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宋宝之死

第六章 宋宝之死

nbsp;那ri之后,杨毅的房间突然热闹了起来,有许多人,没事的时候,便来这里与杨毅说两句话,攀交情。有的人带来点心、好茶与杨毅分享,更有人要请杨毅吃饭。身为同室而居的宋宝,心中不禁慨叹世事多变,以前这间斗室,哪曾有这么多人前来,就算人来,也都是一个个横眉立目,趾高气昂,是来这里找麻烦的,哪曾如此和颜悦sè过?

对于这些,杨毅却颇为厌烦。他只想安心养气吐纳,参习医书。可来的人一多,应酬的时间相对较多,修炼的时间就变得少了。杨毅烦归烦,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人一个个都客客气气,笑脸相对,杨毅总不能不顾情面,把人家轰出去不是。

可突然有一天,一整天竟没一个人来,又连过两ri,以前人迹不断的小屋,除了宋宝和杨毅外,绝无一个外人踏足进来。

对此杨毅颇觉奇怪,他问宋宝道:“这几天是怎么了,一个人也不来了?”

宋宝啐了一口唾沫,道:“这些势利眼!你足不出屋,不知道医馆发生的事。三天前,馆主的次子范冲回来了,众人都忙着去巴结他,自然没人再理你了。何况,范冲此次回来,还带来一个相貌俊俏的师妹,所有人争着抢着去讨人家欢心,哪有功夫到这里来。”

杨毅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个范冲,无形中倒为我办了件好事。”

宋宝直盯住杨毅看,眼里光芒闪动。杨毅没好气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宋宝说道:“那些势利小人,你对他们不生气?”

杨毅道:“生什么气?说实话,那些人早就让我烦的不行了,我正不知如何摆脱他们的纠缠呢。”

宋宝说道:“我真服你了,你整天足不出户,连课也不听,真不知你在房间里怎么呆得住。”

杨毅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他的秘密,可不能让人发现了。自此后,杨毅又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一面修炼《六阳诀》,一面研习医书。

博尚医馆里有一处院落,院落占地很广,是平常庭院的三倍大小。院中假山嵯峨,水流潺潺,环境极为优雅。院门上挂了一块牌匾,上书“三才院”三个大字。在院子的假山中,有一处凉亭。此时,二十几人站在凉亭中,中间坐着三人。三人中间坐定的是个二十二三岁青年男子,面白如玉,容貌俊雅,这人正是馆主的此子范冲。左手边坐了一个黄裙女子,那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修长,容貌秀丽,皮肤白嫩细腻,手中拿着一把檀香小扇,微微扇动,香风四溢,旁边围着那二十几人,顿感心旷神怡。只是这女子秀眉微蹙,有些闷闷不乐。范冲右手边坐着的便是张少成。

那女子开口说道:“师兄,我还不如不和你来了,这座青阳县城破破烂烂,没什么可看的。”声如银铃,悦耳之极。

范冲说道:“刘师妹,我来时就说过,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是你非要来,可怨不得我。”

那女子名叫刘倩,此时幽幽地道:“师兄,要不然咱们明ri就回去吧。”

张少成连忙说道:“刘师妹……”他只叫了这一声,刘倩皱了皱眉,说道:“我可不是你师妹。”张少成陪着笑脸说道:“对,对,刘小姐。刘小姐,这青阳县城是没什么可看的,不过县城边上,有一座青阳山,那里风景倒是不错,刘小姐可曾去过?”

刘倩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

范冲说道:“张师弟说起,我才想了起来,不错,那青阳山风景优雅,更有几处山势巍峨,是个游览的好去处。”

刘倩双目光华闪闪,嘴角一弯,露出微笑模样,登时把围观的青年男子们看得呆了。“师哥,你带我去。”

范冲摇头道:“我回来有正经事要办,等我办完了,就领你去。”

刘倩嘴角一撇,说道:“不就是种个药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正经事呢。”

范冲呵呵一笑,说道:“师妹,是我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带些淞华的种子回来种上,我可不敢耽误他老人家的事。”

刘倩轻哼了一声,便不吭声了。

张少成问道:“范师兄,你何时栽种?”

范冲说道:“其实这东西什么时候种都可以,没什么太苛刻的条件。只有一点,这淞华属于阳xing,必要找一处yin凉的所在,这样才能存活。”

张少成站起身来,说道:“范师兄,咱们何不现在就去找找,还是尽快将种子种了,一来令师父他老人家欢心,二来也可尽快陪刘小姐游览青阳山。”说完,他向刘倩望了一眼,刘倩秀丽的容貌,不禁令他心中一荡。这小妞,整个青阳县也未必有几个能及得上她。张少成满指望他说了好话,刘倩能够感激他,哪知刘倩水灵灵的双眼望向别处,睬也没睬他一下。

范冲也站了起来,说道:“好,就依张师弟所言,咱们立刻去找地方栽种。”

一群人出了三才院,去找寻地方。

张少成在前领路,范冲与他并肩而行,不住向两旁瞧看,一众人跟在二人身后。忽地,范冲眼神一亮,直接进入一个院子当中,指着一个地方惊喜道:“这里阳光常年照shè不到,是个绝yin之地,正适合栽种淞华。”他身后一人上前说道:“我住在这个院落里,范师兄,我这就去取铁锨,锄头。”范冲微笑道:“多谢师弟了。”

那人转身而去,片刻后,又带来一人,他手里提着一把铁锨,另一人扛着一把锄头。二人也不待吩咐,抡动农具,将那处土地翻得松软,方才转身,来到范冲面前说道:“范师兄,你看这土地可合适吗?”

范冲望着二人脸上汗水流淌,微微一笑道:“可以了。真是辛苦二位师弟了。”那二人倒未想到范冲如此客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范冲来到那处翻松的土地前,亲自动手,掘出一个一掌深的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拉开布袋上的绳索,倒出里面两粒种子,置于坑中。

他并未马上覆土,向众人问道:“哪位师弟有蜂蜜,给我取来一些。”话音才落,立刻又有人取来蜂蜜。

范冲挖出一些蜂蜜,置于坑里,这才覆上土,用脚将余土抹平,不敢轻踏一下。

张少成颇感奇怪,问道:“范师兄,为何要用蜂蜜?如此一来,岂不是把蚂蚁小虫全都招惹了来,再把种子啃坏了。”

范冲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要用蜂蜜,总而言之,淞华栽种方法中,特意提到,必须要用蜂蜜。”

众人栽种完后,便出了院门。张少成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处院子正是在杨毅院子的隔壁。

这一ri,宋宝出了院门,打算到讲堂里去听范林居讲医。当他经过旁边的院落时,忽地见到院中有一块土地蠕蠕而动,好像活了一般。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再次定睛瞧看。不错,那块土地确实在动。他连忙跑到近前,这才发现,那块土地上,不知为何爬满了蚂蚁、飞蛾等小虫,密密匝匝地聚在一起,离远处看就像土地在动一般。

宋宝最怕小虫了,平时见到一只,便坐不安立不稳,非要将虫打死了才能安心。此时这么多聚在一起,蠕蠕而动,宋宝不由得头皮发麻,腹内泛起一阵恶心。

宋宝也未多想,咬牙切齿,抬起一只大脚,便向那些小虫踩去。一脚下去,小虫死伤无数,可那么多小虫,这一脚怎么踩得完?于是宋宝接二连三,一脚一脚向小虫上踩去。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喝一声:“你干什么?”然后冲过来一个人,猛地把宋宝推到一旁。

宋宝一个趔趄,方才站住身形,向来人看去,他认得,来人正是范馆主的次子范冲。只见范冲双目圆睁,一张脸气得通红,指着宋宝的鼻子喝道:“你为什么要毁我淞华?”

宋宝嗫嚅道:“什么,什么淞华?我是在踩这些小虫,并不是要毁你淞华。”

范冲咬牙切齿道:“什么在踩小虫?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的胆子好大。你赔我淞华种子,你赔我。”

宋宝突逢巨变,已经吓得呆了,只是喃喃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范冲怒气冲冲,喝道:“到了此刻,你还不承认?”说完冲上前去,扬起巴掌,便要往宋宝脸上击去。

忽地,一只手将他手腕抓住。范冲扭头一看,原来是张少成,大声问道:“张少成,你为何要拦我?”

张少成朝他使了个眼sè,低声说道:“师兄,先别动手,我有话要说。”

范冲哼了一声,放下手臂,和他走到一旁,面sè不悦道:“你要说什么?”

张少成向两旁瞧了几眼,低声说道:“师兄,你可知他是谁吗?”范冲皱眉问道:“不认得,他是谁?”

张少成道:“其实他倒没什么,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那人才叫厉害,不好惹得很。”

“哦?和他住在一个房间的是谁?”“杨毅。”“杨毅,我记得那人。他整ri闷不做声,受了欺负也不敢声张,他有什么不好惹的?”

张少成满面恨sè,说道:“那杨毅可今非昔比呀,现在厉害得紧,前一阵子,我就在他手里吃过亏,我们六个人,被他一个人打趴下了,你说厉不厉害?”

范冲深吸口气道:“竟有此事?这杨毅倒真有些能耐。”

张少成故意道:“可不是吗?所以说我才阻止师兄打那宋宝,他和杨毅同住一室,关系要好,你要是把宋宝打了,杨毅必定要替宋宝出头,到时找到师兄头上,师兄万一再吃了亏,不是犯不上嘛。我劝师兄还是忍一忍,那杨毅可是招惹不得的。”

范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那杨毅能耐我何?”说完怒气冲冲返回身去。

张少成心内暗笑,跟在范冲身后,口中不住叫道:“范师兄,范师兄,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范冲来到宋宝面前,扬起手来,“啪”“啪”两个耳光,打在宋宝脸上,冷声说道:“你毁我的药材,我就打你了,你要找人,尽管去找,我范冲不怕。你记住了,这事并不算完,你还要赔我淞华。这两粒种子,是我花二十两银子买来的,你怎地也要陪我五十两。你准备好,我明天再向你要。”说完转身走了,张少成也跟他走了。

宋宝站在原地,双手捂住脸,只觉双颊火辣辣地疼痛。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打过耳光,此刻说不出的委屈,不觉泪水涌出了眼眶,顺着面颊流下。

他哭了片刻,回到自己房间,翻身倒在床上。

杨毅刚才出去解手,此刻回来,见到宋宝回来了,不由感到一阵奇怪,笑呵呵问道:“你今天怎么舍得回来,不去听课了?”

宋宝一声不吭,脸背向床里。杨毅更加奇怪,用力将他身子翻转过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宋宝仍是不说话,双手捂在脸上。杨毅面sè一沉,拉开他手掌,露出宋宝一张脸来,惊声问道:“宋宝,你的脸怎么肿了?好像是被人打的。是谁打了你?”

宋宝说道:“没人打我,是我不小心摔的。”说到此处,心中又泛起一阵委屈,不由泪水又涌了出来。

杨毅笑道:“摔一下能有多疼?看你,疼得哭了鼻子,一点儿也不像个男子汉。”

说归说,他起身去找来一些消肿止疼的药,拿回来擦在宋宝脸上。

其实宋宝的伤势,破绽极多,根本不像自己摔的,杨毅虽觉得可疑,但他并未深究,只因为今天他正面临着大事,没有心思考虑太多。原来他自觉内力已储存了不少,今天想要试试疏通经脉。

当晚夜深人静,宋宝早已睡熟,杨毅从床上起来,轻轻推开房门,步入院中。外面夜凉如水,天上繁星点点,月亮升到中天,冷冷挥洒月光。

杨毅在院中找了一块青石,盘膝坐在上面,慢慢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忘我之境。

他缓缓驱动内力,沉寂如一泓清池的丹田,立刻翻腾起来。他又意守丹田,将内力向经脉中驱去。可内力虽翻腾得厉害,却进不了经脉。杨毅狠了狠心,将内力尽数提起,又连冲了几次,终于,内力冲破丹田,向经脉中涌去。

按照正常来说,内力在经脉中行进,并不是一往无前,而是要受到重重阻碍,然后再提起更多的内力,将障碍冲破,直至内力在整个经脉中行进一圈,再无阻碍,才算冲破经脉。可令杨毅奇怪的是,他的内力在经脉中行进,并未受到丝毫阻碍。他冲破了一条,又是一条。到天sè微明时,内力在六条经脉里,居然行进了一个周天。

杨毅收起功法,心中喜悦无限。哪里想得到,杨毅这具躯体,经脉竟然早已完全疏通。

此时,内力正在他六条经脉里缓缓流动,循环一圈,又回归丹田,他只觉浑身舒泰,这一晚的修炼,不但没有丝毫疲累,反而神清气爽。杨毅还另有一层喜悦,如今六条阳脉打通,《天机医鉴》第一层完全可以运用。

这一ri,他闲来无事,来到院中。院中有一颗一人合抱粗的杨树,杨毅运起三层内力,向树上拍了一掌。那树发出一阵“簌簌”响动,顷刻间,一片片树叶飘落下来,犹如下了一场树叶雨。杨毅一时兴起,又拍了几掌。

忽听院门口有人“咦”了一声,声音娇嫩。杨毅停下手,向门口望去。只见是一个容貌秀丽,身材修长的女子,一双妙目正错愕地看着他,杨毅登时被这美丽的女子所吸引,朝她微微一笑。

那女子问道:“你在干什么呢?你这样用力拍打大树,不怕手疼吗?”

杨毅微笑道:“这位师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皱了皱眉,面庞更显得美丽。“谁是你师妹?看你穿的衣服,又旧又破,说不定是怎样才来到医馆里学医的,你怎好意思叫我师妹,真是无礼。”说完小巧的鼻子里娇哼一声,转身走了开去。

杨毅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从未与如此美丽的女子说过话。那女子虽说话难听,但杨毅并不介意,心中反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他呆呆地望着那女子背影,见她腰肢轻摆,袅袅娜娜地走向远方,直至她消失于一处拐角,杨毅才转身回到房中。

近一些时ri,杨毅越来越觉得宋宝古怪,从前与杨毅在一起时总是有说有笑,可如今难得说一句话,就算说话,也是在杨毅问到时才说,一张脸上yin沉沉地,好像心事很重。

杨毅问他,他只说没事便不再多说,显然是不想对杨毅吐露,对此杨毅也颇感无奈,一时间却没什么办法。

这一ri,宋宝回来后,目光呆滞,两条腿无力地向前迈动,直到床前,才一屁股坐在床上,把床压得吱吱一阵乱响。

杨毅见他好像失去了魂灵一般,立刻上前问道:“宋宝,你到底怎么了?”

宋宝缓缓转过头来,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却叹口气道:“没事。”

杨毅也叹口气,说道:“你还没吃饭吧,你等我,我去弄些吃的。”宋宝兴致不高,低低回答一声,“好。”

杨毅到了厨房,随手拿些吃的。今ri宋宝十分低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按理说一个年轻人,不该有如此沉重的心事,宋宝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越想越不安心,拿了些吃的,用纸包包上,又匆匆回到院中。

杨毅在门外喊道:“宋宝,你瞧我给你拿什么好吃的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房门。

哪知才一推开房门,他便被眼前所见惊呆了。只见宋宝双脚悬空,一道白绫挂在勃颈上,四肢垂在身侧,随身体慢慢前后摇摆。

杨毅大叫一声:“宋宝……”把纸包扔了出去,腾出双手,抱住宋宝双腿,将他身体从白绫上抱下,平放在地上。杨毅一面大叫宋宝的名字,一面伸出食指,在宋宝鼻子底下探了探,又在宋宝手腕处摸了摸脉搏。宋宝此时生机已断,饶是杨毅新学了无数救治方法,也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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