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碑

第十一章 玉・碑

太阳升起的时候,江城安还在香甜地睡着,表情是如此的安详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这是半个多月来睡的最好的时候了,这半个月每日都是天色尚暗时便起,练到深夜里才睡,对这个以前过着舒适安逸生活的少年来说是一个考验,好在在某种力量和某种承诺的驱驰之下时间终于慢慢过去了,一切慢慢成为习惯,找到那位大医师之前只要一直坚持做下来就好。

正午的时候,江城安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观内明朗,观外已是阳光明媚,想到自己睡过头了,大拍额头,骂了一句“该死”,才看到身上居然盖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右手拿起仔细看着,回想发生的事情,只朦胧地记得自己先是做了一个噩梦,后来又做了一个好梦,噩梦中的事情已经不是很清晰了,隐约地还能想到那好梦之中观中雕像的仙子活过来,披着白色的仙衣脚踏祥云翩翩而来,还和自己说了很多话,这个披风就是她留下给我的吧。

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江城安只能把这种事情归于天上的仙子下凡了,等看到观中摆放整齐的石式器具时,先入为主的他认为只有出尘的仙子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凡人有谁去用这种东西,更是可以肯定昨晚观中的仙子过来看她了,哪里想到会有人既有削石如泥的匕首,又有对这些石器的需要而做出这些东西,更不可能想得到这些起初都是为了救梦魇又生病的他。

梦中的东西似乎想到了更多,记得仙子还抚摸自己的头发对自己亲切的笑着,想到这里,不禁开心地微笑,自己还没有被上天抛弃,还是很得上天照顾的。

江城安起身伸个懒腰,仰天一笑,心情非常舒畅,只感觉身子很有力量,有使不完的劲,心中感谢这上天仙子的赏赐,却不知道这是一位“人间的仙子”喂了他一粒大补培元的丹药。

观外阳光明媚,洗去了上一场秋雨的萧索与凉意,重新给大地盖上了一层温暖,也带走了阴霾灰尘,遍散清新的空气。江城安深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态,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那件白色的披风,还有自己睡过的地方,并清理火堆留下的灰烬。在工整地折叠那件白色的披风时,发现全身洁白的披风惟在右下角处绣上了一幅蝴蝶戏花之图,却是非常惟妙惟肖,江城安没有多想,恭敬地把它叠好放在包袱里。

去小池子旁边洗脸洗手,对池中的异象已是见怪不怪了。回到观中仔细地品尝留下来的食物,还是第一次用石器这种东西吃饭,石凳倒是坐过,但这毕竟是仙子留下的东西,江城安还是很小心的用着。

虽然很想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练功,一场雨过后路可能也不打好走,可是到杭州找师傅更是要紧,今天更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需要抓紧,他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饭后,江城安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走之前细细观摩了观中女像,江城安走近像前,脱下包袱,俯身跪倒,十指扣地,准备叩拜。这时却感到指下有异,仔细地看着用心的摸索,发现地上居然有十个小凹槽,左侧五个,右侧五个,肉眼难辨,若不是最近练习指功,亦是难以察觉,然而这倒不是让其惊讶之处,让其骇然的是他想到这岂不是让人叩拜的姿势动作吗?而且这种姿势又很是怪异,因为常人都是抚掌触地的。若非夜以继日地练指法,江城安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的动作,这是练指养成的自觉习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机关之术,还是真乃神仙所作?想不通,江城安只好归于这是神仙所弄,这个地方给他的惊异太多,也只能把它看做是非人作品。

想到来到这里,一直受到仙子的恩惠,江城安没有犹豫,十指暗合在十个凹槽之中,真诚的叩拜,叩拜,再叩拜,以头触地,心中默念:感谢仙子的赐予的大恩大德,希望天上的爹娘走好,还有舞儿妹妹在遥远的地方能开心幸福地生活着!也希望仙子你能快乐!

江城安自嘲了一下,仙子当然是快乐的,自己真是杞人忧天,正在发怔自我嘲笑之时,江城安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地上居然开了一个方孔,受了这么多刺激的他还是以掌抚胸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真是神仙观宇,仙子又要显灵了?!

凑身近前,看到的是一个油包,江城安双手轻轻拿起,油包上落满了灰尘,也有些开裂,看来是很久远的东西了。打开外层的油包,里面居然是黄色的布卷,不过也是同样的有些破败不堪了,解开布卷,拿出来的是一个暗红的木盒,正要打开之时方孔的石板竟然慢慢合上,纹丝无缝,看不出与其他之地有任何不同之处,江城安舒了口气,缓缓打开盒盖,盒盖上刻一行小楷:此玉海水,相赠有缘人,壁下一坛春露酿,亦赠于汝!

里面沉睡的是一块美玉,玉中空有环,此玉亦呈青蓝之色,和黄莫舞的“夕水”很是相似,不过这一块颜色更重,玉中似乎也有些瑕疵,虽然没学过品玉,还是能看出不如那块“夕水”更好。

江城安拿起此玉,心中思道:仙子果然对我甚好,最后还赠我美玉,这下倒是能配上一对了。于是便准备戴在身上,想了想,捋起袖子,看到那一根黄丝线,睹物思人,也不知黄莫舞现在怎么样了,不禁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了开来,穿过玉环,佩戴在脖颈上。末了重现叩拜,打开石板,把包好的木盒放进去,没有去动下面的美酒。待得石板合上,再次叩拜了一下,这次是以掌触地,便起身顺着来路离开此地,继续向着自己认为的方向前行。

就在江城安离开家的几日后,一行八人来到泯水湖,为首一人昂藏八尺,浓眉大眼,面如石削,身着黑色上等袍,腰勒金玉带,阔步向一堆废墟走去。

却是江城安家遇火后的废墟。为首那人屹立在旁,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身后七人中有一人颤颤巍巍地走向他的身边,脚步虚浮,并不停地捂嘴咳嗽不止,竟是那日被黄东归杀死的黑袍人!哦,不对,应该说是没有杀死的黑袍人。

黑袍人躬身一拜,“庄主,黄东归还在!”听到此话,那屹立之人两眼轻眯了一下,细细听着属下说道事情的过程。其余六人分散开来。

“属下追吕述到拱龙山,却是被他耍了一道,由于他重伤流血的缘故,我在那日月夜用闻墨犬找到了他,此时他正在……我在放火之后,静静地离开,路上一直在思索此事,末了,黄东归飞身前来…..咳咳….我左胸的护心镜和闻墨犬替我挡了一命,不过还是伤到至今都无力用武,咳咳,若是那一截枯枝击的是咽喉而不是心口处,属下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为你述说了….”

屹立之人递过一个黑色的药丸,负手背对着说:“刘客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稳重的人来看,怎么会犯这种事后还不立即离开的低级错误呢?!”

刘客临伏身跪倒,屹立之人再说,“若那人不是黄东归,而是我,你绝无命活!看来你是真的被吕述给气混蛋了,连最起码冷静思考的意识都没了,这次回金陵,你面壁一月,好好审视一下自己..”

“谢庄主。”刘客临方起身站着。

屹立黑袍人转过身来,按着刘客临的肩膀,“客临啊,我们一个念头,就可能使手下的性命不保,所以为首之人要冷静!这次回去,好好见见照顾好他们的家人,等你把伤养好了,我再给你一队人用。”

刘客临却是仰首看着庄主,“庄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我只是烧杀了那一对夫妇,黄东归丝毫不问地就开杀!传闻中他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甚至很少杀人,也未曾听闻他和谁,尤其是一对夫妇有深交,我这些天一直在想:黄东归和那对夫妇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是有些蹊跷,以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看,未见几次如此,想来你是触动了他的----逆鳞!过去看看或许就能知道了!”

刘客临急忙道:“庄主,那夫妇二人的坟墓就在此处不远。还有,这一片的渔民似乎与他们的关系甚佳。”

屹立黑袍人使个眼色,有两麻衣人立刻离去。

刘客临领着庄主向那处墓碑走去,快到墓碑之时,黑袍人加快了速度瞬间便至墓碑处,确切了那墓碑上的碑文,缓缓闭上眼睛,手指似有一丝颤抖,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果然是你们…”

摩挲着墓碑,黑袍人头也不会地对刘客临说,“客临,你知道夫人姓氏名谁吗?”

声音十分平静清冷,犹如那夜自己对吕述所用,但这次高明远胜于己,刘客临心下一寒,已知不妙,还是恭敬地答道:“属下只知夫人出自湖广蕲州医药世家李氏,当是姓李,至于夫人的名字,客临惶恐不敢知!”

黑袍人的声音还是一成不变,“那这次你可以知道了,这碑文上的两字掉过来便是!”

刘客临知道自己所犯错之大,伏地叩首,抽出一把匕首向胸中刺去。

一个殷红的五指印印在脸上,刘客临知道庄主放过了自己的一条命,可还是俯首顿地,不敢抬头。

“懦夫!犯错后就想自杀,想以此来推掉责任,愚不可及!那是只有懦夫才做的事!你今天很让我生气!一是你做错了,二是做错了不想悔改,反是想自杀谢罪。事已至此,就算是自杀又有何用?思想怎么弥补才是,自杀谢罪就能推掉你所有的责任了?懦夫!”

顿了顿,声音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清冷,但对地上跪着的刘客临来说却似乎有些暖意,“这次回去闭门半年,好好想想!另外,”扫了一眼余下的四人,“今天的事,不能和夫人,公子和小姐说一丝,就当没发生过!”

四人单膝跪地,齐声道:“是!”

黑袍人屹立凝视着墓碑,对跪在地上的刘客临道:“起来吧!现在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刘客临在颤抖咳嗽中站起来,仔细聆听庄主的训示。

“他们是生死之交的关系。东归能活到现在,和坟冢里的她想来有莫大关系。”言语中不胜廖索。

“庄主的意思是,是李秋挽救了黄东归,延续他的生命?”

“嗯,秋挽的医术实不下其父几许,这是老爷子自己的评价。”

刘客临看着墓碑上二人的名字,紧盯着那位李秋挽的名字,“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不过客临想,黄东归的旧疾没有痊愈,不然以他这么多年的修养,属下撑不了他的一截枯枝。”

黑袍人屹立沉默仰首不语。

一阵脚步声打破这种沉静。黑袍人回首,一群人出现在眼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孩子,也有年轻人,为首的是几个老头,众人望着自己的眼光十分不善,或者说仇视,却又在沉默中压抑着。

黑袍人皱眉,出去的两人中的一个,在他耳边轻说了一句,眉头皱的更深。如一群蝼蚁一样的人,在自己的压迫下依然无声地沉默反抗着,这令他有些不舒服。

一个老头向他走来,拄着一根拐杖,或者说是一根木棍更合适。但是老人步伐不紧不缓,微驼的背部坚挺着,双眼越过自己直视背后的墓碑。黑袍人有一种错觉:这位老人比自己见到的许多武林好汉更有骨气气势,穷无所几的他在自己的压力下依然不卑不亢地向自己走来!

老人快要走到墓碑前,麻衣人齐刀至黑袍人身前,黑袍人挥手示意,并且侧身让过,老人拄着木棍不停下地走过,走到墓碑前。俯身抚摸着墓碑上一块淡淡的痕迹,这一切都落在屹立的黑袍人眼里。

老人转身过来,盯着黑袍人,“我知道不向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说是不行了,前几日一位唐姓公子来此问话,不答,二话不说便拧折了小树的一只胳膊。老家伙早一步比我先说,撞死在江大夫妇碑前谢罪,也对得住我们二人的棺材了。今天你们就不用拧断我孩子们的胳膊,我把事情一声不落说出,希望你们不要在来打扰他们的和我们的宁静。”

黑袍人听此言语,心中暗冷:“唐门果然够快!”刘客临亦如此。

老人在坟墓前一句句把江氏夫妇与黄东归之事一一平静道来。下面的村民们则是越听脸上悲愤之意越重,然而,依然沉默着。

末了,老人扶着木棍转身深深回看了一眼,一头撞向墓碑。碑上又多了一块血迹。

黑袍人闭上双眼,缓缓轻声:“这就是楚人遗风吗?唉,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睁开看了一眼墓碑,望着阴沉的天色,“此间没有值得留下的东西了,‘谒山’也不知几何,我们回去吧!”

说着飞身而去,一名麻衣人留下两锭银子,却在走后不远听到“啵”的一声,飞坠到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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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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