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35章

又过了一个月,傅凌云接了聂曼君的拜帖,这次聂曼君居然是和傅冉云一起来的,傅凌云有些意外。

傅凌云让两人坐下,傅冉云头微垂,恭顺地站在聂曼君身后,不敢坐,直到聂曼君发话道:“瞧你到了大嫂面前还是这般拘谨。你是大嫂的亲妹子,我从来把你当亲姐妹看的,你这样站着闹得你大姐姐也没脸,还是坐下吧。”

傅冉云这才擦着椅子边坐了半个屁股,规规矩矩的。

傅凌云脸色一沉,顿时心生厌恶,聂曼君和傅冉云真是脸皮够厚,有事求到她面前,却和傅冉云合伙给她下马威,点明她是一个小妾姨娘的亲姐姐,不是落她的脸面吗?她暗中嗤笑一声,抿紧嘴巴懒得说话了,也不吩咐人上茶。

聂曼君等着傅凌云询问,见傅凌云自顾自喝茶,先开口套近乎说道:“蘅儿呢?说来,我这个当婶娘的,只在认亲那天早晨给过他一个红包,见过他一面呢,怕是他连我这个婶娘都不认得了。”

傅凌云淡定地说道:“蘅儿启蒙了,得了空就去看望你。”

聂曼君干巴巴地笑了笑,奉承淳于蘅有出息之类的,见傅凌云又没话了,唱了半天独角戏,终于难以启齿地开口说道:“大嫂,你瞧,今儿我来是想说我们家爷的事……”

顿了下,她掏出帕子,泪珠子从眼眶里说滚就滚下来了,泪水盈盈地哭道:“大嫂,自从二爷在皇上面前得了那句不好的评判,二爷日渐消沉,我和冉云妹妹苦苦相劝,奈何二爷总是想不开,想去找大表哥说吧,我们妇道人家哪敢私下去找爷们,只能到大嫂面前说道。大嫂向来最是胸襟宽广的,在家时便以爱护弟妹的名声名扬京城,出嫁后跟国公爷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想来也会厚待我们二爷。”

傅凌云明白了,聂曼君拉来傅冉云是想让她看在姐妹的情分上加重说服力。

如此看来,傅冉云已经被淳于沛“征服”了。

傅凌云笑了一下,不耐烦跟她们纠缠,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二弟妹想如何?”

聂曼君脸红了红,她是第一次求人,神情依旧是高傲的,说道:“大嫂爱护弟妹的传言想来不假,国公爷是超品的国公,去年又立了大功,想来为我们爷求个官是不难的……”

傅凌云打断她的话说道:“做官就不要想了,皇上虽然没有下旨,但当着百官的面说的很清楚明白,二弟今生不能入朝为官。”

聂曼君脸色涨红,傅冉云也抬起头来,定定地说道:“大姐姐一定有办法。”

傅凌云叹口气道:“皇上口谕如此,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我和你们大哥商量了,等过些日子,二弟若是再如此消沉甘做纨绔,我们会送他回黔中道。”

聂曼君不依地皱眉急道:“冉云妹妹说大嫂有办法,那大嫂肯定有办法!”她注定没有儿子了,所以丈夫必须是个中用的。

傅凌云轻笑道:“哦?她又不是我,如何能知道我的想法?再说这是个死局,你倒不如直接问她有什么办法,岂不比直接问我简单。”

聂曼君推了傅冉云一把,催促道:“大嫂说得对,你快说啊!”

傅冉云这才冷着脸开口道:“要说才学,当初论功行赏时,蘅儿一个两岁的小儿大字不识一个,都能当正四品的云麾使,我们爷不过是在作诗上差了些,难道连个两岁的小儿都不如?所以,只要让安国公请命,把云麾使的职位让给我们爷就成了。”

聂曼君眸光一亮,拍手喜道:“这真是个好法子,以一换一,反正蘅儿将来要继承安国公的爵位,有没有这个云麾使也没有关系,还不如让给二爷来做呢!大嫂,你这么贤惠大度,一定会去求大哥的吧?”

傅凌云气笑了:“这个事绝对不可以!”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主意是无耻的淳于沛告诉傅冉云的。

聂曼君和傅冉云脸色齐齐一变,异口同声地质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傅凌云淡淡道:“云麾使的职位对我们蘅儿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皇上封他这个职位本就是虚职的意思,换给二弟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本意。再者,皇上已经用了国公爷的军功抵消了他的欺君之罪,你们的要求闹到皇上面前就是得寸进尺,皇上若是龙颜大怒,你们几个脑袋担当得起?”

聂曼君心生胆怯,不敢再提,傅冉云却是天不怕地不怕,冷冷道:“说来说去,大姐姐就是不想帮二爷罢了,何必牵强地罗列这么多理由,也不怕浪费你的口水!”

傅凌云怒从火起,冷笑道:“别再叫我大姐姐,你已经从傅家除名,不再是我傅凌云的妹妹!来人,送客!”

韩嬷嬷站在傅冉云身边伸出手道:“冉云姨娘,请吧!”

傅冉云重重一拍桌子,起身想要讽刺几句,突然一阵眩晕,韩嬷嬷不去扶她,她只能扶着椅子把手,软倒在了椅子里。

韩嬷嬷嘀咕道:“又在弄鬼!”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掐了傅冉云的人中,傅冉云却没有醒转的迹象。

傅凌云瞧着情况不对劲,连忙叫熊嬷嬷却请大夫。

走到门口的聂曼君也惊讶了下,回头有些慌慌张张地说道:“傅姨娘是我们府里的人,还是回府再诊脉吧。”

傅凌云摆手,摸了傅冉云的脉搏发现她不是死了就放了心,她倒要瞧瞧傅冉云又在使什么幺蛾子:“大夫马上就来。”

傅冉云刚被抬到抱厦的房间里,安国公府常驻的大夫就来了,大夫诊了半天脉,脸色有些奇怪,不敢置信地又诊了一次。

聂曼君紧张地问道:“大夫,傅姨娘到底怎么了?”

大夫前后诊了四次,让傅凌云把丫鬟婆子们叫出去,低声对傅凌云和聂曼君拱手说道:“国公夫人,二奶奶,这位傅姨娘怀孕了,孕期两个月。”

“啊?”

傅凌云和聂曼君都发出一声惊呼,傅凌云惊讶的是,淳于沛在国孝期间和傅冉云行房,而聂曼君则是满面失落和震惊,傅冉云凭什么怀孕!

傅凌云反应过来,连忙让熊嬷嬷拿来大笔诊金,说道:“大夫,这件事非同小可,请您务必保密,若无人问起便罢,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傅姨娘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大夫是安国公特聘的人,军人出身,不敢收礼,推拒不过这才收了:“一定把今儿诊断结果烂在肚子里。”

聂曼君听了傅凌云的话,嘴巴抿得死紧,双手捏成拳头,脸色阴郁得可怕。

傅凌云叮嘱聂曼君道:“二弟妹,这件事你们回去后要尽快告诉二弟,让二弟谨慎处理,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咱们整个家族说不得全栽进去了。你可明白?”

聂曼君脸上的阴郁一闪而逝,捏着帕子哭道:“大嫂,我明白轻重。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管教傅姨娘的,大嫂放心就是。”

傅凌云看了下傅冉云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前闪现的却是前世傅冉云反复让她的女儿淳于芷沉入水中,眼底久违的红光再次燃烧。她的儿女何其无辜,被这贱人亲手杀死,那她凭什么去保护这贱人的孩子?

傅凌云狠狠心,闭了闭双眼说道:“二弟妹千万注意别走漏风声,等冉云醒来,你就带她回府吧。”

聂曼君惊喜,等傅凌云离开,便阴沉沉地盯着傅冉云,过了半晌,傅冉云醒来迷蒙地问道:“我怎么了?”

聂曼君叹口气说道:“那起子下人捧高踩低,看到二爷让你住在最荒凉的院落里便以为你不受宠,克扣你的饭菜,导致你营养不良晕倒,等回去我定会好好整治她们。”

傅冉云清醒,咬了咬唇,知道辩驳也没用,索性不说话,沉默地洗漱后便跟着聂曼君回了府。

奇怪的是,聂曼君破天荒把她送到院子里,但刚进院门,聂曼君就命人关上大门,宁嬷嬷逮住傅冉云,反剪住她的双臂。傅冉云刚质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嘴里就塞来一条充满汗味的汗巾子。

聂曼君冷冷地命令道:“给我照着她的肚子打,把这个孽种打下来!”

傅冉云的双眼再次瞪大,瞪到几乎脱眶而出。

聂曼君别过眼,神色冷漠,当初她的孩子也是这么没的。

今儿淳于沛在街上斗了一场蛐蛐就提前回府了,他心情有点紧张,走进宅邸,莫名觉得鼻尖萦绕着一丝腥气和阴气,他眉梢一皱,正要发怒责问下人,仔细去闻,那味道又没有了。

迎面来个丫鬟,他便问道:“你们奶奶和傅姨娘呢?”

那丫鬟清脆地回答道:“奶奶和姨娘在姨娘的院子里。”

淳于沛脚步轻快地走向傅冉云的院子,小厮上前拍门,站在门外的淳于沛却闻到一股比刚才的腥气更浓重的腥味,他眉梢皱紧,搞什么鬼?

宁嬷嬷扬声问道:“谁啊?”

淳于沛不耐烦地说道:“是我,连爷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快开门,大白天地关着门干什么?”

宁嬷嬷心中一紧,紧张地望向聂曼君,聂曼君镇定自若,亲自去开了门,淡淡地笑道:“爷来了?”

“你们在干什……”

淳于沛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惊骇地望着院子里的景象,只见傅冉云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旁边两个婆子手里提着棍子,棍子上还沾着血,他眉毛一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恶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傅冉云气若游丝地睁开眼,楚楚可怜地望进淳于沛的眼里,吐出嘴里被咬烂的汗巾子,虚弱地喊道:“爷!我们的孩儿被这毒妇命人打死了!”

淳于沛脑袋嗡地一声响,他无意识地伸出巴掌扇了聂曼君一耳光。

傅凌云刚吃完午饭就接到了消息,惊讶地折坏了一支牡丹花,连忙让府里的大夫去看诊。

晚上大夫回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傅姨娘的孩子被人为抽打腹部掉胎,伤到根本,以后怀了孩子恐怕很难留住。”

傅凌云呆怔在椅子里,大夫抬眼瞥了眼傅凌云的脸色,低声告辞。

晚上,傅凌云将今儿发生的事告知安国公,安国公又气又怒,恨声道:“二弟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求官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他府里,都是些什么人,乌烟瘴气!”

傅凌云叹了口气,淳于沛娶聂曼君和纳傅冉云的手段都不光明,这两个女人婚前都不检点,怎能指望她们好好过日子?不过,她到底是没想到聂曼君那么决绝,那么狠辣,原来外表越柔弱的人,内心真的会越毒辣。

“没想到曾经的聂表妹婚后竟是这般模样。”

安国公哼了一声,又为淳于沛日后的香火而忧愁:“二弟妹不能生育,傅姨娘又稳不住胎,二弟这一脉将来也不知道会怎样。”

傅凌云犹豫了下,终于说道:“其实二弟已经有后了。”

安国公惊讶道:“什么?”

傅凌云解释道:“这事不光彩,我怕你动怒才没告诉你。以前聂姑妈在府里,宁嬷嬷处处与我为难,我就调查了下她,发现她有些问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便仔细查了查,后来才查到宁嬷嬷竟然有一个女儿养在老百姓家里!而那女儿后来不知怎么的搭上了二弟,一直住在二弟的春晓别院里,前几年就生了孩子了,这两年我没打听,不知已经养了几个了……”

安国公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狠狠拍了拍桌案,脸色铁青道:“这个孽畜!他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事!”

安国公动怒是很可怕的,他马上派人去查,最后查到春晓别院的确有个叫春妮的妇人,是淳于沛的外室,第一个孩子比淳于蘅还大,如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傅凌云问道:“国公爷,二弟的孩子我们管不管?”

安国公正在气头上,对淳于沛失望之极,灰心丧气地说道:“他自个儿是个主意大的,既然敢背着我们养外室,还不动声色地养了这么多年,说明是个有真本事的。”

言罢,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他这个兄长当真做的不合格,竟连弟弟生了三个孩子都不知道,前几年他一直想给淳于家留个香火,没想到淳于沛早就替他完成了。

知道淳于沛有了孩子,安国公也懒得再理睬淳于沛的事,只是怕淳于沛再背着他干出别的出格的事,还是利用手段在淳于沛身边安插了几个眼线。

这一年傅凌云记得很清楚,她双十,大齐燕云十八州中有八州爆发了致命的天花,而她盼望已久的女儿淳于芷竟然在这个时候降临到了她的肚子里,偏偏安国公跟朝中几个赋闲的大元帅一起去剿匪,剿的正是三皇子藏在深山里的军匪。

傅凌云近日来寝食难安,熊嬷嬷和一众丫鬟围着她打转,每天大夫上门诊三次脉,都说让傅凌云放宽心,以免情绪波动影响胎儿的发育。傅凌云倒是想定下心来,但心中揣着事总是不安定,吃什么吐什么,人也消瘦了些。

扁豆和豌豆换着花样做菜,两人私下讨论菜色时忍不住暗暗抹泪。

淳于蘅依偎在娘亲的身边,稚嫩的小脸上写满担忧:“娘亲,爹爹会平安回来的,你别担心,妹妹昨儿个晚上告诉我,她饿了呢,您吃些饭好不好?”

傅凌云一阵心疼,怕儿子担心,想着开心的事吃了些饭,这次没吐,喜得淳于蘅咯咯笑着去抚摸她的肚皮。

傅凌云失笑道:“你怎么知道娘亲怀的这个是妹妹?”

淳于蘅嘻嘻笑道:“妹妹在梦里告诉我的啊,她还扒开耳朵根给我看,那里有颗红痣。”

傅凌云心头一颤,两行清泪落下,淳于蘅以为自个儿说错了话,手足无措地安慰道:“娘亲,娘亲,你别哭啊,我不说了就是了,娘亲怀的是个弟弟。”

傅凌云搂住淳于蘅的小脑袋,吻了吻他的额头,闷声道:“娘亲哭是因为开心,你和妹妹都是娘亲的宝贝。娘亲怀的这个就是妹妹。蘅儿,你妹妹还说什么了没有?”

前世淳于芷的耳朵根那里就有颗红痣。

淳于蘅不理解娘亲为什么开心时还要哭,困惑地眨眨眼,这才回想梦境,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妹妹给我看了她的红痣,拉着我去玩,没有别的话了。娘亲,娘亲,你让妹妹出来跟我玩好不好?”

苍耳扑嗤笑道:“蘅少爷,还得等七个月,小姐才会出来跟蘅少爷玩呢,来,奴婢抱少爷,别累着夫人了。”

淳于蘅闻言,连忙从傅凌云身上爬下来,又小心翼翼地盯着傅凌云的肚子,想了想说道:“娘亲,我会保护妹妹和你的。”

傅凌云带泪点头,心中也有了计较,可怜天下父母心,天花爆发,该有多少孩子失去双亲,多少父母失去孩子,她就当是为女儿积福了,让苍耳将淳于蘅抱下去,唤来韩嬷嬷和熊嬷嬷道:“上次去万侍郎府上做客,我恍惚听人言道,东北边的几个州爆发了天花,怕是很快要传到河北道,接着便是京城了。熊嬷嬷,你去外院吩咐可靠的人去河北道外面打听打听,若是假的,那么阿弥陀佛,万事大吉,若是真的……我们也能早些做准备。”

韩嬷嬷和熊嬷嬷都是一惊,韩嬷嬷恍然道:“原来夫人这些日子就是为这件事吃不好、睡不好。”又双手合十朝北拜了拜,口中念着让瘟神远离什么的。

熊嬷嬷镇定下来,抿唇道:“夫人,这事奴婢知道轻重,必不会让人传出去。那咱们是不是去庄子上避避?想来患上瘟疫的地方老百姓惶恐,怕是要往京城躲。”

每每有了天灾,流离失所的老百姓都会下意识地朝京城来乞讨。

傅凌云暗赞熊嬷嬷细心,思维也敏捷,叫她来商量是叫对人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正是我想的,但是天花不是一般的小病小瘟疫,就怕有些人会趁乱做些什么事出来。还有些地方官吏存了私心,隐瞒不报之类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到时候一旦爆发,传染开来,死伤的人会更多。所以,打听清楚了,若果真有这个事,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顾自家,暗地里把消息传出去,只是别要让人知道是我们传的就对了。熊嬷嬷,这事交给你和你男人去办,我相信你们夫妻俩能办好。”

熊嬷嬷郑重地点头,说道:“夫人心善,为老百姓着想,奴婢夫妻俩定会为夫人办得漂漂亮亮的。”

一时言毕,主仆三人心里都惶惶的,熊嬷嬷立刻回家一趟,把她男人熊二郎叫回家商量细节。

隔日,熊二郎从家中出发往京城东北方向去,经过三个州,果然听到天花的传闻,他又往北走了些,越往北,天花的消息越属实,直到经过一个小城,那小城城门关闭不许人出入,他才转回去,按照熊嬷嬷说的,沿路在京城商队里传播消息。

几支商队匆匆回京,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天花病毒就近在京城外了,顿时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拖家带口地躲到南方去。

皇帝这段日子反常地没闭关,日日上朝,问的最多的是剿匪的消息,天花的奏折一传上来,他立刻让安国公等人带兵转道去处理天花疫区,暂且放下山匪的事。

傅凌云听到消息后,联系前后,霎时浑身瘫软。燕云十八州都有驻兵,根本不需要安国公等人带兵去疫区。三皇子藏在山里的私兵十有九成跟皇帝也有关系,说不定就是皇帝藏的私兵,否则皇帝不会这么上心。

安国公写了封平安信回来,傅凌云管不着朝堂上的事,思及前世因为皇帝闭关炼制长生不老丹,太子和太子妃邱紫苏首次处理疫情没有经验,最后天花甚至一度传染到京城来,老百姓怨声载道。傅凌云不敢大意,带全府的人去了山上隐蔽的庄子上,包括淳于族人也都安排在了这里,又使人去林家和定南侯府询问,知道他们都出京了才安心养胎,定期命人下山布施药材和馒头。

半个月后,连皇帝都带上宫里嫔妃和儿女们去行宫躲避天花了。

又一个月后,京城终于发现天花病例,傅凌云带着一大家子人,也不敢胡乱叫人出去布施了,怕布施的下人被人跟踪跑到山上,那他们这些人都危险了。

这一天,韩嬷嬷带着淳于蘅在山上认野菜,采了些野菜回来炖老母鸡汤,淳于蘅小嘴上满是油腻,傅凌云笑着为他擦去油渍,忽然铃兰来报:“夫人,二爷带人上山来了,他们正在山下等候夫人吩咐放行。”

傅凌云略略蹙眉,想了想,她虽然恨淳于沛那一家三口,但淳于族人都藏到山上来了,厚此薄彼也不能做到明面上,便淡淡道:“你先按照惯例安排他们在山下的庄子里住五天,若是他们身子骨没问题再安排住到山上来。”

铃兰领命而去,半晌来气呼呼地回来,傅凌云问道:“怎么了?”

铃兰气道:“二爷说他是国公爷的亲兄弟,惯例是针对族人的,不是针对他的,跟山底下的下人厮打起来,幸好二老太爷出面,他才没敢强闯上来。”

傅凌云早有预料,当即使了苍耳和她带上礼物感谢二老太爷。

五日后,淳于沛带着妻妾丫鬟婆子上山,呼啦啦一大片人到上房来,说是请安,更像是带着人来砸场子的。

傅凌云也不惧,让人把不相干的人拦在外面,淳于沛绷着脸和聂曼君、傅冉云三人行礼。

淳于沛腆着笑脸道:“大嫂收留他们,他们甚是感激,想进来给大嫂磕个头,大嫂就成全了他们吧。”

傅凌云扫视一圈淳于沛三人,不知淳于沛卖得什么关子,只淡淡地说道:“我近日懒懒的,喜静,就让他们在二门口磕个头就完了,心意到了就是,何必在乎虚礼。”

言罢,让扁豆出去传话,扁豆进来回复都磕了头,傅凌云朝三人淡笑,端茶抿了口,意在送客。

淳于沛越来越没眼色,自个儿找了下手第一位的椅子做了,颇有些叙个家长里短的劲头。

傅冉云盯了一眼傅凌云的肚子,有些鼓鼓的,她迟疑着问道:“大姐姐,你又怀上了?”

傅凌云轻轻点头:“是的。你身子养的怎么样了?”也懒得去计较傅冉云故作亲昵的称呼。

傅冉云面露愁容,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说道:“大夫说,怕是再怀上要艰难了。对了,大姐姐,我听人说,让小男孩摸摸肚子可以早日怀上,也不知这话真不真,蘅儿呢?不如让蘅儿摸摸我肚子,许是我就怀上了呢。”

淳于沛赶紧说道:“是啊,是啊,大嫂,你总不想我没后吧?”

傅凌云正要随便找个借口拒绝,淳于蘅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抓着一朵大大的蘑菇,乐颠颠地冲到傅凌云面前,喊道:“娘亲,娘亲,你瞧,韩嬷嬷带我采到蘑菇了!是我们吃的蘑菇,中午给娘亲做蘑菇炖小鸡好不好?”

傅凌云眼角一弯,露出和蔼的笑容,一时顾不上对淳于沛三人板着脸了。

正在此时,往前冲的淳于蘅突然遇到障碍物,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把淳于蘅拉了过去,傅冉云露出自认为最慈祥的笑容,说道:“这就是蘅儿吧?蘅儿,我是你二姨母,你瞧你跑的满头大汗,我给你擦擦。”

说完,傅冉云把手中的帕子往淳于蘅脸上一抹,她抹了两下,淳于蘅就挣扎开去,惊恐地往韩嬷嬷怀里躲。

傅冉云还在说:“蘅儿,二姨母想要个孩子,你摸摸二姨母的肚子,二姨母就能跟你娘亲一样怀上小弟弟了。”

她伸开手,要抱淳于蘅。

韩嬷嬷瞪了眼傅冉云,把受惊的淳于蘅抱开。

傅凌云皱眉道:“行了!你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吓到孩子。我累了,你们也先回房收拾歇息吧。”

傅冉云讪讪的,淳于沛脸色青黑,起身告辞。

傅凌云朝淳于蘅望去,韩嬷嬷把淳于蘅抱到她面前,傅凌云拿帕子为淳于蘅擦擦额头,说道:“你脸上怎么这般脏?”

突然,她想起刚刚傅冉云明明用帕子给淳于蘅抹过脸的,她抬起淳于蘅的小脸细细打量,心口揪成一团,疼得她不得不抚着心脏的位置,冲门口还未离开的三人背影怒喝出口:“傅冉云,你给我站住!”

傅冉云听到这声暴喝,走得更快了。

傅凌云确定心中猜想,心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阴沉着脸喝令左右道:“给我把傅冉云抓回来!”

扁豆一愣,连忙指使几个粗壮的婆子追出门把傅冉云双手反剪抓了回来。

韩嬷嬷惊疑,细细打量淳于蘅的脸,发现淳于蘅的脸上有几道轻浅的黄色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她心惊胆颤,连忙在袖子上吐了口水给淳于蘅擦,口中吩咐苍耳快去打水。

婆子押回傅冉云,淳于沛暴躁地问道:“大嫂,你干什么?冉云是我的平妻,你不能随便抓她!”

傅凌云走到傅冉云面前,冷笑道:“我不但抓她,还要打她!”

“啪啪啪”,傅凌云狠狠甩了傅冉云三个巴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刚打完,傅冉云的脸颊便肿了起来。

傅冉云楚楚可怜地哭道:“大姐姐,你干什么打我?妹妹哪里做错了,你直说就是。”

傅凌云冷哼,不理睬她的聒噪,命两个已经发了天花的婆子把傅冉云怀里的手帕找出来,拿到大夫那里去查验。

淳于沛身子一僵,气哼哼地瞪着傅凌云,却有些气虚:“大嫂这是干什么?”

傅凌云瞬间明了,看来淳于沛也有份儿啊,她不语,心中干着急,片刻后,随行的大夫慌慌张张地过来禀告道:“国公夫人,这张帕子上有天花的痘水!这是谁带进来的,很可能是得了天花的人用的!”

他目光一扫,这才发觉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蓦地闭紧嘴巴。

傅凌云气极反笑,说道:“你们好,你们真好!”

言罢,她从大夫手中夺走那张帕子狠狠抹在傅冉云的脸上,傅冉云吓得放声尖叫,像是死了娘似的。

傅凌云确定傅冉云脸上沾到天花毒水,又走到惊呆的淳于沛面前。

淳于沛哆哆嗦嗦地后退,面露惊恐,眼看那张帕子要挨到他的脸了,他转身就跑。

傅凌云追不上他,已是气疯了,喊道:“来人!把淳于沛捆起来!你们这对贱人,狗男女!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我告诉你们,要是蘅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淳于沛见事情败露,吓得魂飞魄散,一路跌跌撞撞地冲破人群,跑下山,把聂曼君和傅冉云丢在了山庄里。

苍耳和铃兰一左一右拉住要跟着下山去追人的傅凌云,哭道:“夫人,您身子骨要紧,他是个作死的,早晚死在哪里自有报应,您肚子里这个可得当心哪!”

傅凌云靠在苍耳肩膀上大哭,铃兰赶紧找人去逮淳于沛回来。

二老太爷听到动静使人来问,傅凌云这才回过神,连忙回到上房,命人关门闭户,尽量把丫鬟婆子们挪出去,聂曼君也被赶到山庄外,连半句话都没跟傅凌云说上。

韩嬷嬷守在淳于蘅身边,谨防他出天花,扁豆几个丫鬟死活把傅凌云拉走了。

熊嬷嬷狠狠把淳于沛骂了一通,哭求傅凌云顾及肚子里怀的,说道:“……蘅少爷那里有韩嬷嬷盯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凌云这才罢了,想起自己也接触到淳于蘅的脸,只命几个染过天花的婆子照顾,把年轻的丫鬟们都赶走了。

至于傅冉云,傅凌云命人把她关在冰冷的柴房里,每天只提供一个馒头一碗水。

过了大约三天,活蹦乱跳的淳于蘅开始出现发热、呕吐等症状,傅凌云哭了一夜,守在房间外,韩嬷嬷和大夫衣不解带地照顾。

第二日晚上,淳于蘅的脸上出现红色的斑疹。傅凌云听了大夫确认淳于蘅染上天花的消息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跑到柴房外,命人把蜷缩在柴火堆上睡觉的傅冉云叫醒。她的儿子在受苦,凭什么这个罪魁祸首能心安理得地睡觉?

傅冉云大笑道:“报应,报应!傅凌云,你设计我和我娘,把我们关在家庙里,现在你遭报应了!这是老天爷对你的惩罚!”

傅凌云眼底燃烧着毁天灭地的仇恨之火,冷笑道:“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该遭报应!来人,把傅冉云给我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过了两日,两天没睡的傅冉云才知道她是真的遭报应了,她开始发热、呕吐、失眠,这次是想睡都睡不着,到晚上就浑身出红疹,大夫确认是天花无疑。傅凌云这才饶过她,但只许大夫给她诊脉,不许给她吃药,任由她自生自灭。像傅冉云这种刻意传播天花病毒的人,拿到衙门去说也是个死字,她没有直接杀了傅冉云都是便宜了她。

七八天后,淳于蘅的病情好转,危险期过去,府中其他人也没有出现天花,傅凌云这才松口气,泛着泪花和韩嬷嬷道:“好歹蘅儿是个男孩子,就是长了花斑也不影响。”

话音刚落,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还未来得及禀报,只见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傅凌云一怔,随即激动地起身,唤了声:“国公爷!”

安国公一把将傅凌云搂入怀中,韩嬷嬷和一众丫鬟赶忙出去。

傅凌云积蓄了几个月的委屈瞬间爆发,哭得打嗝,口中断断续续道:“你走了才没多久就发了天花,我快要吓死了……傅冉云那贱人和淳于沛合伙害我们蘅儿,竟拿了染了天花水毒的帕子抹蘅儿脸上……我都快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在蘅儿挺过来了,国公爷,蘅儿受了委屈,你可要为他做主!”

安国公胡乱点着头,吻去她脸上的清泪,口中答应道:“嗯,二弟这次确实过分了,我把他赶出京城。”

傅凌云这才止了泪,肩膀却还一颤一颤的,显然情绪还没平复。

安国公皱了皱眉,温声安抚,等傅凌云完全平静下来了,才去探望淳于蘅。

淳于蘅看见安国公,投入父亲怀中瘪着嘴巴号啕大哭。安国公一阵好笑,刚安慰完了大的,又要来安慰小的。

一家三口都平静了,傅凌云哽咽着说道:“蘅儿这次凶险,我让人打了傅冉云三十板子,她的一条腿跛了,大夫说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好。”

安国公沉着脸道:“这是她罪有应得。二弟我回来时还碰到了他,他跟一群流民守在京城外面,哼,当时还骗我说你不许他上山来着,幸亏我看了你的信,才没信他的鬼话。”

傅凌云松口气,又问道:“那他现在哪里?”

淳于沛这些日子跟着流民蹲在京城门口却不能入城,想来也是担惊受怕,他向来娇生惯养,怕是这回真吃了苦头,也是便宜了他了。

安国公面有愧色,说道:“我命人直接把他捆上马车,送到黔中道去了。”

傅凌云握住他的手,温柔道:“我明白的,国公爷不必愧疚,他毕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安国公郑重承诺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饶他,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心慈手软,兄弟是手足,儿子是我的命!”

傅凌云靠在安国公肩头,一手拉着安国公,一手拉着淳于蘅,点头道:“嗯,我信国公爷。”

在山上又住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淳于蘅完全痊愈,傅凌云拿雪肌膏给他抹脸,连续抹了一个月,淳于蘅脸上的疤痕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傅冉云够命硬的,在没有吃药加断腿的情况下硬生生挺了过来,只是脸上的疤痕是永远都消不掉了。傅冉云经了天花,已彻底毁容。

傅凌云想了想,把傅冉云和后来在城郊庙里跟乞丐混迹在一起的聂曼君一起打包给淳于沛送去。

天花之乱过去,众人下山回京,京中小道消息很多,其中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的却是天降天花是上天的惩罚,惩罚皇帝想要逆天炼制长生不老丹。京中的话本子则在传唱镇压在天花之乱里趁势起兵的乱党的太子。

而这时候,北狄新帝陈兵边关,以强硬的姿态求娶大齐公主,而且点名要嘉陵公主。

燕京刚经历了天花之乱,人心还未稳定,此刻北狄新帝的求娶简直是雪上加霜。

朝野议论纷纷,是和是战难有定论,以太子为首的大臣们是主和派,妄想用皇贵妃所出的嘉陵公主和亲来打击三皇子派,而以三皇子为首的大臣们则是主战派,三皇子的私心不言而喻,是想再从粮草上下功夫。各党派内部的战与和不统一。

皇帝索性问安国公,道:“淳于爱卿如何看?这北疆的兵是你带的,你最了解北疆。”

安国公慷慨激昂地持玉笏出列说道:“皇上,北狄历朝历代皇位更迭至少经历十年的内乱,这新任的皇帝却在短短一两年内完成皇位更迭,并且整合军队,威胁我边关稳定,其心机手段不可小觑!微臣的建议是,趁着北狄皇帝尚未成气候,先打他个措手不及,以免将来遗患无穷啊!”

太子一党无比震惊,立马反驳安国公,心中都在骂安国公是叛徒、是白眼狼。

太子深深瞧着安国公,眉峰微皱。

下朝后,太子与安国公并肩而走,沉着声音说道:“安国公,你我素来交情斐然,朝野尽知,自从上次你与北狄大战之后便疏远了孤,孤虽然认为没有必要,却还是尊重你的意见。但是这次,你明知经历天花之乱之后,我大齐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起战事,为什么却偏偏与孤唱反调?”

面对太子怀疑的目光,安国公心中又恼又气,朗声道:“太子殿下,我永远不会效忠三皇子殿下,这点您放心。微臣提出这个建议完全是为我大齐考虑,与殿下忠君报国的心是相同的。您不妨想想,北狄正经历新旧交替中,北狄新帝翅膀还没硬便想飞了,陈兵我边境,武力胁迫。此人有心计有手段,将来必能统一草原,功业必在北狄前任皇帝之上。此时若不消灭他的气焰,等他整合了草原部落,一鼓作气,边关所遭危难将是现在的十倍百倍呀!”

太子固执道:“可现在国库空虚,你是知道的,天花之乱动摇人心,再起战事怕是国基不稳。安国公,你是武将可能不清楚朝廷的为难,大齐现在需要休养生息。”

安国公对太子十分失望,太子此话完全将他当作武夫看待,但是要知道,他不是只会领兵的武夫,而是统筹全局的大元帅,更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看惯朝堂争斗,他怎么会不知道朝廷到底有没有一战之力?他与太子从小形影不离,他是否是好战之徒,没有人比太子更清楚了。

安国公意兴阑珊,随便应付太子几句,便回了国公府,傅凌云迎上来问道:“国公爷,朝堂上可有是否开战的结果?”

安国公叹口气道:“还在争呢,开战不是小事,而是举国的大事。怕是只要北狄一天不攻城,这帮子大臣们都认为北狄不敢打过来呢。”

傅凌云可是知道这一任的北狄皇帝能耐有多大,那是真的一路打到京城来过的,把大齐的半壁江山都占领了,肆意毁坏水田旱地,种草放羊。

她有些着急地抱怨道:“太子怎么就盯着嘉陵公主不放呢?”

安国公轻轻捂住傅凌云的嘴巴,附耳低声将与太子的对话转述一遍,傅凌云安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将来的事难说,既然太子与国公爷生了嫌隙,以后少往来便是。只是,以后那位若是……太子登基,怕是国公爷的日子不好过,我担心国公爷遭他为难。”

提到将来,傅凌云有深深的忧虑,作为安国公的妻子来说,当然是不希望送夫君去打仗的,安国公府并不差这点军功,作为大齐子民来说,她当然也不希望将来北狄攻破燕京,重复前世的悲剧。

安国公说道:“等他登基再说吧,太子耳根子软,太子妃一介女流,不管做什么都有顾忌,施展不开拳脚,不会轻易动我们这样的家族,也就是在弱小老百姓面前耍耍威风。要我说,若是太子登基,太子妃垂帘听政,怕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行事比咱们这位皇上的胆子还小。”

傅凌云简直想拍案叫绝,安国公又说中了,前世南齐可不就是偏安一隅,不敢收复江山,那些义愤填膺叫嚣着收复江山的不过是那些草莽罢了,她不禁问道:“国公爷何以见得呢?”

傅凌云眼中崇拜的目光深深满足了安国公的大男子心态,揽了傅凌云解释道:“女人天生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天生不敢冒险,难以居安思危。你想想,一个女人把持朝政已是极大的荣耀,若是打仗打输了,一顶祸国殃民的帽子下来,太子想不杀她,天下人都不服气,所以她不敢打。再说,一个女人对武将发号施令打仗,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他们做事束手束脚,所以我才说他们胆小。”

傅凌云抿唇微笑,靠在安国公怀里,捶了他一把:“倒是都叫你算计了去。”笑完,又惆怅道:“北狄到底是个大患。”

安国公以往很少跟傅凌云说朝堂上的事,但后来发现傅凌云有些观点跟他很相似,他便也爱跟她说了,好像这样就能找到支持了。

小半个月后,黔中道石鼓学院的学子联名上书弹劾安国公,称安国公是个战争犯,前一次的战争让北狄死了十万人,让安远大军损失了也将近十万人,给安国公冠上杀人二十万的名头,稳稳坐实了他“玉面煞神”的称号。而这次安国公主战,又要杀人,要伤天和,这是在坏大齐的运数。

提到运数连皇帝都要重视起来,一个朝代的运数直接影响到这个朝代的寿命,皇帝看了弹劾的折子笑着递给安国公,颇有些开玩笑的意思,调侃道:“关乎我大齐运数,安国公可要慎重对待啊!”

安国公听到石鼓学院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折子上没有署淳于沛的名,他还是觉得火冒三丈,黔中道离京城甚远,向来少过问朝堂之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关心起北方边关来了?而且折子上所写的内容远远不止皇帝所说的那些,甚至说他开战是为了在民间捞名声,民间只知安国公淳于湛打退北狄,却不知皇帝全力支持战事,等诛心之语,暗示安国公功高震主。

当着皇帝的面安国公按捺下心底火气,跪下朗声正气道:“请皇上明鉴,微臣绝不敢有这等天打雷劈的心思!”

皇帝似笑非笑道:“爱卿的忠心朕最明白,爱卿一片赤胆忠心保家卫国,这些人不过是挑拨我们君臣关系罢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安国公只得感恩戴德道:“谢皇上信任,微臣定会鞠躬尽瘁保家卫国,为皇上镇守好北方门户!”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

安国公回去后立马让毛六亲自去一趟黔中道,明察暗访,交代若是跟淳于沛有关系,就把淳于沛绑回来!

毛六领命而去,半个月后行色匆匆回来道:“国公爷,石鼓学院的演大爷(淳于演,淳于家族在石鼓学院的学子,安国公拜托他照顾淳于沛)说,二爷在学院煽动学子弹劾您,他和他父亲严厉批评,要把他送回京城交给国公爷,谁知他第二天便带着妻妾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安国公气笑了,说道:“他还有脸逃!这个白眼狼!”

傅凌云听说后觉得奇了,淳于沛真的能舍得繁华的京城,逃到山旮旯里去?

经这弹劾一事,许是皇帝认为连黔中道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都知道有个淳于湛,本来左右摇摆的心终于下定决心不允战,把嘉陵公主嫁给北狄皇帝为贵妃。

安国公一直没打探到淳于沛的消息,在寻找的过程中终于迎来他们的女儿淳于芷,这次是傅凌云亲自为女儿起名。

安国公初时不喜这个女儿,因为她让傅凌云疼了两天两夜才出世,险些难产,安国公两天两夜没合眼守在产房外,听到婴儿哭声刹那突然就晕倒在地。大夫笑眯眯地说,安国公是饿晕的。

安国公醒来后,扒着傅凌云心疼道:“咱们儿女双全,以后不再要孩子了吧!有这两孩子,也算是对得起淳于家的列祖列宗了。”

傅凌云点头,亲了亲淳于芷的小脸,淳于芷的耳朵根后跟前世一样是有个红痣的。这两个孩子都回到她身边了。

察觉安国公抵触女儿后,傅凌云让安国公试着抱淳于芷,笑道:“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要从小娇养,国公爷可得好好疼芷儿,咱们可就只得这一个小棉袄呢。”

淳于芷吐出个可爱的奶泡泡,冲安国公咧嘴“无耻”地笑。

安国公的心瞬间化了,喜不自禁。

提到孩子,傅凌云心中一动,和安国公说道:“国公爷还在找二弟吗?”

安国公点了点头,愤然说道:“这小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处找不见他!”

傅凌云痛恨淳于沛是个搅屎精,于是试探道:“二弟很少外出,每次出门莫不是有侍卫护卫,他自个儿恐怕不敢乱跑。不知国公爷有没有找过春晓别院,那座别院是二弟与宁嬷嬷的女儿春妮的住所。”

安国公如醍醐灌顶:“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

言毕,等不及说别的话,急匆匆带人找到春晓别院。

傅凌云失笑道:“这有什么急的,看来过去这么久,还在生气呢。”

别说,傅凌云随便的灵机一动,竟还给说对了他们就躲在安国公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躲就躲出问题来了。

淳于沛的三个女人斗得水深火热、如火如荼。春妮仗着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外室竟也能占尽上风。

聂曼君想把三个孩子据为己有,关在自己的房内,傅冉云趁机使坏,偷偷将孩子卖了。孩子在聂曼君的手里丢的,难逃其咎,被送去傅家家庙。

傅冉云淳于沛怂恿她暗害淳于蘅染上天花起,傅冉云就知道淳于沛的野心了。试探道:“妾身知道爷的心思,想争那国公之位,妾身倒是有良策,求爷饶妾身一命!”

淳于沛心动,傅冉云连忙打蛇随棍上:“爷,是真的,妾身知道有两种草药分开没毒,融合在一起就会立刻致人死命!”

淳于沛迟疑地问道:“真的?”

傅冉云连连点头,淳于沛问是什么草药,傅冉云却道:“这事不急在一时,需要万全策划才行。

傅冉云果然找来那两种草药给淳于沛瞧,试验之后果真如傅冉云说的那般神奇,两人便计划着怎么给安国公下药。

只是没等两人的计划成行,太子党再次强烈要求铲除山匪,即三皇子藏的私兵。太子妃和皇后揪住了三皇子的小辫子,是万万不会轻易放过的,那些私兵转移到哪里,他们就追查到哪里,直被三皇子暗骂“如跗骨之蛆”。皇后与傅凌云猜测的一样,那些私兵皇帝也知道,可能皇帝还是参与建设私兵的人,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动摇她儿子的龙椅之位,更不许皇贵妃与她抢夺太后之尊,这次是下了死力策动很多大臣上折子剿匪。

皇帝又进了丹房闭关,这事又交给太子决断,太子当仁不让,他手下没可用的人,又想把安国公拉拢回来,缓解与安国公的关系,加上太子妃的撺掇,便命安国公一人带兵剿匪。太子妃想的是,安国公去剿灭三皇子的私兵,那么,以后就只能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跟他们一条心了。

傅凌云从太子的旨意下来的那天起,眼皮便一直跳,安国公临走前的早上吻着她额头,温声说道:“凌云,等我回来。”

接着把一个荷包塞进傅凌云手心里,叮嘱道:“这里面是整个安国公府的秘密,有急事记得打开看看。”

傅凌云眼中闪烁着泪花,别离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猛烈,强忍着泪意柔声道:“嗯,我和蘅儿、芷儿等你回来,国公爷一定要记得平安归来。”

安国公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诺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来的。好了,不过是山匪,还不如北狄兵可怕呢。我走了,你照顾好孩子们。”

傅凌云面露不舍,安国公又吻了她的脸颊,大跨步出门,不知是因为戎装沉重,还是因为想到了三皇子在朝堂时盯着他的阴鸷的眼神,安国公的脚步莫名有些沉重。

安国公走后,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傅凌云担负起教养一双儿女的责任,只是刚会开口说话的淳于芷总是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院门,时常问:“娘亲,爹爹呢?爹爹回来,给我买糖糖吃。”

傅凌云又心酸又心疼,过了小半个月,忘性大的小芷儿就把爹爹忘到脑后了,追着小狐狸小火满院子乱转,一人一兽玩得很欢快,小女孩尖利的笑声在院子上方飘荡。淳于蘅则正式拜了先生,和傅云靖一边读书,一边学武艺。

安国公一出征,安国公府就照往常那样关门谢客。傅冉云上门做客都被堵在门外,别说邀请傅凌云了,急的她和淳于沛二人抓耳挠腮,在别院里大骂傅凌云是个没胆子的缩头乌龟。

外面人如何着急瞪眼都不关傅凌云的事,傅凌云趁着空闲把苍耳、铃兰和扶郎都嫁了出去,她们三人又换了身妇人装回院子继续在傅凌云身边伺候,扁豆和豌豆的年纪小些,还能再留两年。

安国公时常写信回府报平安,他们一路追着山匪打到河北道与河南道的交界处,绕着京城跑了一个大圈子,三皇子的私兵本有十万,后来不知从哪里又召集了将近八万人,被打下来的人马都不是精锐,感觉形势有些严峻,貌似三皇子在酝酿什么。

傅凌云看了信,心中担忧更深,命人严密监视三皇子府,同时宫里也说皇帝快要出关了,而且那道士说这次皇帝和皇贵妃肯定能炼制成功长生不老丹。傅凌云冷冷勾唇,皇帝和皇贵妃若果真炼制出长生不老丹,这天下才真的要大乱了。

这日,傅凌云抱着淳于芷教她写自个儿的名字,扁豆匆匆递进来一张纸条,傅凌云随手放在一边,扁豆便附耳说道:“夫人,送纸条来的人交代让您立刻拆开看,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傅凌云面露疑惑,戴上手套和面罩才拆了纸条来瞧,看完后,她忍不住大吃一惊,双手不住发抖,扁豆担忧地唤道:“夫人,夫人!”

傅凌云回神,转身就提笔写了封信,随手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带着颤音急声道:“快,把这封信八百里快马加鞭送给国公爷!国公爷有危险了!”

扁豆惊怔地瞪大眼,傅凌云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匆匆在信封上涂了火漆,放了一根短短的头发做记号,这才脚步匆忙地出去命人备马送信。

傅凌云着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双手攥得紧紧的。

傅凌云寝食难安地等了三天,没等来安国公的消息,却等来安国公在剿匪途中牺牲的消息!傅凌云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淳于沛和傅冉云闻风上门,直说要来安慰成为寡妇的嫂子,门房一点不看淳于沛是安国公兄弟的面子,直接一把大扫帚把二人打走了。

二老太爷上门的时候,淳于蘅和淳于芷围在傅凌云的炕边抹眼泪,两个小人儿哭得惨兮兮的,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傅凌云呆怔地盯着帐子顶,她在回想她到底哪里做错了,老天爷为什么还是要夺走安国公的性命?难道她的重生就是要重新体会一遍前世的痛苦吗?还是她哪一世的轮回里做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要经历这样的命运。

二老太爷老泪纵横,碍着男女大防没入室内,站在屏风外安抚道:“湛儿媳妇啊,不管怎样说,你还有两个孩子,要顾着他们啊!否则,湛儿在底下死也不能安心……”

淳于蘅握着傅凌云的手,瘪着嘴哭道:“娘亲,爹爹会回来的,你起来跟我和妹妹一起等好不好啊?爹爹会回来的,他们是骗人的,爹爹才不会死。”

淳于芷不懂“死”是什么意思,看见娘亲这副样子好吓人,她很担心,跟着哥哥哭道:“娘亲,爹爹才不会死,我们等爹爹回来……”

傅凌云眼睫毛一眨,大颗大颗的泪珠下从眼角滑入两鬓,猛地抱住一双儿女,大哭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国公爷会死,二老太爷,麻烦您老人家让族人帮忙找找他,说不得他就在哪个山沟里等着我们去求他呢,他说好会回来的。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他死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

二老太爷见傅凌云肯出声了,连忙道:“哎,我已经叫人去找了,跟去剿匪的军队已经大乱了,众说纷纭,湛儿没死当然是好的。”

傅凌云重新振作起来,搂着淳于蘅和淳于芷。

又过了两天,派去查探的人带着安国公的亲信回来,毛六跪在景春堂正堂上哭道:“夫人,属下护主不力,属下该死啊!”

傅凌云眼眶又热,强忍眼泪,二老太爷代为问道:“毛六,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快说清楚!”

毛六说道:“那日我们追击山匪到深山上,国公爷接了沛二爷的家书,刚看完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栽到山坡下,属下追着过去,却看到那山坡下的荆棘丛下竟然是一处断崖!属下傻了眼,便和人下山绕到断崖下去找,断崖下有血迹,还有很多恶狼,连国公爷的骨头都没看见……”

二老太爷悲痛而哭,傅凌云喃喃念着:“又是淳于沛,我交代了不要看他的家书,不要看,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然后在大家的惊呼声中晕倒。

再次醒来后,傅凌云眼眶里没有一点泪痕,神情有些呆滞,及至看见淳于蘅和淳于芷四只眼睛都哭得肿成核桃,她才缓了过来,接着便是冷声吩咐去将淳于沛捆到京兆府。

二老太爷闻讯,连忙赶到京兆府打听,一问才知,竟是傅凌云状告淳于沛毒害兄长,欲图谋安国公之位!二老太爷大惊,让京兆少尹林魁玉,也就是傅凌云的舅家大表哥先将案子压下来。

傅凌云明白这事一出,整个淳于宗族的人都讨不了好,若是惹怒淳于家所有人,她和淳于蘅、淳于芷孤儿寡母,以后便要面对整个淳于家族的刁难!所以同意二老太爷把淳于沛交给宗族内部处置。

毛六把当时的家书呈上来,大夫查验家书上有一种叫作附灵花的花香。

傅凌云眼珠一动,把方海棠送的医书拿了上来,翻到一页指给二老太爷瞧。

二老太爷眉峰一蹙,白色的眉毛轻抖,扭头问道:“沛儿,我记得那天在城外给湛儿送行时,你送了一道平安符给他,那平安符上有阵异香,是什么香?”

淳于沛暗自握了握拳头,盯着傅凌云手中的书不知两人闹什么名堂,回答道:“是我和内子专门去大灵寺求的,闻着蛮好闻,是什么香却不知道。”

二老太爷猛地一拍桌案,喝问道:“你还在撒谎!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大灵寺用的是檀香,他们家的平安符带有檀香味,怎么会单单你的平安符上却是个不知名的异香!”

傅凌云看也没看淳于沛,径直吩咐道:“来人,去春晓别院搜查,把所有带香味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熊嬷嬷神色肃穆地带着几个丫鬟婆子领命而去,傅凌云冷笑着对淳于沛说道:“你别当所有人都是傻子,附灵香与凝魄香混合会致人晕厥,然后七窍流血而亡!附灵花长在坟冢边上,有守护坟冢内的魂灵的作用,也叫作守魂香,你用这种香写信,没人会怀疑你。但是凝魄花却不易得,须得沾染上百年的死气才会开花,所谓凝魄,便是凝聚死人的气魄,长在乱葬岗上,佛寺怎么会拿这种花熏香?寻常人并不知道这两种花,哼,若是在你宅子里搜查出凝魄香,淳于沛,我定叫你碎尸万段!”

淳于沛微缩瞳孔,气虚道:“我不知道什么凝魄花、凝魄香。”

熊嬷嬷很快返回,脸色阴沉至极,同来的还有聂曼君曾经的大丫鬟翠云,翠云梳着妇人头,已嫁为人妇。

熊嬷嬷目眦欲裂地瞪了眼淳于沛,呈上一堆晒干的花瓣,禀告道:“夫人,这是在冉姨娘的屋子里搜查到的。”

淳于沛双眸猛地瞪大,心中暗骂傅冉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夫查看花瓣,拱手说道:“国公夫人,二老太爷,这的确是凝魄花的花瓣和守魂花的花瓣。”

傅凌云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疼得紧缩成一团,突然,她发疯般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朝淳于沛身上砸,淳于沛被两婆子摁在地上,想躲躲不开,不断求饶,不大一会儿,便被砸得头破血流。

二老太爷气得脸色铁青,食指颤抖地指着淳于沛:“你这个……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淳于沛,我要杀了你!”

傅凌云砸完身边的东西,冲进房间里取下一把剑,直直朝淳于沛刺去,淳于沛惊恐大叫,下面失禁。

二老太爷老泪纵横地说道:“湛儿媳妇,你别冲动,你要是杀了他,白白担了个恶名,这一条人命在官府那里可过不去!”

傅凌云泪流满面,捂住脸大哭,哽咽着说道:“老太爷,淳于沛先是在黔中道鼓动石鼓学院的学子弹劾国公爷,弄得皇上猜忌我们家功高震主,有不轨之心,把整个淳于家族的人陷于危境,后是毒杀我夫君,老太爷您说,他该不该死!”

二老太爷浑身一震,双眼呆滞道:“他真的弹劾湛儿?”

傅凌云哭道:“难道我会骗您不成?老太爷不信,只管去问淳于演,他一家子都知道,看在国公爷的面上,又怕气着您老人家,这才没有揭发他!”转脸又狠戾地对淳于沛说道:“淳于沛,你知道什么是报应了吧?你活该你妻离子散,我诅咒你,诅咒你和傅冉云下十八层地狱!”

淳于沛惊恐地蜷缩在地上,一双眼像是耗子洞里的耗子在偷窥耗子洞外的猫儿,口中喃喃地说道:“不是我,是傅冉云,不是我害死大哥的,大嫂,求求您饶了我!”

这时候,与熊嬷嬷同行的翠云突然跪下说道:“国公夫人,二老太爷,奴婢可以作证是二爷和冉姨娘毒杀了安国公。就在安国公出征的那天晚上,二爷和冉姨娘在室内密议,二爷说已经把毒花下在了送给安国公的平安符上,只要再给安国公送去一封染了毒花的信,这两种毒花互相混合,便能叫安国公立马死去。二爷叮嘱冉姨娘把剩余的毒花扔掉,但是冉姨娘却说,安国公死后安国公的位置会由蘅少爷继承,要把毒花留下,留着毒害蘅少爷。”

大概是想增加可信度,翠云顿了下,对惊呆的众人补充道:“奴婢曾经受过国公夫人的救命之恩,多番想要向国公夫人示警,奈何冉姨娘怕消息走漏,不许任何人出入春晓别院,以至于安国公辞世,奴婢心中甚是愧疚,因此冒死前来揭发二爷和冉姨娘的毒计!”

言毕,翠云朝傅凌云磕了个头。

傅凌云哭得直不起腰来,伏在韩嬷嬷怀里抽搐。

韩嬷嬷抹着眼泪,轻拍傅凌云的脊背,哭道:“我们姑娘的命可真苦啊!”

二老太爷毅然地说道:“湛儿媳妇,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二老太爷命人唤来执掌宗族事务的人,在景春堂秘密三堂会审,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淳于沛反驳,鉴于宗族利益,若是把真相捅出去,皇帝可能会趁机责难整个淳于家族的人,所以,大家一致商议决定先把淳于沛关在安国公府的刑堂里,由傅凌云看管,对外就说把淳于沛夫妻接回国公府帮忙打理安国公的丧事,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两人杀了,这样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了。

傅凌云虽然为安国公委屈,死因不能昭告天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一旦淳于沛谋害兄长图谋爵位的事情曝光,毒杀朝廷重臣,整个淳于家族的人都会跟着受牵连,淳于家会冠上兄弟阋墙的臭名声,淳于家做官的子弟都会跟着贬谪,最后她忍着悲痛同意大家的意见。

安国公府有死牢,关押的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北狄奸细等牢犯,傅凌云就把淳于沛秘密关押在那里,至于傅冉云,毁容后扔到最低贱的青楼里。

安国公的尸骨还未找到,太子亲自上门拜访慰问,傅凌云不堪痛苦,染了风寒卧病在榻,儿子淳于蘅小小的人儿和舅舅傅云靖代为接待太子。太子叹息一声,眼中泪光闪烁,回宫后便写懿旨追封安国公为靖安国公,命世子淳于蘅承继安国公的爵位。

淳于蘅这一年八岁,接了懿旨后,强忍眼泪,带着韩嬷嬷、熊嬷嬷以及上官管家治丧,安国公府门前挂起白幡,灵堂也布置好了,景春堂里停放的棺材里装的是安国公的衣冠。

淳于芷穿着麻衣跟哥哥跪在灵前烧火纸,天真地睁着大眼睛问道:“哥哥,哥哥,娘亲和爹爹都病了吗?他们为什么不睡在一起啊?爹爹睡在木箱子里会不会冷啊?”

淳于蘅心酸落泪,抱住妹妹,柔声安慰道:“爹爹不会冷,他一直在我们心里。”

淳于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稚嫩地说道:“哥哥,还是你好,那木箱子里明明没有爹爹,他们偏说爹爹在木箱子里。”

傅凌云勉强起身,一进灵堂就看见一双儿女互相安慰,一时感慨落泪,望着棺材心道:国公爷,我没能守护住你,我们的儿女求你在天保佑我一定要护住他们。

淳于蘅看见娘亲的身影,激动地说道:“娘亲身子骨可好些了?”

傅凌云揉揉他的脑袋,点头道:“嗯,蘅儿,娘亲没用,娘亲太没责任心,这段日子为难你了。”

淳于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娘亲是病了才管不上事,而且我是大孩子,不是小孩子了,以后我会代替爹爹保护娘亲和妹妹。”

淳于芷笑嘻嘻地说道:“我也会保护娘亲和哥哥嘛!”

傅凌云扯了扯唇角,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眼角再次酸涩,但这次她坚强地没有落泪。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淳于嘉惊慌失措地叫喊声:“大嫂,大嫂!大事不好了,北狄打过来了!”

傅凌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回头,离前世北狄叩关的时间还有两年的时间,北狄怎么会叩关了?哦,是了,前世北狄叩关就是因为安国公去世了才敢来,现在安国公提前去世,北狄也提前叩关了。

意识到这一点,傅凌云心痛难忍,抚着心口疼得身子颤抖,难道是她的重生导致了安国公提前去世,比前世还少活了两年时光?

那么,她的孩子呢?她突然惶恐地搂紧一对儿女。

淳于嘉不知傅凌云心中所想,径直气喘吁吁对傻住的母子三人说道:“大嫂,北狄听闻大哥去世,太子和三皇子都在争夺安远大军的兵权,北狄皇帝就叩关了,已经攻破居庸关,势如破竹,马上就要打到京城来了!公冶宸命人快马加鞭带回来的消息,他叫你们赶紧离开京城!现在连皇上、太子都还没得到消息,大嫂,你们快走吧!”

淳于蘅连忙慌张地问道:“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们躲哪里去啊?爹爹的兵被北狄打败了?”

淳于嘉缓了口气,摸摸淳于蘅的脑袋,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随口应付道:“你爹爹的兵不是能轻易被打败的,但是三军没有主帅,军心动摇,北狄又来得凶猛,所以才会让敌人攻破关隘。好了,别说这个了,大嫂,你打算怎么办?”

傅凌云苦笑道:“北狄一直忌惮安国公府,所以才多年按兵不动,蘅儿这个安国公才八岁,他们还能有什么顾忌?如今只能是出京了。”

傅凌云最是知道战争残酷,经历第二次,她反而没有前世那般慌张,冷静地和淳于嘉商量逃亡路线,作为有爵位的国公府,如果不投降,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朝堂和权力的漩涡。她选择了前世南齐的京都金陵城作为落脚地。

淳于嘉说道:“大嫂分析的很好,我回去后会和公冶家商量,让族人也去金陵。”言罢,又伤感地看向安国公的棺材,忧伤道:“唉,大哥过世,咱们府上便没了参军的将领,大嫂可以明儿个先带蘅儿、芷儿离京,公冶家的男人只要过了十五岁的都在军队里,我是走不了了,大嫂,你要好好照顾蘅儿和芷儿。我替我大哥感谢你!”

淳于嘉掩面而哭,感激道:“大嫂,淳于家的香火就拜托你了!”

淳于嘉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傅凌云担忧地望着淳于嘉的背影,希望这一世公冶宸有了家世牵绊,打仗时能理智些,保住一条命。

很多驻守北疆的武将的家眷同时得到北狄即将叩关的消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京城大乱,但是朝廷一句话都没有,宫门关得严严的。

傅凌云已经不指望朝廷能有所建树了,前世的惨痛教训告诉她,朝廷是最指望不上的,如果安国公刚去世时,朝廷上下一心选出可统领安远大军的大元帅,北狄也不会一路顺利地打到京城来。

她命人连夜收拾行李,整座国公府乱糟糟的,韩嬷嬷、熊嬷嬷以及上官管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傅凌云又将淳于嘉的话命扁豆传到二老太爷家、定南侯府、林府,让大家早作准备。

二老太爷接了消息,即刻通传宗族,又派了个媳妇子过来问道:“老太爷命奴婢请示国公夫人的意见,淳于沛那逆子该如何处置?”

傅凌云这才想起淳于沛来,进而联想到那批奸细还未处置,可不能让他们这时候跑出去与北狄联系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连忙叫来安国公最忠心的谋士商议。谋士建议把奸细们全部处死,免得留下后患,重要资料应交给妥当的人保管。

傅凌云觉得交给谁都不安全,这谋士知道干系重大,担不起这个风险,傅凌云寻思过后,便将东西全部用油纸包好,埋在农庄的粪坑底下,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随后又命府卫秘密处死那些奸细,要他们把奸细处死完后把地牢封死。

府卫领命,又问:“夫人,那淳于沛如何处置呢?是不是要将他封死在地牢里?”

傅凌云拳头攥得死紧,抿唇冷冷道:“且等着,我要手刃淳于沛!”

府卫打开地牢大门,里面便传出浓重的血腥味,傅凌云强忍呕吐的感觉,正要步下台阶,倏然间,有人从地牢里冲上来,大叫道:“不好了,地牢失火了!快救火啊!”

傅凌云闻言大惊,连忙拉开淳于蘅躲开,陆陆续续有三十多个狱卒从地牢里跑出来,傅凌云这才闻到有浓烈的烟味从地牢里冒出来,连忙问牢头说道:“可还有人?”

牢头点点人数,惊慌道:“还有五个人在里面,夫人怎么办?”

傅凌云当机立断:“快救火!”

上官管家想劝,但瞥见傅凌云不容反驳的脸色,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下,赶忙吩咐人救火。收拾行李的府卫们不得不分出一半人手去救火,直接把大量的水泼进地牢里,水顺着台阶流下,火势慢慢控制住,上官管家带狱卒下牢检查,把晕迷烧伤的五个狱卒救了出来,他们的家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感激傅凌云。

傅凌云淡淡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能救当然要救。上官管家,送些好的烫伤药去他们家里,腾出一辆马车安置伤患。”

说完,她又问狱卒:“淳于沛呢?”

狱卒一惊,毕恭毕敬地说道:“淳于沛在最后一间牢房,怕是已经烧死了。”

傅凌云咬唇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再下去查探。”

狱卒连忙再去查探,上来后抹着额角冷汗说道:“夫人,淳于沛不见了!他的牢房烧毁了,却不见尸骨!”

傅凌云心口又疼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大恨,难道这是天意,注定让她不能为夫报仇?否则为什么淳于沛那混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随时能捏死,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总是能躲过劫数?

狱卒愧疚道:“对不起,夫人,是属下失职,属下愿将功赎罪……”

一语未完,熊嬷嬷脸色煞白地跑来禀告道:“夫人,不好了,咱们放行李马车的后院起火了!所有的马缰绳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割断,全部从后门跑到大街上去了!”

傅凌云头疼地扶额,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有没有查到是谁?马匹有没有追回来?”

熊嬷嬷哭道:“不知是哪个作死的,只看见浑身脏兮兮的,骑在马上就顺着后门跑了出去,侍卫们已经去追了!夫人,咱们昨儿个晚上收拾的行李全部被烧了!”

傅凌云胸口起伏不定,一连串的打击让她快没办法正常呼吸了,不行,她不能被打倒,她还有两个孩子呢,连忙稳稳心神,吩咐道:“不过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行,府里和我嫁妆里的地契要随身保管好,银子、金子、银票分给你们几个管事嬷嬷和丫鬟贴身带好,还有首饰,拆分了带上,其他的东西除了食物,都不要了。”

熊嬷嬷连声说是,睁着一夜没合上的双眼下去吩咐。

府卫很快回报:“放火烧行李、放跑马匹的是淳于沛,他选了匹最好的千里马跑出城门,钻进树林子便不见了,属下无能,请求夫人责罚。”

傅凌云失魂落魄地笑了笑,摇摇头,她已经猜到是淳于沛了,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么恨不得她快点儿死。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天大亮时,京城到处是乱糟糟要出城的人,安国公府也才刚收拾好行李,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北狄兵混进京城,大开城门,放进了北狄大兵!

谁都没想到北狄会来得这么神速,北狄兵快速控制住四个城门,包围皇城,一时京城里兵荒马乱,到处都有北狄兵烧杀抢掠。

傅凌云无奈地命府卫关闭大门,四处戒严,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不知明儿个脑袋是否还在脖子上。

傅凌云神色冷凝,这一世的形势比上一世还要严峻,北狄破城的速度快得不像话,而且北狄围城一个时辰过去了,京畿大营竟然还没有动静。转而,她思及皇宫的异常,太子有三天没上朝了,皇帝更别说了,还和皇贵妃在炼长生不老丹呢,皇宫里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丝毫动静都没有。

上官管家急匆匆进来说道:“夫人,不好了,北狄兵在大街上打听我们府的位置,怕是马上就要来了!”

傅凌云心惊胆颤,是了,北狄兵最是痛恨安国公府一年又一年地压制他们,安国公死了,他们还不把气都撒在安国公的家人身上!

而府内仆妇听闻此话,一个个吓得痛哭流涕,跪求傅凌云放他们一条生路。

傅凌云眼眶里浮上泪光,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们走吧,北狄兵要拿的是我们母子三个,你们都走吧,生逢乱世,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又唤韩嬷嬷和熊嬷嬷抬出满满两箱子银子,分发给男仆女婢。众人哭泣跪谢,这时候反倒没人乱了,挨个上前一人取走一块二十两的纹银,傅凌云让人开大门,能跑的仆人全部跑了,傅凌云又让人给门客谋士们送去银子,强制他们出府,又拜托淳于蘅的先生带走两个孩子,但淳于蘅和淳于芷死活不肯走,傅凌云正要打晕两人,只听有人在拍门。

她急的眼泪直掉,淳于蘅和淳于芷是走不掉了,不禁失声痛哭,暗恨自个儿耽误了儿女的性命。

淳于蘅听到有人顶撞府门,又见娘亲因父亲去世而生无可恋,着实伤心,哽咽道:“娘亲,我和妹妹陪你,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傅凌云忍泪,扭头流泪,又看见几十口死忠的家仆都站着垂泪,一时悲从中来,垂头时看见身上带的荷包,心中一动,打开荷包取出安国公在临走时给她的“安国公府的秘密”来看。

话分两头,淳于沛在牢中听说北狄来犯,趁狱卒斩杀北狄奸细的空儿,弄翻了牢门旁边的油灯,油灯燃起大火,烧掉牢门,他是淳于家的嫡子,自然知道地牢另外的出口,便从其他出口逃走,经过后院看见马车,生了歹心,放走马儿,又放了几把大火烧掉傅凌云的行李,然后骑马慌不择路,随便选了个北城门离开京城,仗着树林茂密躲过安国公府的侍卫追踪。

淳于沛刚松口气,心中快意,便看见前面有一大批北狄士兵迎面而来。

淳于沛来不及躲,就被北狄人发现,北狄人将他抓了起来,咿咿呀呀地问路,淳于沛听不懂,挨了好几个耳光,被打得头晕眼花,北狄人砍掉他一只胳膊,他就晕了过去。

醒来后已是翌日,淳于沛脸色苍白的像个鬼,跟一大群人关在一起,他饥肠辘辘。

这时,北狄人打开破屋子的门,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安国公府的……人?”

又来一男子,阴鸷的眼神扫过众人,说道:“互相举报可以无罪释放。”这人的汉语说的就比较流利了。

淳于沛耳朵嗡嗡响,偏偏把这几句话听清楚了,脸色一白。

正在他紧张的时候,突然有人站起身指着他说道:“这个人是安国公!”

淳于沛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他环目四顾,眯着臃肿的小眼神朝那人望去,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正是他在翰林院认识的七品编修李善仁!

淳于沛怒道:“李善仁,你不要血口喷人,公报私仇,我不是安国公!你再敢胡说,我打死你!”

北狄男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淳于沛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淳于沛,用北狄话问道:“这人是怎么来的?”

北狄士兵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昨儿个在城外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密林里,我们问路他又说不清,对了,跟着他的还有一匹马,那马是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

北狄男人眼中闪过兴奋,说道:“把安国公的画像拿来,再打盆水来,我要好好看看这人的脸!”

北狄士兵赶忙打了水,泼在淳于沛脸上,露出淳于沛整张脸。

淳于沛想躲开脸,却被北狄男人板着脸对照画像细细查看。

北狄男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激动得连画像都拿不稳,说道:“安国公,安国公,我找到安国公了!来人,快去禀告主帅,我找到安国公了,你们给我好好看管他。”

又扭头对李善仁说道:“你是个好样的,建了大功。我放你回家。”言毕,从怀中摸出一锭二十两的黄金递给李善仁。

李善仁险些抱不住这么沉的黄金,费劲地理解北狄男人的话后,屁滚尿流地抱着黄金走了,临走时,他以最快的语速对淳于沛说道:“整个京城私底下都在传,你是杀害你大哥的凶手,若不是你,北狄也不会让我们大齐国破家亡,都是你!既然你那么想夺你哥哥的爵位,就让你做一回安国公!”

淳于沛惊恐地喊叫道:“我不是安国公,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我是他弟弟淳于沛!”

但是没有人听淳于沛的,几个壮汉把跟死鱼似的的淳于沛拖走,关在专门的大牢里,每日都有人来严刑拷问淳于沛,淳于沛经历过老虎凳、烙铁、鞭打等酷刑,他每天都在想死,但北狄人慢慢地折磨他,就是不让他痛快地死去。北狄人从他嘴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紧接着,淳于沛两只手臂被连根砍断,整个人变成没有双臂只有双腿的残废。

淳于沛就在日复一日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直到有一天那群北狄人遇到真正的安国公带着大军杀回来,北狄人才把他这个废物扔了。

这些都是后话,以为安国公真死了的傅凌云此刻正呆在安国公府的地道里。原来安国公留下的荷包里是府上的地图,指明了地道的位置。安国公府有地道,那么有地道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这地道的入口非常隐蔽,就在景春堂的水井侧面,里面有通风换气的设备。傅凌云危急之时,带所有人下了地道,暂且避过一劫。北狄人搜查和搜刮完安国公府,一把火烧了整个府邸,现在没了景春堂,安国公府成了断壁残垣,一片废墟。

傅凌云每天叫两个侍卫上去打探消息,京城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地道里。

原来真如傅凌云的猜测,皇宫里出问题了。

皇贵妃恨皇帝把心肝宝贝女儿嘉陵公主嫁给北狄皇帝,而皇帝却迟迟不下旨废太子,还任由太子的人去剿灭儿子三皇子的私兵,于是就在炼制丹药的时候控制住皇帝,和三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了整座皇宫。

有人帮皇后送消息出宫给东宫的太子,被三皇子察觉,三皇子就把皇后直接杀了。

至于东宫里的太子,太子妃为人强势,良娣高红翡有皇长孙在手,温柔小意,一来二去,太子妃邱紫苏渐渐失宠。太子既然不满太子妃了,当然不会再给她多大的权力,邱紫苏不忿,多次给高红翡难堪,这时候恰好皇长孙食物中毒,高良娣一状告到宗人府。北狄破城的消息传入京的那天,太子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邱紫苏和高红翡的妻妾争斗,他虽然不满太子妃,但心中还是最爱太子妃,想把太子妃从宗人府捞出来,当他查到皇长孙中毒很可能是宫里人的手笔时,才惊觉皇宫不知什么时候被三皇子控制住了。

此时恰恰传来北狄破了京城的消息,太子进不了宫,吓得心惊胆战,邱紫苏强行把太子拉走,夫妻俩也不管高红翡和皇长孙了,慌慌张张地在京畿大营的护送下逃到南方。

邱紫苏临走时又算计了一把,命人秘密送了一颗蜡丸给皇帝,说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信息。皇帝从炼丹道士的徒弟那里接到蜡丸,只见蜡丸里的纸条上写的是三皇子勾结北狄破京,令皇帝做了做了千古罪人。

“既然父皇已为千古罪人,那你就去死吧!”

皇帝看完最后一句话,突然七窍流血而亡。

皇贵妃进来一看,哭死过去,三皇子检查了丹房,最后发现皇帝手心紧握的蜡丸里掺杂有砒霜,那纸条很薄,皇帝摸了有砒霜的蜡丸,想捻开纸条,会习惯用手指往嘴里蘸下唾液,这一下就把砒霜给吃进嘴里去了,片刻便毒发身亡。

北狄攻打城门,三皇子劝解北狄,但北狄以更猛烈的攻击给了回复,稳坐钓鱼台的三皇子这才慌了,张皇逃出皇宫去跟私兵汇合,准备逃到蜀地去。

三皇子到了与私兵统领集合的地方,不见统领,只见四五个小兵慌慌张张道:“殿下,安国公死而复生,带着安远大军杀去了北狄!咱们的人被公冶宸用计困在山谷里,来了个瓮中捉鳖,全部被公冶宸歼灭了!殿下快逃吧,公冶宸已知您通过嘉陵公主与北狄皇帝私下达成协议,他说要杀掉所有叛国的人!”

三皇子惊疑不定,担心这些小兵是安国公派人来诈他的,没想到这犹豫的功夫,飘着“安”字的军旗从山坡下爬上来,他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公冶宸围住。

公冶宸威风凛凛地骑在马背上,冷冷道:“殿下,还不束手就擒!”

三皇子见大势已去,举剑自刎,公冶宸将长枪扔出,拦下三皇子的自尽,命人把这个卖国贼捆起来,装在牢车里带走。

傅凌云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听说的也就是老百姓们能知道的,皇帝死了,太子和三皇子都逃跑了,皇长孙和高良娣被北狄人逮住带走,京城里血流成河,每天都有北狄兵烧杀抢掠,尸殍遍野。

如今的京城是四面楚歌,傅凌云想不到逃出京城的好办法,因为北狄兵还从京城开始辐射出去,到京郊的庄子上、京城附近的城池里四处抢劫。

北狄困城半个月后,地道里的粮食还是在大家的省吃俭用下吃完了,但外面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几个年老的仆人不愿浪费粮食,也是想找个活路,向傅凌云跪恩后出了地道,最后也不知去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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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怒·凌云志(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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