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特案侦察组》(3)

第八十二章《特案侦察组》(3)

卷二0194婴儿怨

案件编号:D030132201007040194

立案单位:东闽市公安局运河分局刑警大队第二中队

立卷人:李广通仲大龙

立卷时间:2010年7月4日

01

2010年7月4日,星期一,我工作的第194天。

北方的夏天既热又干,七八月份基本要了我和大龙的命,尤其是大龙这个悲剧的胖子,夏天就是他的末日,所以除了出现场和录案子,我们俩基本不动弹,进入夏眠。

当通哥走进办公室,说有个现场,还是一个命案现场要出时,我们俩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那时候是上午十点,楼外面正烈日当头!

五分钟前,陈刚接指挥中心转警,金色海湾高级公寓41栋3单元1201室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

我们和技术中队的同事一起赶到的时候,巡警大哥们已经将现场封锁了,这次没见到唐文龙,听代班的组长说,老唐昨晚吹空调着凉拉肚子了,正在医院打点滴呢!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真是比吹空调还爽。

楼道里挤挤嚷嚷的,通哥招呼我们几个干活,我们几个就站在门外,先给报案人做了报案笔录。

报案人叫陈忠义,男,三十二岁,受害者的司机。

他说每天早上八点半都过来接受害者上班,一般都等在楼下,但今天到了九点半,她还没下来,他就打电话,电话没人接,他上楼发现门没锁,推门见受害者躺在地上。

等负责现场勘验的同事拍了照,取了手印、足迹、血迹和其他痕迹,做了简单的现场勘验报告后,我们才走进来。

受害者王亚菊,女,1961年5月15日出生,汉族,大学本科,东闽市阳光福利院院长,著名慈善家,成功人士。

我经常在公交车上的公益广告上见到她,她笑眯眯地握着拳头,做着志玲姐姐的动作,喊着口号:“关爱儿童,关爱城市。”

她很漂亮,虽然年近五旬,却在她脸上看不出一点岁月痕迹,我并没有轻薄受害者的意思啊,虽然她死了,脸上仍挂着诡异的光泽,两颊红扑扑的。

我看过她的一个采访,主持人问她如何保持青春,她是这样回答的:“只要你心中有爱,每天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你就会保持年轻。”

老迟对尸体做了简单的表面检查,结合尸温、尸斑和尸僵程度判断她死于昨晚十点至十一点之间,死因是钝器击打后脑致死,锤子的很可能性很大,她基本没挣扎就死了,具体信息还要将尸体带回分局做详细解剖才能得出。

“锤子?”我挺惊讶的,虽然我见的杀人案不多,但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用刀啊枪啊的,很少听说用锤子的。

老迟将受害者的身体翻过来,一边用手按压受害者的后脑,一边说:“常见的凶手就那几种,比起刀和枪,锤子其实更保险。”

我一脸疑惑,问:“保险?”

老迟解释道:“用刀的话,除非你有一刀毙命的把握,否则你没捅死对方,人家反过来和你扑腾,你就完了;用枪的话,需要相对专业的技能,不是谁都能开枪的,而且开枪的动静会引起注意,最重要的是,想弄到一把枪可不是容易的事。而锤子呢,简单便携,对准要害,给他一闷锤,对方基本歇菜,再补上几锤子,对方也就一命呜呼了。”

技术中队的同事做完了外围现场的勘验,老迟也指挥着将尸体装袋,转头对我说:“小子,刑警路还长着呢,多跟你师父学点东西,艺多不压身的!”

我点点头,他又对通哥说:“我们的工作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等他们走了,通哥让大龙去物业处调取一周内41栋的全部监控,他给陈刚打了电话,要他立刻整理一份有关王亚菊的详细资料。

通哥说杀害王亚菊的凶手很可能是她熟识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大晚上的打开那道双重加锁的门,但翻遍她家也没找到锤子类的器物,凶器很可能是凶手带来的,这说明他来意明显,就是来杀人的。

王亚菊单身,独居,家里没有男人的东西,各类用品也都是一人份的。

公寓装潢很简约而个性,大到墙上壁画,小到摆件,处处透出艺术气息。

她家客厅和卧室内随处可见她的照片,艺术照、工作照,还有自拍照等,大大小小几十张,不知道的以为进了个人展览馆呢!

“这女人还挺自恋的。”我一边感叹,一边看着她家客厅墙壁上挂着的抽象画。

我这人不太懂艺术,也看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抽象画,不过这些画确实挺好看的,我忍不住拍了几张存手机里,回头也好好陶冶一下情操。

通哥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时候,大龙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他调取了最近一周41栋3单元的电梯内外监控和公寓大门外的监控。

根据监控得知,昨晚九点至十二点之间,先后有十七个人上下楼,其中十点半走进电梯的,一个穿长衣裤戴帽子的人行迹很可疑,他在十二楼进行了停靠,十五分钟后离开。

据调查,该时段十二楼其他三户均无客人造访,也无人外出,那这个人很可能是进入王亚菊家,杀害她的凶手。

只是嫌疑人做了很好的伪装,无法辨认出样貌。他离开公寓后,直接离开了,消失在了监控的有效区域内。

留下负责保护现场的巡警大哥,我们仨直接回队里了。

刚到队里,陈刚就将王亚菊的简历发到我们手上,密密麻麻一页纸,都是吹捧之词,八个字概括:成功人士,独立女性。

如果只是普通杀人案,俞队也不会这么紧张,因为死的人是王亚菊,市里某些领导十分关注。与此同时,王亚菊被杀的新闻第一时间见报了,只是短短一个多小时,就铺天盖地的各种猜测,仇杀情杀一时成谜。

案审会上,俞队也传达了分局长的意思,尽一切可能侦破此案。

就在这时候,通哥的电话响了,是老迟打来的,他按了免提,我们仨都听到了老迟的话:“通哥,你快过来,有发现!”

“怎么了?”

“王亚菊的阴部被缝合了!”听到这句话,我冷不丁一激灵。

老迟将王亚菊的尸体带回来后,确定她是被锤子类的重物击打后脑致死,后脑头骨大面积碎裂,本想对其做细致检查,当李小瑶脱下她的衣裤时,意外发现她阴部血肉模糊,仔细一看才发现被缝合了。

我和通哥还有俞队赶了过去,如果李小瑶不在,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面对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尸还真有些尴尬。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赤裸女尸,但这具尸体显然不一样。

这个王亚菊不仅长得漂亮,连身上的皮肤都特白,跟雪似的。我瞄了站在一边的通哥,看到这样的女尸,他也有些不淡定。

我们五个人里,只有老迟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用塑料棒指着那团血肉模糊的地方,说:“一般人在死后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当时我还在好奇,为什么王亚菊死后只出现大便失禁的情况,后来才发现她的阴部被缝合了。”

老迟说:“凶手应该是杀人后将受害者阴部缝合的,手法很粗糙,用的是缝麻袋的黑线,劳保店一般都有卖,缝合完毕后又给受害者穿好了衣服,接着离开现场。”

我有些站不住了,我没见过虐尸案,第一次见就是这种缝合阴部的,严重影响了我对女性的美好向往,老迟取来剪刀,说:“现在我将线剪掉。”

老迟将黑线剪掉后,又有了新发现,在王亚菊的阴部内,有一个小塑料瓶,他将小瓶子取出,拧开。

通哥问:“是什么东西?”

老迟说:“一种粉末状的东西。”

通哥问:“什么粉末?”

老迟倒了些放在戴了手套的手上,来回捻捻,又闻了闻,脸登时就黑了,说:“好像是骨灰。”

这凶手也太变态了,一锤子将人砸死,缝了人家下体不说,还往里面塞骨灰!

通哥说,缝合受害者阴部是一种用意明显的羞辱行为,至于那被缝进阴部的骨灰很可能与这羞辱有关。

俞队随即将一组的同事调过来配合我们,通哥让我们立刻分组对王亚菊的亲友,以及福利院员工和邻居进行排查走访,但在王亚菊被杀的时间段内,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和条件,也无明显动机。同时,我们也再次找到了王亚菊的司机陈忠义,他也称王亚菊被杀前,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没有无缘无故的杀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被杀。

事出总有原因。

不过,他们都称王亚菊是好人,很少与人结怨,对朋友仗义热情,对工作兢兢业业,对员工邻居体贴热情,尤其对待福利院孩子,不似亲生,胜似亲生,孩子们都叫她王妈妈。

但通哥并不这么认为,他说越完美的人缺陷越严重,像王亚菊这种成功女性,感情却没进展,绝对有问题。

我侧眼打量了他两眼:“你比她小不了几岁,不也是单身没结婚吗,凭什么人家感情没进展就是有问题,到你这里就各种正常了。”

通哥瞪了我一眼:“我让你说王亚菊呢,你扯到我干吗啊,抬杠啊!”

我说:“人家是事业型女人,就想一辈子为儿童福利事业献身,也或者她太优秀太强势,找不到合适的人呢!”

通哥冷哼了一声:“扯淡,再事业型再强势的女人也渴望男人呵护,否则这世界就变单性了。”

我叹了口气,说:“两片嘴,怎么说都有理。”

通哥想了想,说:“我记得她家里挂满了艺术画啊!”

我点点头,说:“人家是成功女性,家里挂点艺术画彰显一下品味怎么了,这也不允许?”

通哥说:“这个当然允许,虽然我不太懂艺术,但那些画看起来像一个人画的,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我耸耸肩,说:“你当我是百事通啊,我哪知道那么多!”

不过,好在当时我拍了下来,就发在微信朋友圈了,朋友圈里都是能人,没多久就有朋友回复我说这是一个独立画家的作品,他在画展上见过,作者叫张淳,朋友问我哪里弄来的照片,他的画都不卖。

他的画不卖,却在王亚菊家墙上挂了十几幅,看来她和这个张淳私交不浅啊,但在我们的走访当中,她的朋友同事们没有叫张淳的,也没人提到一个叫张淳的。

我和通哥心知肚明,他让我带上笔记本,便携打印机还有印台签字笔:“走吧,找这个张淳聊聊天,没准能找到突破口。”

02

我这人不喜欢艺术,总觉得玩艺术的人特装,但今天一走进这间私人画廊,我登时就感觉被净化了。

张淳,本名张小童,男,1981年1月7日出生,汉族,高中文化,独立画家。他不是那种一吹就倒的林黛玉,而是帅气粗犷型的。

通哥说了我们的来意,他倒没回避,说和王亚菊认识,当通哥问及他们的关系时,他很坦诚,说:“我们是情人关系。”

他说即使撒谎,早晚也会被查出来,到时候反倒觉得他有问题。

张淳说了他和王亚菊认识的过程:

他们是在三年前的某慈善晚会上遇到的,当时的他苦于没门路,希望在晚会上找到机会,也正是那次晚会,他的人生改变了。晚会过后,王亚菊就开始疯狂联系他,称可以资助他去国外学习,还可以帮他办画展,开画廊,他提的要求她都答应,只要他同意做她的情人。

张淳同意了,王亚菊也兑现了承诺,帮他进修,办画展,开画廊,还给他一张卡,卡里有几十万,他可以随便花,而他要做的只有一点,就是用身体给她快乐。

他们的关系很隐秘,王亚菊隐藏得很好,这三年来都没人发现。

通哥问王亚菊为什么选择他,他说她偏爱懂艺术的人,尤其是画家,而张淳是画家和猛男的结合体,满足了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需求。

通哥问:“你知道她被杀了吗?”

张淳说:“知道,我看新闻了。”

通哥问:“那你为什么不联系警方,说明你们的关系。”

张淳说:“人又不是我杀的,我觉得没必要澄清。”

通哥问:“那你知道她可能被谁杀了吗?”

张淳说:“不知道,虽然我们是情人关系,但她说我不能打听她的事,每次她来,我们就是做爱,完事她就走。我只知道她是福利院的院长,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通哥将那张银行卡要了过来,并告诉他手机保持开机状态,以便联系。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说:“真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是情人。”

通哥啧了啧牙,说:“我早就想到这里面有猫腻了。”

我感叹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王亚菊的年纪都可以做张淳的妈了,不知道每次在床上纠缠的时候,他俩在想些什么。”

通哥说:“就允许老男人找小妹妹,老女人就不能找小帅哥吗,说不定人家是真爱呢!”

我瞄了他一眼,说:“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怪‘蜀黍’。”

通哥拍了我脑袋一下,说:“什么怪叔叔,还怪婶子呢,说案子。”

我言归正传:“张淳说王亚菊曾出钱帮他进修办画展开画廊,这花费没一百万下不来的,她还给他一张银行卡,卡里还有十几万呢!”

通哥点点头,说:“这女人很有钱啊!”

我详细说:“王亚菊每月工资五千块,却分文不要,都捐给福利院做教育基金了,福利院接受的所有捐赠都有专人负责,她也碰不到那些钱的,再说了,捐赠也有限,一年前她在某慈善晚会上捐了所有存款,哪来那么多钱养情人。”

我们没有回分局,直接去了银行。

经查,张淳手中这张银行卡的开户人叫张明秀,周边县城的普通农民,我们随后又找到了张明秀,她不认识王亚菊,更不知道有人用自己的信息办了一张卡,卡内有十几万。

一个宣称全部家当捐赠儿童福利事业的慈善人士,却盗用他人信息办卡存钱养情人。

我们回到分局的时候,老迟通知我们尸检报告出来了,让后我们过去一趟。

虽然是夏天,但是解剖室内还是凉飕飕的。

老迟见我来了,将一份尸检报告递给了通哥,我瞄了一眼解剖台上被解剖过的王亚菊,就不愿意多看了。

老迟说:“通过尸检,受害者右颞部皮下充血……”

我插了一句:“颞部是哪里?”

通哥点了点我太阳穴说:“就是这儿!”

我嘟囔道:“太阳穴就太阳穴呗,非说是什么颞部……”

老迟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受害者右颞部皮下充血,右颞肌广泛出血,枕骨粉碎性凹陷性骨折,心脏表面散在针尖样点状出血,心脏内血液呈现暗红色流动状,受害者系他人用钝器伤及头部至枕部粉碎性骨折,脑实质搓碎死亡,即当场死亡。”

我看了看通哥,他听得还挺认真,虽然警校的时候也做过这方面的课程,但是真心听不太懂:“根据尸斑浅淡,呈现紫红色,位于腰背部及低下部位,指压稍褪色,尸僵存在于下颚,上下肢关节处,死亡时间距当时发现尸体的时间大约为24小时,根据胃容物推断,死死亡应为餐后2小时左右……”

迷迷糊糊地听了老迟一通报告,我和通哥回了办公室。

大龙回来的时候,我们俩正在办公室看从银行调来的流水账单,见他一脸的无奈,陈刚幸灾乐祸地说大龙当爸爸了。

原来今天下午他们去福利院调取近期访客名单,当时孩子们在院里做游戏,他们正往办公楼里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抱着大龙的腿喊爸爸。

那孩子叫大宝子,五岁了,抱着大龙的腿就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叫爸爸,起初大龙还反抗,后来基本放弃了,就连福利院的管理员张阿姨都没办法。

“你叫大龙,他叫大宝子,你们应该做兄弟啊,怎么成爷俩了。”我开他玩笑,他没搭理我,却问通哥分局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张昊的民警,通哥摇头说不知道,然后问他打听这个张昊干吗。

大龙解释说,这个大宝子人小鬼大,见他是警察,就说让他帮忙找自己的好朋友笑笑和二锤。

听管理员张阿姨说,大宝子,笑笑和二锤三个孩子关系很好,两个月前,笑笑和二锤被一对夫妇领养了,男的是警察,他们走的时候,说会回来看大宝子的,不过走后一直没回来。这次见了大龙,他也是一时冒出鬼主意,用喊爸爸的方式让大龙帮他的忙,他想再见见笑笑和二锤。

大龙根据领养人张昊留在福利院的登记住址去了东方水榭花都12栋3单元301,但户主不叫张昊,整栋楼里都没一个叫张昊的。

这事有点儿怪。

随后,大龙通过全市警员信息库查到了信息,全市公安系统中只有三个叫张昊的,一个正式民警,两个协警,他们都结婚有孩子了,没人去阳光儿童福利院领养过孩子。

听大龙这么一说,通哥也纳闷了,在仔细核查了张昊夫妇的资料后,发现他们所填信息全是假的!

当下我们都懵了,领走笑笑和二锤的人用的都是假身份,当时的负责人应该认真核查的,为什么他们能利用假身份领走两个孩子。

他们是谁?

被领走的笑笑和二锤现在又在哪儿?

好像一根掉进大海的针,咻的一声,没有了任何回音。

像阳光儿童福利院这种地方,对领养者身份必须仔细核实后才能办手续,既然他们能领走笑笑和二锤,就说明身份没问题。大龙随即找了福利院负责这些事情的副院长,他解释说这件事当时是由王亚菊一手负责的。

我和大龙对看了一眼:又是和这个女人有关!

王亚菊惨死后,这个被包装得光鲜亮丽的成功女人身上的外衣被一层一层扒掉,先是包养情人,又是隐藏大笔不明收入,现在又被查出曾经手身份不实的领养。

她就跟一个烂桃子似的,皮子破掉后,腐烂的汁儿开始扑哧扑哧往外冒了。

我和大龙随即调取了福利院五年内的领养档案和相关手续,在副院长的帮助下,我们确定这五年内由王亚菊经手的领养儿童有57个,领养家庭来自各个行业,有企业家,有医生,有警察,还有退休干部,领养者信息完整,手续齐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我和大龙还有陈刚在一天内就把这57个领养家庭核实了一遍,发现这些领养家庭的住址信息全是假的,他们的身份信息,包括身份证户口本以及工作证复印件,还有相关辅助资料也都是假的。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作假!

5年时间,57个人。

对于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几百号孤儿来说并不是一个大数目,但在我看来,却非同小可。

王亚菊明知道那些领养信息是假的,还是将那些孩子交给他们了。可怜了那些孩子,还以为从此就美好生活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跟“爸妈”走了。

发现这些孩子被冒领后,大龙比谁都急,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他不敢告诉大宝子,他年纪太小,还无法理解这些事。

大龙说:“这肯定是贩卖人口,不然王亚菊哪来那么多钱!”

通哥说:“你先冷静一下。”

大龙说:“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五年57个孩子,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冒领方式是最好的方法了,名义上给孩子找归宿,实际上转手卖了,既安全又隐蔽。”

陈刚说:“但王亚菊是福利院长,又是成功人士,和人贩子接触风险太大了,一旦事情败露,基本就身败名裂了。”

通哥说:“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只是我们局外人的理解,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铤而走险,触犯法律,出卖灵魂!”

由于进入福利院的儿童多是孤儿或弃儿,他们的个人信息都不完整,大部分没名字,管理员们只给他们起了像“大宝子”、“笑笑”和“二锤”这种称呼,一旦被领养,他们会被领养家庭赋予新名字,领养家庭也会尽量让他们淡忘在福利院的记忆,像笑笑和二锤这种被冒领的,基本没有找回来的可能了。

通哥将这个情况向俞队和大队长做了汇报,他们对此也很重视,毕竟王亚菊是市儿童福利事业的代表人物,她的死已经引起媒体大肆报道了,一旦这个消息外泄,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形象和信誉将会面临崩溃。

那天晚上,大家开会到很晚,主要是讨论案件侦破方向。

大龙认为王亚菊的死和被冒名领出福利院的孩子有关系,而通哥则对于凶手的作案手法耿耿于怀,他为什么要缝合王亚菊的阴部还要放上一瓶骨灰呢,这是虐尸还是另有用意?

通哥随即做了分工,我俩负责继续排查王亚菊的人际关系,大龙和陈刚则以最近被领走的笑笑和二锤为线索进行调查。

大龙将被冒领的57个孩子的照片和基本信息,以专题方式通过全国跨省线索信息平台向周边分局和市县公安局、派出所发出了协查通告,希望能有所发现,但通哥说这些孩子被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王亚菊亲自经手这些孩子的领养过程,说明她和对方已经将工作做到了细致,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我和通哥重回案发现场,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没什么进展。

王亚菊被杀之后,从她身上牵扯的秘密和匪夷所思的事情越来越多,包养情人,百万不明收入,经手冒名领养孩子,真相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邃。

回到队里时,大龙和陈刚还没回来,我打电话问陈刚调查的怎么样了,他说没进展。

我们回来后,俞队直接把我们叫了过去,说那位市领导再次过问此事了,因为案件一直没进展,要总局迅速成立专案组,他钦点成员。

大龙和陈刚是半夜才回来的,一听明天由总局的人来主办该案,肺都气炸了,通哥却说成立专案组挺好的。

我心想通哥可真大度,别人都骑到他脖子上拉屎了,他还跟没事儿人似的。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王亚菊被杀后,这案子备受关注,有市领导关注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位领导似乎太过关心此事了,一直通过各种关系来打探案件进展,现在又说成立专案组,成员都是他指定的,他一个公安系统外的人却事事关心这事,或许能说明一点问题。

我猜测道:“他和王亚菊不会也有关系吧?”

通哥说:“小心祸从口出。专案组成立了,我们只需将案卷转过去,其他工作照做,事已至此,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03

通哥问大龙走访结果,大龙说有发现,两个月前,一便利店老板曾见过笑笑和二锤,老板姓李,大家都叫他老李。

因为东西便宜,福利院很多孩子都去那里买东西,福利院的孩子他基本都认识,即使叫不出名字的,也都脸熟。

两个月前的一天上午,天气不好,还下了雨,老李正往店里搬东西,却听到有人叫他。他转头看,看见笑笑和二锤正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笑笑手里拿着一个风车,老李对她笑笑,然后车窗摇上了,后来他问了福利院的张阿姨才知道他们被领走了。

对于老李所说的,大龙进行了核实,根据领养记录,笑笑和二锤是2010年4月29日被领走的,而当天的天气是多云转雷阵雨,这么说来,老李的话是可信的。

我问:“他有没有看清车牌号?”

大龙说:“没看清,不过是一辆大众迈腾,当时车子向北面的青崇路拐了。”

我问:“你们沿路调取两边店面的监控了吗?”

大龙叹气道:“我们问遍了每个店面,有的店没装监控,有的店监控存档已经没了,我刚才问了指挥中心值班员,她们说所有路口监控最多存档一个月,已经没有存底了。”

我们三个瞬间蔫了。

通哥想了想,说:“还有个地方可能调取了青崇路及路口的监控。”

大龙眼睛瞬间冒了光,问:“哪里?”

通哥说:“交警大队的事故中队,青崇路口是事故多发地段,事故中队会调取每起交通事故当天的录像,你们可以在那里找找看,或许会有新发现。”

就是通哥的建议让隐藏在黑暗中的线索浮出水面。

第二天一早,我们仨就去了事故中队,虽然同是公安系统,但平常刑警和交警基本没交集,好在陈刚的同学在那里,我们顺利拿到了事故中队存档的青崇路段监控,根据时间和车型比对,我们锁定了三辆迈腾车,在全国公安交通管理信息综合查询系统中核查后,车牌号码为冀*00*99的那辆车进入我们视野,这辆车的机动车所有人登记的是海威药业集团。

我们随即去工商部门调取了其注册资料,海威药业集体于2001年成立,主要生产项目是感冒类药物。

通哥随即找到了分局食药大队一中队队长老彭,全名彭一顺,老彭刚进分局时曾在刑警队待过,那时跟通哥和邱楚义学东西,后来调去了食药大队,当通哥说想要他们配合对海威药业进行联查时,他立刻答应了。

经查,海威药业集团老总赵小磊,男,1957年12月29日出生,汉族,大学文化,早年进入医药行业,后成立海威药业集团。

我们没见到赵小磊,只见到了海威药业集团的负责人,一个叫李永新的男人。

他确定那辆车牌号码为冀*00*99的车子是他们集团的,但对于去阳光儿童福利院还有车上坐着两个福利院儿童的事情,他却说不清楚。

从李永新那里,我们拿到了可以接触到这辆车的人名单,对于我们所问的,他们都说不知道,而看了录像后,他们又说忘记那天是否开过车了,推得干净。

而在食药大队对海威药业集团的核查中发现该企业连年亏损,药品也缺乏创新,库存大量积压,工人们都放假了。这企业已经亏成这样子了,却还不倒闭,老总脑子真是有病。

同时,负责调查赵小磊的大龙和陈刚称,赵小磊离婚多年,女儿跟着前妻,登记在他名下的房产有两处,私家车三辆。他平常很少回家,最常去各种娱乐场所,他很好色,这在圈中是出了名的。

联查的当天下午,之前提到的专案组成立了,这次专案组成员全是市里领导指定的,我们刑警大队无一人进入,更别提通哥了。看着案卷和资料被转出去,我和大龙气得直跺脚,俞队甚至特意找通哥谈话,说市领导特别嘱咐,案子转走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插手,一旦发现私自查案,就按违纪处理。

当我们知道这些时,就问通哥怎么办,通哥一脸严肃:“查,查到底!”

我们找到赵小磊,对于我们所问之事,他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然后将皮球踢到了李永新那里。

其实通哥早就料到在赵小磊那里问不到什么,调查他的朋友圈估计也是白搭。

通哥另辟蹊径,决定从他最常去的富侨私人会所查起,这地方表面上是会所,其实私下也藏着一些龌蹉勾当。听我们是分局刑警队的,那个负责人有些害怕,一个劲儿地说他们这里是干净地方,我寻思这世界上就没真正干净的地方。

通哥是老油子,几句就让那个负责人配合了,他找来经常给赵小磊提供服务的三个女孩,都是二十出头,大胸脯,大白腿,眼神都带钩。

一听通哥问起了赵小磊,她们都开了话匣子,说赵小磊五十多了,身体却不错,出手更是阔绰,至于其他的,她们便不知道了。

接下来轮流监视赵小磊,也一直没进展,案子就这么放下了。时间一久,大家都忘了,虽然报纸上还时不时地爆出最新进展,但人们的关注度显然弱了。至于那个所谓的专案组,也一直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我甚至在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在查案。

这期间,通哥请病假在家休息,起初我真以为他不舒服,后来发现他装病,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二十四小时监视赵小磊。我跟他说,现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赵小磊和被冒领的孩子有关,当时我们也只是猜测,通哥却跟着魔似的一定要在赵小磊身上查出个所以然来。

他跟踪他半个多月了,人家每天聚会消遣享乐,玩得不亦乐乎,通哥却累个半死。

我劝他放弃,他说已经坚持那么长时间了,放弃就等于什么都没做。我说或许赵小磊根本就跟这件事没关系,通哥却认死理,死活坚持,我怕这老家伙一个人撑不住再猝死了,就一并请了假,陪他发疯。

没想到这老家伙的坚持真有了结果。

那天晚上,我困得要死,靠后座上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通哥推我,我起身一看,是赵小磊出门了,这三更半夜的,他不会又去寻乐吧!

赵小磊开的是英菲尼迪,通哥开的是一辆二手吉利金刚,我们快把车开飞了,才勉强跟上。他似乎害怕被跟踪,东绕西绕的,好在通哥是跟踪高手,加上车子速度根本上不去,就一直没有被发现。

赵小磊整整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把我都转懵了,才将车开进了一处私人住宅。

这处私宅不是他的,起码没有登记在他名下。

通哥说最近赵小磊根本没来过这里,这里面肯定有事,他下车就要翻进去,我说:“你也不能次次都翻墙吧,咱们是警察啊!”

通哥说:“如果不翻墙,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进去啊!”

我没话说,也没法阻拦,就给陈刚打了电话,要他们尽快赶过来。

那围墙挺高的,通哥轻松就翻进去了,我根本翻不过去,只能乖乖等在外面,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通哥还没出来,我寻思着他别再被发现了,让人给困里面了。

我给陈刚打了电话,他说已经出发了,赶过来还得二十分钟,我想如果通哥真被抓了,他一把老骨头了,再让人给打死,就得不偿失了。

我围着这大宅子转了一圈,意外发现竟然有后门,刚才通哥太着急了,没观察地形就急着翻墙了。

这后门直通二楼,楼从外面看跟别墅似的,内部结构根本就两样,更像私人诊所。

虽然我是警察,但从没单独执行过任务,尤其是这种偷偷摸摸地潜进来,虽然在警校做过潜入演习,但我那次演习没有及格。

楼道里亮着灯,很白很亮的那种,我一边走,一边机警地四下回头,总怕被人发现,楼道里特静,静到我吞口唾沫都听得见声响。

我转遍整个二楼,也没什么发现,又去三楼转了转,还是没发现,这楼跟鬼楼似的,根本没人住。我悄没声地往楼下走,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我正要转身,就被踢了一脚,我吓坏了,却没叫,我知道踢我的人是通哥。

通哥低声问:“你小子怎么进来了?”

我说:“我看你一直不出去,以为你出事了。”

通哥说:“这楼是空的,没见着任何人,也没见着赵小磊。”

我问:“会不会有地下室?”

经我一说,通哥猛拍脑袋,直说脑袋秀逗了,我俩下了一楼,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往楼道尽头走,他走到一扇电子门前,正准备按指纹进去,通哥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他后脑就是一巴掌,那人登时倒在地上。

我看傻了,通哥说:“你傻站在那干吗,过来帮忙啊!”

我跑过去帮忙抬起那个白大褂,抬着他的手按了指纹机,电子门开了,我们将他丢一边,就进去了。

04

这电子门后是一个走廊,正通往地下室,还真让我给说对了,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一个第六感神棍!

我和通哥下了地下室,构造和楼上差不多,我们意外发现几个白大褂正在一个大实验室里做研究,赵小磊就坐在一边,一边玩手机,一边和他们闲聊天。

我问通哥那些人在研究什么,通哥说不知道,反正一桌子瓶瓶罐罐,红红绿绿的看得我眼花。

我胆子小,根本做不来这种事,跟着通哥这么干,我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迟早得给吓死。

这时候,我们听到赵小磊的电话响了,他按下接听键,说:“你好,张总,你终于回来了……哦,你的一个正品一个次品还在我这里……就在别墅地下室……什么,你一会儿过来,好的,我让他们准备好,你来了把他们领走,我也就放心了……哎,老王被杀了,所以你把他们领走后,我也准备收手一段时间了。”

那一刻,通哥看看我,我知道大龙的猜测没错。

所谓“正品”和“次品”正是人贩子在沟通时用的代号,正品代指男孩,次品代指女孩。

这里面并没有奇怪变态匪夷所思的迷局,他们就是在贩卖儿童,不过只是披着华丽外皮,掩饰了自己恶狼的真实面目。

我随着通哥将所有房间检查了一遍,终于有了发现,在尽头的一个房间里,我们看到了好几张小床,上面还躺着孩子。

当我打开手电筒,光线照到他们脸上的时候,我和通哥都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是笑笑和二锤!

我蓦然想到,刚才赵小磊说得正品和次品就是指他们两个。

我很激动:“他们死了吗?”

通哥深呼一口气,将手探过去:“还有呼吸,只是比较微弱。”

我暗自庆幸:“太好了,太好了。”

通哥说:“咱们要立刻把他们救走,我怕他们有生命危险。”

我却说:“但就你我两个人,还带着两个孩子,恐怕不容易出去。”

通哥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这时候,我们却突然听到一声“啪”的声音,我猛一回头,发现有人将门关上了,我大呼不好,立刻冲到门前,用力开门,门却纹丝不动,我转头说:“糟了,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通哥骂了声娘:“咱们中计了!”

我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通哥说:“刚才那是赵小磊设的局,这里是地下室,手机都没信号,他怎么会接到电话呢,他一定是察觉到我们跟进来了,不想和我们正面冲突,所以就来了一招丢卒保帅,故意让我们找到孩子,以此给他们逃跑留出时间。”

我也又急又气:“这帮龟孙子!”

这房间就像一个铁箱子,除了这扇门,根本没有其他出口。

幽闭的空间,沉睡的孩子,面对罪犯逃跑却无计可施让我们的情绪差到了极点,就在我们以为无计可施的时候,门却再次被打开了,通哥摸出配枪,瞬间上了保险。

“别开枪,是我!”

开门的竟然是大龙。

原来是陈刚和大龙叫上了一组的同事,他们找到这里后,正好碰到准备逃跑的赵小磊和几个白大褂,三两下就将他们抓住了。

而昏迷的笑笑和二锤也被迅速送往了儿童医院,大龙因为不放心,直接跟去了,看着陈刚等人在处理现场,通哥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想到还是你小子救了我,救了这两个孩子。”

我叹了口气:“警察本职嘛!”

我们找到了两个被冒领孩子,就是两个月前被领走的笑笑和二锤,同时在赵小磊口中,我们也得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多年前,王亚菊和赵小磊在某慈善聚会上相识,虽然他们是成功人士,却都只是空壳子罢了,王亚菊多年投身公益事业,收尽名誉,囊中却是空空,而赵小磊的情况也类似,一手建立的药厂却因为经营不善而濒临倒闭,两人在当天的聚会上都喝了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的聊天越来越失控,然后聊竟然聊到了生财之道上,接着,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了——贩卖儿童。

王亚菊是福利院院长,从她手里领出孩子,然后经由赵小磊安排,包装卖给那些有需要的大老板,于是他们做假身份领走那些没有背景的孩子,从中牟取暴利。至于那些躲在地下室做研究的白大褂,不过他从外地请来的专家,研究一些新型感冒药物罢了。

王亚菊和赵小磊因此得了不少钱,也正因如此,她才有钱养情人,为他消费,这也是海威药业集团一直在支撑的原因,他们需要那里做幌子。

如果不是王亚菊被杀,他们的勾当还会继续,还会有更多孩子被领走,被贩卖,而那些孩子的最终归宿,却无人知晓,安静的生活还是被送去做实验甚至丧心病狂的被食用,也未可知。

通哥的蹲守成了揭开这个大阴谋的关键,这件事获得了空前关注,从赵小磊口中,我们拿到了一份购买儿童的名单,虽然绝大多数已经处于失联状态了,但我们还是全力找回了一部分孩子。

在这场恐怖的追逐中,笑笑和二锤是不幸的,他们成了王亚菊和赵小磊名单上的人,但同时,他们又是幸运的,两个月前,在经过王亚菊之手领走笑笑和二锤后,赵小磊本应该将孩子交出去的,但对方却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孩子就一直被关在地下室,为了防止哭闹,白大褂给他们注射了镇定药物。

这案子被曝光的第二天,就有人来队里自首了,她说她就是杀害王亚菊的凶手,她正是我们第一次取证时见到的福利院管理员张阿姨,一个胖胖的,长相和善的中年女人。她在福利院口碑很好,我压根就没有将她列入怀疑者的对象。

张阿姨本名张环,她没孩子,却特喜欢孩子。十年前进了福利院,从宿管一直做到管理员,她爱孩子们,就跟亲生的一样,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都牵挂,每当有孩子被领养,她就感觉很高兴,就跟离巢鸟儿一样,又有一只飞走了。虽然孩子被领走,她却还想他们,但又知道不能打扰他们的生活,所以就一直忍着。直至三年前,她忍不住找了一个叫“皓皓”的孩子,意外发现登记地址是假的,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偷偷走访了几年前被领养孩子的家庭,发现了被冒领的问题。她找王亚菊反映了,王亚菊说会处理,但这两年依旧有孩子以这种方式失联,而且都是王亚菊经手的,她知道王亚菊背着福利院搞动作,于是找她对质,王亚菊不承认,直至有一天她偷听到王亚菊和赵小磊的电话,知道了这件事情里面藏着阴谋,也知道那些孩子可能遭遇了不测。

她很伤心,感觉自己没保护好他们,她想去报警,又怕王亚菊从中作梗,把这件事压下来,毕竟她是大名人,而她只是一个小人物。那天晚上,她揣着锤子去了王亚菊家,本想问出那些孩子的下落,但王亚菊死不承认,于是便一气之下锤死了她。其实,她在来之前就想好一切了,而现在她杀了人,揭开真相的机会来了,王亚菊死了一定会引起关注,到时候警方会彻查此事,至于缝合王亚菊的阴部,则是对她的羞辱,她那么正派的人却养小情人。塞入她下体的骨灰是一个叫毛毛的孩子的,那个孩子有病,五年前死了,孩子死的时候,一直拉着王亚菊的手不放,嘴里喊着妈妈,他想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孩子死后,骨灰被张环保存着,她这么做,一是完成毛毛的心愿,二是想告诉王亚菊,她愧对了那些孩子叫她的两个字——妈妈。

我记得将她送进看守所女号时,她表情很淡然,通哥问她杀人不后悔吗,她说不后悔,她这么做值了,其实她杀人之后早就盼望这一天的到来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些还在福利院的孩子,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事情真相,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她不想让孩子们知道自己是杀人犯,也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个美丽的王亚菊是魔鬼,在他们心中,她们都是他们的妈妈。

妈妈,多美好的称呼啊!

虽然很多孩子已经无法找到,但我们不会放弃寻找,只有还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会继续找下去。

那天早上,我写完案件侦查终结报告,就直接将案卷移送检察院公诉科了。

随后,通哥接到大龙的电话,说是笑笑和二锤醒了,医生说观察两天,他们就可以出院了,言语中,我们够能感到大龙的开心。

当天下午,大龙回来了,我们一起去了福利院,见到了大宝子,他抱着大龙的腿就喊爸爸,问见到笑笑和二锤了吗,大龙说见到了,还给他看了他们的合照,并说再过两天,笑笑和二锤就回来了。

大宝子可高兴了,那些孩子们都问王妈妈和张妈妈去哪儿了,大龙说两个妈妈有事出远门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他们相信了,又跑到一边去玩了。

看着大龙和他们尽情嬉戏,我不禁充满感慨,孩子永远是最纯真无邪的,他们愿意简单的相信,而我也愿意保护他们这种简单的相信。

通哥站在我身后,问:“想什么呢?”

我转过头,笑笑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做刑警挺好的。”

虽然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罪恶发生,但不管是多么隐蔽和完美的犯罪,真相终将暴露在正义的光芒之下,就像王亚菊和赵小磊,还有那些涉案者,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却没有想到如今的下场,一个命归黄泉,一个锒铛入狱,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任何罪行在英勇的公安面前也是无处藏身。

天不藏奸,就是这个意思吧。

通哥的诡案经历之魔童

2010年9月3日,星期六,我工作的第254天。

早上五点,我接到通哥的电话,说让我换好警服,直接回分局。

到了分局才知道,今天南海公园有一场公益活动,本来有交警和巡警过去维护现场秩序,分局长怕有突发事件发生,临时抽调了刑警大队第二中队四个小组的人。

刚入秋,天还没转凉,我们二组的四个人在公园南门执勤。

其实这种执勤也挺美的,有了交警和巡警大哥,我们几个就在门口附近溜达,我和大龙正说着昨晚直播的WWE(美国职业摔跤联盟)的冠军之夜,RandyOrton成为新任WWE冠军,就看着走在我们前面的通哥突然加快脚步,接着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李小豪,李小豪……”

周围的人都看愣了,不知道的以为警察抓贼呢!

我和大龙也跟着往前跑,但公园南门人很多,我们根本跑不起来,来回挤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停下来的通哥。

我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脸却白得跟纸似的,大龙看看我,他也不敢多问,怕问多了,通哥不高兴。

至于通哥口中的李小豪,我们也不知道何许人也。

活动一直到下午才结束,大龙和陈刚直接回家了,我送通哥回分局,一路上,他还是一言不发。一直到晚上,我买了点吃的送到他办公室。

我本来想走的,他却让我坐下来,还主动跟我说起了白天的事情。

他口中的李小豪竟然是一个男婴,这更让我困惑了,什么样的男婴会通哥这么失态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逐,他给我讲了一个案子,一个差点要了他命的案子,以下为通哥的自述:

那是我入警的第三年。

1994年6月16号,星期四,阴历五月十四,那天正好是邱楚义的女儿嫣嫣的百日宴,他老婆白洁说给我们包饺子吃。我刚到他家里,就接到了老队长王强的传呼,说有急事,让我和邱楚义立刻去南郊汽车站。

邱楚义有些不高兴,平常有事情也就算了,今天毕竟是嫣嫣的百日宴,不过白洁挺开通的,说工作第一,让我们快回去。

我和邱楚义没耽搁,骑了摩托车直接去了南郊汽车站。

我们过去的时候,巡警和技术中队的同事已经赶到了,他们围着一辆车牌号为冀*09977的客车转悠,我问老队长发生什么事了,老队长说这是一辆由南航市开往本市的旅游客车,车上有司机1名,售票员1名,乘客27名。今天早上8点,车子准时开到了本市南郊客运站,司机起身提示乘客下车时,发现坐在第四排至最后一排的18名乘客全部昏迷,司机先是联合坐在前三排的没有昏迷的乘客试图唤醒他们,后来发现不管用,这才报了警。

乘客集体昏迷事件?

我和邱楚义对看了一眼,这事听起来还真挺玄乎的。

在随后的调查中,我们得知这27名乘客都是南航市人,他们是在6月15日晚上8点左右先后坐上了客车,本来都计划睡上一晚上,今天早上到站后再好好放松一下,结果发生了这种事。

我和邱楚义第一时间给客车司机做了询问笔录,经历了这个奇怪的事情,司机也慌了,一直问我们他会不会承担责任,会不会丢了这份工作,我们让他冷静,他说自己冷静不下来。

在随后的询问笔录中,他是这样描述整个情况的:“昨天晚上7点多吧,我把车开进车站里,八点多开始有乘客上车,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就坐满了,有大人有小孩的,一共27人。他们从售票员那里做了登记,我们就发车了。这一晚上,车子开得挺顺当的,也没什么特别事情发生,今天早上我们到站后,售票员就起来招呼他们醒醒,整理行李下车,坐在前三排的三对带孩子的夫妇起来了,坐在后几排的十几个人却不动弹,好像还没醒。售票员继续喊他们,那三对夫妇也帮忙喊,但他们还是不动弹。我站起来骂了几句,他们仍旧没反应,我觉得事情不对劲,这才发现他们都昏迷了,我就报警了。这车我开十多年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关于司机的话,随后我们在售票员那里得到了证实,与此同时,负责昏迷乘客方面的老队长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昏迷的18名乘客来自五个家庭,其中A、B、C三个家庭都是三口之家,D家庭是四口之家,E家庭是五口之家。不管父母还是孩子,他们所呈现的症状是一样的,都是深度昏迷。

医生在为他们检查后发现他们没有中毒,没有疾病,身体也无任何器质性病变,暂时没有找到导致昏迷的原因,但他们的身体已经渐处于僵木状态,如果继续下去,他们就会成为植物人。

根据医生的说法,植物人的成因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急性损伤,其中术后创伤最为常见,包括交通事故、枪伤、产伤等非创伤性损伤以及各种原因引起的缺氧缺血性脑病,如心跳、呼吸骤停、窒息、绞死、溺水等等,第二种是变性及代谢性疾病,主要病因是老年痴呆症病、多发性脑梗死等等,第三种就是畸形,包括无脑畸形、先天性脑积水、小头畸形什么的。不过这18名乘客的情况非常特殊,他们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诱发成为植物人的原因。

那18名乘客不可能无缘无故昏迷的,看来这还不只是集体昏迷事件那么简单。

邱楚义说会不会是鬼魂附身,老队长骂他扯淡,就算有鬼魂附身,一个鬼魂能够附在18个人身上吗,这得是一群鬼,还得是志同道合的鬼啊!

老队长见我不说话,问我的想法,我说当时车上一共29个人,为什么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和旁边的售票员及前三排的乘客没有任何状况,后几排的人却陷入昏迷?如果当时车上真的发生了某种情况,就算司机和售票员没有发觉,前三排的乘客也应该有所察觉的,尤其是相邻的第三排和第四排的乘客,他们相距不过一米。

事情发生后,老队长第一时间向南航市公安局发送了协查,希望当地公安帮忙联系昏迷者的家属,而坐在前三排,没有昏迷的三个家庭,包括他们孩子在内的9名乘客被暂时安排进了分局招待所的二楼。

随后我和邱楚义对他们做了询问笔录,对于车内18名乘客的无故昏迷,这三对夫妇也显得很惊诧。他们说的比较一致,都说当时睡着了,根本没发觉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说得也对,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一个人没有察觉,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没有察觉的。

我看了技术人员绘制的车内图和人员座位表,坐在第三排的是一对带孩子的夫妇,男的叫李明,35岁,女的叫韦敏,33岁,他们的儿子叫做李小豪,2岁;坐在第四排的同样是一对带孩子的夫妇,男的叫做马明军,27岁,女的叫做林凡凡,27岁,他们的女儿叫做马兰,3岁,为了还原当时的情况,我先为李明做了询问笔录,他老婆韦敏抱着孩子坐在一边。

以下为笔录内容:

我问:昨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睡的?

李明答: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快要半夜了吧,小豪总是闹腾,我就一直哄他。

我问:你老婆是什么时候睡的?

李明答:她睡的早。

韦敏答:我大概是9点睡的吧,我们上车的时候就8点多了,我有点累,就让他抱孩子,我先睡了。

我问:你描述一下当时车厢里的状况?

李明答:当时车厢里挺暗的,开始后几排有孩子的哭闹声,司机嘟囔了几句,过一会儿就没了,我想他们也睡了吧。其他的,我没太在意。

我问:当时坐在第四排的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睡了吗?

李明答:应该睡了吧,我还回头看了看他们,他们都闭上眼睛了。

我问:你们上车后,和坐在后几排的乘客有过交谈吗?

李明答:没有,谁也不认识谁,就是彼此点了点头。

我问:当时你有没有在车厢里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李明答:没有。

他转头问了韦敏:“你听到什么怪声响了吗?”

韦敏摇摇头。

我问:那特殊的气味呢?

李明答:也没有。

我问:你是一觉睡到天亮吗?

李明答:是的,小豪这孩子只要睡了,就是直接到天亮。

我问:你描述一下今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车厢里的状况?

李明答:我醒的时候差不多7点了,醒了也没动弹,毕竟其他乘客还在睡。不过当时我还挺奇怪的,大家都带着孩子,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安静,真是稀奇。后来售票员说车到站了,让我们收拾东西下车,我们前三排的人都动身了,后几排的人还没动静,司机骂了几句,让我们帮忙喊一下,这才发现后几排的乘客都昏迷了,接着司机就报了警。

我问: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李明问:我想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我说:恐怕还要一两天。

李明问:是不是我们有嫌疑啊?

我说:不是的,作为乘客,我们可能还需要向你们寻求帮助,而且他们昏迷的原因还没找到。你们留下反而会更安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李明看了看抱着孩子的韦敏,韦敏看了看孩子,然后点点头。

他们的脸色不怎么好,遇到这种事,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吧。

当天晚上,老队长王强回来了,我和邱楚义见他一脸愁容,就知道没什么进展,事实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医生对老队长说,他们找其他医院的专家会诊过了,还是没找到这18名乘客的昏迷原因,找不到原因,他们就只能这么昏迷下去。

而南航市那边还没有联系到昏迷者家属。

那天晚上,我和邱楚义睡在单位上,宿舍里就我们俩,我们也没开灯,忙乎了一天,我有些困,倒头就想睡,却发现邱楚义有些不对劲儿,平常他最喜欢闹腾和发表意见了,今天却特别安静,我坐起身,问:“邱子?”

邱楚义说:“嗯?”

我说:“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死了呢!”

邱楚义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我问:“喂,你想什么呢?”

邱楚义说:“没想什么。”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蔫了吧唧的。”

邱楚义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我说:“平常连续熬三个通宵你都没说过累,今天却说累了,肯定有事!”

邱楚义说:“真的没事。”

我说:“你不当我是兄弟就算了,爱说不说。”

邱楚义说:“我跟你说,你可别笑话我。”

我说:“说吧,绝不笑话你!”

邱楚义说:“下午咱们不是去招待所给那三对夫妇做笔录去了吗,你做了两份,我做了一份。”

我问:“是啊,怎么了?”

邱楚义说:“我做笔录的那对夫妇,男的叫王浩建,37岁,女的叫付慧,34岁,他们的孩子叫王珂,3岁,我在给他们做笔录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应该是睡了,就躺在床上。我做笔录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低头写字时总感觉有人看我,起初我没在意,后来我发现那目光来自旁边的床上,就抬眼看了看,你猜怎么着?”

我问:“怎么了?”

邱楚义说:“那孩子竟然睁眼瞪着我!”

我说:“这很正常啊,两三岁的孩子瞪人也不足为奇!”

邱楚义说:“不,准确的说,那不是瞪,而是冷冰冰的斜视!”

我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拽词了,还斜视?”

邱楚义说:“对,就是斜视!”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自在了,两三岁的孩子能做出让成人分辨出来的斜视已经很少了,更何况这种斜视还被邱楚义形容为冷冰冰的。

好像有一张嘴,一口气把宿舍里的热气全吸走了。

我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邱楚义说:“我怎么可能看错啊,这种冷冷的斜视持续了很久,否则我也不会发觉。况且我们离得也不远,大约就两米距离,我们对视的一刻,他忽的将眼睛闭上了。”

我说:“也可能这个孩子比较早熟吧,两三岁就会斜视瞪人了。”

邱楚义说:“我觉得那不是一种两三岁孩子会有的眼神,甚至十几岁的小孩都做不出那种眼神。那眼神像一个四五十岁,或者更老的人做出的。”

我问:“你什么意思?”

邱楚义说:“我觉得那孩子身体里好像有一个成年人!”

我不说话了,邱楚义说得也太邪乎了,小孩子身体里藏着四五十岁或者更老的成年人,他肯定是鬼故事听多了,太有联想力了。

邱楚义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我在听啊。”

邱楚义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扯淡?”

我说:“有一点吧。”

邱楚义说:“那算了,睡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去了招待所,看到一个陌生人进了王浩建和付慧的房间,我跟进去,发现那个陌生人走到他们的孩子旁边,他拉开了孩子的嘴巴,然后诡异地钻了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的医生就把电话打到了值班室,说他们有新发现。

一听到有新发现,老队长立刻来了精神,带着我和邱楚义就往医院跑。

医生带我们进了病房,在护士的帮助下,我们看到了当时坐在客车第四排的乘客,马明军的后颈,在他后颈处有两排印记,不是很明显,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老队长问:“这是什么?”

医生说:“看上去像是手印。”

老队长问:“手印,什么的手印?”

医生问:“如果按指形来说,应该是一两岁孩子的手印,不过手印痕迹很深,一两岁的孩子没有这种力量,这是成人力量才能造成的。”

老队长说:“你什么意思?”

医生说:“或者是一个拥有成人力量的孩子,或者是一个成人拥有一双孩子的手。”

老队长不说话了,我听了医生的话,忽然想到了邱楚义昨晚说的事情,然后看了看他,他的脸登时就绿了。

不过这个马明军是一个特例,在其他人的后颈,包括全身都没有发现类似手印或任何印记,也或者有过,在医生检查前就消失了。

这对出现在马明军后颈的怪手印成了我们心里的疙瘩,它和马明军的昏迷有关系吗?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老队长见邱楚义一直不说话,就问:“你怎么了,哑巴了?”

邱楚义问:“你说那手印是谁留下的?”

老队长说:“可能是他自己的孩子留下的吧,这个谁说得准。”

邱楚义问:“他自己的孩子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老队长没说话。

邱楚义说:“我想去招待所看看那三对夫妇的孩子。”

老队长问:“你想到什么了?”

邱楚义说:“没什么,想确定一些事。”

邱楚义的样子很反常,老队长没多问,我也没说话,我们直接骑摩托去了分局招待所。

我们先去了李明夫妇的房间,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正抱着孩子在看电视,见我们来了,一脸的惊讶,邱楚义笑着说:“你们别紧张,我们过来只想看看你们吃住是不是还习惯。”

李明说:“挺习惯的。”

邱楚义说:“那就好。”

邱楚义走到李明面前,指着他怀里的孩子说:“这孩子真听话,不哭不闹的。”

李明说:“是啊,他挺听话的。”

邱楚义说:“我女儿嫣嫣刚刚过百岁,不管男孩女孩,看着孩子我就很喜欢,我能抱抱他吗?”

听到邱楚义提出抱孩子,李明有些犹豫,他抬眼看了看韦敏,韦敏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两个人同时看了看李明怀里的孩子,他们似乎不愿意让邱楚义抱孩子,我和老队长都觉得有些奇怪。

邱楚义见状,说:“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李明说:“可以,当然可以。”

他将孩子交给了邱楚义,邱楚义毕竟是当爸爸的人了,抱孩子不在话下,如果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入手,托哪里,抱哪里的。那孩子在他怀里真听话,不哭不闹也不认生,邱楚义抱着他在房间里转了转,一边转一边说:“叫叔叔,叫叔叔。”

那孩子就是忽闪着眼睛,不说话。

这期间,我却发现李明夫妇神情紧张,我心想,只是抱抱孩子而已,又不是拐孩子的,这么紧张干吗?

邱楚义抱了一会儿,就将孩子还给了他们,我们又闲聊了几句,不过能够明显感到他们聊天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随后,我们就走了。

虽然觉得有些怪,但我们还是不知道邱楚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又去了另外两对夫妇的房间,邱楚义用同样的方法抱了孩子,他们的反应和李明夫妇差不多,好像特别紧张怀里的孩子,老队长也发觉这三对夫妇似乎没昨天看起来那么简单和无辜了。

别说老队长这种阅人无数的老刑警了,就连我这种从警几年的人都看得出来。

出了招待所,老队长问邱楚义:“现在能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吧?”

邱楚义左右看了看,说:“那三个孩子有问题!”

老队长问:“为什么?”

邱楚义说:“刚才我在抱他们的时候,托在下面的手使劲掐了他们的大腿和屁股,如果是正常孩子,肯定会叫或哭出来,但他们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我问:“真的假的?”

邱楚义说:“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为什么挨个抱他们!”

我看了看老队长,说:“果然邪门!”

邱楚义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哭闹,黏人或者玩耍,而且已经会说话了,我们在给三对夫妇做笔录的时候,他们都说到了坐车的那天晚上,孩子们都闹腾过,但我们看到这三个孩子的几次,他们除了躺在床上就是被抱在爸妈怀里,不哭不闹,更不说话,跟死人似的,说好听了是乖巧懂事,说不好听了就是有鬼。”

老队长说:“邱子说得没错,之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总会时不时看怀里的孩子,当时我觉得可能是对于孩子的关心。现在想想,他们眼神中透出的不是怜爱和关注,而是一种恐惧和服从,刚才邱楚义想要抱孩子,正常爸妈的反应是交出孩子,而他们则是互相对视,最后看着怀里的孩子,像要得到那孩子的许可!”

经邱楚义和老队长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事愈发古怪起来了,车上27个乘客,一夜间有18人突然昏迷,成为植物人,找不出任何原因,剩下的三对夫妇则非常幸运的躲过灾难。那些昏迷乘客中,一个叫马明军的人的脖颈后面都有一排奇怪手印,医生称不是普通小孩所为,至于其他人是否有过这种印记,也无法给出定论。就在此时,邱楚义对这三个孩子进行了“测验”,他们均未通过,这三个孩子的古怪让我们彻底起了疑心。

邱楚义说:“这三个孩子会不会是吸精鬼啊,他们偷偷吸走了那十八个人的精气,造成了他们毫无缘由的昏迷?”

我瞪大了眼,问:“什么是吸精鬼?”

邱楚义说:“我小时候听我们村里老人们说,有一种怪物专门吸食正常人的精气,以此为食,被吸食者或者一夜老去,或者昏迷不醒,或者直接就死了!”

我哼了哼,说:“你说的是电视剧《聊斋》吧,鬼故事听多了吧!”

邱楚义白了我一眼,说:“你爱信不信,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队长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别吵了,不管有没有吸精鬼,这三个孩子绝对不是善茬,大家都得小心!”

邱楚义问:“我们怎么办,过了今晚他们就可以走了,就算把他们当做犯罪嫌疑人,扣留调查时间也不能超过48小时啊。如果他们走了,这个或许秘密就永远解不开了,那些人也永远醒不来了。”

老队长想了想,说:“那就想办法让那些孩子露出破绽!”

姜还是老的辣,老队长王强平日里办案雷厉风行,却又严谨小心,从警几十年从没背过处分,在我们眼里,他就是神,他最常说的就是“不打无把握之仗”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说做刑警的必须严谨求实,不过这一次他却做了一个非常疯狂的举动,事后想想都还觉得后背发凉!

那天晚上,老队长带着我和邱楚义又去了招待所,他对那三对夫妇说医生已经查明了那18名乘客昏迷的原因,当老队长说出“找到原因”四个字的时候,我发现李明等六个人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老队长说:“经过医生的全面检查,在所有昏迷乘客体内发现了一种毒素,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给你们三对夫妇做体检,包括你们的孩子。”

听到还要为他们做体检,李明很紧张,说:“警察同志,我们身体很健康的,不用体检了,更何况明天早上我们就得走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老队长解释道:“很抱歉,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也为了我们的工作,还请配合我们进行全面体检。只要检查完毕,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李明说:“那我们的孩子呢,他们不用检查的。”

老队长安抚他们,说:“放心吧,我们有专门的儿科医生为孩子们做检查,他们会很小心的,孩子们也会很安全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虽然老队长没有带着命令的语气,但说得很坚定,他们听老队长都这么说了,也没多说什么。

那天晚上,为了防止他们偷偷离开,我和邱楚义就守在招待所了,我守在楼道里,邱楚义守在外面,一晚上,他们都在房间里,没有异常举动。

第二天一大早,老队长就过来了,我们仨带着他们去了指定的医院。

到了医院,他们便被分开,由医生带进了一个检查室,我们则抱着李明的儿子李小豪等三个孩子进了另一个检查室。

进了检查室,老队长就对抱在怀里的李小豪说:“好了,你爸妈都已经走了,你还是不要掩藏了!”

这一幕如果被外人看到,肯定会说老队长吃错药了。不过此时此刻,我和邱楚义每人怀里一个孩子,感觉像抱着一颗炸弹似的,随时都会爆炸!

老队长说完,他怀里的李小豪只是吧嗒吧嗒地眨眼。我和邱楚义不知道老队长想干吗,老队长见李小豪不说话,忽然抬起手,猛地将他摔了出去,这个举动可真是吓坏了我和邱楚义,平日里稳重细心的老队长竟然做出这么一个疯狂举动:摔孩子!

几乎是同时,我和邱楚义都叫了出来。

那一刻,时间真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点一点都放慢了。

我们盯着那个被老队长甩出去的李小豪,一方面,我们希望那孩子没事,不要受伤,一方面,我们又希望出现意外的情况。

只是短短几秒,就在李小豪接触到地面的一刻,让我们咋舌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李小豪竟然如同成人一般,用双手撑住了地面,减缓了惯性,然后撞到了墙角,我和邱楚义都看傻了。

那种动作根本不是孩子能够做出来的,即使是一个身手矫健的少年,也不一定可以做到。

接着,让我们更加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我和邱楚义抱在怀里的孩子像灵敏的猴子一样挣脱出来,一跃跳到了地上,然后凑到了李小豪身边,他们动作的灵敏度还有走跳的样子也不像是两三岁的孩子。

这个房间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对峙,三个成年人和三个小怪物。

虽然我和邱楚义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三个孩子不是善类,但他们的变化太快了,远远超出预想,我们一时还是接受不了。

我和邱楚义看了看老队长,不知道怎么办,虽然老队长经历不少,但这种事情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吧!

无声对峙持续了十几秒,最后还是老队长先开口说了话:“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三个孩子,我突然有一种对抗必败的感觉,然后站在最中间的李小豪终于开了口:“我们是孩子。”

听到那个李小豪说话,我冷不丁地一激灵。

如果可以选择的,我宁愿当逃兵,这根本不是孩子的声音,而是一个粗狂低沉的成年人的声音,就像邱楚义开始说的,那孩子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个人,现在,我觉得他们身体不是住着一个成年人,根本就像一个成年人。

不,他们就是成年人!

孩子的脸,成年人的声音,怪物的举动,强烈的冲突感。

老队长也是一惊,说:“你们不是孩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小豪笑了笑,说:“老警察,如果你们乖乖放我们走,我们可以饶你们的性命。”

老队长也笑了笑,说:“真没想到我王强有一天会被一个小怪物威胁。”

李小豪说:“看来你们是不愿意了。”

没等老队长说话,邱楚义最早开骂:“小崽子们,别以为你们有个小老样儿就蹬鼻子上脸,今天邱爷爷就收拾了你们!”

说着,邱楚义就往前跑,老队长本想喝住他,结果晚了,那三个孩子猴子一般腾空而起,一下子都蹿到邱楚义身上。虽然邱楚义身手敏捷,力气过人,但面对三个两岁左右孩子的纠缠,他却显得无能为力,甚至狼狈不堪。

老队长见状,只能上前帮忙,我也冲了上去,但那三个孩子动作实在太敏捷了。在与他们的纠缠中,我们三个一直处于下风,当时我心里直骂娘,这事要传出去简直丢死人了,三个成年人竟然不是三个孩子的对手。

如果对手是三个体型和我们相仿的人,要擒住他们根本是小菜一碟,实在不行,老队长腰里还有枪呢,但现在这三个孩子和我们死死纠缠在一起,老队长想要用枪也不行啊!

这时候,那个叫王珂的孩子突然蹿到老队长身上,双腿夹着老队长的脖颈,死死扣住,双手环抱住了老队长的脸,然后张开嘴巴。就在老队长准备挣脱的一刻,他忽然僵住了,我也愣了,我看到了一种浅灰色的,类似于烟雾的东西从老队长的嘴巴、鼻子、眼睛里冒了出来,准确的说,是被吸了出来,然后被那孩子吸走了。

那一刻,那孩子的表情变得无比享受,像坠入了仙境。

我看愣了,还是邱楚义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我的名字:“大通,你傻愣着干吗,快去帮老队长啊!”

我再回过神,王珂已经轻松制服了老队长。

那个经历了上千件案子,抓了几百个犯人的老队长竟然败在了一个小孩子手里。

我和邱楚义想要过去帮忙,这时候,李小豪忽然喊道:“别吸他,他是警察,他死了,我们会很麻烦的!”

听到李小豪的话,王珂放开了老队长,老队长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登时就趴在了地上。

我和邱楚义无暇顾及那他们了,凑到老队长身边,想要叫醒他,但老队长却跟那些昏迷的乘客一样,毫无知觉。

这时候,李小豪三人匆匆出了门,我让邱楚义留下照顾老队长,我去追那三个怪物。

我知道,就算追上他们也毫无胜算,甚至还会像老队长一样,被吸死,三对三都不行,一对三就是以卵击石,但刑警的本能让我必须追出去,哪怕被吸死!

当我追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影了。

这时候,从另外一间检查室传来了惨叫。我一个箭步冲进去,那三个孩子正抱着李明等人的脑袋疯狂吸着什么,他们甚至没有挣脱,任凭那三个孩子吸食,他们的表情迅速干瘪了起来。我想要上去帮忙,手脚却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他们由挣扎变得一动不动,直至身子松垮的倒在地上。

我大喝一声,想要抓住他们,那三个孩子轻松地闪开了,他们并排站在门前,然后李小豪说:“你也想死吗?”

说真的,当时我心里怕极了,但我还是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小豪说:“这都是你们自找的,我们不过是饿了,想要找些食物罢了,你们偏偏要追根究底!”

我这才想到,他们所谓的饿了,所找的那些食物就是刚才从老队长,李明夫妇等人的脸上吸出来的东西吗?

我脑子乱成一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乎是同时,李小豪三人推开门跑掉了,我就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直到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李警官,李警官……”

我转头发现叫我的人是李明,或许是我冲进去的时间比较及时,打乱了他们三个吸食的节奏,李明并没有完全昏迷,在他虚弱的话语中,我得到了残缺的真相:

他不是李小豪的爸爸,他们也不是这三个孩子的爸妈,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孩子。

那个年代,常有人将抚养不起或者有残疾的孩子丢在医院门口,有一天,他带老婆去检查,意外发现他们的自行车筐子里放着一个孩子。他们很高兴,以为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恩赐,就将他捡了回来,当成亲生孩子一般抚养照顾。

起初,他们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孩子很古怪,不困不哭不闹,甚至不喝奶粉,他们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孩子身体很健康,他们就抱着这种疑惑生活着。直至一个月后,一个来串门的邻居在看完孩子后无故昏迷,他们才意识到危险,因为他们亲眼看到那孩子张开了嘴巴,吸走了那邻居身体的某些东西。

某些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后来,他们想要丢掉这孩子,就趁半夜的时候把他丢回了医院,没想到那孩子却自己回来了。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不到一周岁的婴儿竟然能够自己走路,还是如此稳健,接着那孩子开口了,不是含糊稚嫩的孩子声,而是低沉沧桑的老人音。他说他不是普通婴儿,他不吃奶,将来也不会吃饭,他唯一的食物就是人的情欲,说白了就是藏在人体内的七情六欲,当时他们吓坏了,跪在他面前求饶,希望他能放过他们。那个孩子却威胁他们,如果他们离开,立刻吸死他们,为了保命,他们选择了屈服,继续做他的爸妈。在外人眼中,他们是甜蜜的三口之家,而在家里,他们两个成年人却这个怪婴的仆人,他们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从哪里来,他的父母是谁!

自那之后,他们便为他取名李小豪,带着他四处走,每到一个地方就为他寻找合适的猎物,接着找到机会放他去吸走对方的七情六欲,最后离开。在这个“寻食”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另外两个家庭,他们都拥有类似的怪婴,然后他们结伴而行,这样也能更好掩饰他们的身份。他们这样走了很多地方,有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也有像秦皇岛、湘潭、绍兴等三线城市,他们也走了很久,一年、两年、五年,他们老了,这三个婴儿却没有长大。

几天前,他们坐上了这列由南航市开往东闽市的客车,他们看中的就是车上另外18名乘客,那三个孩子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他们饿极了!

据李小豪说,成年人的七情六欲味道比较厚重醇正,小孩子的七情六欲味道则比较清淡可口,男人的七情六欲味道偏酸偏苦,女人的七情六欲味道却是甘甜的,甚至有些腥,他们厌烦了一次只吃一个口味了,他们要一次吃个够!

那天晚上,在那些乘客相继睡着后,他们从“爸妈”的怀里跳出来,光着脚丫走到了那些陌生乘客面前,接着爬到他们身上,他们之中有人醒了,有人还继续睡着,他们就这么一个一个地吸干了他们,这才导致他们无故昏迷,而马明军因为反抗,才被李小豪抱紧了脖颈,出现了手印。本来,他们想要今天一早就离开的,没想到我们发现了问题,在李明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些年,我们每天担惊受怕,做了太多亏心事,害了太多人,一直想要逃离,还是逃不出这些怪物的控制,也想要自杀,却没有那个勇气,真不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多久,现在反倒觉得这么死了也算是解脱了……”

那三个孩子就这么跑了,他们的“爸妈”也陷入了昏迷,成了植物人,我想他们这么做是想保住秘密吧。

幸运的是,被吸食的老队长在次日就苏醒了,我想是李小豪当时的那句话救了他,他只是说自己非常累,像几天几夜没休息了,当我问起老队长当时被吸食的感觉时,他说那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体里有一股股东西往外涌,接着感觉特别困,就睡着了。

这么想来,那18乘客和李明夫妇等人在昏迷的一刻也不算痛苦吧!

老队长问我后来事情怎么样了,我跟他说了李明昏迷前的话,老队长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最后,包括李明等人在内的24个人再也没有苏醒,他们成了植物人,而关于那三个孩子的追查也断了,我们不能发布通缉令,更不能说通缉的是三个怪小孩,但真正的情况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可不是笑话,这是活生生的诡异事件!

通哥的故事讲完了,我忍不住笑了:“类似故事我在网上也见过,说是吸精鬼,没想现实生活里真有这种怪物啊!”

通哥微微颌首,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三个小孩究竟是什么,人类还是怪物。那件事之后,我也在不停搜集着其他地方的类似案件,也发现了一些相似情况,只是我们没证据证明某些孩子有嫌疑,也只能放弃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通哥会发疯一样地追出去,嘴里还喊着“李小豪”了。

我问:“今天上午,你看的那个人真是李小豪吗?”

通哥摇摇头,说:“我只看到有人怀里抱着孩子,那孩子和当年的李小豪长得几乎一样。”

沉默了片刻,我问:“如果当时你追上了那个人,确定他怀里的孩子就是李小豪怎么办?”

通哥叹了口气,说:“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们不能询问他,不能抓他拘留他,最后只能放他们走。”

我低声问:“你说我们身边会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啊?”

通哥一脸无奈地说:“这个谁说得准啊,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像李小豪一样的东西,只希望能少一些受害者。”

说完,通哥就继续吃东西了,我也回宿舍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

我梦到了自己,我躺在床上,一个像李小豪一样的孩子推门进来,他迈着小碎步走到我床前,然后爬到我身上,他抱着我脖子,那天真无邪的孩童脸变成了成年人的表情,他张开嘴巴,我看到了他的獠牙,我想要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亲历鬼事之五月

讲述人:苏学东

讲述时间:2010年9月16日

这个故事是国保大队一个叫苏学东的中队长讲给我听的。

那天下午,分局五楼会议室召开电视电话会,通哥有事去不了,我代他去了,坐在我旁边的就是苏学东。这个苏队长是话唠,打开话匣子就没个停,说他从警二十年,遇见过很多怪事,他讲了好几个故事,其中这一个让我记忆犹新:

我警校毕业后被分到了丰台堡镇派出所,整个所里,所长,副所长,指导员,几个队长,算上做饭师傅一共就十个人。那时候我刚去,带我的师父叫葛震,是派出所副所长,因为脾气躁,大家都叫他葛大爷。

那天一大早,我洗漱完毕,正准备打扫卫生,一个中年男人就急匆匆进了值班室,没等我开口问他,他就说,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救救我媳妇吧!

我没见过这架势,急忙叫来了葛大爷。

这个男人叫王桂,丰台堡镇李二姐村的村民。

葛大爷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说他媳妇被鬼缠身了,葛大爷说大白天的,放什么狗屁,他说这是真的,如果不信,可以去他家看看。

葛大爷自然不信,带着我就随他过去了。

到了王桂家,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女人的惨叫。

我们赶忙进了屋,见两个中年妇女正试图制住一个发狂的女人,那女人一边嚎叫,一边捶打自己的肚子。

那个发狂的女人就是王桂的老婆,张月。

在我们的帮忙下,总算制住了她,但张月的状态依旧癫狂。接着,王桂向我们说起了事情始末:

王桂和张月有两个儿子,都在镇中学上学,在他们二儿子出生后不久,张月就做了绝育手术。这些年来都相安无事,直至一年前的一天,张月突然说她好像怀孕了,王桂说不可能,她已经做了绝育手术,怎么可能怀孕。起初,张月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就没在意,但没过多久,她感觉身体不适,去镇上卫生院检查了一下,大夫跟她说,她确实怀孕了。

一个做了绝育手术的女人竟然怀孕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怪,但王桂和张月想这或许是老天给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就欣然接受了。

张月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王桂又带她去镇卫生院做检查。本以为没什么问题,大夫却说听不到心音,也感觉不到其他生命征兆,这孩子极有可能是死胎。

听到孩子是死胎,王桂和张月无法接受,但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能拖下去了,死胎留在张月体内会很危险,所以他们当即住下,次日就将张月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听大夫说,那死胎是一个男婴。

孩子打掉后,张月很伤心,虽然来得意外,但怎么也是她的骨肉。打胎后,张月就在家休养,几个月后,她身体渐渐恢复了,就在此时,她又感到不适,王桂得知后,带她去了镇卫生院检查,负责检查的还是上次那位大夫,大夫说张月又怀孕了,而且已经五个月了。

王桂和张月不敢相信,按照大夫的说法,她是在打掉死胎后立刻怀孕的,但那时她身体很虚弱,他们也无房事,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做了绝育手术,不可能一再怀孕!

在接下来的检查中,他们得到噩耗,张月腹中的胎儿很可能又是死胎!

王桂不敢相信,张月也不能接受,但死胎在肚子里就有危险,第二天,张月就做了引产手术,巧合的是,这次又是一个男婴。

他们觉得见鬼了,战战兢兢的过了几个月,没想到不久前,张月开始强烈呕吐,王桂带她去镇卫生院检查,结果让他们无法接受,张月再次怀孕,已经五个月了,和前两次一样,还是死胎!

每隔五个月就会诡异怀孕,怀的都是死胎,这让王桂觉得事情鬼气了。

最重要是连续两次怀孕和打胎让张月的身体极度脆弱,现在她腹中的孩子又是死胎,打掉的话,她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不打的话,她的生命将面临更大危险。

张月的精神几近崩溃,无法正常住院,王桂只能暂时将她带回家,找了两个亲戚帮忙看护,在家这几天里,张月像疯了一样,时而大叫大笑,时而大哭大闹,邻居们说张月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了。

王桂走投无路,想到了报警。

听完王桂的叙述,葛大爷说还是先把张月送到镇卫生院,那样比较安全。

路上,葛大爷问王桂,在张月第一次突然怀孕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王桂想了想,说没有。

这种事情本来就很诡异了,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张月身上。

后来经我调查,张月在丰台堡镇上的人口计生委上班,她还是一个执法员。

所谓执法员,就是在人口计生委会发现有超生或者不合规定怀孕的家庭时进行劝说甚至特殊执法的人。

我细细打听才知,特殊执法就是强行打胎,而这是县里甚至市里不知道,也不允许的,这是违法行为!

巧合的是,在张月怀孕前一个月,她和同事高小梅刚刚为丰台堡镇双塔屯的一个叫做马雪的女人打了胎,马雪的丈夫是一个封建观念很重的人,就是想要生儿子,马雪连续生了三个女儿,但她还是要生,再次怀孕的她被村民举报,随后张月找到她,说只要给她一万块,她就帮忙把事情处理了,马雪说她没钱,张月说,没钱就别生孩子。第二天,他们就把马雪强行带走了,在没有对她进行思想疏导,教育和沟通的情况下,强行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

孩子被打掉后,马雪受了刺激,没多久就喝药自杀了,马雪的丈夫找到镇上,但事情却被压了下来。

我们再次找到王桂,希望通过张月核实此事,却得知张月因为腹中死胎需要立刻手术。

在手术前,张月再次发狂,她将一个玻璃瓶打碎,攥着一大块碎片猛扎自己的肚子和下体,一边扎,一边喊,别缠我了,别缠我了,我让你们回家,我让你们回家……

王桂想要控制住她,也被划伤了,他哀求她,老婆,我是王桂啊,你把手里的碎片放下!

张月的眼睛却瞪得滚圆,说,你把他赶走,赶走!

葛大爷问,你说把谁赶走?

张月嘶喊道,把他赶走,把那个死孩子赶走,他说要缠死我,活活缠死我!

当时那状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会想到一个女人会爆发成那种样子。

眼见张月快把自己扎死了,我和葛大爷快步上前,试图制止她,我在警校的时候,体能算不错的,此时却制不住一个妇女。最后,张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了,他腹中已经成形的胎儿流了出来,我看到了他的脸,竟然带着诡异的笑。

不久后,我们接到消息,在张月死亡那天,当时和她一起给马雪打孩子的同事高小梅也也死了,死因和张月一样,也是无缘无故接连怀上死胎,最后身体极度虚弱,情绪失控,把自己的肚子剖开了,抢救无效,死了。

当时她口口声声念着让那孩子回家,而她腹中的胎儿也流了出来,脸上挂着怪异的笑。

事情发生后,县领导对当时强行为马雪打胎的责任人进行了处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很多人都说张月和高小梅是被婴魂缠上,最后活活缠死了。

一些报纸也对此事做了相关报道,在其中一份采访中,我看到了一段记者采访马雪的丈夫的对话:

记者问,当时你有没有带着你老婆去做B超?

他说,做了。

记者问,是一个男孩吗?

他说,不是。

记者问:是一个女孩吗?

他说,“不是一个男孩,是两个男孩,当时马雪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她被强行打胎的时候,刚刚怀孕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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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寻凶手记:灭门、虐杀背后的人性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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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特案侦察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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