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8章 回门
何明烛是装傻,而非真正的痴傻,他之所以这样装傻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何明烛母亲是死于人为纵火,那何明烛装傻的原因也就可以推敲了。
隆康帝没有子嗣,皇位无人继承,这就必然要从自己的兄弟或者侄子中挑选,而隆康帝的兄弟也并不多,可选择的人就更加少了。
温南荨之前听方大将军说起过,何祁安虽为隆康帝兄弟,但他的母妃是商贩出身,身份卑微不得皇家待见,这也就导致了没有人拥护何祁安。
后来兄弟争储,朝臣们都支持隆康帝,也算是彻底得罪了何祁安,正因如此才更加不能让何祁安继位。
而其他的兄弟,也各有各的原因。
“如果夫君也死在那场大火里,父亲只有小叔子那一个儿子,皇位很可能落在他的身上?”温南荨问。
宋妈妈压低了声音说:“这便是动机了,但这位夫人做事严谨,证据也没留下什么。何况婢子在大夫人过世不久就被赶去了庄子里,虽然如今回来了,但这么些年过去,可以搜查的事太少了些。”
“这么说我便懂了。”温南荨目光清冷,神色淡漠的说:“母亲是齐国的人,这身份倒是特殊。”
她的父亲不正是被齐国害死的吗?
齐国深知隆康帝是个多思多虑又胆小的性子,所以大肆宣扬方大将军与齐国来往密切,这其中又有许尽川的掺合,最后害死了方家上下几十口子。
隆康帝和许尽川固然可恨,但齐国的过错也并不小!
温南荨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明白自己的这条复仇之路并不容易。
第二日回门,温南荨早早的起来梳洗一番,挑选了一件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下身配了一条杏黄绣花草的纱裙,看起来淡雅恬静,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铃铛,待会儿回门叫青桃随我一道去。”温南荨边说边在梳妆台前捏了一支耳坠子戴上,耳坠子垂下一朵五瓣花,花蕊处镶着一颗珍珠。
待温南荨收拾好后走出房间,正见何明烛在院内等候。
阳光好似格外的善待温南荨,照的她眉目如画,体态纤腴,姿容明艳,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娇花。
何明烛下意识收回目光,努力忽视自己心里泛起的狂跳,说道:“马车在外面。”
一旁的宋妈妈有些担心的说:“少夫人,大公子这个样子,陪您回门确实是不合适,有什么不好的事您多担待。”
“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夫君。”
二人一同来到二门处上了马车,青桃和铃铛一左一右跟在马车两侧,车后跟着八个下人,从二门一路赶到了敬安伯府。
温南荨是见过敬安伯的,这老头子身下儿女无数,但大多是庶出的,嫡出的只一个丫头。
可能是敬安伯的正妻袁氏害人太多,几年前怀了个孩子,却一觉醒来落了胎。
袁氏落胎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她的孩子是被人克死的,也有人说是她吃了不对的东西,还有人说是妻妾矛盾,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因没了孩子,袁氏大发雷霆,让所有的妾室站成一排,说是她们其中有人害死了她那才成型的男胎,手指凡是能指到的地方,站在那儿的妾都挨了板子。
按理说背景和身份干净的妾室是不可被这样对待的,事情闹的太大官府也来查了一番,但袁氏言之凿凿就说自己的孩子被这群女子害死,打她们是天经地义,官府也不好管人家的家宅内事。
这件事后袁氏就被冠上了‘毒妇’和‘疯子’的名声,有许多人想把女儿嫁进温家做妾,但又怕女儿被磋磨死,所以大部分打了退堂鼓。
可也有不怕死的,想趁着女儿年轻漂亮,卖给敬安伯大赚一笔,温家的院墙内新人旧人来来去去,好不热闹。
那孩子没了以后,袁氏再也没有过孩子,所以看着那些年轻的妾室她越发眼红,整个人就如疯魔了一般。早年间温南荨听母亲说过,说温袁氏这人十分差劲,为了不让那些温家的庶女嫁的比她嫡出的女儿好,从不带庶女们出门,还故意将庶女们都嫁到不好的人家。
可能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对原身没什么印象吧。
再想敬安伯,只要听温袁氏的狠辣,就能看出敬安伯的无能,如若不是这一次回门,温南荨再不想上门温家。
到了敬安伯府,何明烛先下了马车,温南荨紧随其后被铃铛扶着下来。
如果是别家女儿回门,父亲母亲自然是要等候的,可温家不同,这会儿敬安伯和温袁氏正在吃早饭,听闻温南荨回门都并不是怎么在意。
温袁氏嫡出的女儿温南薇坐在一旁端着茶说:“六妹妹也把那傻子带回来了?”
下人回答:“六姑娘和六姑爷一同回来的。”
“真是吃饱了撑的,把一个傻子往我家带,弄出什么笑话感情丢的不是她的脸了!人在哪,我去看看。”温南薇放下了茶杯,神情十分不屑。
敬安伯说道:“薇儿别任性,那好歹是恒郡王的儿子,陛下的亲侄子,纵使痴傻了一些也比旁人要尊贵。”
见敬安伯向着别人说话,温袁氏不悦的敲了下盘子:“说薇儿做什么?全京城谁不知陛下没把那傻子当回事?还一口一个侄子呢,你这话传出去,陛下不收拾你才怪。”
一句话让敬安伯没了声响。
看见父亲老实了,温南薇心里十分自在,出了门直奔大堂。
这会儿温南荨和何明烛正坐在椅子上,品尝着温家的茶,见温南薇沉着脸进来,一进门便指着温南荨说:“你怎么这样不懂规矩?进门便坐,连父亲母亲都不拜见!”
温南荨放下茶盏,杯盖和杯身碰出了一身脆响。
她不着急说话,先是打量了温南薇一番。
这温南薇身为嫡女,自然是在家里受尽爱护的,上有伯爵出身的父亲和处处为她着想的母亲,吃穿用度当然比旁的姑娘高出一大截儿。
平时她的打扮就是花枝招展,以明艳金贵为主,今日穿的是橙色绣蔷薇花的衣裳,蔷薇花样从领子一直绣到袖摆,下身配了一条石榴红的裙子,头上两支金钗和一对红宝石耳坠子格外扎眼,一身贵气的颜色配上金光闪闪的首饰,一时间竟不知该先瞧什么了。
她随了生母袁氏,肤色很暗很沉,一点也不透亮,穿着大橙大红的颜色,更显得她黑的没了影儿。
见温南荨不理自己,温南薇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眉毛一竖道:“和你说话呢,耳朵聋吗你?以前倒看不出你这般不懂规矩,以为嫁了个傻子夫婿了不起啊!”
温南荨这才说话。
“二姐姐这话说的,妹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好了。”温南荨神色平淡,语气不徐不疾:“第一,妹妹是嫁了人的,且头一次带着夫婿回门,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在娘家属于是客,客人上门自然要在大堂见主家,所以妹妹才在此等候,二姐姐觉得妹妹做的对错?”
温南薇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唇角抿了抿,显然是没找到说法。
温南荨又说:“第二,妹妹是嫁到了王府的,这亲事还是母亲做的主,如若妹妹真的不懂规矩,到了王府当然里外都是错,母亲身为嫡母要约束和教导我的言行举止,礼仪方面决不可出错丢人,二姐姐说妹妹不懂规矩,可不知是在怨怪母亲没教导好妹妹?”
这句可真是气坏了温南薇,她一跺脚道:“你好大的脾气!以前唯唯诺诺像根小面菜一样,果然是嫁了人了,嘴皮子这样利落!”
温南荨只是笑笑:“第三,二姐姐称妹夫一口一个傻子,可是忘了夫君的身份了?他乃恒郡王之子,陛下的亲侄子,纵然不如正常人聪慧灵敏,却也是天家尊贵不允贬低的,二姐姐如此中伤嘲笑,又是哪里的规矩!”
说话的工夫,敬安伯夫妻也过来了,温南薇扭头一见温袁氏,当即便说:“母亲,六妹她欺负人!进门便骂我这个嫡姐,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等温袁氏说话,敬安伯先说道:“你六妹才回门,有什么你做姐姐担待些就是,费那么多口舌做什么,快些叫你六妹敬茶吧。”
下人将茶水端了上来,何明烛装傻充愣不上前,温南荨便一人端茶,先敬了敬安伯,接着再端茶盏准备敬温袁氏。
谁知茶盏才端到温袁氏面前,她伸手端起茶盏,一杯便泼向了温南荨的脸。
好在温南荨多年习武,身体敏捷,侧开身子躲开,不然那茶水定然要泼在她的脸上。
敬安伯看向温袁氏,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规矩的东西!我做嫡母的教导你,你竟然还敢躲,简直是讨打!”温袁氏一瞪眼睛,那神情和温南薇简直一模一样,咄咄逼人道:“小罚你不领,别怪我这个做嫡母的不教你,头次回门就敢和你嫡姐亮嘴皮子,你胆子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