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赌钱

第二章 赌钱

两ri无话。这天是黄掌柜亡父冥寿,他要去坟前拜祭。临行前吩咐李大牙与少年歇业一ri,看好店铺。黄掌柜前脚刚走,李大牙就钻回里屋,换上一领宝蓝sè长衫,龇着满口暴牙急急赶往百花楼,带着满身葱香油烟之气寻欢作乐去了。

少年坐在店中百无聊赖,猛然想起一个好玩的去处。他锁了店门,沿长街西行,yu到金胜赌坊看人博彩。正行走间,忽见一人拦路,却是前几ri分食膀蹄的老道。

一看到此人,少年顿时心头火起,便想上前相殴。但见那疯道人年纪虽老,身形却甚是长大,料想未必打得过他,只得恨恨啐骂:“呸,天杀的贼老道,地灭的牛鼻子。你还没死么?”

老道面露惊异之sè,说道:“孙儿道号即是天杀。曾祖爷爷竟能一语道出,果然深具宿慧。近ri无恙否?”

少年原本颇为清秀的脸上面皮青肿,满头皆是大包。当ri黄掌柜发现他横卧路边,身旁还有半块膀蹄,气得暴跳如雷,拳脚相加,打得刚苏醒的少年差点再度昏厥过去。回到店里,饿饭三顿以示惩戒。此时听道人这样说话,分明就是拿自己寻开心,便不再理他,只管低首走路。

天杀道人追上来说道:“曾祖爷爷此去赌坊消遣,可曾带着赌资?”

少年驻足奇道:“你怎知我要去赌坊?”

天杀道人自怀中摸出些散碎银两,满脸谄笑说道:“孙儿特意准备了此许银钱,供曾祖爷爷使用。”

少年自记事以来,从未有过十文钱以上的家资。见道人手上的银两,约合三四千文之多,不觉贪心顿起,问道:“你当真将这许多钱儿赠送与我?”

天杀道人将一把银两塞入少年怀中,说道:“那是自然。不唯如此。孙儿自幼流露江湖,懂得一些博彩出千之术。待会儿到了赌坊,曾祖爷爷只管赌便是,孙儿保你大赢彩头。”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刻便到了赌坊。本朝太祖皇帝赵匡胤即是个出名的赌徒,是以有宋一代,勾栏瓦肆之间赌风大盛。天胜赌坊乃是汴梁城中最大的一座,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厅堂。“天”字堂是达官巨贾博彩娱乐的场所,寻常人等无缘进入。其他三个厅堂以客人所携赌资而论,各有次第差等。

少年与天杀道人银两不多,只被允许进到最低等的“黄”字堂。这里各sè人等混杂,既有江湖落魄之士,也有引车卖浆之流,还有躬耕稼穑之辈。

二人挤进一座庄台旁的人群,正赶上庄家要开宝盅。天杀道人喊道:“且慢,待我曾祖爷爷下过注再开不迟。”说罢将少年推至前面。众人见此情景,尽皆大笑,觉得这道人甚是疯癫。

少年战战惊惊自怀中摸了半天,取出最小一块银两。庄家看他年纪幼小衣衫褴褛,颇为不屑,不耐烦地喝道:“快些买断离手。”

这是少年第一次参与赌博,犹疑不定,不知该把银钱押在哪边。听得庄家催促更是心急,手中捉拿不稳,将碎银掉落在写有“大”字的桌面上。正要取回重押,却听庄家斥道:“落银无悔,不得乱动!”同时揭开了宝盅,口中唱道:“四五六十五点大!”

庄台上一些铜钱和碎银两被推到少年面前,俱是此番押宝所得。少年首战告捷,心下大乐。他将赢来的银钱揣入怀中,只留下最初那小块,在手中掂了片刻,押在“小”字桌面。然后抬起眼来,盯着庄家手中上下摇动的宝盅,满脸紧张期待之sè。“二二三七点小!”宝盅揭开,庄家唱出点数,少年又赢了不少。

两次得利,少年胆子大了一些。心中想道:“面前这些银钱俱是赢得的彩头,即便全数输光也无所谓。小爷只押这一把,输了便走。好歹怀中所揣,也是一笔不小的飞来横财。”一念及此,他把赢来的银钱推到“小”字这边,闭了眼睛等待结果。

宝盅落定,庄家催客人下注。一片银钱落桌之声过后,人群沉寂下来,庄家唱声响起:“一一二四点小!”

少年睁大眼睛一跃而起,笑着叫道:“又赢了!快,将小爷的银钱推来!”他见手风如此之顺,索xing不再取回彩头,将桌上的银钱押了又押。

当真如天杀道人所言,无论怎样押宝,少年只赢不输。他兴奋得青光满面,又笑又跳,不时回望站在身后的疯道人。道人此刻却神态正常得很,脸上带着微笑,负手从容而立。

十数次过后,少年手中的银两已有百两之多。此时,赌坊伙计走上前来说道:“二位客爷,可愿移步到‘地’字堂中玩耍?”

少年不知该当如何是好,见天杀道人颔首同意,便脱下外衣将所有银钱包好,在众人的赞叹声中随伙计走了。

相较之下,“地”字堂中客人少一些,设施也很整洁。少年有生以来,头回进到如此高雅的场,好奇地四下观瞧,眼睛几乎不够用了。伙计将他和天杀道人引到一张空着的庄台边,对面坐着一个胖大的黑麻子,长须连鬓,目露凶光。少年见状心生怯意,拉着天杀道人的手想要离开。

天杀道人一笑:“曾祖爷爷既来消遣,何必择人相博?此人容貌虽凶,光天化ri天子脚下,他还敢动粗不成。但赌无妨。”少年听道人说得有理,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坐定,堵坊的伙计在庄家耳边低语几句。庄家打量二人一番,问道:“还是押大小?”少年道:“小爷只喜欢这个调调。”庄家不再出言,让少年验过赌具,将sè子丢入宝盅,摇晃一阵扣在桌面。

少年见他手法娴熟,非是“黄”字堂中庄家可比,气势顿矮。思前想后取出一块五两大小的银子,押在“大”上。

庄家只盯着少年看,既不开宝,也不出言。少年心想,莫非是我押得少了?便又摸出一块三两银子押上去。庄家还是不动,脸上颇有讥讽之意。

这少年虽然自幼饱受欺凌,心气却是甚高,最怕别人看他不起。见庄家这副势利嘴脸,不由得面皮发烧,横下心来把衣衫里包裹的百多两银子一股脑押在桌面,口中说道:“小爷光棍一条,还怕倾家荡产?全都押了,一翻两瞪眼!”这几句话,是他旁观赌徒推牌时学得。此际从一个毛孩子口中说出,显得不伦不类煞是可笑。

庄家却一丝笑容也没有。他揭开宝盅,唱道:“五五六十六点大!”少年赢了。

付过彩头之后,庄家再次做好宝,等待下注。少年此刻豪气干云,把全副赌资尽皆押在上,还是买大。庄家揭开宝盅,脸sè变得惨绿,点点麻子几乎青翠yu滴:“五六六十七点大!”

少年一连押了四把大,手中的银子变成了一千六百余两。他止不住心头狂跳,喜出望外,心中暗自念道:“小爷我发财了,老子有钱了!”他本想就此打住,天杀道人却拉起他说:“曾祖爷爷,咱们何不去‘玄’字堂中见识一下?”

在一旁伺候的伙计闻听此言,连忙上前说道:“二位客官,银子太多不好拿,我去兑成筹码可好?”

少年示意伙计快去办来,他和天杀道人坐着等候。庄台对面的黑麻子神sè狼狈,汗出如浆。少年见他这等模样,不觉内心好笑:看这家伙还敢不敢小看自己。

伙计兑好筹码,把二人领到“玄”字堂内,少年眼前一亮。但见厅堂之中红毡铺地,锦绣满墙,杯盘用具簇新闪亮,仿佛到了传说中的仙境。这里的客人更少,衣饰鲜明,举止文雅。他们面前的庄台上,赌资筹码颇巨。少年心中暗喜:“过会儿开赌,小爷定要把这些钱全都赢过来。”

正在四处观望间,一个瘦身躬腰的青年来到他们面前,抱拳施礼说道:“客官,赌坊大掌柜请二位到内堂叙话。”

少年浑然不知所措,任凭天杀道人拿主意。道人笑道:“悉听尊便。”

一行人进入内堂,绕了几个弯子来到一间大屋。进到屋内,少年陡然感到气氛不对。

正对屋门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老者,年纪在六十岁上下。此人身材瘦小枯干,面sè蜡黄,但是双目之中jing光四shè。在他周围有十余名壮汉,或立或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少年与天杀道人。

太师椅上的老人开口说话,声音尖利刺耳:“听说小店来了高人,想不到竟是这两副尊容。说,你们是哪里人氏,为何到赌坊捣乱?”

少年知道可能要不妙。但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反倒教人小觑。他拿出泼皮光棍的无赖劲头,喝道:“老贼骨头,光天化ri天子脚下,你还想动粗不成?”

老人怒极反笑,声音磔磔如猫头鹰夜啼一般:“好你个臭小子,来这里出千骗钱,还敢嘴硬。给我教训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十几名壮汉应声而至,围拢在两人身边。少年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转脸望向天杀道人。

“慢。”天杀道人神态镇定,抬手止住众人。他身形如渊停岳峙,端的气势非凡,扬声说道:“休得无礼,教儿等见识贫道手段!”言罢,从腰间解下葫芦掷在地上。

那葫芦在地面快速打转不止,竟旋得竖立起来,定住不动。天杀道人踊身跃起,向葫芦口处跳去,破衣似羽翼般张开,姿态甚为美妙。只见他身形如同一粒石子掉入水井一般,竟然向葫芦中直坠下去。

屋中之人全都大惊失sè。少年更是又惊又喜,没料到天杀道人还有如此奇术。众人屏息静候,不知接下来将有如何变故。

过了好半天,葫芦之中再无响动。一名胆大的壮汉用手中棍棒敲将下去。只听“扑”的一声葫芦破裂两半,除了一张黄裱纸,里面空无一物。另一识字的汉子取过黄裱纸念道:“启禀曾祖爷爷:孙儿先走一步,您老保重!”

少年面sè惨变,心沉似水。满指望天杀道人施展神功搭救,谁知贼老道这番炫奇逞异,却只为自己溜之大吉。看着周遭凶神般逼近的壮汉,他暗自叫苦:这步田地之下,小爷还保重个屁!

吊着打了半个多时辰,少年才被人解下扔到街心。他浑身是血,都不知道哪里疼痛了。少年挣扎着站起来,口中兀自大骂不止,却是三分冲着赌坊的凶徒,七分冲着天杀道人。骂了一阵,他自觉无趣,又怕赌坊再出来人打他,便一瘸一拐地往云来客栈走去。

想起那堆原本不属于他、后来曾经拥有、现在无缘再见的银钱,少年突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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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级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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