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间久别不成悲(2)

第25章 人间久别不成悲(2)

第25章人间久别不成悲(2)

先皇曾有两位兄弟,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弟弟死于非命,后来先皇登基,大哥请辞偏安一方,先皇便将他安置在洛阳,赐了良田宅院仆人财宝无数,朝中大臣皆称他为“洛阳王”。洛阳王三五年会进京一次来叙旧,还会带些自家种的粮食蔬菜给先皇,兄弟感情十分友善,被史官记录在案。洛阳王有一个儿子,八岁那年先皇去洛阳时见过一次,因发现他有极高的军事天赋,十分欣喜,给予厚望,十二岁时已经上战场为国杀敌,十五岁时军事才能受到了老一辈将领的肯定赞许,据传他并没有因为征战而变成个大字不识的草包将军,反而是诗词歌赋样样在行,先皇在世时候就经常以他举例来教导自己的儿子,时常张口就是“人家孩子……”易平生虽未曾见过他,但对他确实没有多大好感。这次洛阳王前来,竟然带了他的儿子一同来。

易平生心里不大痛快,于是找了许一诺姐弟喝酒看皮影戏,许一诺听他说完,表示了极大的理解,并且帮他骂了一顿未曾谋过面的那位小王爷,酒过三巡,她便摩拳擦掌帮易平生出了个主意。与其与这人作对,不如拖他一起下水……哦,不如怀柔之,这个小王爷从未来过长安,就优秀程度来推测,肯定是除了战场就是书房了,可见活动范围十分狭隘,直接说来便是没有见过世面,只要他一来长安,易平生用最大的热情带他四处花天酒地,享受生活,相信他一定可以被这长安的丰富多彩给打动,到时候对易平生肯定是称兄道弟,于是就会成了自己人,到时候让他适当的展现一下不足,衬托一下已经是好兄弟的易平生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之事了。易平生觉得许一默说许一诺爱出馊主意的这个特点,归纳的十分到位,比如现在许一诺就将其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比起许一默提了将小王爷打晕的提议,同一个母亲所生,这脑袋瓜的想法真是天差地别,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许一诺能想得出来,但怕自己嗤笑许一诺的这个没头脑主意惹她不高兴,不得不一如既往得为她叫好,付了酒钱,连身上的玉佩都解了来要送给许一诺,感谢她为自己指点人生迷津,许一诺却一直推却,直到他说这块虽然价值连城但家里很多,她才勉为其难收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易平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角色,陪着她顺着她,他觉得能有一个人这样让自己发自内心地想疼爱、想谦让,是前无古人后也一定没有来者的事,所以他对自己的这个角色扮演格外上心,格外幸福。

三月桃花开的时候,经过去年秋试选拔出来的弟子可以参加殿试,易平生和许一默去年勉强通过了秋试,玩了几个月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作为不愿意接受御书房教育选择了平民教育的易平生,在先皇一句“我儿定是人中龙凤,怎会输给那些后生”玩笑中,不得不通宵达旦的费力苦读。

四月末殿试在长安大明宫内举行,约两百弟子前赴考场,这无疑是当时最热闹的话题,以至于盖过了次月洛阳王进京的风头。

易平生前一天夜里偷偷溜出皇宫,在许宅墙外吹了作为暗号的口哨声,久久才见许一诺翻墙出来,有些灰头土脸,怕是一个人翻了很久。月光下的许一诺穿着女装,头发简单的束着,那是与英姿飒爽的男装不一样的风情,她喘了几口气道:“一默今夜肯定出不来的,明天就得殿试了,我自己一个人不大好翻这个墙……”说罢啧了啧,“对了,这个给你,我在庙里求的,”说着塞了个香囊给易平生,“你要好好考,等你考上了,我们去繁苍楼看皮影吃好的!”她说着拍了拍易平生的肩膀信任地点点头,随即又在找垫脚石要往回翻,“你也早点回家吧,我不能久待,我爹说明儿还要祭祖,天不亮我就得起来陪着,都是这许一默,他这次要是考不好我定去列祖列宗那告他的状。”在说这话的途中,她从墙上滑下来四回,也不懊恼,只是拍拍手中的灰尘继续翻。

易平生实在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自己的背道:“踩着这儿上去吧。”她才吐吐舌头说好,总算翻了回去。易平生站在许宅墙外,握着她送的香囊,觉得满世界的花都开了。

殿试结束后,除了参加考试的学子们比较惦记外,百姓们的话题立即转换成了洛阳王和洛阳王的儿子头上,据说长安不少名门闺秀已经托了父亲务必要找时机让自己有表现的机会,至少也要见上他一面。

五月落英缤纷的时节,洛阳王带着那位“人家的孩子”前来叙旧,迎接的仪式尽管比较收敛,但据说当时马车经过西关街的时候万人空巷,个个都来看这位小王爷。接风宴上,先皇虽然身体不大好,但还是最大限度的表现了他对“人家孩子”的欣赏,易平生捏着香囊想起许一诺给自己出的主意,才算是熬过了那顿酒宴。

酒宴后邀请了两次这位小王爷同游长安,皆被婉拒,理由竟然是已经有约。易平生心中呸了一声,想你才来长安几天,约个大头鬼,找理由都这么敷衍真是不地道,于是找了许一默喝酒,结果每次都会来蹭酒喝的许一诺竟然两次都没有出现,叫他心里十分不快。

许一默和他把酒之际道:“我姐姐虽然凶是凶了一点,爷们儿嘛也爷们儿了一点,但是其实说不定也有些不为人知的优点,你也是了解我这些年的处境……”许一默每每喝多了就开始向易平生阐述许一诺的种种暴行,几乎成了一种惯例,“你看我俩这么熟,要是你愿意帮这个忙,不如择日上我家来提亲吧……”

易平生听得心花怒放,故意逗他道:“你也是知道我的处境,提亲的话礼节未免烦琐,不过我想要是让她做个偏房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皇兄也已经纳了几房……”

许一默一听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道:“易平生饶是我平日里觉得你不错,你竟然让我姐做妾!我……我……”说罢才发现这位怎么说也是个皇宫里的主儿,挠了挠头笑了笑换了种口气道,“别呀,易兄,你看啊,我姐的这个性子你是知道的,见风使舵、残暴无道,你让她做妾,我恐怕她答应了你反而危险,更别说你以后娶进门的姑娘了。所以正室颇适合她,她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做出不让你纳小妾的事,这倒不是她多为夫君考量,我想这应该是她怕别人说她小肚鸡肠吧……嗯,总之,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娶了我许家一害……宝?”

易平生忍着笑险些憋出眼泪来,拍着许一默的肩膀两人便合计起来。首先许一诺的性子面对最传统的媒妁之言恐怕很排斥,若来硬的想必会适得其反;其次又要让她觉得水到渠成又不能推辞,才是上策。许一默和易平生两人分析了一下许一诺的情感状况,她的身边除了许一默外,只有和易平生交往最多,且平日里许一默和易平生意见相左,她都站在易平生那一边,由此推断她对易平生肯定是十分有好感的了。那么就给她一个十分大的惊喜,面对惊喜她肯定找不着北,然后直接提亲,做有把握之战!许一默分析的头头是道,让易平生也颇有些飘飘然,于是两人决定用易平生即将到来的生辰做文章。

不久后殿试出了结果,易平生考了第二名,这让安贵妃十分欣慰,时不时擦了眼角感慨苦了孩子了云云。易平生原以为会得先皇的嘉奖,他也已经想好了措辞,比如做人应当低调,儿臣身为皇子若是摘得第一,旁人会质疑殿试的公信,故此不得已考了第二。结果这理由被先皇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理由还偏偏站得住脚—

“你幼年时候朕便要你多像人家洛阳王的儿子好好学学,你表面听朕的,其实背地里尽做些好吃懒惰的事情,临时才会抱佛脚。隔三岔五的和你那些个同窗们鬼混,哪里将心思放在课业上,朕看你这次考了第二,估摸着是阅卷的老家伙看出了你的笔迹!”这些话易平生如过眼云烟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先皇递给了他的名册叫他看得愣住了,那第一名分明写着华应言三个字。原来小王爷华应言去年秋试时正巧从战场回来在家休憩,考了一场就取得了殿试资格,今年提前了一个月来到长安,准备了殿试,没想到竟然一举夺魁,叫先皇是又高兴又无奈。易平生受了气,出门时候竟然正巧碰见了这位小王爷,本想无视之,未料对方主动问了好,又道了一句:“几次都不得空,实在抱歉,今日不知道二皇子是否有空……”

易平生与华应言从头至尾交流并不多,虽然华应言的优异表现对他的成长造成了很多不便的小阴影,但是他并没有厌恨过他。虽然一直有传闻华应言此番进京为的恐怕是那把椅子,但是在易平生看来,反正自己无心那把椅子,无论华应言还是大皇子来坐,他都无所谓,是以对华应言并无外界所传的那样敌意。

很明显,华应言是个要面子也讲道理的人。认真想想,如果真是华应言接位,他只要安安分分,作为闲王的日子只怕比在他大哥手下还要好过些。

只是他刚刚被父皇教训了,心情的确不好,之前邀请过几次华应言都被拒绝,这次他主动邀请自己,想起自己平日里不喜朝政,对生活品位倒是一直很在意,如今华应言怎么说也是客人,他觉得显摆一下自己好客、且有资本好客的优势也不错。

于是故作轻描淡写道:“我在长安城有两三个好友,正巧今日要聚,你一同来吧。”

是夜,易平生已派人在繁苍楼包下了整二层,邀请了数十位同窗好友,带着华应言不疾不徐地前去赴约,赴约途中仆人小声告诉他许家两人都去,他的心随着马蹄一起颠啊颠。

那大厅内是灯火辉煌的恰到好处,既不会繁华晃着人眼,也不会故作情调暗的看不着地儿,邀请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见易平生进来,纷纷起身祝贺他取得殿试好成绩,若不是带着华应言,易平生一定格外享受这些恭维。许一默走上前来道:“今儿真是阔气,包了一整个楼啊,是要见……哦,这位是?”

“诸位,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堂兄,华公子。”易平生笑的恰到好处,眼光扫了一圈却发现许一诺站在人群中的脸色十分复杂。

许一默冲着华应言点头,刚要说话,却被许一诺拉了一拉,不知道这对姐弟是不是之前就拌过嘴了,许一默被扯了衣服之后很不满意地回头道:“干什么你,干涉我的交友吗?你有良心吗?”

许一诺竟然没有踹上一脚,仍旧拽了拽许一默的袖子,声音却略微有点儿颤抖道:“嗯,那个,你坐下来吃饭,哪那么多话。”

要说许一诺已经跟长安书院的学子们混的十分熟悉了,她性格也十分开朗,大家也乐意每次叫上她,且早就习惯了她对许一默的以暴制暴,如今她竟然如此反常,跟许一默讲上了道理,而不是一脚踹过去?!众人皆震惊了,惊恐地看着许一诺然后同情地看着许一默,想许一诺不会是有更狠的招来制服许一默吧。许一默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地拉开了几步的距离道:“你、你要做什么……怎么这样、这样跟我说话。”

许一诺似乎感觉到了大家的心思,脸上十分尴尬地扯了扯笑,挑了个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道:“那个,吃饭吧,大家不……饿吗?”

一个男声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大名?”

许一默还没有从姐姐的反常里思考明白,冷不丁的背后有人问自己话,哎呀了一声,随即道:“哦哦,在下、在下许一默……”

易平生见着角落里的许一诺用手扶了扶额。

华应言声音里充满了笑意道:“真是个好名字。”

易平生挑了许一诺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顿宴席,大家气氛十分融洽,华应言与大家数次举杯,好似他做东一般,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书院里的趣事,说开了竟然变成了许一诺这对姐弟俩的趣事,大家说的不对的,许一默还撩起袖子在一旁补充,总之这顿饭吃得易平生食之无味。

之后的一个月,易平生不曾出宫玩耍,专心的待在完工不久后的园林中,偶尔大皇子来找他聊聊当今时局,他也懒得答理,只不过大皇子的意思中透露出了洛阳王并非那么安分的意思,让易平生小心防范着,易平生总是摇头不答话。

皇家的孩子总会对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有一些不管是不是切合实际的想象,但易平生却从来没有过。他对皇位和权力都毫无兴趣,他最渴望的是许一诺那样的生活,父母恩爱,兄弟一心,等和心上人一起生活,那才是他最大的成就。这让他与整个皇宫都格格不入,但更多人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他做任何事,都会成为议论的话柄:他去长安书院,大皇子的人觉得自己是为了更好聚集外面的势力;他与许一默走得近,大皇子的人觉得当今最得势的便是许家,一定是为了拉拢许家派系;他逃学便是另有所谋;他殿试得了第二名是为了给天下人看自己的才华;他将父皇的话当做耳旁风便是从不顶撞皇帝,肯定是怕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太多的话他一一理会也太累了,如今大皇子暗示自己说洛阳王的事情,既是怕自己同华应言走得太近增强势力,也是乘机试探自己。他虽然喜欢快活生活,可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让他还不至于发现不了大皇子的用心。他无意于皇位,并不表示自己能安全的生活下去,想要自保,就必须有所动作,只要大皇子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他就不会动用那些用来防备的兵力。但是此刻的易平生已经打听到了,许一诺与华应言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所以他一定要加快自己的生辰计划,已经吩咐好,只等到时酒樽一落地,那些萤火虫就会统统被放出来,到时候为他生辰准备好的烟花会漫天绽放,不知道许一诺见着那样的美景会不会动心恍惚!想到许一默之前提醒自己,许一诺不喜欢死板的方式,他计划在许一诺见着漫天的烟花,他就提出这样的提亲,真是天衣无缝。易平生生辰的前三天夜里,听手下来报,许一诺父亲被突然宣召进宫,其他任何人不得入内。那一夜,皇宫里无人入眠。

东方鱼肚白的时候,许一诺的父亲才离开,那时候已经谣言四起,手下来报这次许相进宫就是通过星象分析皇位的归属,而偷听的结果是这皇位的归属是易平生。天亮后便听母妃说父皇病情恶化,宣召他与大皇子探病,父皇的精气神大不如从前,龙袍显得那么不合身好像大了一圈。易平生虽然被先皇多次责骂,但此时也十分痛心,先皇却十分慈爱地招呼了易平生道:“不久便是文儿你的生辰了,这次父皇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在他的许诺中,大皇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一句无异于打乱了易平生的计划,他能听说的大皇子一定也听说了,这些年大皇子一直在为皇位奋斗,他的人生里最大的追求便是那张龙椅。而易平生不是,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对龙椅的威胁,越烨对他的敌视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两人离开父亲起居的宫殿门外,他说了这样一句:“大哥,平生此生只求能做第二个洛阳王,没有什么大志,眼下只想过好这一次生辰……”

大皇子越烨笑道:“贤弟与我说这些若是让旁人听见,到父皇面前又是我的不是了,我想父皇心中早就有数,我们做什么都是无妄,还不如顺应运势。”他留下易平生疾步离去,他似乎一刻也不想耽误,他的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易平生冲着他的背影笑得很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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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负流年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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