上,转身进了房间后很快拿了三盒卫生棉条出来给她,“听说你是白夜的未婚妻,我可是第一次见他对女孩子如此认真、体贴,一大早就跟我说这件事,贴心。”

此刻的颜舞嘴里的蛋挞刚吃了一半,听到白夜的名字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咳咳咳……不不是的。”颜舞慌忙否认。

“小心点,别噎着,这儿还有很多呢,没人跟你抢着吃。”丽萨以为是她吃得太快了,替她拍了拍背又说,“白夜很抢手,你一定要看紧一点,他可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

丽萨的一席话,颜舞差点窘死在原地。

白夜是怎么知道……颜舞窘迫地回想昨夜,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难道是因为凌晨的那一杯热水?心里那种异样的雾蒙蒙的感觉又来了。

“我去换一下这个。”颜舞将最后一口蛋挞塞进去,拿着棉条急匆匆地向楼上跑去。等到出门的时候看到有辆拖拉机在等着他,前头坐着的那名彪形大汉,穿着格子衬衫蓝色背带裤戴着大草帽,大约就是丽萨口中的马克。

马克的拖拉机是酒庄负责运送葡萄的,太阳出来她才发现,昨夜他们走的是一段上坡路,庄园沿着缓缓的山地而建,绿色的叶子沐浴着阳光,洒金般的雍容,异常漂亮。拖拉机“突突突”地响,也像欢快地歌唱。

“这里有多大?”颜舞坐在后面问马克。

“一千五百公顷。”马克大声地回答她。

“嚯,好大。”颜舞点点头感叹。

“不算大了,不过我们的酒庄酿的酒可是全南非最好的。”马克自卖自夸时嗓门更大。

颜舞不懂红酒,只是觉得高兴,也跟着后面“呵呵呵”地傻笑。

拖拉机开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正站在葡萄架旁边的白夜和庄严。漫山遍野的葡萄架只能用壮观二字来形容,拖拉机停稳,颜舞跳了下来。因为卫生棉条的事她觉着自己面对白夜会更加不自然。

不过还好他正站在葡萄架下跟工人交谈,根本未注意到她。倒是庄严瞧见颜舞朝她挥了挥手。

“今年天气很坏,所以葡萄长得特别好,要丰收。”颜舞走近,听到那位大叔对白夜说。

白夜点点头。颜舞注意到他的衣服,这个人似乎有种强迫症,在什么样的场合便一定要穿什么样的衣服,绝不会错,现如今就是这样,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他便真的像是这里的农夫,只不过面容太过惹眼罢了。

“怎么天气不好会丰收?”颜舞觉得奇怪,低声问庄严。

“这东西我可一窍不通。”庄严摊摊手,抬抬下巴指了指旁边那两位,“你问他们去。”

“葡萄这东西很奇怪,土壤不好,天气恶劣,反而能够结出丰富的果实来。要是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却很难收获好的果子。”白夜说着拍拍那位大叔的肩膀,大叔便离开了。

这句话让颜舞觉得恍惚,仿佛得了一句特别受用的人生格言。她想起自己在那间阴暗餐厅里,一个人忙到午夜,瞧见的那句心灵鸡汤:“人的一生是由比命运更强大的力量决定的”。换而言之,如果想要成长,就别妄想“轻而易举”。苦涩的努力后,才会收获更加美丽的人生。

她若有所思地唔了唔,难得老板有这样的耐心,狠狠地舒了一口气环视那蓝天白云下茂密舒展的葡萄架又问:“葡萄酒真的是人用脚踩出来的吗?”

她仍记得当时看基诺里维斯的电影《云上的日子》,于是跟那个有个性的帅哥基努李维斯一样爱上了那片葡萄园。记忆最深的镜头就是大家一起光着脚丫采葡萄,导致以后的日子里,每每面对葡萄酒总有种复杂的感情。

庄严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大约是她的话实在是有够白痴,白夜居然也轻快地笑出声:“现在的庄园基本都是机械化生产,不需要这种人工的手段。”他说到这里顿住侧过身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地说,“那里是生产车间,车间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平台,采摘好的葡萄由拖拉机运送到那里,铺展到平台上,再通过中间的孔洞输送了下面的车间内部进行酿造处理,最后酿好的酒用准备好的橡木桶储存。不同的橡木桶储存出的红酒味道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颜舞本来还很认真地听白夜讲话,可能因为情绪比较放松,他的语速比平时慢,声音也更加温暖,像是被葡萄园的阳光加温。片刻后她便在这样的音调中走神,如果她第一次见到白夜不是在巴黎那个冷冰冰的老宅而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恐怕对白夜的印象又会有所改变。

所谓“翩翩公子玉琳琅,钢锋柔骨韵绕梁”,大约可以形容此时的白夜。

“真想试试酒啊!”庄严大喊着搓搓手。

“啊!”颜舞这才想到,“丽萨让我来叫你们吃饭。”

“这么重大的事你也能忘?”庄严故作鄙视地看她。

习惯了他的夸张,颜舞也不介意,只得连连说“sorry”。

中午吃饭,他们选择在露天的地方开火,颜舞此时才看清楚,就在那个高耸的碎石堆起的壁炉之后,还有一个巨大的凉棚,凉棚底下放着长条的桌子和板凳,供人们就餐使用。他们一行三人在外面坐定,丽萨开始不断端来各色的食物,以此来充分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熟练、独一无二的庄园大管家,干干的面包片浇上橄榄油,还有美味的海鲜,配上香醇的葡萄酒,让人食欲大增。颜舞从不喝酒,但是看到丽莎手中的拿着的那瓶也有些跃跃欲试。

“这种酒很特别,是我们酒庄的绝对私藏。”丽莎把金黄的液体注入阳光下璀璨透明的水晶杯,这种黄怎么形容呢?让人想起秋天的夕阳,落叶铺满林荫大道的地上,形成纯天然的软软的地毯,有种静寂的美感。

颜舞将手中的酒杯摇了摇,看着那金黄色的液体附着在水晶杯的杯壁上接着又下落回归至本体,很奇妙的感觉,只单单闻一下已经觉得馥郁芳香。

“来吧,尝尝看。”丽萨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声音之中饱含期待。

在座的只有她没有尝过这种酒,将水晶杯靠近嘴唇,她很谨慎地抿了一小口,颜舞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眸光。

“怎样?”丽萨兴奋地问,所有人的眼光也集中在她的脸上。

颜舞的脸色红了红:“我不懂酒,不过这种酒的很香很甜,味道有点水果,但不只是葡萄,还有车厘子的馥郁,香甜细滑的感觉,像……嗯……像是上好的丝绸!”

颜舞搜肠刮肚,找出所有能想到的形容词,然而还是觉得不足以形容这种酒的美味。

“一定很贵吧!”她说完盯着那酒杯叹息,除了电视广告上的张裕葡萄干红,她只听过一种红酒叫“拉菲”的葡萄酒,言情小说中最常见,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但具体拉菲是什么,好不好喝,她也不甚了了。

丽萨笑,伸出中指摇了摇:“你猜错了,好的东西不一定很贵哦。”

“不贵?那是多少钱?”颜舞忍不住追问。

“一瓶仅售25欧元。”这一刻的丽萨好像那些电视购物频道的主持人。其潜台词:买到就是赚到,买到就是赚到,赶快拿起你手中的电话,前来订购吧。

“哗,买到即是赚到。”颜舞弯起眉眼,十分配合的又喝了一口,“我见识浅薄,只听过拉菲。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拉菲酒庄的产品固然不错,不过红酒也好似女人,各花入各眼,不一定大家都爱那一个。”庄严吃着面包在一旁插口。

丽萨笑起来:“他就是这样,说着说着酒也能扯到女人上。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说起来这酒的名字也好听,你猜猜叫什么?”庄严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颜舞。

“这题目好难。”丽萨说着也看向她。

连一旁一直默默品酒的白夜居然停了下来,同样等待她的答案,神情专注。

“总得给点提示吧。”颜舞知他故意活跃气氛,也摩拳擦掌颇有兴致。

庄严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开口说:“那个名字是一种物品,嗯,也是金黄色的,就像这种酒。”

“啊,说了跟没说一样。”颜舞有点失望,手指摩挲着水晶杯光滑的表面认真地思索了几分钟道,“不过,如果是我给它起名字的话,就叫‘琥珀’,因为它的颜色,不过这种黄色像是秋天,有人说,唯有秋才真正体现了四季之美,我想也唯有琥珀,凝聚了千年的时光,可以带来最浓郁的芳香。”

“厉害!”丽萨肯定地拍拍手,对她竖起大拇指,又冲着白夜扬了扬眉。

庄严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颜舞奇道:“我猜对了?”

“我说白夜,这位……还真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庄严不看她反而看向身边的白夜。

颜舞噤声,白夜微不可见地抬了抬眉毛。

“这个名字,可还是夜亲自取的呢。”丽萨笑意盈盈对颜舞解释,眼含暧昧。

“是啊。”庄严单手托腮,用一种懒洋洋的声调拖着长音调侃,“你们两个啊,有时还真是有种古怪的默契呢。”

忽然感觉到一个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知怎的,颜舞竟然控制着自己不要抬头去看,心里升起了一股小而莫名的恐慌。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心里的那种感觉变了又变,最终失去了掌控。

好在白夜清咳了一下,淡淡地发令:“吃饭。”

于是这个话题,被大家很隐晦地提起,又假装被忘记。

一顿午餐吃得相当愉快,反而是白夜一言不发让人觉得奇怪。不过这种迷思转眼被快人快语的庄严戳破:“食不言,寝不语。夜的那一套贵族般的教养可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固若金汤。”

他说这话的时候,恰逢丽萨端来了餐后水果,只笑着说:“这样才好,老牌的绅士都是这样,当年我的英国情人,就是凭这一点迷倒我的。啊,还真是怀念跟他在一起的时光,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呢。”

“那然后呢?”颜舞喜欢极了这位老妇人,在漫长的时光里,这样绵延不断的感情,就像是镀了金,叫人忍不住好奇。

“然后?”她笑起来,脸上出现一种并不真实的表情,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些年轻的日子,并用一种充满梦幻般的语调说,“然后他在我家后院的橡树下求了婚。我们订婚之后,他被征召入伍,在海军服役,再然后他上了战场,很遗憾没能够再回来我身边。”

真的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时间颜舞的脸上满是尴尬。

“真对不起。”颜舞慌忙致歉,她只是闲聊,并不想勾起别人的伤心事,也没有料到那样完美的开端会是这样让人遗憾的结局。

“没关系,都过去了。”反而是丽萨安慰她,“他曾经热烈地爱过我,我也曾一心一意地爱过他。虽然最后战争将我们分开,可是我亲爱的孩子啊,这并不是悲惨的爱情。”

颜舞起初听这段话时,并不真正理解丽萨的意思,然而时过境迁,当她也真的爱过后再想到这话,觉得确实很有道理。

人生在世,几番轮回,你爱的人恰恰也正好热烈的爱着你,这便是人世之间最大的幸福。

“说起来,今天好像没有看到Vic。”庄严放下酒杯四处搜寻那个身影,又看向白夜,“他平日里不是最黏你的吗?怎么今天连个狗影儿都没有。”

白夜挑挑眉,手下一刻不停地切割着那块上好的菲力牛排。

“这个呀,”丽萨耸耸肩意有所指的说,“颜舞好像比较害怕狗狗,所以,夜便叫人把它带到附近的农庄去玩。”

“是嘛,这次来都没有好好跟它打招呼呢。”庄严有些遗憾地说,他说完又看看白夜,“看上去冷漠无比的人,在这种细小的事情上却那么贴心,有时候真觉得你这个人很是矛盾。”

这话出口,颜舞在此微微觉得窘迫,其实在别人听来也不过是平常的一句碎碎念,可是此时听到耳中竟然让她心猿意马。

“恐怕Vic不会喜欢你那种奇怪的招呼。”白夜用餐完毕,拿起餐巾优雅拭嘴,淡淡的语气点透庄严的恶趣味。

庄严这人极无聊,只要来此必要骚扰Vic,给狗狗梳辫子,同它聊天,不得片刻安生,全然不管狗狗愿不愿意。

“是狗不理么?”丽萨是知情人,看着庄严被戳到痛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青白一片,大笑不止,这种快乐感染了颜舞,眼睛也弯成一条线。最后她从这双弯起的眉眼里,又仿若瞧见了白夜难得上翘的唇角。

下午白夜和庄严难得来了兴致,穿了工作服跟着大家一起下地去采葡萄。屋子里就剩下丽萨和颜舞两个人。

因为是收获的季节,庄园雇来好多临时工,丽萨需要为几十号人准备饭菜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开始动作,颜舞不好自己干坐着,主动请缨帮忙。两人边做边聊天,便聊起了丽萨跟白夜认识的过程。

原来一手好厨艺的丽萨还曾经是动物保护组织的骨干成员,那年有盗猎者为了获取象牙在津巴布韦国家公园的水坑中投毒,毒死了九十只大象,她曾同白夜一起工作过。

“组织里来自各个国家的成员都有,可是中国的朋友并不算多。我们在一起交流,也曾为了抓住那帮盗猎者而努力,除此以外,我们发现白夜还是一个兽医。这真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对他也就更加钦佩。”

“兽医?”颜舞手里忙着将煮好的紫薯切成小块放入盘中,初初一听,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不禁感叹,“他也不至于这样神通广大吧”。

“关于神通广大的部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他是组织重要的捐款人,这当然是内部的消息。可是,像他这样既捐款又亲力亲为地在第一线的人,实在是少见。后来同他认识得越久,我便越会觉得,也许世界上就是有一部分人,上帝对他们特别偏爱,他们聪明富有,英俊潇洒,又才智超群。最后当我看到他同盗猎者对峙时,好在他是我们这边的人。”

丽萨说得绘声绘色,颜舞在脑海中也不禁描绘着那个画面,亦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他是怎样的英姿。忽然觉得自己最初认识的白夜,和别人口中的白夜,有时竟然会像是两个不同的男人。

“咦,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丽萨说着,走出厨房去一看究竟,颜舞仍旧在房内切着紫薯,却一直不见丽萨进门。她觉得奇怪,也解下围裙,出去悄悄,才出来几步,迎面就看到一个十分英俊的中国男人正同丽萨说话。

他个子很高,看样子好像才三十多岁,可两鬓却有些白发,又觉得可能不会是那么年轻,这人五官生得十分厚重,气场也很强大,颜舞怔怔地瞧他,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当然如果你很着急,我可以让人现在就去找他。”她听到丽萨说。

“不,难得他有这样的兴致。”那人声音低沉浑厚,十分好听,他很快发现了颜舞的存在朝她看过了,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颜舞也赶紧打了招呼。

“你们难道还不认识?”丽萨看看俩人,有些奇怪地问。

颜舞此时终于想起他为什么看起来眼熟,他和白夜在五官上似乎有很多相似之处。

“这位是白萧然先生。”丽萨明明说的是英语,可她却有个奇妙之处,能够十分准确地发出中国人人名的音调,而不像是平常的老外那样多少都会有些平仄不分。

“白先生好,我是颜舞,是另外一位白先生……的助理。”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忽然又觉得,这个人大概是知道她的。一般而言,颜舞在察言观色方面还算在行,这大约也与她的成长经历分不开。

“你好。”这位白萧然先生,显然也并不是位多话的男士,但是却主动向她伸出手来,以示友好。

这般的绅士风度,让人印象深刻。

俩人握手,颜舞感觉到这位先生手温和而有力。他并没有打算在楼下停留,同颜舞握手后便对丽萨交代:“我在楼上,白夜来了,让他来见我。”

丽萨点头应了,目送他上楼,才又对颜舞说:“你原来不认识他啊?”

颜舞摇摇头,想了想又说:“但是看长相觉得他同白夜有些相似。”

“那当然了,基因是很强大的东西,他是白夜的哥哥。”

唔,虽然气质上有某种相似的地方,但是他们两个看上去是完全不同种类的人呢。

今天白夜迟迟没有出现,最后回来的工头带来话,说白夜让大家先吃,不要等他。

晚饭时分楼上的那位白萧然绅士也慢慢地走下楼来,那般的打扮,很像是旧时上海的老克拉,世面、光鲜、摩登。

白家的家教一定非常好,颜舞吃饭时正坐在白萧然的对面,他一举一动都非常有分寸,细嚼慢咽,整个过程中都未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换了身衣服,但并非居家服,白衬衫的领口处系着黄黑暗格的领结,更显得这个人气度雍容。整个就餐的过程中他未发一言,颜舞吃饭比较慢,到最后餐桌上就剩下他们二人。

他未走,颜舞也就一直陪着。等他用餐完毕忽然抬头问颜舞:“在列车上发生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颜舞噤声,很认真的将车上的情境又回想了一遍,自动删去了那些尴尬的场面,老实回答:“不知道。”

那人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眼睛没有看颜舞却又好像等着她的回答。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颜舞今日对这句话认识颇深。

这种气氛太让人紧张。

不过还好,白夜适时进门。

他手里拎着黑色的雨衣,不断落下来的水在地上蔓延,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潭。

颜舞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雨衣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讲:“您哥哥来了。”

“淋湿了。”白夜却回答得文不对题。

两人还在对话,一个声音近乎简单粗暴地插了进来:“跟我上去。”

这句话绝对是命令式的。

颜舞怔了怔,白萧然已经先一步转身走上了木质的楼梯。

“给我弄杯水喝。”白夜并不介意,语气平淡地吩咐颜舞。

雨滴顺着被颜舞握出的雨衣的褶皱深深浅浅地流下来,起初地面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水连接起来形成了一大滩的水渍,浸湿了她的拖鞋。她这才惊觉,把手里的雨衣放在架子上,再将这一地的狼藉清理干净。

心里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本想直接拿上去,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她起床,那杯热水……

颜舞走回来把那杯冰水倒掉,看着炉子,十分耐心地在灶上煮起水来。等她端水上楼去时,白夜正从白萧然的房里走出来。

这么快就谈完了?

颜舞的眼里带着一丝惊异的神情,将手里的热水递给白夜。

“动作真慢。”他略显嫌弃地将水杯接了过去。

“饿了吗?”颜舞发现他的另一只手正扶在胃部,此时窗外的天空又响起了一声惊雷,难以想象柔软的云朵之间的碰撞也会有这种坚韧的力量。雨势越发大起来,他从膝盖以下都还是湿的。

“你换好衣服下来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她说。

谁知她刚背过身去,就听到他冷哼一声:“今天是怎么了,谁都能来做我的主。”

等她明白过来想要去反驳的时候,那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相邻的房间。

颜舞径自站了一会儿,说了句:“莫名其妙。”又顿了顿“咦”了一声,“庄严呢?”

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好事过,鬼使神差地又跑去敲白夜的房门。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其实也不是有意的,就这么敲出了一种节奏感颇强的韵律。

这么重复地敲了五遍,里面的人才打开门。

有种刚沐浴过的清爽味道扑面而来,隐隐地还夹杂着无法洗去的葡萄的香甜气息。

颜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快速,是行军澡么?

明明是被她打扰到了,只见那人下面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上身裸着,整齐的腹肌清晰可见,以及人鱼线……

颜舞扫了一眼只觉得面红耳赤,只能尽量地调整自己,看着他的头部往上的位置。

白夜此刻正半眯着眼睛瞧了她,看得她更加窘迫,在那样莫名的打量的眼光中无所遁形,她半晌才说了两个字:“什么事?”

“呃,”他这一开口,语气却是懒洋洋的,像是卸了铠甲的战士,恢复了普通人的扮相,跟平时很不一样,颜舞的喉头耸动了一下,又退了一步,才问:“那个,我是想问你,庄严呢?”

白夜抬手,颜舞又退了一步。

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和小动作,蹙起眉头:“你在怕什么?”

颜舞像是被戳到马上回答:“我哪里怕了?”

“每次,当你迅速地否定一件事的时候,就证明我猜对了。”他淡淡地说。

有时候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语言天赋这么好,干吗还要请她做事?

聪明才智这种东西,好歹也可以用在更正经的地方吧。

这种时候,与其辩解还不如径自转身离开。她走到楼梯口,才听他在后面提示了一句:“下面。”

颜舞走下楼去,庄严便果真坐在下面的餐厅大快朵颐。他也没换衣服,从门口到厨房,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水痕。瞧见她走过来,他离开招呼她,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要不要一起?”

颜舞摇摇头,走到餐桌边慢慢收拾那些不用的餐盘,一面同他聊天:“下这么大雨还回来这么晚。”

“厂区出了点状况,我们过去看看。”他将金黄的橄榄油浇在干干的面包片上咬了一口说,脸上的笑意也敛了起来。

如此这般的豪迈,跟楼上的那两个白家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严重吗?”她直觉这个酒庄的投资只是白夜一个小小的爱好,所以没有想到他只要人在这里,每一个细节都会亲力亲为。

这样的认真。所以之前关于“黑羊”的那个称谓更让她觉得迷惑了。

“那倒没有。不过白夜一向这样,不来则已,一来就一定会以身作则。说实话依他个人的性格而言,完全不适合管理别人。”庄严将肚子填得有七分饱了,用餐巾擦擦嘴巴又朝楼上抬抬下巴,“上面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颜舞实话实说后又补充,“反正我什么都没看到。”

“嗯?”庄严夸张的问,“没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哪有那么严重!”颜舞想了想那两个人的样子,遂对庄严的这个言论很是不以为然。

庄严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啊,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那两个人。并且对我们之前的擅自离开的严重性没有一个很深刻的认识。因为夜的离开,那两个主儿对项目又不太了解,结果白家失去了那笔矿石生意,准备了三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就是为了这个项目。要知道在白家人的眼里,除非他们主动放弃,否则在生意场上没有失败可言。而你今天见到的那位叫白萧然的先生,又是个中翘楚。”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颜舞好奇。

庄严耸耸肩:“从咱下火车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一定会惊动他。夜下午说胃不舒服,他跟我也就是前后脚进的门,都这么长时间都不下来吃饭,除非是被他那个大哥教训了呗,这还用猜么。”

听了这话颜舞嘀咕:“怪不得他刚才有些奇怪,我还心说他怎么看上去有点蔫儿。”

庄严一向口无遮拦,笑得一脸暧昧:“你观察得挺仔细啊,是个好太太的料。”

这句话,颜舞却全然没有听到耳朵里去。只想着不知白夜那杯水喝没喝完,要不要再倒一杯。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庄严聊着,又收拾好了厨房又上了楼。本来已经从他的门前走过去了,隐约着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咕咚”一声闷闷地落了地,她拧眉,忍不住还是敲了门。

这回白夜来得很快,他的眼睛比上次又小了一点,睁不开似的,也没什么神采,苍白的脸上还飞了两片红云,因为面容过于俊美,很容易被人误解为含羞带怯。

“你是不是生病了啊。”颜舞觉得不对,抬头就去摸他的额头接着就“哟”了一声,“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再打眼瞧他的手,正紧紧地捂在胃上。

白夜什么也不说,身子退了一点想要关门,被颜舞拦住:“是不是饿的?还有饭呢。你刚才……不会是从床上掉下来了吧。”

她也就是瞎猜,但瞧白夜脸上一闪而逝的神情,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那种场面脑内一下的话,还真的挺好笑的。

这一打岔,让他迅速地关了门,门板轻轻地弹了颜舞的鼻尖一下,场面好不尴尬。

她摸了摸鼻尖。这人怎么还有点小孩子脾气呐。

颜舞赶紧下楼帮他找胃药。

因为知道她在生理期,丽萨特别告诉了她药箱的位置,她在里面翻了翻,仔细地辨认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效,找到一个她认为治疗胃病的。她帮他倒了杯开水,切了两片白面包放在盘子里,给他端了上去。

事不过三,颜舞怕他生气,一开始就用餐盘挡在自己的脸前。这次白夜却没有拒绝她,而是连话都懒得说放她进门,自己先一步返回床上睡觉。

他的房间比她住的要大一些,看上去像是根据他的个人喜好改造过了,设计的简约而现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这是她第一次进一个男人的卧室,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颜舞很快适应过来,她走过去问白夜:“要不要起来吃点药。”

如此不设防的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勾勒出两条迷人的剪影。这时候的白夜更像是一个孩子,蜷缩在被褥的下面,是一种类似婴孩在母亲肚子里中的姿态,据说常用这种姿态睡觉的人,会比一般的人更加缺乏安全感。

关于这一点,倒是跟他曾经是画者的身份,十分的相配。

他一定很疼,才会变成这样,颜舞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蹲身去扶他起来。他的额头上还在不停冒着巨大的汗珠。

“如果很难过的话,不如请丽萨帮忙请医生吧。”莫名的,她有些心疼。

白夜摇摇头,示意她将水和药瓶递过来。他的脸距离她很近,颜舞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她赶紧将药递过去:“我不知道这种行不行,你看看吧。”以她的经验,一般胃疼的人,都会是老毛病,并且深谙何种药物最适合自己,很有点久病成医的意思。

白夜动动唇角,粗略地看了药盒,没吱声,吃了药又喝了水,自己再一次摇摇晃晃地慢慢躺下,动作迟缓到不行。

她想站起来,却被白夜一把握住手腕。

他的双手冰冷,冷得颜舞一哆嗦,这样亲密的接触,着实让人心惊。她尝试着往后撤一步,床上的白夜也跟着她的动作,身子往外探出了几分。

进退维谷。

“有点冷,替我暖暖。”他的语气很轻。

也许是因为生病了,他的声线跟往日非常不同,略带蛊惑,像是有人从心上拉了一道丝出来,痒痒的。颜舞就真的不动了,白夜闭着眼睛舒了口气,很快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从来没跟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被一个男人以这样诡异的姿势拉住,使她无所适从。但,没有抗拒。

房间里静悄悄的,耳边只听得到她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等她蹑手蹑脚的从白夜的房里出来,正遇到庄严和白萧然。他们本在门口攀谈,看见颜舞出来,同时转过脸瞧她。

这样暧昧的时间和地点,颜舞有点脸红,为了化解这种局面,她抢先报告:“白夜好像生病了,挺严重的样子。”

本以为庄严会调侃两句,可她发现,此时的他在白萧然的面前却表现得十分沉静,甚至有一点点严肃。

“那我先回房了。”她跟二人说了一声,返身走了几步,拐了个弯,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她吧。”耳尖的她关门时听到白萧然低声肯定了一句。

她顿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对于庄严怎么答,一无所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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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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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非的红酒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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