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这天,几名出去的侍卫空手而归,淳于芷瘪着嘴,饿得哭道:“娘亲,娘亲,我饿,芷儿肚子饿!”

安静的空间里小孩子的哭声特别响亮,傅凌云小声哄劝,端了碗井水喂给淳于芷,淳于芷喝完,依旧抽着小肩膀哭泣,傅凌云心痛如绞。

上官老管家猛地起身,含泪说道:“夫人,老奴出去瞧瞧,老奴不信,整个皇城的食物能都被北狄贼子抢光了!姑娘,你等着老奴回来。”

傅凌云连忙让人拦下上官管家,虚弱地说道:“上官管家,现在是白天,很容易被人发现,再不济,也得等到晚上再去。”

旁边的人跟着劝,上官管家才扶着腿坐下,惭愧说道:“都是老奴没用,让夫人遭这种罪,活着多吃了夫人的口粮……”

傅凌云摇了摇头,前世上官管家在逃亡途中为引开兵丁被杀了,她平静地说道:“早一天,晚一天,谁都料不到北狄会来的这么快,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要是饿了就多喝水吧。”

傅凌云把啜泣的淳于芷抱进一间小室里诱哄,室内十分昏暗,淳于芷喃喃念叨着“饿”,傅凌云捂住嘴巴无声哭泣,半晌后,哆哆嗦嗦地拿了把剪刀划开手腕,将流出的血滴到淳于芷嘴里。淳于芷这些日子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塞到她嘴边能吃的东西都会反射性地吃下。

淳于芷嘟嘟囔囔喝了几口血,有了饱腹感,这才睁开惺忪的眸子,那双时刻晶亮的眸子没有往日的精气神,却在睁开眼的刹那猛地瞪圆双眸,吃惊道:“娘亲,你流血了……娘亲,我害怕……”

傅凌云藏起手腕,问道:“还饿不饿?”

淳于芷吓怕了,忙忙地说道:“娘亲,我不饿了,你不要流血好不好?我给娘亲呼呼。”她使劲拽出傅凌云的手腕,看到那么大一条伤口,吓得瘪嘴又哭,小嘴巴里呼呼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

傅凌云缓了口气,她不是不要命的,她若是死了,这两孩子在乱世里更没有依靠了,想着便赶紧用冷水洗了洗伤口边缘,从裙子上撕了一根布条,撒上些金疮药包扎伤口——安国公没想到傅凌云会在走投无路时才想到这个地道,因此只在地道里藏了少量的食物和伤药,就这样,那些食物还有受潮坏掉的,这次他们下来的人里有六十多人,食物根本不够消耗。

淳于芷看见傅凌云手上满是黏腻的血,她心疼地为傅凌云洗手,一边洗一边抽噎着问道:“娘亲,疼不疼?好多血,肯定很疼是不是?”

傅凌云淡淡笑了,她正准备摘下手上戴的唯一的一枚戒指清洗,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好像有什么人在召唤她一样,她摇摇头,定定神,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觉,把这枚瑶池红莲玛瑙戒指清洗干净,又戴回手上。

傅凌云有些累,身上发凉,喝了几口井水,抱起淳于芷睡到石床上,盖上被子,哄道:“芷儿,睡一会儿好不好?睡好了,醒来就有吃的了。”

淳于芷天真地问道:“真的吗?”把刚才的害怕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傅凌云点头,吻了吻她的小脸蛋,拍着她的背哼起童谣,不大一会儿,淳于芷就睡了过去,手指紧紧攥住淳于芷的手。

傅凌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催眠自个儿也进入睡眠。大概是饿昏了头,傅凌云这次梦见的不再是安国公,而是有一大桌子的食物放在面前,充满了诱惑,傅凌云闻着食物的香气朝前一步,那桌子就往后移动一步,仿佛一个娇俏的少女在玩着调皮的游戏,喊着:“来吧,来吧!”

傅凌云想反正是梦,便是答应一声又如何,就道:“我来了。”

然后她朝前迈了一步,顿时整个人掉落在地上,屁股摔得有些疼,她站起身,看见前面有座小巧的竹屋,但是她没有力气朝竹屋走去。一只苹果从头顶掉落,傅凌云拿袖子擦了擦苹果,就势啃了起来,她奇怪地想,这口感也太真实了,这个梦太奇怪了。

大概她真饿昏了头。

啃完苹果,傅凌云才有力气打量四周,她身后是一片果园,刚才的苹果就是从她头顶上的苹果树枝上掉落的,傅凌云望着一大片成熟的水果,顿觉口齿生津,她摘了个橘子吃完,精神气完全恢复过来,漫步走过果园,视野变得开阔,令她惊喜的是,这一片开阔之地上种着很多水稻、麦子,果实沉甸甸的压弯了秧苗!

傅凌云暗想,若是能把淳于芷和淳于蘅还有大家都带进梦里来吃顿饱饭就好了。思及此,她苦涩地一笑,反正在梦里没有人笑话她,便摘了很多水果堆在树下,自个儿则累得靠树而坐,渐渐眯起眼,懒洋洋地睡着了。

这一梦醒来,傅凌云还意犹未尽地做着那个有吃有喝的梦,心中却惦记着饥饿的淳于芷,揉着眼睛看到四周满是水果,她哂然一笑,低喃道:“看来是真饿糊涂了,我还在做梦呢。”

淳于芷欢快地啃着大红苹果,笑嘻嘻地说道:“娘亲,你真好,你没骗我,睡醒了真的有吃的。”

傅凌云扑嗤一笑,说道:“奇怪了,刚才还想让你来我梦里吃苹果,你就真的进我梦里来了。”

淳于芷眨巴眨眼眼,鼓着腮帮子,咽下一口苹果,奇怪地说道:“娘亲,你在说什么?”又说:“我去叫哥哥进来吃苹果,哥哥前两天都有偷偷把馒头留给我吃,我也要给哥哥吃,还有韩嬷嬷、熊嬷嬷,哎呀,我都数不清了,算了,有好多苹果呢,我叫他们来吃好了。”

傅凌云笑道:“你说梦话呢,奇怪,我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淳于芷跑出去喊大家来吃苹果,大家都不相信,当淳于芷说疯话,而且那房间是傅凌云的专属房间,他们不敢进,都各自愁眉苦脸地坐着不动,等着天黑再出去找食物。

傅凌云在淳于芷打开房门跑出去时便惊呆了,因为光线进来时,她很清楚地看见这里不是她的梦境,而是现实中的石室,那些水果都摆在她身边,她掐了下自个儿的胳膊:“嘶——”好疼,不是做梦!

傅凌云站起身,到门口站了站,端了蜡烛过来,那些水果还在,她拿起一个橘子剥开,放进嘴里,味道也是真实的!所以刚才那场梦其实并不是梦?

傅凌云惊疑不定,又喜极而泣,但是这种怪异的现象实在没办法解释清楚,担心外面那些人把她当妖怪看,便将水果全部放在石室一个隐蔽的暗格里,然后出去叫人进来。

韩嬷嬷等人吃惊地瞪大眼,纷纷朝着放水果的暗格跪拜,傅凌云以为大家会怀疑她从哪里弄来新鲜水果,上官管家就及时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哭道:“这肯定是国公爷显灵,国公爷,老奴对不起您的托付了,没能照顾好夫人和少爷姑娘!老奴没用啊……”

傅凌云暗想,也许真的是安国公显灵呢?口中却说道:“大家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食物。”

虽是如此说,但是大家都还是舍不得吃,每个人吃了半个果子,剩下的一半打算明天再吃。

这天晚上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人鼓足勇气上去寻找食物,傅凌云提醒他们小心,然后等到所有人睡觉的睡觉,离开的离开之后,她将淳于蘅放到韩嬷嬷那里去,哄睡淳于芷之后便强迫自个儿进入睡眠状态,这次她再次顺应那个声音的召唤来到那片秘境。

这次傅凌云摘了很多果实放在树下,但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秘境里到处走走逛逛,因为这个秘境从未出现过,还有种召唤她的感觉,所以她怕是什么邪物,走过麦田是一片药田,里面错落有致地种着各种草药,其中有不少是傅凌云认识的,然后来到一片花田,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甚至连小林氏曾经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滴水观音也有。

花田的后面是一座三层的楼宇,匾额书写“飘渺阁”三字。

傅凌云犹豫了下,推门而入,第一层入目便是一座藏书楼,迎面的书桌上零散地摆放着几本书,有微风吹过,一张纸随风飘落在地上。傅凌云不觉得阴森诡异,反而莫名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她随手捡起纸张,只见纸张上画着一群麻雀啄食一块西瓜皮。

傅凌云浑身一震,这不是小林氏在家庙中指使傅冉云绣给定南侯帕子的花样子吗?她似乎联想起什么,连忙去看署名,署名上只有一个“照”字。傅凌云眼中忽然噙泪,她恍然想起当初韩嬷嬷曾说过,大林氏曾为定南侯绣过一张这样绣样的帕子,所以定南侯见了傅冉云的那张帕子会动容,而大林氏的名字里正有个“照”字。

傅凌云在书桌和书架上翻找,终于找到一本日志,她对母亲的笔迹熟记于心,一眼看出是大林氏的笔迹不会有假,这本日志详细记录了大林氏发现这个秘境的经过,起初的惊疑、彷徨,到后来的欣喜、分享,一直到最后的困惑与怀疑,原来大林氏早察觉秘境里的蒲霜草少了,但她丝毫没有怀疑过小林氏,因为小林氏总是与她形影不离,她怀疑的是有别的人跟她和小林氏同时拥有这个秘境。

傅凌云的泪水打湿了日志,她的娘亲多么淳朴,但是她的一颗真心却被小林氏那毒妇践踏得不成样子,还有父亲定南侯,虽然是无心之过,但也确确实实伤了大林氏的心。

合上日志,傅凌云惊觉时间流逝,既然知道秘境跟瑶池红莲玛瑙戒指息息相关,她便安了心,这是母亲也曾经拥有过的秘密,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她感激先辈们的恩赐。

傅凌云意念闪过,就出现在石室中,跟随而来的是果树下的那堆水果,她如法炮制将水果放进暗格里,吻了吻淳于芷的脑门,为女儿掖了掖被子,出去到石室大厅里看了下滴漏,颦着的眉梢展开,果然如大林氏所言,在秘境待一天,只相当于秘境外的时间半个时辰,也就是差不多一比二十四的时间比例。

她心中暗自开心,从今以后只要保存好这枚戒指,她就能得到吃不完的食物和用不完的药材,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冻了。

她到此时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小林氏非要这枚戒指,原来不是因为戒指值钱,而是因为戒指藏了个秘境,有那样一个秘境,便是被关在家庙里,小林氏照样能活得潇洒自在。

早上醒来时,那些侍卫们也回来了,其中一个侍卫用一锭银子换回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其他人都没有弄到食物。

有侍卫说道:“整个京城的人快被北狄的人杀光了,大家都藏在各处不敢出来走动。”

一句话让大家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傅凌云再次把暗格的水果拿出来分给众人,这次众人见水果果然变多了,就没拒绝傅凌云的提议。

熊嬷嬷打了盆井水给傅凌云,傅凌云端着回了房间,如今在地下室里整日无所事事,她也学着有些事自个儿能干的就自个儿干,否则整个人呆立不动,就容易胡思乱想。

韩嬷嬷给傅凌云换药的时候,淳于芷担心地皱着小眉头问道:“娘亲还疼吗?”

傅凌云微笑道:“不疼了,你们别大惊小怪,娘亲是大人,受伤了不会疼。”

淳于芷疑惑,大人受伤了就不疼吗?

而淳于蘅听了淳于芷的话,眉梢一动,等傅凌云出去后,便试探道:“妹妹知道娘亲受伤了?”

淳于芷点点头,瘪着嘴说道:“娘亲肯定疼,却一直骗我不疼。”

傅凌云心疼地把孩子们搂在怀里,她的孩子们已经知道疼她了。

傅凌云找机会,偷偷去了几次秘密空间,整整装满十个石室的果实和一个石室的药材才停手,然后等着人发现就行了,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在房间里进入空间会吓着孩子们,而大家有了充足的食物吃,干什么都有劲了,侍卫出去的任务从找食物变成了打探消息。

北狄进入京城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激起老百姓的愤怒,老百姓们暗地里组织了武装,开始反击。

而这时候,金陵城传来太子司徒羲登基为帝的消息,这明显是要放弃北方的燕京城,要偏安江南了。

傅凌云几乎每天都进空间,但每次进去的时间都不长,三天后,她发现她摘掉果实的地方长出了新的果实!后来她想到小林氏养活冬天的花,关键是在那些土壤上。当初,发生在小林氏身上的很多诡异的事情,现在她全明白了。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那样对她来说意味着危险,这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将来她还要把它传下去,她一定要守护这个秘密。

这天,傅凌云从空间戒指中出来时,她听到韩嬷嬷喜极而泣的声音:“真的是我们国公爷吗?真的吗?我要赶紧告诉夫人去!这真是太让人吃惊和兴奋了!夫人要高兴坏了!”

傅凌云走出石室,愣愣地问道:“韩嬷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国公爷?”

她怕她听错了,现在的国公爷可是淳于蘅呢。

韩嬷嬷笑着哭道:“夫人,是我们国公爷,是蘅少爷的爹爹啊!国公爷没死,他去打北狄人去了!北狄要从京城撤兵了!夫人,你听见了吗?”

傅凌云一时难以回神,以为韩嬷嬷说疯话呢,便问那侍卫道:“哪个国公爷?”

侍卫笑哭了:“是大元帅淳于湛!夫人,国公爷真的没死,他去杀北狄人了,把北狄王廷占领了!”

傅凌云捂住嘴巴,韩嬷嬷把傅凌云抱进怀里,又哭又笑地说道:“夫人,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京城里的传言并没有落空,三日之内,本来很嚣张的北狄兵退得干干净净,他们走之前留了一部分人放火烧城,老百姓们怨声载道,来不及鼓掌欢送北狄狼狈离开,都叫骂着去救火了。

傅凌云一行人终于从地道里爬出来见到阳光,看见一片废墟的安国公府,大家都是一阵唏嘘。

上官管家招呼人手,把原来的景春堂收拾出一个院落来,变成三进的院子,这六十来人也尽够住了。

傅凌云见上官管家安排得井井有条,放心地和韩嬷嬷带上几名侍卫上街,目之所及,全是饿得皮包骨头的老百姓。

她重生之时带着仇恨,恨不得毁天灭地,但这些年生活安稳,性子里柔软的一面就露出来了,尤其是在上天把一双儿女赐还给她后,她深信报应轮回,善恶有果,见着这种人间惨剧一样的情景,心中着实不忍。

安国公诈死定然会被新上任的皇帝和皇后视为头号眼中钉,与南齐和好已经不可能,甚至有满门抄斩的风险,那何必如此憋屈自个儿,拎着脑袋为一个昏庸的国君效命呢?又联想起安国公不会无缘无故地诈死等待时机反扑,必定安国公心中也察觉到在齐朝,他们一家都是没有活路的。

既然齐朝不可依靠,那么……

对比安国公赶跑北狄帮他们重建家园,南齐做的就太逊色了。南齐的皇帝听闻北狄撤兵后,还不敢置信,派人偷偷里打探,就怕北狄使诈,后来听说京城被烧光了,更是不愿回京,就待在了金陵不愿挪窝。新朝廷的朝臣也劝皇帝谨慎,安国公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安国公心怀不轨,他们回京就等于自投罗网。

种种原因,南齐是彻底窝在金陵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不愿意动了。

京城里也有别家勋贵逃过一劫的,看清形势,纷纷来傅凌云面前献殷勤,傅凌云虽然不耐烦应酬,但为了安国公还是应付着他们,又使人打探林府和定南侯府的消息。

原来林府接到消息后,连夜出京,躲到了河南道,林家大舅舅暗中囤积粮食,得到安国公死而复活的消息后,立马把粮食都送给安远大军,这才让安远大军有足够的粮草对付北狄。现在一家人都在回京的路上。

而定南侯府则是傅飞云带走了一部分京畿大营的子弟兵杀出了京城,他们没有跟随新帝去金陵城,而是直接带领全家人去了南疆,与定南侯汇合。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新帝的目的地是金陵城的行宫。

傅飞云本留了人接应傅凌云,甚至在杀出京城的时候还在城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但是派出来的人都没见着安国公府的人,以为傅凌云已经出京,便安心去了南疆。

这个误会让傅飞云后来愧疚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傅凌云吉人自有天相,没有被北狄兵抓走。

傅凌云听完侍卫打探的消息后,一阵唏嘘,接着又一阵伤感。

韩嬷嬷这天兴奋得手舞足蹈跑过来说道:“夫人,夫人!是国公爷,国公爷回来了!国公爷活捉了北狄皇帝,正驻扎在京城外,准备将北狄皇帝游街示众,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到城门口迎接,夫人,我们快回去吧!”

傅凌云一呆,真的是安国公回来了吗?她拎起裙子就朝外跑,韩嬷嬷在后面追着喊她上马车,但她已经听不见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见到安国公!

刚跑到门口,迎面尘土飞扬,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地响起,傅凌云恍惚抬眼,脚后跟像生了根似的不能动,定定地望着马背上英俊神武的男人,男人猛拉缰绳,马儿扬起马头发出一声长鸣,强壮有力的手臂猛地伸出缠上女人的柳腰,直接将呆怔的女人捞上马背放在身前,与他面对面而坐。

傅凌云昂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呆呆地望着安国公胡子拉渣的脸。

安国公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好笑地问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傅凌云低低啜泣,猛地捶打男人健壮的胸膛,哭道:“听说你死了,我恨不得跟你一起死了算了!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骗我!”

安国公任由她发泄,马儿疾驰如风,他不断道歉的话逆着风传进女人耳朵里:“对不起,凌云,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

傅凌云捶打的力道渐渐变小,回抱住男人粗壮的腰,放声大哭,只要安国公能平安活着,便是骗她,她也认了。

安国公知道,这是傅凌云原谅他了。

享受了片刻的温馨,傅凌云望着远方问道:“国公爷,韩嬷嬷说你今儿要带那北狄皇帝游街示众,你……你跑到这里来,没关系吗?”

安国公揉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手,白皙细腻的肌肤让他心驰神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让军队驻扎在城外,想先回府见见你,游街示众倒没什么要紧。熊嬷嬷说你在山庄里,我就急着过来了。怎么,你不愿意看见我?”

傅凌云羞窘地说道:“哪里,就会耍贫嘴!”又问道:“那你见过蘅儿和芷儿了吗?”

“还没来得及。”

傅凌云嗔怒地说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安国公捉住她的手尴尬地摸摸鼻尖,又咬了下她的手指,说道:“就急着见你了,待会儿再去见他们。凌云,你才是陪我一生的人,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福气。”

傅凌云心有所动,收回手,顺便翻看安国公的手掌,以前她没有细看过,现在才发现他掌纹上生命线很长,她比划了下那条生命线,“嗯”了声,手掌翻过来,又看见他手背上有一条结痂的伤疤,不禁问出脑中盘旋的最深的担忧:“你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毛六说你掉下悬崖了,京城里很多人都说你故意诈死,导致北狄犯境,攻占京城。但是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安国公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就置老百姓的生命于不顾的人,抵制北狄侵略是他一生的信仰。

安国公闻言,手掌僵了下,口中喃喃道:“凌云,只有你是毫不犹豫选择相信我的人!”

天下人都误会他,唯独傅凌云最懂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傅凌云暗道果然,心里隐隐有些疼,虽然安国公以身犯险,把家人的安危置于国家安危之后,但是他自个儿都不顾生死,差点舍生取义了,跟了这样的男人,傅凌云只有认命的份儿。谁叫她爱了他两世呢?

两人渐渐喘息均匀,傅凌云这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吧,不管怎样,走到这一步,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

安国公微微一笑,眸底的不安逐渐消散,望着远方说道:“当初你送最后一封信给我示警时,我在北狄布置的探子已经查明三皇子跟北狄皇帝私下有合作,我那时还不敢相信,但后来抓到了一个山匪,那山匪说这私兵是先皇为三皇子偷偷蓄养的,先皇虽然在炼丹,但是却和三皇子布下陷阱要杀了我。哎他们倒是天真,以为嘉陵公主到北狄和亲能够一劳永逸,至少皇上这一朝是不用担心北狄犯境了。要说还是要感谢方姑娘送你的那本医书,当初二弟送来平安符时,我便察觉有异,后来他果然又送来一封带毒香的家书,我觉得寒心,却不会上当,当时落下悬崖,倒不是因为那封家书,而是有人在山顶朝我射箭,我为躲那箭枝滚下马背,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那茂林底下正好是个山崖。”

傅凌云心头一松,把方海棠和方神医感激了上万遍,听到此处连忙问道:“可有受伤?你手上这么长个伤疤,就是那时弄伤的吧?”

安国公轻点头,无所谓地笑道:“说我倒霉吧,倒也有些运气,那山崖底下有数十条恶狼,滚下去不摔死怕也是尸骨无存,哪知我胡乱抓了一把,抓了一个藤条,荡到山崖下的一个山洞里,在山洞里养了几天伤,好容易出来,又怕被三皇子和皇上追杀,又怕我突然出现,三皇子拿捏你和两个孩子,索性联系上公冶宸,去了北疆,打算以后寻机会接你们出来。哎,还没到北疆,北狄就入境了,我只好命公冶宸来捉三皇子,他带的兵不多,就在京城周边跟北狄人纠缠。凌云,你瘦成这般,这些日子想必过得也不好吧?”

叙话至天色将晚,两人一起骑马回城。

安国公搂着傅凌云的腰轻声在她耳边问道:“凌云,你说这片山水美吗?”

傅凌云扭头,夕阳西下,一点点沉入如墨似水的远山里,橘黄的阳光洒满山野流水中,颇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她嫣然笑道:“当然美了,更美的是有你和我一起看。”

如果没有安国公,她怕是一点都不会觉得这风景有多美。

安国公轻声道:“我把这片江山打下来送你可好?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再担心分离,不用再担心有人想害我。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

傅凌云脑袋有些晕,嘴巴的反应却比大脑快,笑道:“好,我们不分开,这一世永远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马儿欢快撒开蹄子,一路飞驰穿过京城破损的城门,最后来到安国公府的遗址,仅是景春堂门口挂了“安国公府”的匾额,韩嬷嬷早早带着淳于蘅和淳于芷在门口等待,两个小孩子看见爹娘下马,纷纷跑上来。

淳于蘅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拜见爹爹。”

淳于芷钻进傅凌云怀里,跟着哥哥一起甜甜地喊道:“拜见爹爹。”

安国公看见儿子眼中有一丝戒备,顿觉好笑,朝他点点头,说道:“蘅儿长大了。”又把淳于芷抱起来举高,大笑道:“芷儿还认得爹爹吗?”

淳于芷咯咯笑道:“认得啊,你不就是爹爹吗?哥哥说爹爹是最厉害的人,能帮我们打跑所有的坏人!”

安国公哈哈大笑,举着淳于芷转了几圈,哄得小姑娘快乐地尖叫。

傅凌云温柔地看着互动的父女俩,摸了摸淳于蘅的脑袋,淳于蘅这才露出真心的欢笑。

一家人甜甜蜜蜜地吃了晚饭,安国公把淳于蘅叫到校场检验他的武艺,看他练了一套拳和一套枪法,点点头说道:“有进步,看来蘅儿这些日子没有我的监督,依旧勤加练习。”

淳于蘅握着枪的手攥了攥,抿唇说道:“爹爹可是要做皇帝?”

安国公凝眉,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娘亲每天给京城的百姓布施米粥,京城的人都说爹爹打走北狄人,又布施米粥,是最大的善人,又说,要是爹爹是皇帝就好了,他们不用流离失所,不用失去家人,不用吃不饱饭、饿肚子。”

安国公浑身一震,这才明白原来傅凌云早就洞察了他的心思,而且在他还没回京的时候就在帮他造势了。

淳于蘅定定望着安国公,问道:“爹爹是要当皇帝吗?”

安国公不愿欺骗孩子,而且看淳于蘅问得这么郑重,莫名不敢拿他当小孩子敷衍,便说道:“嗯,是的。如果我不做当皇帝,齐朝的皇帝司徒羲会杀了我们全家。”

淳于蘅居然没有半丝吃惊的表情,而是很冷静地问道:“那爹爹见过娘亲手腕上的伤吗?”

安国公眉心拢起,问道:“什么伤?”他经淳于蘅提醒才察觉傅凌云欢手腕处好像包裹着一块布,顿时心绪起伏。

淳于蘅说道:“娘亲以为你去世了,很是伤心,一度不思茶饭,梦里也叫你的名字,后来她用剪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流了很多血,把芷儿都吓到了。爹爹,娘亲不能没有你,若是你当了皇帝纳妃,娘亲不知道会怎么样。”

淳于蘅心安理得,他说的本就是事实,不算撒谎,只不过把因果关系弄错了。

安国公又惊又气,惊的是傅凌云如此不自爱,气的是淳于蘅一个小孩子居然也敢来教训他,但是对上淳于蘅认真的视线,他知道这孩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问他要承诺,安国公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也不能没有你娘亲,你放心就是了,将来不会纳妃。好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瞎操心,明儿个把你先生叫来,我要问问你功课。”

淳于蘅得到想要的答案,想笑却怕破坏严肃的气氛,让安国公以为他在开玩笑,便抿紧唇,面无表情地应诺,朝安国公行个礼便回房了。

安国公勾起唇角,莫名觉得好笑,回去后把这段话和傅凌云说了,傅凌云失笑道:“他小小年纪,不知怎么就有这般重的心思。还有我手腕上的伤……”

安国公低头吻住她的唇,说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知道什么啊?傅凌云挣扎无果,暗哼道,真是臭美,以为她真的会为他自尽呢!她才不会,活该你被个八岁的小孩子骗得团团转。

翌日,安国公一大早出城,身着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三十万雄师,北狄皇帝的囚车格外醒目,老百姓们纷纷拿洗脚水、石子等砸北狄皇帝,有些人哭喊着要拿北狄皇帝的狗头慰藉死去的家人,也有些人跪谢安国公为他们家人报了仇。

安国公整合没能逃走的朝廷大臣和原来的勋贵世家,先是命人把河南道上的淳于家族、林家的人接回京,接着在原皇宫旁边的小行宫里组建临时的小朝廷,参与政事的大多数人是北狄大军的人,也有安远大军外的大元帅跟安国公共同剿匪过,愿意俯首称臣——整个京城都被安远大军包围了,不称臣也没办法,造反又没胆子。

其实安国公现在已经不算是安国公了,应该叫老安国公,因为南齐皇帝司徒羲在做太子时,已经把安国公的爵位传给了淳于蘅,大家觉得“老安国公”这个称谓不好,顺理成章地进言让安国公直接封为安王。安国公从小在世家长大,见惯朝堂上的伎俩,推辞三次,这才接受封王的请求。

当然,封王不会跟南齐请示和禀告,而是直接昭告天下。

接着,安王淳于湛发檄文讨伐南齐皇帝司徒羲,谋害先皇,弑父篡位,证人就是三皇子和皇贵妃等人。这道檄文一发,各地自立为王的诸侯王们立刻跟着讨伐司徒羲。

司徒羲被大臣逼得没办法,出告示说是皇后邱紫苏心怀不轨毒害父皇,挥泪斩红颜,把邱紫苏给杀了。

诸侯王皆知,司徒羲最是懦弱,政事全仰仗邱紫苏,但是这会儿都不会真的说出来,认为邱紫苏是受司徒羲指使,继续讨伐司徒羲,而且有些相信司徒羲的人也对司徒羲寒了心,知道是那个蛇蝎妇人杀了你父皇,你还能跟她同床共枕这么久?

又有传言说,其实死的那个邱紫苏是她的替身,真正的邱紫苏被司徒羲藏了起来。

南齐大臣们后悔不跌,本来他们可以有机会为司徒羲洗清罪名的,即便洗不清,也能反泼安王一盆脏水,说是安王胁迫三皇子与皇贵妃,可司徒羲斩了邱紫苏,就直接昭告天下,先皇的死就是司徒羲或者司徒羲的发妻干的!

总之,邱紫苏死后,司徒羲的处境反而更加艰难了,金陵小朝廷贪官门阀甚多,那些带兵的节度使等官员在朝堂上横行霸道,气焰嚣张。司徒羲不愿得罪人,常常是委屈求全,明明是皇帝,却搞得自个儿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反王们联合攻打金陵,安王以护驾为由,一路向南收服城池,逼近金陵。南齐哪里不知安王的狼子野心,咒骂不断,但安王完全当作耳旁风,打着救驾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南下,直接把金陵弄成了瓮中之鳖。而城池首领们敬畏安王赶走北狄,常有打开城门迎接,不战而降的。

安王大军南下势如破竹,金陵王朝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令金陵雪上加霜的是,安王收服整个河北道和河南道之后,镇守南疆的定南侯宣布归顺安王,发告示说“愿意听从抗狄英雄安王的号令”。

傅凌云松口气,把安国公府还原,变成安王府后,安心住在安王府内相夫教子,淳于湛既然称王,就不需要再亲力亲为,而是把权力下放给淳于家族的子弟,淳于涵和淳于海都长大成年,足以带兵了,还有他昔日的部下们,包括公冶家,公冶宸这一世安然无恙。安王负责运筹帷幄,后方粮草有傅凌云的空间支持,安王大军如虎添翼。

金陵遭遇内忧外困之时,北狄人前来京城谈判,要用司徒羲的良娣和儿子交换北狄皇帝的人,另外还加上嘉陵公主。淳于湛直接拒绝谈判。

北狄只好找到金陵新朝,司徒羲在天下人的众目睽睽下不敢轻举妄动,南齐朝廷商议后,下圣旨让安王换人。淳于湛说北狄皇帝是要给无辜枉死的老百姓们偿命的,然后命人建造了纪念碑,直接把北狄皇帝在纪念碑前杀了令他以死谢罪!

此举大快人心,南齐被打了脸,司徒羲却还是忍气吞声,亲手写信望安王顾念幼时情分以及多年的君臣之恩,归依朝廷。

安王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把三皇子与皇帝合谋害他,以及与北狄私下合作就为了保三皇子私兵的真相公之于众。三皇子与先皇顿时变成臭名昭著的人。

淳于湛就以此为借口,由“护驾”直接暴露出最终的目的“讨伐与敌国勾结的齐朝”。

纸醉金迷的南齐不堪一击,安王的大军围城三天之后,傅凌云堂妹傅云丽的丈夫吴秋哲大开城门率先投降,司徒羲自杀在金陵行宫。身在北狄的高红翡高良娣听说后,放了一把火,和皇长子一起烧死在北狄的帐篷里。

历经一百零九年的齐朝宣告灭亡。

燕京城的安王在朝臣和百姓的联名上书请求下登基为帝,这也算是众望所归了。新朝更名为梁朝,安王的年号单一个安字,史称梁高祖安帝。

新皇开国,并不代表天下就太平了,借着乱世起兵的诸侯王并不是都愿意臣服于新朝,部分人想要以身家性命赌一把荣华富贵,甚至那至尊高位,淳于海和淳于涵两兄弟加上公冶宸三人开始四处征讨诸侯王,梁朝的新政权还需要稳固,登基大典之后就是傅凌云的封后大典,娘家定南侯府以及外家林府跟着水涨船高,多有子弟叔伯长辈获封爵位的。

外界如何看待这份荣耀,傅凌云都不关心,她乘坐小轿来到一处农家,宫女推开门,看见正堂上坐着的人时吃惊地瞪大眼,随即不屑地别过眼,冷声说道:“二弟,别来无恙。”

失去双臂的淳于沛哼着鼻子说道:“我有恙,大嫂才开心吧?大嫂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是我的报应?”

傅凌云冷笑道:“你得了报应是应该的,没得报应才是老天爷没长眼睛。”

淳于沛却忽然号啕大哭道:“他们把我当成大哥,非说我是安国公,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长得像安国公,却不是安国公!我做了什么孽……”

傅凌云摇了摇头,说道:“二弟,你别用这种手段博取我的同情了,对你,我永远都不会有同情。即便你想表达你是代你大哥受罪,但我也想说,这是你自作自受。你若是没有害人之心,又怎么会阴差阳错被北狄人看做安国公?你想必非常清楚,你抢走的那匹马是你大哥最好的战马,想不让人怀疑都难啊!”

淳于沛哭声一顿,脸上挂着泪痕,模样可笑地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死了才算是遭了报应?你现在心里肯定恨不得我去死吧?哼哼,我告诉你我就是命大,我就是不死,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淳于宗族,不,现在应该叫作宗人府了。那些老家伙为了‘皇室’名声着想,也不会让你杀我的。”

傅凌云却笑道:“你错了,我没想让你死,让你活着受罪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而杀你这种人渣只会脏了我的手!唉,淳于沛,其实,你在牢中的时候若没有搞那么多事出来,安安静静死在我的剑下,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言罢,傅凌云十分怜悯地瞅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傅凌云的话没有动摇淳于沛的心,但那个眼神却着实让淳于沛疯狂了,他嘶吼出声,声音里满是无法发泄出来的愤恨。

淳于沛被封为平安郡王,自从封王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外人,有人上门拜访,也被郡王府的下人赶走,但有一人却怎么也赶不走,她自称是平安郡王妃,但却蒙面不肯示人。

家奴禀告后,女子走进华丽却死气沉沉的平安郡王府。

淳于沛隔着屏风问道:“你是傅冉云?”

女子的声音娇憨而妩媚,像是吐着信子的蛇,轻笑道:“难为郡王爷还记得我。”

她在家奴惊讶的目光中推倒屏风,然后揭下面纱,面纱下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家奴惊恐大叫:“鬼啊——”随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淳于沛也有些心惊胆战,迟疑地问道:“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傅冉云呵呵笑着朝前走一步,媚笑着说道:“王爷以为呢?傅凌云命人剥了我的脸皮,把我扔到青楼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王爷,我心中特别恨。”

淳于沛颤颤巍巍地朝后挪了挪屁股,说道:“我也恨傅凌云和淳于湛。你看,我也很惨,我的两条胳膊都没了,还被人烙铁……”

傅冉云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我脸上的斑是因为患了花柳病,王爷,你知道吗?我特别恨,特别恨你!恨为什么是你占了我的身子,恨为什么你那么没用,让我遭遇这种痛苦!我恨你们所有人,我找不了傅凌云和淳于湛报仇,只能从你这里讨回些利息!”

淳于沛惊恐,张嘴欲叫,傅冉云用手捂住他的嘴巴……

室内令人作呕的味道渐渐弥漫,淳于沛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印象是女人随手抄起案上的茶盏砸他的后脑勺。他醒来时,伺候的家奴比以前更加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要茶,家奴的手指不小心挨到他的皮肤竟然跑出去洗了上百遍的手。

淳于沛明白了什么,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傅冉云在玷辱完淳于沛就死了,被家奴们怕扔到乱葬岗上传染脏病给别人,就直接把她烧成灰了。而淳于沛不到半个月便发了病,一个月后去世。

傅凌云听说了这段故事后,叹息一声,然后又开开心心为方海棠和淳于海准备婚礼。原来方海棠的爷爷方神医去世后,她一直留在军中当女医,多得淳于海相助,两人都是老实人,情愫暗生却都不敢开口,结果淳于涵的儿子都打酱油了,淳于海才终于急了,开口向方海棠提亲。

傅凌云头疼的一件事终于解决了,她说呢,一向老实的淳于海怎么就是在亲事上犯了倔,怎么都不肯成亲。婚礼上,傅凌云给方海棠送了上百本医书,方海棠大喜,结果洞房花烛夜急死了淳于海,因为他的小妻子沉迷在医书里不肯跟他行房。

淳于湛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收服四海,天下获得真正的太平,梁朝也开始进入繁荣昌盛的第一个阶段,千疮百孔的国家终于迎来新的面貌。

这天傅凌云刚和淳于湛感慨完傅焕云的不知好歹时,惊闻宫人禀告有一形容奇怪的妇人自称是她的母亲来找她。

傅凌云和淳于湛对视一眼,淳于湛皱眉道:“不会是小林氏吧?”

淳于湛回京后,曾命人找过聂曼君和小林氏,家庙被毁,聂曼君死在家庙里,小林氏却不知所踪。

定南侯三年前成亲娶了第三房夫人简氏,是他战死的属下的妻子,为人温柔娴淑,带了个儿子,定南侯当作亲儿子似的养。

傅凌云说道:“不知道,但简氏肯定不会到宫门口来找我。”

“我陪你出去瞧瞧。”

傅凌云一笑,点头说道:“好。”

傅凌云顿了下步子,摸了摸滴血玛瑙戒指。

帝后二人乘坐御辇到达宫门口,只见庄严肃穆的宫门口站了一位妇人,傅凌云下了辇子一瞧,还真是小林氏!

小林氏看见华丽不可直视的傅凌云,眼中闪过嫉恨,大步上前,快扑到傅凌云身上时,被御林军横枪拦下。

小林氏喊道:“凌丫头,我是你母亲啊!”

傅凌云淡淡说道:“我的继母是简氏,我的生母是林氏,博阳侯府老夫人的嫡女。你是谁?”

小林氏一顿,泪水涟涟地哭道:“你父亲不念夫妻之恩,明明我还没死,他怎么可以娶妻?”

傅凌云依旧平静如水地说道:“你已有六年未曾出现,按照律法,父亲不算是停妻再娶。再说,当年你谋害主母,本该是赐死的,饶你一命算是便宜你了。父亲为防止今儿的事,早已在族人面前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休弃了你,让我生母得以在九泉之下瞑目。林挽月,你不再是父亲的妻子,也不是我继母。还有,博阳侯府将你从族谱中除名,你也不再是我的姨母。”

小林氏一愣,看着傅凌云冷绝的脸,面露绝望,她辗转逃荒,乞讨逃回京城,听说她那好继女做了皇后,回到定南侯府一问,她女儿傅冉云死了,她儿子傅焕云前些天跟人争青楼花魁被打断了双腿,就连她的丈夫也娶了别人。为什么所有的惨剧都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老天爷只眷顾大林氏的血脉?这不公平!

小林氏哭求道:“凌丫头,以前是我不对,但是我能不能求你把那枚滴血玛瑙戒指给我?那真的是大姐姐留给我的,你要是把戒指给我了,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这枚戒指的秘密!”

傅凌云迟疑,小林氏又道:“对你来说,它只不过是一枚值钱些的戒指而已,你现在是皇后,还能缺枚戒指戴?求你了,我求你了!”

小林氏说着跪在地上口口声声喊“皇后娘娘”。

傅凌云把戒指摘下来扔到小林氏身上,小林氏连忙惊慌地拾起,等把戒指戴在了手上,她立刻露出狰狞的笑容,哈哈笑道:“傅凌云啊傅凌云,你还是那么容易心软,我现在就告诉你戒指的秘密!”

她心念一动,得意地睁开眼,但眼前的场景不是戒指空间,而仍然是傅凌云和淳于湛!

傅凌云疑惑地问道:“什么秘密?”

小林氏惊恐了,她低头仔仔细细地看戒指,戒指就是那枚戒指,没有任何不同,但为什么不能进入空间?

淳于湛吊起的心放下,傅凌云朝他得意一笑,随后面色一变,冷冷吩咐道:“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婆子给本宫送到定南侯府去!”

小林氏被拉走时还在纠结为什么她不能进入空间了,纠结得她拽下了很大一把头发。

定南侯看到这个可恶的女人,再次把疯子小林氏送到家庙里封死,没过两个月小林氏就在发狂中去世。

傅凌云看着侍卫带走小林氏,将另外一枚真正的戒指戴在手指上。

回宫的路上,帝后二人漫步而走,傅凌云见淳于湛愁眉不展,问道:“皇上有什么烦心事?”

淳于湛叹口气说道:“还不是和前两年一样,让朕纳妃,要朕别学先朝末代皇帝,为红颜误国。”他看了眼傅凌云,又叹道:“真想丢下这朝政,做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让太子烦恼去。”

傅凌云以为她开玩笑,但第二天,皇帝上朝归来后,满朝大臣跪在午门外痛哭流涕,淳于湛收拾个小包袱,直接把傅凌云带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宫就淹没在人潮里。

大梁朝开国仅五年,梁高祖安帝不忿朝臣劝诫纳妃,一怒为红颜,禅位于十四岁的太子淳于蘅,即后来的复兴之君梁高宗,从此与皇太后傅氏逍遥于山水之间,直到梁高宗山陵崩,依旧无一丝二人音讯。梁朝历史上再无大臣敢劝谏皇帝纳妃。

梁高宗一生励精图治,内修政治,外开疆土,年届五十于泰山封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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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怒·凌云志(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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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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