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落水
从坤宁宫出来，已经近傍晚了。
张淑宁看了看天，这会去清宁宫都晚了。扔给朱祐樘一个眼刀子：“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都怪你，还不快起。”
朱祐樘不紧不慢道：“今天别去了，王叔明日离开，你露个面送送他就行了。”
张淑宁一愣：“明天？王叔这么快就走吗？皇祖母怎么说？”
“王叔镇守一方，不宜离开太久，这两天的时间就够了，他留在宫里多有不便，难免会被人臆测，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朱祐樘收紧手臂，继续抱着张淑宁：“再抱一会，把这十几天欠下的都补上。”
张淑宁挣了两下，没挣脱，便由着朱祐樘了。
朱祐樘满意地抱着张淑宁，继续道：“皇祖母会以国事为重的，放心。”
太皇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崇王在宫里待得越久，也会越危险。
~
次日用过早膳，朱祐樘张淑宁一起去了清宁宫。
崇王这两日寸步不离守着太皇太后，母子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太皇太后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张淑宁瞧着再活几年也不是问题。
朱祐樘向太皇太后行礼：“皇祖母。”张淑宁站在朱祐樘右后方半步的距离，跟着向太皇太后行礼：“太皇太后圣体安康。”
两人一同过来，太皇太后就明白了，让两人坐下。
崇王心里也明白，该回去了。
太皇太后拉着崇王，眼圈红了，半晌才道：“此去只怕……只怕是永别了……”
崇王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孩儿不孝，不能在母亲跟前服侍，此去，只望母亲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泪眼婆娑：“你在封地也要保重自己，别让为娘但心。”
崇王忙点头：“孩儿记住了。”
太皇太后推开崇王的手：“去吧，快去吧。”不忍心看崇王离开，太皇太后，别过脸去，用帕子侍泪。
崇王心中酸涩，望着太皇太后的背影，缓缓退出了寝殿。
朱祐樘起身带着崇王出去。
前日才见证了母子重逢，今天又要分别，张淑宁心想，还好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若是两个儿子，一个当皇帝，另一个一定要去封地，然后此生不再相见，这也太残忍了。
张淑宁留下陪了太皇太后一会，太皇太后一直哭，张淑宁除了劝两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别的也不敢多说。
这边朱祐樘安排锦衣卫即刻将崇王送出京城，并一路护送会汝宁府，期间务必要保护好崇王，要秘密行事，不可泄露半点风声。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了张洪，他去过汝宁府，路上熟悉，而且他也是朱祐樘除了李岩最为倚重的锦衣卫了。
崇王和朱祐樘匆匆拜别，启程去封地。
在这里两日，崇王也算此生无憾了，放心出了京城。
张淑宁从清宁宫回来，被两母子感染了，心里有说不出来酸酸的感觉。一路上都在想，自己一定不要再生儿子了，免得将来也要忍受离别之苦，终生不再见之痛。
不过这种事情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月后，张淑宁被诊出来，又有了身孕。
朱祐樘没有以前的喜悦了，因为怀孕太辛苦，朱祐樘不想让张淑宁再遭罪。
张淑宁一脸茫然，有点不知所措，这次是儿子是女儿？自己脑子里关于朱祐樘子嗣多少的记忆一点有没有了，偶尔会闪过几个场景，但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这个孩子来了，两人也只能迎接了。
朱祐樘不想别的，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听话一点别折磨的张淑宁太辛苦。
张淑宁想着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就好了。
九个月后，张淑宁不负众望，又生了个儿子。
“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产婆的声音传入张淑宁的耳朵，心里想的确是逃不过母子分离的结局。
朱祐樘给孩子起名朱厚炜，大明朝的第二位皇子诞生了。
张淑宁躺在床上，看着旁边襁褓里的小皇子，默默叹了口气，朱祐樘怀里还抱着小朱秀荣，朱厚照趴在床边看着逗小娃娃玩。
朱祐樘微微蹙眉，唤人进来把孩子们都抱走了。握住张淑宁的手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张淑宁扯了个笑脸道：“没事。”翻了身，躺下，又道：“我只是在想，小炜以后是不是会和崇王似的，离开我们去封地，然后一辈子都见不到。”
朱祐樘愣住，原来从有了这个孩子她就一直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朱祐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顿了顿扯了个笑脸，安慰张淑宁道：“规矩虽然如此，但事在人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是有好些年呢，你也不要忧心。”
张淑宁笑了笑道：“嗯嗯。”突然转换画风，撒娇道：“现在儿子都俩了，我再也不生了。”
朱祐樘被逗笑：“好好好，我们再也不生了。”这么辛苦再也不要生了。
张淑宁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没有想通。自从怀朱秀荣开始，关于几个孩子的记忆都消失不见了，张淑宁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小朱秀荣已经会说话了，小朱厚照也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照顾弟弟妹妹，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时候没有照顾好，小朱厚炜身体不太好，三不五时的都会生一场小病。
张淑宁忧心忡忡，让太医来看，大体的意思也只是说小皇子抵抗力不太好，开了一点温补的方子，让悉心照顾着。
每天围着朱厚炜转，朱厚照都照顾不过来，好在朱秀荣还小，朱祐樘哄哄就可以了。
这几天小朱厚炜有点感冒。张淑宁日夜照顾着。
晚上，张淑宁哄睡了小朱厚炜，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朱祐樘在旁边躺下，柔声道：“辛苦你了，让乳母照顾着吧，你也轻松一点。”
张淑宁转身窝进朱祐樘怀里，道：“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好。”
“照儿最近有点吃醋，你都把他忘了。”朱祐樘提醒道。
张淑宁恍然大悟，好一段时间没有关心朱厚照了，他最近的功课也没有关心：“对啊，怎么办啊。”张淑宁有点着急，愧疚自己忽视了朱厚照。
朱祐樘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别着急，过些时日给小炜过周岁的时候，好好热闹一下，到时候你多关心关心照儿，给他穿个新衣服，吃点好吃的，小孩子嘛，很好哄的。”
张淑宁觉得可以，点点头又躺下，也只能这样了。
~
小朱厚炜周岁宴，张淑宁不想请太多人，小朱厚炜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太多人闹腾也不好。
朱祐樘觉得可以，便在湖边的亭下设宴，自己一家人，太皇太后、王太后、还有几位夫人，都是宫中又功劳的嬷嬷，被朱祐樘封为夫人。
接近年关，十二月初五，二皇子朱厚炜的满月宴。
早晨，张淑宁去朱厚照的房间里，帮他穿衣服，帮他洗漱。朱厚照兴奋的蹦蹦跳跳的，觉得她娘又喜欢他了。吃饭的时候也要坐在她娘旁边，开心的讲他哪天捉了一只鸟，他爹送了他什么玩具。
张淑宁也很开心，朱祐樘说的不错，小孩子好哄，今天是他弟弟的周岁宴，在这个时候讨好他更是事半功倍。
今天是朱厚炜的周岁宴，朱祐樘特许放朱厚照一天假，可以不用去学习，朱厚照开心的围着两人转，领着小朱秀荣满屋子跑。
宴会开始前，朱祐樘抱着小朱厚炜，张淑宁牵着小朱厚照和小朱秀荣。
远远走过来，坐在亭子里的人，太皇太后王太后相视一眼，欣慰的笑，从英宗皇帝到宪宗皇帝，后宫里都不安生，朱祐樘的后宫里只有张淑宁一个皇后，宫中清净了很多。一开始太皇太后还担心子嗣问题，现在有了太子，还有了小皇子，小公主，一家五口令人羡慕。
过了前面的桥，就到了，刚迈上一级台阶，小朱厚照突然停住，拉着张淑宁的手道：“母后，我的小鸟忘记拿过来了。”
张淑宁笑着道：“今天不拿了好不好，你今天就陪妹妹玩，好不好？”
朱厚照摇摇头，朗声道：“好，但照儿想把小鸟拿来给弟弟妹妹一起玩，弟弟还没见过，照儿想把最喜欢的小鸟送给弟弟。”
儿子的话天真无邪，想把自己最喜欢的都送给弟弟，张淑宁不忍心拒绝，便对前面的朱祐樘道：“你抱着小炜先过去，我们去去就来。”
把小朱秀荣交给梅香，自己带着小朱厚照回去拿小鸟。
朱祐樘抱着小朱厚炜继续走，桥边站着一排听候差遣的宫女，朱祐樘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宫女们齐齐屈膝行礼。
还没等朱祐樘往前一步，突然一名宫女冲过来，猛地推了朱祐樘一把，所有人都还没来得急反应，朱祐樘抱着小朱厚照，往后一个趔趄，被最后一级台阶绊住，父子二人齐齐落水。
余忠李岩大惊失色上前拉住，却抓了个空。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忘了反应，太皇太后更是吓晕了过去。
李岩最先反应过来，跳入水中，去救人。后面跟着的梅香把小公主紧紧护在怀里。
张淑宁领着小朱厚照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噗通”“噗通”两声，回头去看，朱祐樘不见了身影，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看见水里的人，张淑宁忘了反应，腿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明玉扶住张淑宁，惊慌道：“娘娘……娘娘……是皇上！皇上落水了！还有小皇子！”
张淑宁猛然回神，不顾一切地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