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巨人传 下》(5)

第十二章《巨人传 下》(5)

那几只“秃鹫”——给我们带路的人——还在码头上等着我们给赏银哩。当他们看见我们扯起帆来,准备起航时,便冲到约翰修①卡隆系神话中地狱里斯提克斯河上的摆渡工,专门摆渡阴魂过河,收取船钱,不给不行。

②此二山为神话中海格立斯所立的两根擎天柱,隔直布罗陀海峡遥遥相望。

③也可解释为“拿金子来”。

士的船边,警告他说,若不按法庭的收税规定付给他们赏钱,甭想拍拍屁股就走。

“啊,见鬼!”约翰修士惊叫道,“你们还等在这儿没走哇,你们这些魔鬼的爪牙!我已经气不顺了,够烦的了,不想再惹麻烦了,得,得,得,马上就给你们,既然答应了你们,是绝不会食言的。”

约翰修士立即抽出短刀,奔下船来,企图砍掉他们的脑袋。这伙人见势不妙,撒腿便跑,转眼之间,已不见了踪影。

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在我们前去格里波米诺的“关卡”时,经庞大古埃允许,有几个水手便下船去到码头上的一家饭馆吃喝,稍事休息了。我不知道他们几个是不是付了小费,反正那个老女店主看见约翰修士站在码头上,便请一个捕快(一个“穿皮袍的猫”的女婿)和两个衙役做证,向约翰修士告状。约翰修士本来就没好气,又听她和证人们这么一顿絮叨,更加不耐烦了,便问她道:“你们这帮无聊的家伙,是不是想说我们的水手不是好人哪?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马上就能用正义的方法来证明给你们看。你们瞧,我的刀就是审判官!”

约翰修士边说边挥起短刀,那几个“证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就剩下那老女店主了。她连忙说,水手们还是很懂道理的,都是好人,只是他们吃完饭之后,睡了一觉,床位费未付,而每张床应交五个“图尔苏”①。

“这倒是不算贵,”约翰修士说道,“这么便宜还不愿付钱,这也太不像话了,哪儿去找这么便宜的地方?行了,我来替他们付好了,不过,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床。”

于是,那老女店主便将约翰修士领进屋里,把床指给他看,把①在13世纪时图尔所使用的钱币。

她的床大吹了一通,有什么什么优点,然后便说自己只要五个苏,实在是要得不算多的。约翰修士二话没说,立即付了女店主五个苏,然后,举起短刀,把床垫和枕头一劈两半,把里面的羽毛从窗口抖了出去。那老媪见状,忙不迭地跑下楼去,嘴里还拼命地在喊:“来人哪!帮帮忙啊!救命啊!”边喊还边慌里慌张地紧着把羽毛收拢。

约翰修士仍不甘心,还把床上的被子、褥子、两条床单偷偷地弄回船上去了,谁也没有发现,因为羽毛在漫天飞舞,扯棉拉絮地像下起了大雪似的,看不见人。然后,他便将带回来的东西给了水手们,并对庞大古埃说,这儿的床价真是便宜,比施农便宜得多,尽管施农那地方的蒂伊鹅非常有名。那老媪一张床只索要五个“苏”,在施农,十二个法郎也不止。

约翰修士等上了船之后,庞大古埃便下令起航。正在这时,海上骤然刮起强劲的东南风来,船只被吹得打转,竟然又返回到“穿皮袍的猫”的国家的那条航道上来。突然,船被一个大旋涡给卷住了,海浪滔滔,浪头高得吓人,桅杆上的一个小水手大声呼喊道,他又看到格里波米诺住的那座房屋了。

巴汝奇一听,吓得浑身筛糠似的,不禁大声呼喊道:“天哪,不管是天也好,风也好,行行好,变个方向吧!朋友们哪,千万可别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去了,我把钱袋都扔在那儿了。”

最后,天遂人愿,大风把船只吹到一个岛子附近。不过,他们却不敢上岸,只是停在离那座岛一海里的乱石丛中。

第十六章

庞大古埃一行上到岛上,遇到了一些奇异的事船只抛下锚,船牢牢地停泊下来,众人走下船去。庞大古埃遂口中念念有词,不忘感谢天主把大家带出险境,然后便领着众人,换乘小船,准备上岛。这时,已是风平浪静,小船划起来也很轻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海岛岸边。

众人上得岸来,观赏着海岛险要的地势、奇异的山石。这时,埃庇斯特蒙突然发现了几个岛民,立刻向头里的一个打招呼。此人身穿紫红色短外套①,哔叽上装②,丝绸袖口,上面镶着羚羊皮;戴着一顶帽子,上有帽花;此人仪表堂堂。一打听,原来此人大名鼎鼎,名为“收入丰”。

于是,埃庇斯特蒙便向对方讨教这片山石奇异、洞穴怪诞的去处叫什么名字。“收入丰”回答埃庇斯特蒙说,此乃诉讼国分出来的一块属地,名为“诉讼岩”,过了此处山口,再越过一条小河,便是“愚人国”了。③“《特别敕令》真是浑蛋!”约翰修士诅咒道,“你们这些好好先①原文意为“国王衣服的颜色”。当时,国王除穿紫红色外,还穿海蓝色衣服。

②系哔叽之一种,最初在英国的沃斯蒂德制造。

③原文为希腊文。

生,你们如何讨生活呀?能否同你喝上一杯呀?怎么搞的,这儿看起来除了状纸、墨、笔以外,别无他物了?”

“其实,我们正是靠这些为生的,”“收入丰”回答道,“凡是与岛上有瓜葛者,都必须经过我们这一道关的。”

“那为什么呀?”巴汝奇不解地问,“你们是剃头的吗?经过此处的人都必须剃一下头哇?”

“剃掉的并非他们的头发,”“收入丰”说道,“而是他们钱袋里的‘代斯通’。”

“天主在上!”巴汝奇说道,“你在我身上可是‘剃’不着一文钱的。帮个忙,好好先生,把我们领到愚人岛去吧,我们是打聪明岛过来的,在那边一个小钱也没能赚到。”

众人边说边走到了愚人岛,那条小河并不宽,一蹚就过来了。庞大古埃对岛上房屋式样颇感兴趣,觉得它们很像是一个巨大的葡萄榨汁器,里面有五十级的一架梯子供人上下。在走进主“葡萄榨汁器”之前,还得经过小型、大型、私用、中型等各种“榨汁器”,其间有一条长长的柱廊,从那儿可以看到所有的“榨汁工具”:惩处强盗匪徒的绞刑架、拷问架、行刑架等,随处可见,举不胜举,令人望而生畏,止步不前。“收入丰”见庞大古埃如此饶有兴味,便说道:“大人,请往前走,这儿的算不了什么的。”

“什么?”约翰修士说道,“这还不算什么?我发热了的裤裆做证!我同巴汝奇都已饿得不行,浑身哆嗦了。与其继续观赏这些瘆人的玩意儿,还不如去喝酒呢。”

“那好,跟我来吧。”“收入丰”说道。于是,“收入丰”便将我们领到藏在后面的一个小榨汁器旁,按岛上土语,这种小榨汁器叫作“皮提斯”①。约翰修士和巴汝奇来到这儿,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只见那米兰香肠、印度火鸡、阉鸡、美酒以及各式精美食品,全都摆得好好的,可尽情地享受。

一名侍酒童子见约翰修士隔着一大堆酒瓶看着食橱旁边的一瓶酒,便赶紧对庞大古埃说道:“大人,你的这名随从一个劲儿地盯着那瓶酒,想必是看上它了,可那是专门为老爷们②预备的,求你千万可别让他动它呀!”

“什么,这儿也有老爷?”巴汝奇说道,“噢,我明白了,现在正是收摘葡萄的时候。”

随后,“收入丰”便把我们领着从一个窄小的暗梯走到一个小屋里,让我们看那帮老爷正在“大榨汁器”里。他告诉我们说,未经他们同意,任何人都不许进到那里去。我们所在的小屋,有个小窗,可以看见他们,而又不被他们发现。

在“大榨汁器”里大约有二十个到二十五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围坐在一张铺着绿色台布的大台子前③,他们的手全都像仙鹤腿似的,特别地长,而指甲则足有两尺长。因为严禁咬指甲,所以那指甲就越长越长,渐渐地自然弯曲,状似带钩的长篙一样。

这时候,有人送来了当地“特别区”收获的一大串葡萄;这种葡萄在葡萄架上并不少见④。葡萄送进来后,那帮肥胖家伙立即把它放进榨汁器里;每一粒葡萄都被压得扁扁的,像一张薄纸一样,榨得一滴汁液也不再有了,这才被扔了出去。“收入丰”告诉我们说,①“皮提斯”原文为希腊文,意为“酒桶”,实为一种羊皮制盛水或酒的皮囊,此处系指“饮酒室”,影射当时财务部里的饮酒处。

②“老爷们”系指官府的官吏和收获季节时的差役。

③也可解释为“一个穿着绿衣服的肥胖的刽子手”。

④影射因舞弊案被绞死的约翰·彭舍,“特别区”指弥补战争费用的特别税。彭舍时任财政大臣。

像这么肥硕饱满的葡萄倒也并不是常常可以遇上的,但他们的榨汁器却是从不缺少可榨汁的葡萄的。

“朋友,”巴汝奇说道,“请问种葡萄的地方很多吗?”“很多很多,”“收入丰”回答道,“你看那一小串马上就要放进榨汁器里的葡萄,那是从什一税区收摘来的①;他们前一天已经榨了它一遍了,只是榨出来的汁带有一种教士钱柜的味道,而且汁液也不多,老爷们很不满意。”

“既然榨过了,”庞大古埃问道,“干吗又要榨一遍哪?”“因为他们还想看看皮上还残留点汁液没有。”“收入丰”回答道。

“天哪!”约翰修士嚷叫道,“这种人你们也称他们为‘愚人’哪?真是见鬼了,照我看,他们连墙头砖也想榨出点油来呀!”

“没错,真的是这样,”“收入丰”说道,“他们还经常把城堡、花园、树林等也拿到这儿来榨,非榨出点能够饮的金子来不可。”

“你是想说榨出点能拿的金子吧?”埃庇斯特蒙纠正道。“不,我说的就是能饮的金子,”“收入丰”坚持道,“在这儿,不能饮也得饮。可榨的东西简直太多了,什么都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你们到这边来看看那个小院子,那里面就有一千多种在等着榨汁哩,有一般的,有特别的,有借贷的,有赠予的,有土地的,有娱乐的,有驿站的,有捐赠的,有皇家的,等等②,不一而足。”

“那边那个大个儿的,就是被众多小个儿的围着的那个,那叫什么呀?”埃庇斯特蒙又问。

“那叫‘储蓄捐’,”“收入丰”回答道,“它是全国最好的品种。

①此处的“什一税”,指教士们所缴纳的不多的一种税。

②以上均系影射苛捐杂税。

榨完它之后,老爷们半年内都会感到很滋润的。”待老爷们离开大榨汁器之后,庞大古埃便请“收入丰”领着大家到大榨汁器里去参观一下。“收入丰”答应了。我们走进那里以后,懂得多国外语的埃庇斯特蒙便向庞大古埃解释起那座巨大的榨汁器在咕哝些什么。

据“收入丰”介绍,这种榨汁器是用酷刑架的木头①制作的。每一种刑具上都用当地文字标出它的名称。它的轴承称作“收入”;接盆②叫“支出”;铆钉③叫“官府”;横轴叫“未付进款”;大桶叫“亏损”;水道叫“销账”;木箱叫“收回钱款”;酿酒桶叫“超支”;酒瓮叫“清单”;压榨器叫“银钱付讫”;背筐叫“有效期”;背篓叫“有效债权”;木桶叫“债权”;漏斗叫“结清”。

“香肠人的皇后在上!”巴汝奇说道,“埃及的象形文字也无法与这儿的文字相比拟!这种字的发音听着真刺耳,简直跟羊粪似的,讨厌至极!不过,我倒想知道,朋友,为什么这儿的人被称作‘愚人’呢?”

“因为他们既不是,也不应该是聪明人,”“收入丰”回答道,“在这儿,一切都在愚昧中进行,没有什么可以讲理的,你能听到的就是:‘这是老爷们说的’,‘这是老爷们的意思’,‘这是老爷们吩咐的’,等等。”

“天主在上!”庞大古埃说道,“既然葡萄的收益如此巨大,那么,宣誓④的费用也不会很小的吧?”

“那是当然的,”“收入丰”回答道,“每个月都得花费的,不像①原文意指“系受刑者的财产制造的”。

②意指“承接葡萄汁的大盆”。

③意指加固榨汁器横轴的铆钉。

④原文“宣誓”与“葡萄枝”发音相近。

在贵国,每年还有一次可以免费哩。”出了大榨汁器,“收入丰”又领着我们参观了成百上千的小一点的榨汁器。我们看见一个榨汁器旁的一个小台子①周围,有四五个让人一看就讨厌的傻蛋似的家伙在忙活着,他们模样不咋地,可脾气却很大,像屁股上拴着火把的驴似的。他们正在忙着把别人榨完之后剩下的葡萄渣,重新榨上几遍,用当地的话来说,他们这是在复查,他们的名字叫作“核对员”②。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比他们更歹毒的家伙哩。”约翰修士说道。我们看了一系列的小榨汁器。到处可见收获葡萄的人,在用工具去除葡萄籽儿;手里拿着的那工具名为“账簿”。最后,我们走进一间低矮的堂屋,看到一只大狗,长有两个脑袋,肚子似狼肚子一般,爪子像朗巴勒③的魔鬼的魔爪,专以杏仁④汁为生。老爷们吩咐过,必须好好地喂着它,因为它是最有资格享受最佳地区的收入的。它的名字按愚人岛土语,意为“加倍”。它的母亲就待在它的身旁,论毛色、长相,母子两个十分相像,只是“母亲”多了两个脑袋,是四个脑袋,两个公狗脑袋,两个母狗脑袋,名叫“四倍”,是当地除了“奶奶狗”以外,最凶恶的狗了。那只“奶奶狗”现在关在小屋里,名叫“漏收款项”。

约翰修士肚肠很长,现在全都空了,真的是饥肠辘辘,真想吃平时常吞食的律师肉酱。于是,他便提醒庞大古埃,该是吃饭的点了,并建议把“收入丰”也带上。

大家随即从后门走了出来。在门口,却遇上一个戴着枷锁的老①原文也含有“刽子手”的意思。

②系指负责复核账目者。

③朗巴勒系地名,此地常演出鬼戏,参见本书第3部第3章。

④“杏仁”与“罚款”发音相同。

头,疯疯癫癫的,如同一个雌雄同体的魔鬼,他还戴着一副眼镜,倒挺像一只背着龟甲的乌龟。他只吃一种肉,按当地土语,叫作“审核”肉。

庞大古埃见了后,立刻问“收入丰”此系教廷何种官吏,姓甚名谁。“收入丰”回答说,这老头儿一直拴在这儿,老爷们都非常讨厌他,不给他吃的,差点要把他给饿死了,他的名字叫“复审”。

“教皇老儿在上!”约翰修士嚷叫道,“真不得了哇!难怪此地的愚人老爷们如此重视教皇派的人哩。天主在上!巴汝奇,我的朋友,你仔细瞧瞧,我怎么觉得他长得同格里波米诺一样啊?这儿的人尽管无知,但却与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聪明。我真想用鱼皮鞭子把他狠狠地抽一顿,抽死算了。”

“约翰修士,我的朋友,”巴汝奇说道,“我以我的这副东方眼镜起誓①,你说得太对了!你就瞧瞧这个‘复审’的那个臭德行,他肯定比这儿的愚人更加蠢笨,更加可恶。这种人只知搜刮钱财,下手非常狠,还绝不允许别人拖延,也不通过预审,也没有什么执行令,干脆就把整个葡萄园给采摘个精光,一粒不留,这是‘穿皮袍的猫’最为气愤不过的事!”

①当时阿拉伯的光学仪器享有盛名。

第十七章

庞大古埃一行驶抵皮囊岛,惊见开膛仪式我们立刻起航,驶向皮囊岛。途中,我们便将所遭遇的事情讲给了庞大古埃听①。庞大古埃听后,不胜唏嘘,遂写下几首哀歌,以资纪念。

上得岛来,我们稍事休息,取了一些淡水,并备好一些船上用的木柴。岛上居民从外形上看,倒不像是坏人,而是讲究美食者。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颇像羊皮囊,而且因为吃得油腻,总在放屁。另外,我们还发现(这是我在其他地方所未曾见过的),他们竟然将肚皮划开,让皮下脂肪流出来,如同我家乡的那些有钱人把裤子割开,让里面的绸衬衣显露出来一样。但该岛居民这么做,倒并不是为了好看,为了显摆,而是不如此则油脂太厚,特别地难受。可是,弄巧成拙,这么一来,脂肪反而增长得更快,如同园丁为小树割破表皮,让它快快长大一样。

在码头附近,有一家外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酒馆,只见大量的皮囊人在往里拥进,男女老少都有,我们猜测那儿正在举办什么婚庆喜筵。可是,有人却告诉我们说,他们是被邀请来参加主人的开①这一章原系1564年版的最后一章,上一章巴汝奇曾说他们来自聪明岛,其实是来自“穿皮袍的猫”之岛,并且曾说庞大古埃并未去那个岛屿,故有向他讲述那儿情况之一说。上一章在手写本与1564年版上都没有,所以可能系作者后来另加的,或他人补上的。

膛仪式的,所以这些亲朋好友都忙不迭地赶了来。我们并不懂当地方言土语,还以为所谓“开膛”,无非是我们家乡所说的“订婚”“嫁娶”“生子”①“剪毛”②“收割”③等的吃喜酒的代名词。我们还听说这位主人当年就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是里昂浓汤④的偏爱者,小有名气的看表人⑤,如同路亚克⑥的店主一样,睁开眼睛就吃,一直吃到日落西山,到闭上眼睛睡觉才停止吃喝。如此一来,连续十年工夫,皮下脂肪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屁也跟着多了起来。现在是对他开膛破肚的时候了。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也就是到了他寿终正寝的时候了。他以前也经常不断地割皮去脂,以致皮层变得又老又厚,腹膜与皮肤就像是桶底松脱的桶一样,兜不住肠子了,肠子老往外流出。

“怎么搞的,善良的人哪?”巴汝奇说道,“你们怎么就不能用结实的皮带、花楸树的枝条,甚至必要的话,用铁条将他的肚子给捆绑住吗?捆绑结实之后,他的肠子就不会轻易地流出来,他也就不会这么快就被开膛的喽。”

巴汝奇话尚未说完,我们便听见空中一声巨响,宛如一根粗大的橡木梁断成两段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地既响又脆。听我们身边的皮囊人说,开膛仪式已结束,这响声是那店主临终时放出的一个响屁。这时,我立即想到了卡斯提利埃教长,他在暮年时,曾被亲友们死缠着,要他脱离修道院,但他就是不肯,并声称在躺倒之前,绝不会脱去道袍,就是放屁,最后放的也得是个教长屁。

①指母牛生下牛犊主人所办的喜宴。

②开刀剪羊毛前所举办的喜宴。

③开镰收割前所举办的喜宴。

④系一种葱油浓汤。

⑤系指吃白食者,总爱看表,到时好去别人家蹭饭吃。

⑥路亚克系昂古莱姆附近一地名,设有通往波尔多的一个大驿站。

第十八章

庞大古埃的船只搁浅,被“第五元素”①人救起船解缆起锚后,西风微微轻吹,我们扬帆起航。大约行驶了两百二十二海里之后,突然狂风骤起,而且是转着圈儿地在刮,不知其为东南西北哪面来的风。我们听从了领航员的命令,什么也没做。领航员对我们说:风平浪静,天气晴和,不会出现任何的奇迹,也不会碰到什么大的灾祸,哲学家②要求人们挺住、坚强,这对我们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其中的意思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处乱不惊”。但是,那风却越刮越紧,领航员架不住我们的一再要求,只好答应冲出这狂风圈,回到原先的航线上去。于是,众人一阵忙乎,扯上后帆,校准罗盘,掌稳舵把儿,瞅准一阵急剧的风儿,从那风的旋涡中冲了出来。可是,如同想躲开卡里布底斯却碰上了西拉一样,还没行驶两海里,我们的船队便像驶入圣马太的急流里似的,在沙滩上搁浅了。

船上的人一下子傻了眼了,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此刻大风仍旧呼啸着,前桅被吹得摇来晃去,呼呼直响。不过,约翰修士倒还镇静,忽而劝慰一下这个,忽而安慰一下那个,说是很快就会①古代某些哲学家认为以太是恩培多克勒提出的四种元素(水、土、空气、火)以外的第五种元素。原文含有“精华”“精髓”的意思。

②系指哲学家艾比克台图斯,他的格言是“坚持与坚韧”。

得到上苍的庇护,他说他已经看见桅杆顶上的闪光了。“上帝恩宠!”巴汝奇说道,“但愿此刻我们能踏上陆地,别的就不再奢求了;如果你们非常喜欢大海,能从航海中挣得二十万埃居,我也不眼馋。只要是能回到陆地上去,我一定在鸡笼子里养上一头牛犊,在水里泡上一百捆木柴①,准备好迎接你们。你们放心好了,我答应今生今世绝不娶亲了!只要能让我此时此刻踏上陆地,弄匹马送我回去,就是没有什么跟随我也并不在意。没有仆从,我觉得会感到从未有过的高兴。普洛图斯所言甚是有理②,他说我们有多少随从就有多少的罪受,他指的是我们就会有多少的痛苦、烦乱、愁闷,即使那些仆从没有身上最可恶最危险的那个器官③——舌头,也是一样,主人对他们施尽各种刑罚、拷问、惩治,其原因皆出自他们的舌头。现在,有许多的外国法学博士得出不同的结论,但全都不符合逻辑,站不住脚。”

这时候,有一条船击着鼓,径直驶向我们。我从他们外表看出,船上有几位良家子弟,其中有一位老朋友,名为汉斯·科提拉尔④,腰间如同女人系着念珠似的挂着一张驴脸;左手里拿着一只破帽,像瘌痢头戴的那种,油渍麻花,又脏又臭;右手里抱着一棵大大的白菜。汉斯·科提拉尔一见到我,立刻认出我来,高兴不已地大声呼喊。

“我都有了吧⑤?你瞧,”他边说边让我看他腰间的那张驴脸,“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汞合金哪!这顶博士帽嘛,可是纯水银制的,你①鸡笼里养不了牛,木柴浸水后难以燃烧,巴汝奇意在说些办不到的事。

②这些并非出自普洛图斯的作品,而是出自塞内加的《书信集》第47章。

③此句套用自茹维纳尔《萨蒂尔》第9章中的一句话。

④汉斯·科提拉尔应为亨利·科提拉尔,系指亨利·科尔奈留斯·阿格里巴,在本书第3部第25章中曾以特里巴的名字出现。

⑤此为喜剧《巴特兰》中巴特兰对其妻子所说的一句话。

再看看这个,”他说着又展示了一下他右手里的那棵白菜,“这是十字科植物①,等你们回来时,我们就可以制造那个了②。”

“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问他道,“又往哪儿去呀?船上装的是一些什么?是不是在海上走了很久了?”

汉斯·科提拉尔回答道:“从‘第五元素’来,准备去图尔,船上装载的是炼丹用品。我们是走了很久,屁股上都沾满了海水了。”

“船上都是些什么人哪?”我又问道。“歌者、乐师、诗人、墨客、占星家、沙土占卜者、炼丹者、船夫、钟表匠等,”他回答道,“他们全都是‘第五元素’的人,拥有文件可资为证。”

还没等他说完,巴汝奇便按捺不住了,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们既然无所不能,竟然能呼风唤雨,造人造物,为何不立刻扯住我们的船头,将我们的船只拉上大海,继续前行?”

“我刚才正想这么干的,”汉斯·科提拉尔回答道,“现在,此时此刻,我就来把你们拉回航道。”

于是,他立刻命人把七百五十三万两千八百一十只大鼓的一面捅破③;这些鼓立即浮到船尾,被缆绳拴在船帮上,然后又把我们的船头与他们的船尾木架拴在一起。只稍微一撑,我们的船便被拽出了浅滩,大家颇为兴奋,因为船不但脱险了,而且那么多鼓的声响,加上船底与沙石摩擦的声音,以及水手们齐心协力的号子声,协调地融合在了一起,其和谐悦耳不逊于柏拉图在某一天夜晚睡觉时所听见的行星运转的声音④。

①系指双叶对生植物,如白菜等。

②这里指的是制造点金石。

③有的版本写的是332810只。

④见本书第3部第4章注。

他们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总不能忘恩负义,总得有所表示。于是,我们便将香肠分给他们,用小肠把他们的鼓填满,另外还送给他们六十二桶葡萄酒,正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两条巨鲸,径直地游近他们的船只,拼命地往他们船上喷水,水量之大远远超过从施农到索谟尔那段维也纳河的水量,把船上的鼓都给灌满了,桅杆横桁也都给淹没了,他们一个个从领口到裤裆也给灌了个够,全都成了落汤鸡了。巴汝奇隔岸观“火”,笑得前仰后合,直把肚子笑得足足疼了两小时。

“我本想赏酒给他们喝的,”巴汝奇止住笑说道,“可是他们却弄到水喝了。是不是淡水,他们倒并不在意,只要能用来洗手就行。海里的这种上等咸水,在凯柏尔的厨房里①是可以用来当作硼砂、硝石和氯化铵使用的。”

我们已无法与他们多说什么了,因为此刻突然一阵狂风袭来,让我们把不稳舵,船只失控了。于是,领航员便请求今后让大海去主宰我们,要我们只管大吃大喝,别再操其他的心了,不过,眼下,最好还是赶紧掌握好方向,随波而去,否则就甭想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驶抵“第五元素”王国。

①凯柏尔系阿拉伯炼丹家,生于7世纪末。所谓“凯柏尔厨房”系科尔奈留斯·阿格里巴在其《玄学》第89章中对炼丹术的称谓。

第十九章

我们来到名为“精致”①的“第五元素”王国我们谨小慎微地擦着狂风的边,在海上漂荡了大约半天的工夫,将近第三天,天气转好,风和日丽,我们才总算平安无事地漂到了离“第五元素”王国王宫不远的“幻术港”②。

刚踏上码头,我们便迎面碰上许多的弓箭手和士兵,他们是守卫军火库的。乍一看到,把我们给吓住了,因为他们立刻要我们放下全部武器,并厉声喝问我们:“喂,你们是哪儿的?”

“老表,”巴汝奇回答道,“我们是图尔人。是从法国来的,很想拜见‘第五元素’国的王后,并想好好参观一下你们这个大名鼎鼎的精致王国。”

“什么?”那些士兵又大声地喝问道,“你们说的是‘精致’还是‘坚持’③?”

“亲爱的老表们,”巴汝奇回答道,“我们都是一些单纯而无知的人,请原谅我们笨嘴拙舌,语言不精,不过我们是直爽坦诚、正直诚恳的。”

“我们之所以要弄清你们到底是想说哪一个词儿,”士兵们又说道,“是因为有好多从你们那图尔地方来的人,非常心直口快,爽①原文系希腊文,带有“完美、完善”的意思。

②原文系希腊文的“空虚、徒劳”与“技术、法术”合并成的一个词。

③“坚持”与“精致”在希腊文中只差一个字母。

朗豪放,语言精通,用词恰当,但是,也有不少从别的地方来这儿的人,目空一切,盛气凌人,像苏格兰人一样的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刚一踏上我们国土,立刻与我们作起对来。尽管他们一脸凶相,气势汹汹,但还是被我们狠狠地修理了一番。难道在你们那儿,你们闲得发慌,不知如何消磨时间,只会无聊地谈话、争论、记述我们的王后吗?西塞罗真的无须关注自己的“共和国”,却来议论我们的王后吗①?就像拉艾尔修斯②的戴奥吉尼兹③、伽萨④、阿尔吉洛普罗斯⑤、贝萨里翁⑥、波立提安⑦、布德⑧、拉斯卡里斯⑨等那帮疯癫学者?就像新近又加入其中的那些年纪轻轻的小魔鬼,诸如斯卡里格尔⑩、比高、尚勃里埃、弗朗索瓦·弗乐里等?但愿这帮家伙患上咽喉炎憋死,让他们的喉咽处发炎闷死!我们……”

“怎么回事?”巴汝奇咬牙切齿地说,“见鬼,他们这是在拍魔鬼的马屁。”

①此话引自西塞罗的另一部哲学著作《都斯古鲁姆集》第1卷第10章。

②拉艾尔修斯系西西里岛上一地名。

③戴奥吉尼兹系公元前3世纪古希腊哲学家。生于拉艾尔修斯。此处典故见《亚里士多德传》第14章。

④伽萨系15世纪拜占庭教士。

⑤约翰·阿尔吉洛普罗斯系15世纪希腊学者,希腊文和哲学教师。

⑥贝萨里翁系15世纪的人文学者,曾注释柏拉图的《法律篇》为柏拉图辩护。

⑦波立提安系15世纪的意大利人文主义学者,在其《论罗马货币与度量衡》第1章里谈到过“精致”问题。

⑧吉奥莫·布德(1468—1540),法国人文主义学者。

⑨约翰·拉斯卡里斯曾为弗朗索瓦一世管理图书,布德的好友。

⑩斯卡里格尔(1484—1558),意大利语言学家和医学家。

吉奥莫·比高系法国哲学家,著有《试论基督教哲学》。

尚勃里埃系西塞罗《都斯古鲁姆集》的注释者。

弗朗索瓦·弗乐里系16世纪的意大利哲学家。

“……你们当然不是来我们这儿支持他们胡说八道的,你们也并不在意他们的,我们也就不再跟你们提他们了。哲学的那位无出其右的第一人亚里士多德是我们王后的教父,他十分贴切地为我们王后取了‘精致’①这个名字。这是我们王后的真正的名字,谁若不这么称呼我们的王后,那就让他滚远点,别在这儿捣乱,至于你们,我们对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说完,他们便与我们拥抱了一下,我们对此十分高兴。巴汝奇便附在我的耳边说道:“伙计,这第一回合你害怕不?”

“有这么一点。”我回答道。“可我,”巴汝奇又说,“我比古时以法莲的士兵因为将‘斯波列’说成了‘西波列’而被基列人杀死、淹死还要害怕②。说真的,若是在博斯,就会有人把一车干草塞进我的屁眼的。”

这时候,出来一名队长,表情严肃、规规矩矩地把我们领向王后的宫殿。庞大古埃本想跟他聊上几句的,可是,此人太矮,庞大古埃又太高,他说话很不方便,很想有一架梯子或一副高跷让自己抬高了,可与庞大古埃持平,便于交谈。

“我跟你说吧,”队长对庞大古埃说道,“如果我们王后愿意的话,我们就能长得同你一般高的,等她高兴的时候,也就是我们长高的时候了。”

当我们走到头几条走廊时,便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病人,而且是根据不同的病症,待在不同的地方:麻风病人待在这一边;中毒病人待在另一边;时疫病患者又待在另一处;梅毒病人则待在最前面的一排;其他病症的病人则按顺序待在梅毒病人后面。

①“精致”一词确为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第2卷第1章首先提出来的。

②见《旧约·士师记》第12章。

第二十章

在“第五元素”王国,人们用音乐治疗疾病在第二条走廊里,那位队长指给我们看那位王后。她人尚属年轻(但至少得有一千八百岁了①),显得温柔文静,美丽动人,衣着十分考究,待在宫娥妃嫔和贵族们的中间。

这时,那位队长便对我们说道:“现在还不是跟她谈话的时候,只能仔细地观看她在如何工作。在你们国家,你们有几位国王能够神奇地为人治病,而且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比如淋巴结核、癫痫、疟疾等,用手一摸,手到病除。可我们王后看病不用手摸,只是根据病人病情,挑选一支合适的乐曲,就能奏效。”

然后,他便指着一旁的那架管风琴让我们看,她经常弹奏它来为病人治病,疗效神奇。那架管风琴结构奇特,琴管是山扁豆做的,共鸣箱是愈疮木②做的,琴键是大黄做成,踏板是泻根③做的,键盘是茑萝④做的。

当我们正聚精会神地观赏这架闻所未闻的奇妙的管风琴的构造①指王后生于亚里士多德的年代,公元前4世纪距拉伯雷写这部书时已有一千八百年了。

②愈疮木系蒺藜科植物,可治梅毒。

③系旋花科植物,可作泻药用。

④茑萝系旋花科植物,可作泻药用。

的时候,只见蒸馏师傅、机械师傅、捣粉师傅、辨味师傅、烧饭师傅、研究人员、随从、贵族、绅士、名人、亲王、学者、巨人以及其他的军官们便将麻风病人给带了进来。王后便为病人们唱了一首也不知是什么歌曲,病人们便立即痊愈了。

然后,中毒患者被领了进来。王后又为他们唱了一首歌,病人立即站起身来,全好了。随后,她又为盲人、聋人、哑巴,还有中风失语者们用同样的方法进行了治疗,同样也是曲尽病除,神奇至极。我们真的是被王后给镇住了,对她钦佩万分,难以言表。她在我们面前展现的高超医术,简直是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惊讶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就这样被折服,跪倒在地。这时候,王后便用她手中拿着的一束美丽的新鲜的玫瑰花,轻轻地触了一下庞大古埃,我们随即也都纷纷苏醒过来,恢复了知觉,站起身来。然后,王后又用她那如轻丝一般柔美轻盈的声音对我们说道,仿佛巴利萨提斯要别人对他儿子说话时那样①:“在你们身上闪现着诚挚坦荡,令我深信你们心灵之美;看到你们的谦恭温雅,我相信你们心无邪念,而且满腹经纶,知识渊博,这是自由而高尚的人所不可或缺的,只有你们才具有这种丰富而罕见的才能,而对于大量的无知者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我一向很少动感情,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一句恭维的俗气话了:欢迎你们,热烈地欢迎你们,非常欢迎你们。”

“我可不是什么学问家,”巴汝奇悄悄地对我耳语道,“你若有兴趣,你就回答她几句吧。”

但我并没有吭声,庞大古埃也没有说话,我们全都静静地等着。

①见埃拉斯姆斯《巴利萨提斯传》。

于是,王后又继续说道:“从你们沉默的样子,我看得出你们不仅属于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我的祖先世代都从毕达哥拉斯学派汲取营养——而且,你们还去过深奥哲学的发祥地——埃及,在那儿熬过许多的岁月,啃过指头,挠过脑袋①。在毕达哥拉斯派中,沉默是知识的象征,而埃及人的沉默则表示对上苍的崇敬。海埃拉波利斯②的大祭司们,在对神明祭献时,就是默然无语,只言不出③。我这么说并不是我不赞赏你们,而是想把我的想法隆重地——尽管我并不喜欢什么隆重不隆重——展现在你们的面前。”

王后说完,随即转向众朝臣,说了一句:“御厨们,准备灵草④!”

御厨们得了圣旨后,便请我们原谅王后不能与我们同席共餐,因为王后只吃一点范畴呀、臆想呀、真理呀、形式呀、抽象呀、概念呀、梦幻呀、第二意识呀⑤、幻觉呀、反应呀、心灵呀、预感呀什么的,其他什么都不吃的。

说完之后,御厨们便将我们领到一间摆满警觉物品⑥的小房间里,只有老天知道我们在那儿受到了什么样的盛情款待。

据说,朱庇特曾将人们在尘世间的所作所为全都记在了农康狄亚把他喂大的那只山羊的皮上了⑦,他还用那张山羊皮当作盾牌,与泰坦族打过仗哩,因此那山羊皮被称作“盾牌”⑧。诸位酒友,我的①啃手指挠头系指哲学家们沉思时的动作。

②海埃拉波利斯系腓力基古城名。

③见马克罗比乌斯《农神节》第1卷第23章。

④原文意为一种“能治疗一切疾患的百应草药”。

⑤“第二意识”即抽象的意识。

⑥如号角等物,意在叫醒人起床。

⑦见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5章。

⑧原文为希腊文。

朋友们,说实在的,即使用十八张这种被称作“盾牌”的大羊皮,再用荷马写作《伊利亚特》时那样小而又小的字来写(西塞罗读过《伊利亚特》,说字非常小,字迹密密麻麻,那书折叠起来都可以塞进核桃壳里去了)①,也无法记全御厨们为我们准备的菜肴、肉食和丰富的食品。

就我而言,我就是长有一百个舌头、一百张嘴、一只铁喉咙②,外加柏拉图的那种甜如蜜的文采,写满四大本书,也无法说得完写得出那盛宴的一半的三分之一来。

庞大古埃对我说道,他寻思,王后在对御厨们说“准备灵草”时,是用的代用词,也就是让御厨们准备盛宴,以迎贵客,这是她治下的王国的一种习俗,这就好像是路古卢斯想要盛情款待好友时说“阿波罗”三个字一样。不过,有时也会在无意之中让人识破,比如西塞罗和奥尔唐修斯就经常这样③。

①见普林尼《博物志》第7卷第21章。

②见维吉尔《伊尼特》第6卷。

③见普鲁塔克《路古卢斯传》第41章。

第二十一章

王后饭后的消遣

吃完饭后,一位贤者把我们领到王后的宫殿,使我们见识了王后饭后是如何根据自己的习惯,由宫妃及亲王们陪着,用一只又大又漂亮的蓝白相间的丝绸箩在筛、箩、滤,以消磨时间的。然后,我们又看到他们按照祖上传下来的习俗,一起跳起舞来。他们跳着各种舞蹈,比如:土风舞①,礼仪舞,兴奋舞,滑稽舞,波斯舞,腓力基舞,凯旋舞,色雷斯舞,欢乐舞,莫洛西亚舞②①一说系一种淫秽舞。

②莫洛西亚系伊庇鲁斯古地名。

库贝利祭司舞,疯狂舞①,欢庆舞,花神舞,战士舞,…………

然后,得王后恩准,我们参观了王宫,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极其新奇、古怪、令人赞叹的事情,直到如今,每每回忆起来,仍旧感到十分开心。不过,最让我们惊讶不已的是,宫内的贵族们所忙乎的事情,那些蒸馏师、熔铁师毫不隐讳地告诉我们说,王后只负责疑难杂症和无法治愈的病人,而其他的病人则由他们这些朝臣去治疗。

我看见一位年轻官吏在为一个梅毒病患者治病。我说的梅毒病,也就是花柳病,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鲁昂病”②。只见那年轻官吏用一只木屐在患者的齿状脊椎骨上只是触了三下,就算完事了。

还看见一位官吏在熟练地治疗各种鼓胀病:水肿病、腹水病、皮肤肿胀病等。只见他在用泰奈斯斧③在病人肚子连续敲打九下,就治好了。

我还看见一位正在治疗各种发烧病患。他只是在病人左边腰带上拴上一条狐狸尾巴就治完了。

①系一种边跳边唱的舞蹈。

②据说花柳病最早是在鲁昂发现的。

③泰奈斯系神话中利古里亚国王西克努斯的儿子,被国王流放至琉科菲里斯岛,后西克努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乘船到该岛向儿子赔罪,被儿子用斧子砍断船缆,表示绝不回去。见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9章。

还有一位是在治牙病,用的是醋泡接骨木泡出的汁把坏牙根部清洗三次,然后去太阳地里晒上半个钟头即告痊愈。

还有一个是专治各类痛风病的,无论是急性的还是慢性的,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治疗方法都是一个样:让病人闭上嘴巴张开眼睛,立刻就好。

我还看到一位,只用了不长的时间,就把九个长期忍受圣方济各病①的患者给治好了。治疗方法很简单:他先把患者的债务全部清掉,然后再在他们脖颈上套上一根绳子,上面挂上一只口袋,里面放着一万“太阳币”。

还有一位,运用一种神奇的方法,使得房屋可以从窗口整个翻转,使屋内的混浊空气被清除掉,新鲜空气随之进入。

还有一位,能够治疗三种消瘦病,萎缩病、憔悴病和极度消瘦病②。治疗时,既不用沐浴、斯塔比埃斯牛奶③、脱毛药、油膏④,也不使用其他药品,只是让病人当三个月修士。他对我们说,如果这样仍然胖不了,那就是顽症,那是怎么治也不行的。

我还看见一位,身后跟着一大群女人。她们分成两拨:一拨是年轻女孩,活泼开朗,金发碧眼,婀娜多姿,我觉得她们实在是非常可爱;另一拨是一些老媪,牙齿脱光,满眼眼眵,一脸褶子,面色黑黄,骨瘦如柴。有人对庞大古埃说,这个治病者是专门改变老媪们的,他将让她们恢复青春靓丽,与那一拨美少女一模一样。今天,他就会让她们回到十五六岁的模样,俊俏、高雅、落落大方,①“圣方济各病”即贫穷病,指方济各会会士出门不许带钱。

②亦称作“热量消耗症”。

③斯塔比埃斯系意大利古城名,以盛产牛奶著名,公元1世纪毁于维苏威火山。

④系伽列恩所主张使用的两种药膏。

甚至连身体的高矮、胖瘦,四肢的状况也都一个样儿,只是脚后跟不能有所改变,比年轻时要短得多。因此,从今往后,她们遇上男人时,就更容易仰面躺倒,更加温柔随顺。

那拨老媪十分虔诚地等待着这重新恢复青春的时刻的到来,并且不厌其烦地对施手术者絮叨,说屁股变得如何惨不忍睹,令人无法忍受。施手术者在不停地做着手术,当然,好处也捞了许多。

这时,庞大古埃也上前问询道,能否让老年人也恢复青春。施手术者回答说无法做这样的手术,但是通过与重塑青春的老媪同床共枕,使自己不老,因为与她们在一起,会染上一种称为“脱皮症”的第五种梅毒。一旦染上这种病毒,皮肤就会脱皮掉毛,如同蛇蜕皮一般,能像阿拉伯的凤凰似的变得年轻。这儿是真正的青春泉水。老态龙钟者可以在一夜之间恢复青春,变得活泼爽朗,轻松愉快,如同欧里庇得斯所说的伊奥拉乌斯一样①,也如同被萨弗②眷恋着而由维纳斯所庇护的法翁③,如同依赖奥罗拉使用法术的提托努斯④,被美狄亚使用法术的埃松一样⑤。还有,按照菲雷西德斯⑥和西蒙尼德斯⑦的记述,雅宋也是被美狄亚重新塑造变得年轻的。再有,根据阿基勒斯的叙述,善良的巴古斯的奶妈以及她们的丈夫也都是这么变年轻的⑧。

①见欧里庇得斯《海格立斯》。

②萨弗系公元前6世纪米提列奈的女诗人,因暗恋美少年法翁而不得,遂自杀身亡。

③见鲁西安《亡者对话》第9章。

④见《荷马对维纳斯颂诗》。

⑤见奥维德《变形记》第7章。

⑥菲雷西德斯系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哲学家,首创“灵魂不灭学说”。

⑦西蒙尼德斯系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诗人。

⑧见欧里庇得斯《美狄亚》的注释。

第二十二章

“第五元素”王国众朝臣各司其职,王后留我们负责管理蒸馏事宜后来,我还见到不少的这种官吏,他们没用多大工夫,只是用篮子底儿往埃塞俄比亚人肚子上磨蹭了几下,便将他们由黑人变成了白人①。

另有一些官吏,让三对狐狸拉套②,在海边沙滩地上耕种,一点儿种子也不浪费③。

还有的官吏在洗刷瓦片,使之褪去颜色④。有的则从你们称为“浮石”的一种轻石上汲水,同时在石上不停地杵捣,使之改变性质⑤。有的则在剪驴毛,剪下来的却是上等的好羊毛⑥。有的在荆棘丛中摘葡萄,在蒺藜堆中摘无花果⑦。有的在公羊身上挤奶,并用筛子接奶,这样就可以挤出更多的①见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②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③意为在沙滩上播种,白费种子,颗粒无收,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④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⑤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⑥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⑦见《新约·马太福音》第7章。

羊奶来①。

有的在洗驴头,而又不费水。②有的用网捕风,可以捕捉到很多的上等的虾③。我还看见一个年轻的机械师,用人工的方法在收集驴屁,然后按一尺五个苏售卖。还有一个在霉化脑子的,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是美味可口,香甜绵软!

可是,巴汝奇看到一个官吏在用大盆装人尿,准备发酵,还往盆里掺上马粪和大量的教徒的粪便,呕得他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真的是臭气熏天!可是,这个制作者却对我们说道,他就是用这种饮料让国王和公卿们饮用的,而且还让他们滋阴壮阳,延年益寿。

有的则用膝头长香肠。有的在剥鳗鱼皮,而且是从尾巴那儿开始剥,这些鳗鱼不像默伦那儿的鳗鱼,不是未曾剥皮就先叫唤起来的④。还有的像是在变魔术,空手变出东西来,又突然把东西变没了。有的在用刀砍火⑤、用网捞水⑥。有的用猪尿脬制作灯笼,用云彩制作青铜炉灶⑦。有的把需要变成道德,我觉得做出来的东西既合适又很好。有的不吃食光剔牙⑧,这么一来,就没有粪便从椅洞里漏下①见《箴言集》第1卷第3章。

②见《箴言集》第3卷第3章。

③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④见本书第1部第47章。

⑤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⑥见《箴言集》第1卷第4章。

⑦见本书第1部第11章。

⑧意为“不吃饭,饿着肚子剔牙”。

去了。

有的在一条长长的马道上仔细地测量跳蚤们能跳多高,还振振有词地告诉我说,这项工作对于统治国家、指挥战争、治理共和政体是不可或缺的,还说什么第一个把哲学从天上弄到人间,使懒散、好奇的人变成了有用之才的苏格拉底,就曾将自己一半的时间花在了测量跳蚤能跳多高多远这项工作上,对此,第五元素论者阿里斯托芬的记述可资为证①。

我还看见两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塔楼上放哨。有人告诉我们说,他们是在守卫月亮,以防狼群侵扰。

我还在花园一角,遇上四个大汉,争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几乎动起手来。于是,我便询问别人他们何故争吵,有人便告诉我说,他们都已经这么争论了四天了,就围绕着三个高深莫测的形而上的问题,还许诺说有谁能够解释清楚,就可以得到一座金山。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蠢驴的影子的②;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灯笼冒出的烟的③;第三个问题是关于山羊毛是不是羊毛的④。另外,我们还听说,他们对两个相互矛盾的答案在形式、程式、时间、空间方面并非是正确的这一点并不觉得奇怪。而巴黎的诡辩家们对此宁可背叛宗教也不愿承认是如此的。

我们正这么聚精会神地观赏着上面的这些人的了不起的工作时,王后在众随从的簇拥下突然到来,犹如赫斯培鲁斯晚星⑤在闪闪发光。御驾亲临,我们的感官又一次为之震惊,目眩眼花,惊讶①见阿里斯托芬《云》。

②见《箴言集》第1卷第3章。

③见《箴言集》第1卷第3章。

④见《箴言集》第1卷第3章。

⑤赫斯培鲁斯系希腊神话中雅贝特之子,在观察星象时,死于暴风雨之中,后人把他称为“晚星”,以兹纪念。文中所指即为“晚星”。

不已。

王后见我们如此惊惧,便对我们说道:“让人的思想迷惑在惊奇的深渊中的,并不是效果的力量,因为效果显然是依靠着能工巧匠的技艺,从自然的因素中产生的。那只是闯入官能的一种新颖的感受;而各种官能并没有在冷静的判断与仔细的辨析相配合时,看到以前所见的事物实际上是多么简单。所以说,在看到我的朝臣们的所作所为时,你们头脑应该清醒,不必惊惧不已,大惊小怪。对我宫中的一切,你们可以随意地观察、研究、判断,这么一来,你们就会逐渐地从愚昧无知的枷锁中摆脱出来。看到你们渴望增长知识,我真心想要把知识传授给你们,这也正合吾意。从现在起,我想把你们收为替我分管蒸馏的师傅。我的御厨凯柏尔一会儿会替你们登记造册的。”

我们没有说什么,只是谦恭有加地向她致以谢意,接受了她赐予我们的美差。

第二十三章

王后的晚餐

王后说完后,转身对众贵族们说道:“胃这个负责我们身体上上下下各个部分的器官,由于不间断地加热活动以制造人体内的基本营养液,因而迫使我们要不停地给它供应合适的养料①,以弥补它所消耗掉的能量。如果我们不满足它的需要的话,我们的主宰——大自然就会让我们感到浑身不适。因此,熔铁师傅、做饭师傅、忠实的仆人、贵族们,请你们赶快支好餐桌,摆好应有的食物。还有诸位,尊贵的品尝者,请你们陪伴我那高贵的食物咀嚼器②吧;我从你们的那份细心和勤恳之中,看得出你们是循规蹈矩的人,不必向你们发布不许打乱厨房秩序的命令了,我只想提醒一下,请你们一定按照日常的程序办事。”

王后说完之后,又在宫妃、侍从们的簇拥之下走出去了。有人告诉我们说,王后是按照先辈传下来的规矩,沐浴净身去了。这种做法非常之平常,如同我们饭前必须洗手一样。

餐桌摆好,铺上了精美的桌布。按照宫中规矩,王后除了甘露仙丹以外,是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的。而宫中的王公大臣及其贵妇们,包括我们,却大吃着餐桌上的珍馐美味。那菜肴之精之美,①意思是说它已经饿了。

②指舌头和牙齿。

连阿匹修斯①都难以想象的。正餐完了,仆人送来一大盆浓汤,以便没吃饱的人再喝点汤。

那汤盆实在是大,装得满满当当,就是用匹修斯·比提乌斯②给达里乌斯国王的那棵金梧桐树③也遮盖不住。那浓汤中有青菜、肉丝、肉块、羊肉、猪肉、咸牛肉、上等火腿,还有许多摩尔人吃的那种“古斯古斯”、糕点、奶酪、奶油、冰糕以及各色水果。我看着十分眼馋,可是嘴大喉咙小,我已经吃得很饱了,没敢再吃。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稀罕事:我在浓汤里还看到了有肉包子,所谓“肉包子”,也就是“罐焖肉”④。我还发现那只焖肉的罐子里面有很多的骰子、扑克牌、纸牌、西班牙牌、象棋、棋盘等;另外,还有不少的“太阳币”,那是为喜爱赌博的人预备的。

在罐子的顶底下,我又发现一大群的骡子,全都披着马披,马披是丝绒制的,连鞍辔也是丝绒的,都是考虑到要让男人和女人们骑的。还有数不清的驮轿,全都是丝绒垫子。另外还有几辆意大利式的马车,是为想要去野外撒欢的人坐的。

这些东西我倒是见怪不怪,但令我尤感新奇的是王后吃饭的方式。她压根儿就不咀嚼,倒不是因为她的牙不牢固,长得不好,也不是她所吃的东西无须咀嚼,而是因为她一向如此,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她所吃的食物先经尝味者尝过了滋味,再由捣碎者用绣着金丝的紫红彩缎垫好食道,再用细密而雪白的牙齿替她将食物嚼碎,然后再用一个赤金漏斗把食物送进她的胃里。我们获知,正是①阿匹修斯系罗马奥古斯都时期的一位有名的美食家,塞内加和普林尼在各自的著作中都曾提及他。

②1564年的版本上写的是“比提乌斯”,后改为“比提努斯”。

③见普林尼《博物志》第33卷第14章及第47章。

④“肉包子”与“罐焖肉”并非同样的食物。

因为如此,她才无须排便,而只是让别人代劳。饭后跳舞时,王后不知何时悄然地离开了,因此我们后来并没有见到她。

随后,凯柏尔派带路的人把我们领到他那儿去,按照王后的旨意,帮我们登记造册,然后我们才回到幻术港码头,上了我们的船,等着顺风吹来。如不马上刮来顺风,在一个月的四分之三的日子里,也许就再不会有顺风了,想走也走不了了①。

①这一段在1564年版上并没有。

第二十四章

在王后面前举行比赛性舞会

晚饭后,在王后面前举行了比赛性舞会。这场舞会非但值得一看,而且值得我们永世不忘①。

舞会开始之前,大厅地上铺上了一大张丝绒地毯,上有棋盘式图案,也就是说,都是一个个的方格子,一半白色,一半黄色,大小相同,都是三肘半的正方格。这时候,便有三十二名年轻人走进地毯上的方格中,其中十六名身穿金色呢绒服;另十六名穿的是银色呢绒服,每边有八名“南芙”②,与古时戴安娜的随从童子数目相同,再加上一个国王、一个王后、两个象、两个马、两个车。

他们在地毯棋盘上是如此站位的:国王站在最后一条线的第四格里;金色的国王站在白色的方格中,银色的国王则站在黄色的方格里。王后站在国王旁边;金色王后站在黄色方格里,银色王后站在白色方格中。两个象分别站在国王和王后的两边,如同国王和王后的近卫兵。象的两边站立的是两个马;马的两边是两个车。在他们前面一排排列着的是八名“南芙”。双方的“南芙”之间,空着四排方格,没有人站着。

双方各自拥有穿着同样号衣的乐队;一方穿着橙黄色大马士革①这一段在1564年版上并没有。

②系指国际象棋中的兵卒。

呢,另一方则穿的是白色大马士革呢,每队都有八名乐手,每个乐手身旁都放好了制作精巧的乐器,形状各异,演奏起来,悦耳动听,恍若仙声妙乐,并且,根据舞蹈节奏的要求,声调和节拍随时都在变换着。他们移动的步法千变万化,或直行,或斜跳,或隔着人跳越,或转向,或退避,或埋伏,或奇袭,或溃逃,让我看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我觉得,最让人惊讶的是,舞者能紧随乐器的音调或进或退,尽管各自行动的方式有所不同,但都是按照音乐的节拍及时地站在指定的位置的。

你看站在前排的“南芙”们,好像随时准备着投入战斗,一听到攻击乐声,便径直冲向敌阵,除了第一步可自由迈进两格以外,通常都是一格一格地斜着向前挺进的,而且是只能前进,不得后退。如果一个小卒子攻到对方的国王所在的那条线上,他就被视作与王后享有平等权利的兵卒了,不必再像先前那样,只能斜向前进去攻击敌人,而且不许后退。另外,他们在吃对方的时候,还得保护自己的国王,不能让国王处于被消灭的危险之中。

国王则可以四面出击,可以吃掉对方,但是,只能直行,从白色方格走到黄色方格,或从黄色方格走到白色方格。不过,国王的第一步也可以在前方无人保护的情况之下,横向走到自己的象身边,寻求护驾。

王后行走和吃对方则拥有更大的自由度,可以随便行走,随便怎么走,用什么方式走都在被允许之列,而且直行起来,走多远都可以,只要行经途中无人阻挡。若是在同一种颜色的方格里,她们甚至可以斜着走。

车则可进可退,往前往后,走远走近都可以,但不可走进对方四方格中去。

马不是走,而是在跳,也就是说中间要隔一个方格,而且这一格还不能是空格,需要有对方或己方的兵马才行。马可以向左跳也可以向右跳,但必须跳进不同颜色的方格里才行。马对敌方极具威胁性,所以必须提防着马,以防他突然袭来,被他吃掉。

象走动起来可以将迎面之敌吃掉,他也同国王一样,前后左右都可以走,无论走多远都行,但必须是前面无人阻挡。

对弈的胜负,是看最后谁的国王被置于死地,四面受阻,无法逃脱,也就是“将死”了,胜利便属于对方。因此,一方的各路人马,一听音乐声起,立刻奋勇杀敌,同时拼命保护着自己的国王。

当一方的人要吃对方的人马时,预先致礼,在对方右手上轻拍一下,然后请他离开地毯上的那个方格,自己进入,取而代之。

当一方的国王被“将”到的时候,不能立刻吃掉他,先得对他表示敬重,行一大礼,表示提醒道:“愿天主保佑您!”以便他的人马前来驰援,或者,在无人前来救驾时,允许他改变位置。不许将国王吃掉,只能左膝跪地,向他致礼,说道:“您好!”①此局便宣告结束。

①现在下棋说的是“将军”“将死”,而古时则说“您好”“向您致敬”。

第二十五章

棋盘上的那三十二个人的对决情况双方人马在棋盘上按指定位置站好之后,乐队便齐声奏响军乐,气势雄壮,形同冲锋号角响起。于是,我们立刻看到双方人马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准备迎接战斗。突然间,银色一方的乐队停止奏乐,只有黄色一方的乐队在演奏。这就是说,黄方将要发起攻击了。果然,黄方阵营中,站在王后前面一排的“南芙”向左转身,面向国王,好像是在请求国王下令,准备出征一般。接着,“南芙”又向本营众将深鞠一躬,然后才往前礼貌周全地迈进两个方格,并向他将要攻击的对方鞠躬致礼。这时,黄方乐队停止奏乐,银白色一方的乐队的乐声响起。在此,必须提出,先前,那“南芙”对国王和全营众将躬身致礼,意在请他们做好准备,准备大战。受到致敬的众将官果然行动起来,向左转过身来,对那“南芙”还以一礼;唯有王后是个例外,她转身向右,面对国王。这一礼节,在跳舞的过程中,所有参加进来跳舞的人都必须严格遵守。致礼的方式方法,两方也都相同。

在听到白色一方的乐队的乐声奏起之后,白方的“南芙”也开始了行动。他原本是站在王后前面的,在他礼貌地向国王和本营官兵致礼之后,后者也都对他还之以礼,与刚才所述的黄方的情况完全一样,只不过白方的人马是向右转,而黄方人马则是向左转的。

白方的“南芙”也一样是往前迈进两格,也同样是向对方躬身致礼,然后,便与黄方的“南芙”对峙着,中间没有任何阻隔,仿佛马上就将兵戎相见,但是,“南芙”规定只能是斜行吃掉对方,因此,虽面对面相峙,但却无法把对方吃掉。

黄白两方人马相继出动,跟着向前推进,大有彼此接火、一触即发之势。最后,首先闯入战场的黄方的“南芙”,朝左面白方的“南芙”手上轻轻拍击了一下,把对方逐出了战场,取其位置以代之。但是,突然间,只听见乐队奏起了新的乐曲,这位得胜的“南芙”却被对方的“车”轻拍了一下手,算是被其吃掉了。随即,白方的另一个“南芙”飞速出阵,把对方的那个“车”给挤了出去。这时,白方的“马”也出动了,王后见状,立即出来保护国王。

此刻,白方国王已经变换了位置。他担心黄方的王后的攻击,已退到左边的那个“象”的位置上,因为那儿安全且有保障。

左边有两个“马”,一白一黄,已经开始大肆活动,在吃对方的“南芙”。“南芙”因不许后退,只好任“马”宰割。特别是那个“黄马”,一门心思就想着吃白方的“南芙”。此时,白方的“马”也没闲着,便暗度陈仓,巧施妙计,骗过对方,遇见黄方“南芙”,却故意放过,并不去吃,而是从一旁绕过,左拐右突,最后杀到敌营,与对方国王相遇,遂向后者说道:“愿天主保佑您!”

黄方猝不及防,听见“将军”的信号,真的是有点阵脚大乱。但稍微镇静下来之后,黄方并未立即派兵驰援国王,因为如果使出这一着,右边的“象”则小命休矣,败局将成定势。这时,黄方国王被迫暂避至左边去;“白马”趁势把对方的“象”吃掉一个;对于黄方而言,此乃一大损失也。

黄方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岂能善罢甘休,遂调兵遣将,从四面八方将“白马”团团围住,让他无法逃脱。“白马”见势不妙,赶紧左冲右突,与此同时,白方的人马也千方百计地前来营救。但终因寡不敌众,无计可施,“白马”终被黄方的王后吃掉。

黄方先前损失一员大将,心有不甘,遂寻机报复,但却操之过急,只想让敌人遭到惨痛损失,却未计后果,疏于防范,酿成大错。此时,白方已发现对方的计谋,但仍不动声色,故意把一个“南芙”送给黄方王后,以迷惑住她。当然,黄方毫不客气地吃掉了白方的“南芙”,但是,黄方的“车”却差点落入虎口,几乎要被白方王后吃掉。这时,黄方的“马”一门心思冲着对方的国王和王后而去,说道:“您好!”白方的“车”闻讯,忙不迭地赶来勤王,但却被黄方的一个“南芙”吃掉。然后,这个“南芙”又被白方的“南芙”给吃掉了。

双方的战斗异常激烈。“象”离开所在位置,出来驰援。双方混战一场。伊奈奥①尚未决定谁胜谁负。此刻,已推进至黄方国王身边的白方人马,被对方突然一个冲锋,给推了回来。黄方的王后尤为勇猛,一口吃掉对方的一个“车”,回手一枪,又干掉对方的一个“象”。白方王后见状,连忙出阵,同样骁勇善战地冲来杀去,致使黄方失掉了一个“象”和一个“南芙”。

两边的王后各不相让,苦战良久;忽而想出奇制胜,忽而又被迫退守回来,拼命保护国王。最后,白方王后被黄方王后吃掉,但黄方王后刚喜笑颜开,却又被白方的“车”所害。此刻,黄方国王只剩一“车”一“象”和三名“南芙”了,而白方国王也只剩三个“南芙”和右边的一个“马”。因此,双方的进攻势头不得不压下来,战斗进行得既谨慎又缓慢。

双方国王各自失去心爱的王后之后,悲痛欲绝,但却又暗怀鬼①伊奈奥系罗马神话中的攻城战神,此处系指正在进行着的战斗。

胎,想从“南芙”中重新挑选一个王后,遂许诺道,谁若能闯进对方国王的那一条线上,便可成为新王后,将受到国王的钟爱。黄方国王急不可耐地率先在“南芙”中选到了一个新王后;大家随即为她戴上后冠,穿上后服。

白方国王见状,也立即动手,眼见新王后就将产生,但正在此时,黄方的“象”却横亘其间,白方的“南芙”难以通过,无法闯到对方国王的那条线上。

黄方的新王后,刚一晋级,踌躇满志,颇想表现一番,便冲上战场,左冲右砍,十分了得。岂料,此刻白方的“马”瞅准机会,吃掉了黄方镇守边防的“象”。这么一来,白方的新王后也产生了。这位新王后自然也不甘心落后,也想有所作为。因此,双方又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奇着频仍,妙着层出。最后,白方的王后悄悄地潜到黄方的国王身边,说道:“愿天主保佑您!”按照规定,此刻只能是王后才能前来救驾,所以黄方新王后义不容辞、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救援国王。

此时,只见“白马”连蹦带跳地蹿到自己这方的王后身旁,致使黄方国王疑虑重重,深恐自身获救,而自己的王后则性命不保。于是,他便心一横,拼杀过去,将“白马”吃掉。黄方此时仅剩一“车”两“南芙”,他们奋不顾身地在奋力保驾,最后全部战死在沙场。至此,黄方只剩国王一个孤家寡人了。

此时,白方所余人马,全都鞠躬致礼,对黄方国王说道:“您好!”这就意味着白方国王取得最后的胜利。听到“您好”二字,双方乐队遂奏响胜利的乐曲。这第一场舞会到此便宣告结束。

舞会的舞姿,表演的真切,布阵之漂亮,让我们看得如痴如醉,仿佛已升到天堂,看到了奥林匹克的精彩竞技,真的是不亦乐乎!

这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双方人马又重新各就各位,与第一场开局时一样,又开始了第二场的对决。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乐队的演奏节拍比第一场时快了半拍,因此,战斗进行的情况与第一场就有所不同了。

只见黄方王后因第一场的失败而愤愤不平,怒气难消。此时,乐声骤然响起,她便立刻率领一“车”一“马”,杀向对方,差点儿将被众兵护卫着的敌方国王吃掉。随后,见自己的偷袭被敌方识破,未能奏效,便在敌营中左闯右杀,一连吃掉白方的几名将士,可谓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那情景真像是亚马孙的王后彭台西丽再世,在希腊人阵营里肆意砍杀①。不过,这第二次对决持续时间不算长,因为白方突遭偷袭,损兵折将,好不愤怒!遂忍住悲声,压住悲情,不露声色地偷偷地将远方拐角处的一个“车”和空闲着的“马”调了过来,设下伏兵,一下子让黄方王后落入圈套,退出了战斗。王后一没,众将随即斗志锐减,被对方趁势杀了过来,被打得落花流水,阵脚大乱。黄方王后这才恍然大悟,不该远离国王,即使必须冲上前去,也得多带人马,不可贸然行事。

这第二场比赛,结果与第一场相同,以白方的胜利而告终。第三场舞会,也就是最后一场,双方又如前两场一样,各就各位。不过,双方的神情却比前两场更加轻松,但却更加坚定。乐曲的节拍又加快了,比前一次快了五分之一节拍,奏起了古代马尔西亚斯②所创作的腓力基的战歌。竞赛立即开始,大家动作娴熟、快捷,只一个音乐节拍,就迈出了四步,而且仍同前几场一样,还要相互鞠躬致礼,让人看到的是蹦跳腾挪,闪避穿插,飞速移动,眼花缭乱。礼毕,他们便金鸡独立,单腿旋转身体,如同儿童鞭抽陀螺在急速转动一般。而且,因为是在单腿飞速转动,其速度之快,①系指特洛伊战争。

②马尔西亚斯系神话中腓力基的吹笛高手。见奥维德《变形记》第6章。

令人看着好像他们一个个直立在场上,一动不动;按照他们的说法,像是在“站着睡觉”一样。如果你眼睛盯住场上的同一种颜色的一个棋子,那这个棋子就会像古萨努斯在其著名的作品中所精辟描述的那样,不是一个点,而是连成为一条活动着的线①。

当他们在相互吃掉双方时,你就会听到一片的掌声和欢呼声。看到场上的王后、“南芙”以及其他所有欢快的人,在以各式各样的快速移动,奔腾跳跃,而且还彼此碰不着,触不到,就连严肃的迦多、不苟言笑的克拉苏斯②、愤世嫉俗的雅典人提蒙③、对人类的本能——笑——颇为不屑的赫拉克利特④,也都会露出笑容来的。看到他们在乐曲的引导之下,使出浑身解数,使得战场上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我们作为观赏者则会越发地高兴,越发地开心。我还想告诉你们,场上的这种非凡的景象虽然已经是让我们感叹不已,神魂颠倒,但是,那如同仙声妙乐般的乐曲却更是让我们激动不已,陶醉沉迷。据说,伊斯马尼亚曾用乐声将正在桌前安心用膳的亚历山大大帝激动得立刻放下刀叉,站起身来,冲过去拿起他的武器⑤;我对此深信不疑,因为音乐的魅力确实是无穷的。

当我们在观赏着场上的对决时,不知何时,王后已不知去向,此后我们也没再见到她。接着,我们便由凯柏尔派来的人领着,遵照王后的旨意,进行了登记造册。然后,我们才回到幻术港码头,上了我们的船。这时,正好是顺风,必须马上乘风远航;机会错过,在一个月的四分之三的时间里,也许就再也不会碰到这么好的风了。

①即尼古拉·德·古萨努斯,曾预言世界末日何时到来。见本书第2部第14章。

②见本书第1部第20章。

③提蒙系公元前5世纪的一位悲观主义者,对人类十分憎恶。

④见本书第4部第1章。

⑤苏伊达斯记载这个故事时,说的是提摩太,而非亚历山大。

第二十六章

我们来到大路岛①,岛上大路纵横交错经过两日航行,大路岛已映入眼帘。登上岛去,我们感到尤为惊奇,印象极其深刻的是,岛上的道路像是活的似的。如果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凡是会动的东西都是活物”,言之成理的话②,那我这么说就是有根有据的了。因为岛上的路真的好似活物,好似行星,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既有通衢大道,又有交叉道路,还有阡陌小路。

我看见不断地有行路人在向别人问路:“请问此路通往何方?那么,那一条呢?”

别人便回答道:“通向南方和法沃罗尔之间③……通往教堂……通往城里……通往海岸边。”

行路人问清路径之后,便不会走冤枉路,很容易地便走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如同从里昂到阿维农或阿尔勒④,只需在罗纳河上船一样。不过,大家也都清楚,凡事有利则有弊,十全十美的事情是不①原文为希腊文。

②见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第8章和本书第3部第32章。

③“南方”系指法国地中海沿岸,而“法沃罗尔”在法国有好几个地方用此地名。

④阿尔勒系一地名,位于阿维农与马赛之间。

存在的,所以有人也告诉我们说,那儿劫道的也大有人在。这些可怜的有灵性的道路对这些人深感恐惧,避之犹恐不及。他们像是设套捕狼、张网捕鹌鹑者一样,在道上设障,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就看到有这么一位,被司法当局给抓去了,因为他非法地,连帕拉斯都不放在眼里①,吃上了通往学校的那条最长的路。还有一位,自我吹嘘说自己抄了一条近道,并声称此路可以用快捷的方法走到目的地。

卡巴林就看见埃庇斯特蒙掏出自己的那玩意儿,正对着墙根小便,便对他说,怪不得庞大古埃早晨起来,接见的第一个人总是他,原来他是抄了近道,又是最便捷的道了。

我还认出了那条“布尔热大道”②,正迈着教长的步子③往前走着,一见有大车过来,连忙闪到一旁,生怕被马踩着,再被大车从身上碾过,如同图里雅④让车子碾过其父——罗马第六个国王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的肚子一样。

我在该岛还认出了从贝洛纳⑤到圣康丹⑥的那条老路,看上去样子还挺好的。

我在岛上岩石间还看到了阿尔图斯国王所修建的那条古老的拉菲拉特公路⑦,见他骑在一头狗熊身上,在柴尼山上走着⑧。如果那①帕拉斯即密涅瓦。见埃拉斯姆斯《箴言集》第1卷第6章。

②系指布尔热与奥尔良之间的故道,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③意指走路十分缓慢。

④图里雅系罗马皇帝塞尔维乌斯与塔尔甘之女,曾密谋篡夺王位。见提特·利维《罗马史》第1卷第48章。

⑤贝洛纳系法国索莫尔省一地名。

⑥圣康丹系法国昂纳省一地名。

⑦拉菲拉特公路即里摩日与图尔间的公路,穿越熊山。

⑧柴尼山系阿尔卑斯群山中的一座山,1871年在山中凿隧道,连接法、意两国。

头狗熊换成雄狮的话,老远看去,我就会把他看作是圣瑞洛莫①的画像,因为他实在是太老了,雪白的长胡须乱蓬蓬的,让你见了还以为他挂着的是一条条的冰挂哩。他身上挂着大串的粗松木制的念珠,既不像站着也不像卧着,只是用大石头不停地击打着自己的胸膛,看着让人既害怕又怜惜。我们在专注地看着的时候,当地的一位教田径的老师把我们拉到一旁,指给我们看一条很白净,还铺了点草的光洁明亮的大道②,对我们说道:“从今往后,可别蔑视米利都人③泰勒斯④的观点,他认为水是万物之本⑤;也不可低估荷马的断言,他认为世间万物源自海洋⑥。你们见到的这条路就源于水,而且又将归之于水。两个月前,这儿行的是船,而现在跑的却是车。”

“说实在的,”庞大古埃回答他说,“这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我们那儿,这种情况年年可见,不止五百例。”

然后,在我们观看这些活动的道路时,那个老师又对我们说道,按照他的看法,菲劳⑦、阿里斯塔古斯⑧和塞留古斯⑨都曾在该岛进行过哲学研究,坚定地相信地球是在两极之间运动着的,而不是①圣瑞洛莫系古罗马传教士,拉丁文《圣经》的翻译者。

②系指一条结冰的河流。

③米利都系小亚细亚古城名,伊奥尼亚哲学派的中心。

④泰勒斯(公元前640—前548),伊奥尼亚派哲学的代表人物。

⑤见普鲁塔克《哲学篇》第1卷第3章。

⑥见荷马《伊利亚特》第14卷。

⑦菲劳即菲罗劳斯,公元前5世纪意大利毕达哥拉斯派哲学家。

⑧阿里斯塔古斯系公元前3世纪古希腊天文学家,首创地球围绕太阳转学说。

⑨塞留古斯系公元1世纪著名数学家。

在围绕着天空运转①,尽管我们看到的情况却与此相反。正如在罗亚尔河上,我们看着岸边树木在移动,其实它们并没有在移动,而是因为我们坐在船上,我们自己在移动,便认为是它们在移动着。

我们回到船上之后,看见岸上正在对三个劫道的犯人施以车轮刑;他们是中了埋伏后被抓到的。另外,我们还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正在被小火烧烤,因为他也是个劫道的,而且还听说他就是在埃及尼罗河河岸上干此勾当的。

另外②,还有人跟我们说,巴尼贡③年老时在该岛的一座修道院里隐修的,过着清心寡欲、虔诚笃信的宗教生活。他在此摒除了一切邪念,洁身自好,爱人如己,敬天主,鄙尘世,并且行过几次圣迹。

我们离开高土④时,我曾看见一幅非常珍贵的画像,画的是一位仆人在寻找自己的主人,据说此系古代奥尔良画家查理·沙尔莫瓦的大作⑤。

①普鲁塔克和戴奥吉尼兹认为是菲罗劳斯首创地球围绕太阳运转学说的,阿里斯塔古斯和塞留古斯对这一论断深表赞同。但这一论断直至17世纪初方为人们所接受。

②这一段手写本上有,在1564年的版本上却并没有。

③巴尼贡的故事见本书第4部第10章。

④高土这地名前面并未提及,但看来应是指美当乌提岛,因为庞大古埃曾在那儿买过画。

⑤查理·沙尔莫瓦的画在本书第4部第2章中曾经有所提及。

第二十七章

庞大古埃一行经过木屐岛以及“省音修士”的会规我们随后便来到了木屐岛。岛上居民以喝鳕鱼汤过活。不过,我们倒还是受到本岛大王贝纽斯三世的热情欢迎和盛情款待。他设宴招待了我们,然后还亲自领着我们前去参观他为“省音修士”新建的一座修道院。他之所以将岛上的修士称作“省音修士”,是因为大陆上的修士都是慈祥圣母的小侍者和朋友①,另外,那些光荣而体面的“低音修士”②,他们是教皇通谕所认可的全音符修士;还有吃熏鲱鱼的小修会修士③,亦即八分音符小修士④,因此,再往下缩减,到了该岛,就只能是“省音修士”了。

按照“第五元素”⑤这个所有音符中最和谐的音程⑥的法令与通谕,他们所穿的衣服的颜色与纵火犯衣服的颜色相同,只有一点例①此为“圣母侍者会”修士,于1232年在佛罗伦萨成立。

②“低音修士”原指教会中地位较低的四种修士,后成为方济各会修士的称号。

③“小修会”又称“善人会”,修士长年守斋。

④“八分音符修士”原文含有“手如弯钩,便于偷盗”之意。

⑤“第五元素”一词也含有“第五度音程”的意思。

⑥“五度音程”是最具协和性的一个音程。

外,那就是膝盖那儿与昂如省所建造的房屋屋顶的颜色相仿①,是白色的。他们的肚子倒是吃得鼓鼓的,因此,这些修士的大肚皮是鼎鼎有名的。

他们所穿裤子的裤裆,样子像只拖鞋,而且每人都有两个这样的裤裆,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说是这种形式的双重裤裆具有某种莫测高深的秘密。他们脚上的鞋子是圆形的,状若木盆,是仿照沙石之海②居民的鞋子的样式的。此外,他们不留胡子,鞋上还钉着鞋钉。为了蔑视命运之神,他们把脑后的头发刮干净,光溜溜地直到后脖颈,像猪脑袋似的。脑袋前面的头发则从脑盖骨起,自由自在地茂盛地生长着。他们这也是在对抗命运之神,效仿那些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的人。尤有甚者,他们为了鄙视变化多端的命运之神,不像它那样手捻念珠,而是将一把锋利的剃刀挂在腰间,代替念珠,而且每个白日要磨上两次,每个夜晚要磨它三次。

另外,每人脚上还系着一个圆球,说是命运之神也有一圆球,但却在脚下③。而且,风帽的后部系在前面,而非后面④,这么一来,他们的脸就被遮挡住了,可以不为人觉察地随意嘲讽命运之神以及那些幸运儿,如同今天的女孩子所戴的你们称之为“围巾”的那玩意儿(古代的人称它为“仁爱”,因为爱可以遮掩诸多罪孽⑤)。他们脑后的部分却像我们的面孔似的,总是露着的,因为这样的话,他们或往前行或往后走,都可随自己的意。当他们往后走的时候,别人并不觉得,仍旧以为他们是在往前走着,因为他们脚上的①造屋顶者因常跪着干活儿,裤子膝盖部分磨得很光,呈白色。

②“沙石之海”意指多沙石的阿拉伯。

③命运之神脚下有球,意指它行踪不定,来去匆匆。

④系指反戴帽子。

⑤见《新约·彼得前书》第4章。

鞋是圆形的,无所谓前后,而且裤裆又是两个,一前一后,加之,脑后也剃得溜光,还粗粗地画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像个椰子似的。当他们真的往前走的时候,别人会以为他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看着倒也颇有意思。

至于他们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当路西菲尔的亮光①开始在大地上显现的时候,他们便因怜悯慈爱而彼此用靴子踢踹,用马刺互刺,然后,才安下心来,酣然入睡。而且,睡觉的时候,眼睛上还戴着夹鼻眼镜,或者戴上普通眼镜,以防突发情况出现。

我们觉得他们的这种睡觉方式太怪异,他们便对我们说是最后审判②结束之后,人类才能完全地休息与睡眠。为了不会像所有幸运儿那样拒绝接受最后的审判,他们便随时穿好靴子,戴好刺马距,以便号角响起,立刻就走。

午时钟声响起(请注意,他们的钟,无论是教堂的钟还是饭堂里的钟,全都是按照彭达努斯的标准制作的,也就是说,是用上等精细柔软的鸭绒做的,钟锤是一条狐狸尾巴),他们便纷纷醒来,高高兴兴地脱下靴子,或去小便,或去大解。不过,按照会规之规定,严禁大打哈欠,绝不允许以打哈欠来当饭吃③。看着他们的那番景象,我觉着非常有趣:他们起身之后,便将靴子和刺马距放到架子上,然后便往修道院内院走去,仔细认真地洗漱,接着便坐在一条长条凳上,剔起牙来,一直剔到修道院院长以手打起呼哨,才停止剔牙。这之后,每人便张开大嘴,大打哈欠,总得打上半个小时左右,或者超过一点,或者短了一些,全得看修道院院长根据当日瞻礼的类型,适合吃多吃少而定。

①系指“夜色苍茫”。

②即“末日审判”,系天主对人类的最后审判。

③见本书第1部第16章。

哈欠打完之后,他们便去进行巡行祈祷仪式。巡行队伍打着两面旗帜,一面上画有品德之神,另一面则画着命运之神。走在头里的“省音修士”举着命运之神的大旗;其后跟着另一个“省音修士”,打着品德之神的旗帜,手里还拿着一把蘸满奥维德在《节令记》第五章①里所叙述的那种圣水的刷子,不停地敲打着走在他前面的那个手举命运之神旗帜的“省音修士”。

“这个做法与西塞罗及学院派的原则相违背,”巴汝奇说道,“按后者的规定,应该是品德之神在前,而命运之神则跟随其后。”

在巡行祈祷仪式过程中,他们低声哼唱着悦耳动听的颂歌,只是我听不出那是什么颂歌,因为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当我聚精会神地侧耳细听时,我才发觉他们是用耳朵在哼唱的,而且还唱得十分和谐,与他们的钟声也配合一致。你绝对不会听到他们跑调了、不和谐了。

庞大古埃对他们的巡行祈祷仪式也有一个惊奇的发现,他对我们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些‘省音修士’有多么精细?你们看,他们进行巡行祈祷时,从教堂的一个门出来,而归来时又是从另一个门进去的。他们很注意,绝不从出来的那个门进去。我敢以自己的名誉担保,他们绝对是一些精细的人。我敢说,他们精细得可以镀金,如同铅制的剑似的精细②,虽细却不弱,细得如同从细筛中滤出来的似的。”

“这种精细源自一种神秘的哲学,”约翰修士说道,“见鬼!我一点也弄不明白。”

“正因为别人弄不明白,这种精细才更加可怕,”庞大古埃说道,“因为这种精细若是被人弄明白了,被人看出门道来了,被人发①奥维德《节令记》中说圣水是从迈尔古里泉水中取来的。

②铅无法镀金,本书第1部第16章已述。

现其奥妙了,那它就不再是什么精细了,也就无所谓奥妙可言了,也就失去了精细的美名了,我们也就不会再称它为‘精细’,而叫它‘愚蠢’了。我敢保证,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高招!”

巡行祈祷仪式结束之后,等于是有益健康的散步和锻炼的结束。于是,他们便进到饭堂,跪在桌子下面,每人胸脯和胃部都靠在一只灯笼上面。等他们如此这般地跪好之后,便有一个高高大大的木屐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柄叉子,用它来侍候他们用餐。开始喂的是奶酪,最后喂的是芥末莴苣①,按照马尔西亚尔②所证实的,古代人都是这么个吃法③。餐毕,他们每人还可分得一盘芥末。

他们每周的食谱是这样的:

星期日,灌肠、大肠、小肠、肉丁、猪肝、鹌鹑;开始时吃奶酪,餐毕有芥末,一成不变。

星期一,豌豆猪肉,汤浓味重。星期二,受过祝福的面包、糕饼、薄饼、烙饼。星期三,农家菜:羊头、牛头、獾头,这儿这些动物非常多。

星期四,有七种风味的汤,中间还有总也少不了的芥末。

星期五,只有花楸果,从果皮颜色一看便知,还没熟透。

星期六,只有骨头可啃。

①与一般就餐相反,一般是生菜在前,饭后才吃奶酪。

②马尔西亚尔(公元43—104),拉丁诗人。

③见马尔西亚尔《讽刺诗集》第13章。

不过,他们并没有饿肚子,并不是穷得不得了,你看,人人都挺着个大肚子。

在修道院里,他们一周的伙食就是这么周而复始的。如果在修道院院长的指令之下,他们走出修道院,到外间去,也有着种种严格的规定:在河上或海上,严禁捕食鱼虾,违者将受到严厉惩处,在陆地上,则严禁食用任何肉食,为的是让他们明白,除了玛尔贝西亚山上的石头以外①,只有他们是铮铮铁汉,是任何东西都引诱、迷惑不了的。

他们所饮的酒系“抗命运之酒”;他们是这么称呼他们所喝的酒的,可我没搞清楚那是当地的一种什么酒。

在吃和喝的时候,他们便将自己的风帽后尾拉到前面来,当作围嘴使用。

吃完饭后,他们便认认真真地唱起赞颂天主的经文来,但仍旧是低声地在哼唱。一天中余下来的时间,他们便做些善行义举,以等待最后的审判的到来:星期日,你扯我拽地厮打;星期一,彼此用手指弹击对方的鼻子,以示嘲弄;星期二,相互抓掐;星期三,相互甩鼻涕;星期四,彼此掏对方的心思,探隐私;星期五,相互胳肢;星期六,相互踩踏。

他们在做上述的这一切的时候,始终都是在唱颂着合适的颂主经文,而且,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还都是在用耳朵唱。等到太阳没于海上时,他们便立刻行动起来,彼此以靴子踢对方,用刺马距刺对方。然后,如上所述,把眼镜戴好,躺下睡觉。

午夜时分,那个高高大大的木屐人又来了。于是,大家纷纷起①见维吉尔《伊尼特》第6卷。

床,把剃刀磨快。做完这个之后,就又钻进桌子底下去,做上面所说的动作。然后,又重新吃饭。

约翰·德·安多莫尔修士看到这些“省音修士”的生活方式,了解了他们的会规内容,不禁按捺不住,大声吼道:“啊!饭桌下养着硕鼠!哼!见鬼!我得把这硕鼠打死,制成罐头!普里亚普斯为何不来这儿?他可是常常要参加卡尼底亚和萨卡娜的夜祭的①。他若是在,我们就会看见他大放其响屁,比这帮家伙的哼唧哼唧声可响得多了!说实在的,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们身在一个完全相悖的地方。在德国,人们正在拆毁修道院,将修士们流放他乡。可我们这儿,一切却全都颠倒了过来,连毛发都倒长,而且还前后不分!”

①见贺拉斯《讽刺诗集》第1卷第8首。

第二十八章

巴汝奇询问一位“省音修士”,得到的回答总是一个单音节字自打我们走进修道院之后,巴汝奇别的事不干,只是仔细地在观察这些钦定的“省音修士”的尊容。不一会儿,他发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便扯扯对方的袖子,问他道:“‘省音修士’‘唱省音的’‘省音人’,姑娘在哪儿?”

“省音修士”回答道:“下面。”巴汝奇又问:“这里有很多吗?”“省音修士”回答道:“很少。”巴汝奇又说:“确切数是多少啊?”“省音修士”回答:“二十。”巴汝奇问:“那你想要多少个呀?”“省音修士”回答:“一百。”巴汝奇问:“你把她们都藏在哪儿了?”对方说:“那儿。”

巴汝奇问:“我想她们的年龄各不相同,那她们的身姿如何?”对方回答:“婀娜。”

巴汝奇问:“她们的肤色怎样?”对方回答:“雪白。”

巴汝奇问:“头发呢?”对方答:“金黄。”巴汝奇问:“眼睛怎样?”对方答:“黑。”巴汝奇问:“脸蛋儿呢?”对方答:“美。”巴汝奇问:“乳房呢?”对方答:“圆。”巴汝奇问:“眉毛呢?”对方答:“长。”巴汝奇问:“魅力如何?”对方答:“迷人。”巴汝奇问:“目光呢?”对方答:“纯净。”巴汝奇问:“脚呢?”对方答:“平直。”巴汝奇问:“脚后跟呢?”对方答:“短。”巴汝奇问:“长筒袜子呢?”对方答:“美。”巴汝奇问:“双臂呢?”对方答:“长。”巴汝奇问:“她们手上戴什么?”对方答:“手套。”巴汝奇问:“手指上戴的是什么戒指?”对方答:“金的。”

巴汝奇问:“你让她们穿什么衣服?”对方答:“呢料。”巴汝奇问:“什么呢料?”对方答:“新的。”巴汝奇问:“什么颜色?”对方答:“深蓝。”巴汝奇问:“帽子呢?”对方答:“蓝色。”巴汝奇问:“短袜呢?”对方答:“褐色。”巴汝奇问:“上面所说的呢料好吗?”对方答:“细腻。”巴汝奇问:“穿的是什么鞋?”对方答:“皮鞋。”巴汝奇问:“鞋子通常如何?”对方答:“脏。”巴汝奇问:“她们走起路来怎样?”对方答:“快。”

巴汝奇问:“咱们来谈谈厨房吧,我所说的厨房,是指女子。咱们不用着急,慢慢地细谈。厨房里有什么?”

对方答:“火。”巴汝奇问:“烧什么?”对方答:“柴。”巴汝奇问:“那木柴怎样?”对方答:“干。”巴汝奇问:“什么树砍的柴呀?”

对方答:“杉。”巴汝奇问:“成捆的呢?”对方答:“桤木。”巴汝奇问:“房间里烧的是什么柴?”对方答:“松木。”巴汝奇问:“还有什么木?”对方答:“榆木。”

巴汝奇问:“就刚才的那些女子,我同你只谈了一半。你让她们吃得如何?”

对方答:“好。”巴汝奇问:“她们都吃什么?”对方答:“面包。”巴汝奇问:“什么样的面包?”对方答:“全麦。”巴汝奇问:“还吃什么?”对方答:“肉。”巴汝奇问:“什么样的肉?”对方答:“烤肉。”巴汝奇问:“她们没有汤吗?”对方答:“没。”巴汝奇问:“点心呢?”对方答:“多。”

巴汝奇问:“这我明白。那她们不吃鱼吗?”对方答:“吃。”巴汝奇问:“是吗?还吃什么?”对方答:“蛋。”

巴汝奇问:“很喜欢吃?”对方答:“是。”巴汝奇问:“怎么个吃法?”对方答:“煮。”巴汝奇问:“我是想问煮到什么程度?”对方答:“硬。”巴汝奇问:“就吃这些?”对方答:“不。”巴汝奇问:“那还吃些什么?”对方答:“牛肉。”巴汝奇问:“还有呢?”对方答:“猪肉。”巴汝奇问:“还有什么?”对方答:“鹅肉。”巴汝奇问:“除了鹅肉呢?”对方答:“鸭肉。”巴汝奇问:“还有呢?”对方答:“鸡肉。”巴汝奇问:“用什么作料?”对方答:“盐。”巴汝奇问:“还加什么?”对方答:“芥末。”巴汝奇问:“除了菜,还吃什么?”对方答:“米。”巴汝奇问:“还有呢?”对方答:“奶。”

巴汝奇问:“还有呢?”对方答:“豆。”巴汝奇问:“什么豆?”对方答:“青豆。”巴汝奇问:“豆里放什么?”对方答:“猪油。”巴汝奇问:“吃什么水果?”对方答:“优质的。”巴汝奇问:“什么样的?”对方答:“生的。”巴汝奇问:“还有呢?”对方答:“核桃。”巴汝奇问:“她们喝什么酒?”对方答:“干的。”巴汝奇问:“什么?”对方答:“葡萄酒。”巴汝奇问:“什么样的?”对方答:“干白。”巴汝奇问:“冬天喝什么?”对方答:“醇酒。”巴汝奇问:“春天呢?”对方答:“干的。”巴汝奇问:“夏天呢?”对方答:“新酿。”巴汝奇问:“秋天和收摘葡萄季节呢?”对方答:“甜酒。”

这时候,只听见约翰修士大声嚷叫道:“浑蛋透顶!这帮‘省音女子’吃得这么好,吃得这么丰盛,一个个肯定又肥又胖,而且走起路来肯定也是一溜儿小跑!”

“你先别插嘴,等我把话问完好不好?”巴汝奇打断约翰修士说。然后,巴汝奇又问道:“她们几点钟睡觉呢?”对方回答:“午夜。”

巴汝奇问:“几时起床?”对方答:“天亮。”

巴汝奇便说道:“这可是我今年所遇上的最可爱的‘省音修士’。天主在上!圣‘省音修士’和可敬的‘省音圣女子’在上!这位‘省音修士’真该去当巴黎的首席法官!仁慈的上帝!我的朋友,他将会是个多么棒的法官,多么会处理案件,多么会解决争端,多么会清理积案,多么会审阅卷宗,多么会字斟句酌!现在,让我们再来聊聊其他的食物吧。我们还要细细地好好谈谈我们的这些‘省音圣女子’在爱心方面的情况吧。”

于是,巴汝奇便接着问道:“她们的爱心如何呀?”对方答:“宽广。”

巴汝奇问:“开始处呢?”对方答:“新鲜。”巴汝奇问:“尽里面呢?”对方答:“深邃。”巴汝奇问:“我是问感受如何?”对方答:“暖热。”巴汝奇问:“边上有什么呀?”对方答:“毛。”巴汝奇问:“什么颜色?”

对方答:“棕红。”巴汝奇问:“年纪大的女人的毛呢?”对方答:“灰。”巴汝奇问:“她们的动作怎样?”对方答:“快。”巴汝奇问:“屁股动作呢?”对方答:“猛。”巴汝奇问:“每个人都快吗?”对方答:“对。”巴汝奇问:“你们的那玩意儿如何?”对方答:“大。”巴汝奇问:“把儿怎样?”对方答:“浑圆。”巴汝奇问:“头上是什么颜色?”对方答:“枣红。”巴汝奇问:“干过之后怎么样了?”对方答:“静。”巴汝奇问:“卵蛋怎样了?”对方答:“沉。”巴汝奇问:“包皮呢?”对方答:“紧。”

巴汝奇问:“全完事了之后又如何了呢?”对方答:“软。”

巴汝奇问:“既然你发过誓,那你就老实告诉我,睡下的时候,你把她们放在哪儿?”

对方答:“下面。”

巴汝奇问:“她们拱屁股的时候,她们都说些什么?”对方答:“哼哼。”巴汝奇问:“她们让你快活时,她们心里也在想着这件美事,是吧?”

对方答:“是。”巴汝奇问:“她们替你生孩子吧?”对方答:“不。”巴汝奇问:“你们睡在一起时,是怎么个情况?”对方答:“裸。”巴汝奇问:“你老实说,你通常每天要干上几次?”对方答:“六。”

巴汝奇问:“那每晚呢?”对方答:“十。”

“天哪!一天一夜一共是十六次啊!怪不得那玩意儿那么垂头丧气哪!”约翰修士惊叹道。

“是呀,”巴汝奇说道,“怎么样,约翰修士,你也能干这么多次吗?说实在的,他可真是个能耐人儿呀!其他人也这么有能耐吗?”

对方答:“对。”巴汝奇又问:“那你们中间谁是最有能耐的呢?”对方答:“我。”巴汝奇问:“你一天也不落吗?”对方答:“对。”

巴汝奇问:“我弄不明白,你头一天全都给淘空了,怎么第二天还会有那么多的精液呢?”

对方答:“更多。”巴汝奇说道:“我不是瞎说,他们肯定是藏有泰奥弗拉斯图斯所说的那种药草①。但是,因为某种特殊情况,精液少了,那怎么办呢?”

对方答:“糟糕。”巴汝奇问:“在这种情况下,女子们会怎么样啊?对方答:“闹。”巴汝奇问:“那要是你有一天歇着不干呢?”对方答:“更闹。”巴汝奇问:“那你怎么处理呀?”

对方答:“揍。”巴汝奇问:“那她们怎么样呢?”对方答:“屁。”巴汝奇问:“你说什么?”对方答:“放屁。”巴汝奇问:“那你怎么治她们?”对方答:“狠揍。”巴汝奇问:“揍得如何?”对方答:“出血。”巴汝奇问:“那她们的脸色呢?”对方答:“红。”

巴汝奇问:“这不让你觉得她们更加美吗?”对方答:“不。”巴汝奇问:“你总这样的话,她们会怎么样啊?”对方答:“怕。”巴汝奇问:“她们把你当作什么呢?”

①见本书第3部第27章注。

对方答:“神。”巴汝奇问:“你实话告诉我,一年之中,你哪一个月最不行?”对方答:“八月。”

巴汝奇问:“哪个月最行啊?”对方答:“三月。”巴汝奇问:“其他月份呢?”对方答:“快活。”

于是,巴汝奇便笑嘻嘻地对我们说道:“你们发现没有,他的回答是多么言简意赅,干净利落,废话全无!我看他吃樱桃也要一切三瓣①!”

“得了吧!”约翰修士说道,“他同女人在一起时,说起话来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你不是说他一颗樱桃也得切三瓣吗?可我敢说,一个羊肩他也顶多是一分两半,一品脱②酒他也是一口气就喝光了它的。你瞧他全身那个软塌塌的劲儿。”

“教士这种废物,”埃庇斯特蒙说道,“世人就是讨厌,他们就只知道吃呀喝呀的,说起话来,就没词没调了。那些君王大公又能比他们强多少呢!”

①此系民间谚语,意为“说话简短”。

②品脱为法国旧时液体容量单位,约合0.93升,英国的一“品脱”合0.568升。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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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传(共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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