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中国绘画常识》(4)
汉代之绘画
汉继始皇四海统一之后,治理天下前后四百余年,可谓极盛矣。当汉之时,远承春秋之战乱,近接秦政之苛暴,民力疲惫,一世之风趋于厌苦烦闷之境。于是文、景相继笃尚黄老,持清净无为之道,与民休息。武帝崇尚儒术,整顿文教,使张骞广通西域,威令极于边陲,一时有振作之气象。设学官,置博士,一以儒术为政治之本。于是公孙弘、董仲舒、司马相如等学者辈出,文教大兴。苑囿宫殿之盛,亦于此时见称于史籍。外国之动植物、珠玉珍奇之品随时输入,天马、葡萄之镜背图案,即所以夸汉皇之威灵,纪方物之奇异也。其余如雕刻及铜人、石像等,亦足征技工之进步。
汉代文运之盛,绘画亦随其步武而日新。汉以前史迹多朦胧不得明确,自汉以来乃有事物可考,如石刻画尤为明征,而技艺由此日进。佛教画亦渐输入。图画之鉴赏,实自汉始。盖汉代之绘事,于种种之点大为发达。今征诸史册,武帝创置秘阁,搜集天下书画。甘泉宫中画天地太一诸鬼神,明光殿画古烈士之像。宣帝甘露三年,画功臣于麒麟阁,鲁灵光殿图写天地品类、群生杂物、奇怪神灵等。画题之种类渐多,用途亦广。元帝时有毛延寿、陈敞、刘白、龚宽、阳望、樊育等画工辈出。盖当时宫廷已有尚方之画工如毛延寿辈,此为后世画院之滥觞。
后汉明帝好文,雅爱丹青,别设画宫,诏博洽之士班固、贾逵等撰诸经史,更命画工画之。又创鸿都学,搜集天下之奇艺,画中兴功臣二十八将于云台。明帝继光武中兴之后,改光武之柔道政策,开西域诸国之交涉。当时班固之弟班超于西域屡建战功,盖远绍武帝,再宣扬国威于异国,使之通款入朝。而交涉由是频繁,佛教之东渐由是起,佛教画之端绪亦可见矣。明帝梦金色之佛身,遣蔡愔使月氏求佛教之经典、雕像、画像,传写数本,安置于南宫之清凉台高阳门;又白马寺之壁上作千乘万骑绕塔之图;又保福院画首楞严二十五观之图。此等画为吾国佛教画之嚆矢也。
前汉以来,楼台中多陈古圣贤像。光武与马皇后尝观览之,指娥皇、女英之图,顾谓后曰:“恨不得妃如此者。”及观尧帝之像,后指之,曰:“陛下百僚之臣,恨不得如此者。”帝顾而笑。灵帝光和元年,画孔子及七十二门人于鸿都门。献帝时,成都学画盘古、三皇五帝、三代之名臣及孔子七十二弟子像。其他郡府厅事壁间、郡尉之府舍,皆施雕饰,山海神灵、奇禽异兽,极其炫耀。
时至汉代,绘画之需用如此之盛,画工亦随之益多。后汉画工之著者,蔡邕、张衡、刘褒、赵岐等,尚方之画工则有刘旦、杨鲁等。其中张衡,南阳西鄂人,善画神兽;刘褒作《云汉之图》;蔡邕工书画,善鼓琴,有《讲学图》《小列女图》传于世。灵帝召邕画赤泉侯五代将相,兼命为赞及书,时称三美。其画迹今已无存,不知其形状如何。山东肥城孝堂山祠、嘉祥武梁祠、嵩山三阙之画像石刻尚存,多画帝王、圣贤、孝子、烈士、战争、庖厨、鱼龙杂戏等,刻画朴拙,亦可想见当时衣服、车马、风俗之制度。此其最著者。其余散见于他处者甚多,古拙大抵相类。盖汉时绘画及雕刻不如后世之精巧,笔法浑古,有雄厚之气象,与书法同风,乃至砖瓦、偶像、工艺诸品,皆可推知其有一贯之特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