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白虎过堂

第2章:白虎过堂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尊严,出了村子我才知道,原来钱才是最重要的。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为了钱,出卖自己尊严乃至生命的人,数不胜数。

人活着,总不能饿死,好在我经常跟着村里人耕地打猎,别的没有,倒还有一膀子力气。

赶上邓公改革开放政策,大批工人下岗后下海,百废待兴,房地产这一块刚起步。

我在饿了一个多月后,见到一处工地招小工,立马提着行囊就去了。

认识严建设是在工地上。

他是小包工,长得人高马大,典型的东北汉子。

那天,我愣头愣脑钻进工地想找负责人,但因为左眼上那一长条刀疤,让我看起来着实不像个好人,一下子就被工地上的人扣住了。

严建设点了一根没有滤嘴的卷烟,皱着眉头:“你在长兴跟谁混的?来这里,找谁?”

听完严建设的第一句话,我就知道他误会我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挣开左右押着我的工人,认真说道:“我不是混混,我来找工作,没钱吃饭了。”

严建设笑出了声,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就你?小胳膊小腿的?能扭得动钢筋吗?”

不得不说,我第一眼见到严建设,就觉得他身上有故事,而不是一个小包头这么简单。

那种眼神,我只在山里野兽身上见过,还是最凶猛的那种!

但我不怕,因为,怕,我可能就要饿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直视他,点了点头,足足十几秒。

两个工人看见势头好像有些不对,正要去找钢筋,严建设却摆了摆手,吐出烟圈:“你叫什么名字?”

“陈长生。”

“好,你明天到工地找老王头,就说我介绍来的,他会给你安排。”

“不用明天,我今天就得开工,不然晚上得饿肚子了,明天还怎么干活?”我摇了摇头。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严建设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那时我就觉得,这人不错。事实上,我确实没看走眼。

……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在工地干了一个半个月了,我因为吃苦肯干,也算在这里混开了。

这项目是政府重点工程。

听严哥说,是几个香港人投资的,政府直接一路开绿灯,批了两千多亩地儿,要建一个江南最大的商业街。

那个年代,房地产刚起步,国内经济尚出于萌芽发展的阶段,这两千多亩地,说批也就批下来了。

更何况这面子工程,一旦建成,对官家来说,面子里子都赚到,何乐而不为?

这天香港那边的负责人来检查工地,半个月打了三分之一的地基,今天换了阵地,我们组被拉到北口一块荒山坳打洞去了。

无他,因为我们组在工地有个不是很雅的绰号,叫地老鼠,是出了名的打洞快。

但这次却快不起来了。

因为身为老鼠头的我,带队罢工了。

“长生,你干啥玩意儿!今天可是有领导来视察,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严建设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对着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怒骂。

我咬了咬牙,摇头道:“严哥,这里不能挖,下面埋了东西,挖出来败命的,要出事!”

一到这边我就立刻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所以连忙跑到了一旁的山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白虎过堂,童山独葬。

白虎过堂,必见早亡。

所谓白虎过堂,按穴场堂前来讲,就是墓地有一定的龙边虎边,没有龙虎的护、抱,不能藏风纳水。

这山坳狭窄,虽然狭小,但坡度却陡,风过堂一吹,什么都给吹走。

再有此山是童山,更是石童山,也就是荒山,寸草不生,在墓葬中是大忌。

一般没有人会将亲人葬在此处,除非是有血海深仇,把仇人的尸首挖了埋在这种恶地。

“出你妈卖批,晦气!”严建设抬钩子就踢在我屁、股上,“起开。”

“这下面是凶墓,不能开!”

我拦着他,依旧坚持。

这是石童山,主要是大块的山岩,只有薄薄一层的土,这凶墓一定葬在浅层土表。

别说上机器,就是下铁锹也能挖到,但这等凶墓一旦挖出来,后果难堪!

“你他妈不想干了?”严建设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打,“这地方能有墓?鸟屎都没有两坨,你家葬在这?”

我不肯退让,苦口相劝: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这石童山不能藏风纳水,即便有水过,也很快就渗透山土,沿着石山流走了。你看看脚下的土,是湿的,下面肯定有东西。

这里是风水上的大凶之地,埋下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邪性得很!”

“严哥……真的是湿土!”边上的老王抓了一把泥土,突然一哆嗦,“乖乖,半个多月没下雨咧!”

严建设眼皮一跳,愣了半晌,然后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长生……你咋知道的?”

我没有回应严建设的疑问,只是说道:“就算要动土,也要选一个阳时吉日,以牲祭迁墓,才能保证往后不闹。”

其他的工友老哥听着我的话,都迟疑起来,迟迟不敢动手。

下力人一般没啥文化,胆子也小,又信一些鬼神,听我这么一说,哪里还敢下手。

“做咩呢?这些扑街仔?”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山坳另一头,跑过来一个皮鞋领带、满脸横肉的汉子,指着众人大声嚷嚷道:

“你们三组怎么回事,还不快动工?香港的领导马上就来了,让他看见你们偷懒,老子把你们全部给开了!”

这家伙是工地上的胡经理,名字叫做胡锐,说是经理,其实是道上的。

这年头做工程,不找个地头蛇罩着,一天到晚给出点事儿,谁也遭不住。

这胡锐,就是这一片地方的蛇头,开发商为了工程顺利进行,只能把他收编了,临时弄了个保安队。

其实都是跟着他混的弟兄,每天穿着个蓝色的保安服拿着橡胶棍子,人模狗样的。

严建设见了他来,连忙赔笑:“胡经理,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那几个香港人就要来了,到时候都喝西北风去!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谁不想干了就滚!”

胡锐皮笑肉不笑,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屁、股后面还跟了几个狗腿子,凶神恶煞的。

严建设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我甚至看到他的拳头都握起来了,但踟蹰了半晌,还是挥了挥手:

“开工吧”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只能摇了摇头,甩开膀子,就要开干。

我一看这架势,心中焦急万分,也没多想什么,直接拉住严建设,大喊:“不行,这地儿不能开!”

“长生,你给我起开,这么多弟兄要吃饭呢!你还要闹么?”严建设一脸阴沉,低声喝道,然后就一把甩开我。

“这小子怎么回事,不想干了?明天就给我滚蛋!”

胡锐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威胁我乖乖干活。

我没理他,再次拉住了严建设:“我不干可以,但是你们不能开这片地儿。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严哥你拉了我一把,让我能吃上饭,有地儿安风躲雨,这是知遇之恩;有王哥一帮弟兄,一起生活,玩乐,这是情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难,要动土,你们都起开,我一个人来!”

“你……”

严建设一愣,瞪着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王和其他工友,也呆呆的看着我,一时又犹豫起来,欲言又止。

“操,敬酒不吃吃罚酒!”

胡锐见众人都不动了,心里一急,夺过身边一个狗腿子手里的橡胶警棍,就朝我脑袋挥来。

我本是背对着他,只听见脑后呼的风起,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严建设,一把将我拉了过去。

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一声惨叫,还有骨头被砸裂的声音。

“啊!”

严建设抱着左手小臂躺在地上,小臂上一道两指宽的血痕。

他脸色惨白,大口的吸着冷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

“干,姓胡的你什么意思?!”

众人一看严建设被打翻在地,顿时不乐意了。

严建设是小工头,就是众人的老大,老大在眼前被人揍了,众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呵?怎么,要跟我掰掰手腕?”

胡锐冷笑,身后的几人恶狠狠的抽出腰间的警棍,在手里掂量。

“别冲动……”

严建设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在:“胡经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不如这样,今天我们三组暂时休假,让其他组顶一下?”

“哼,这小子不是很能吗?今天你们都可以走,就他不行!”

胡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戏谑,语气轻蔑:“你不是要一个人扛?行啊,来,把锹子给他,今天不挖,你就别想走出这个工地!”

“胡经理,他还是孩……”严建设强忍着疼说道,我搀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严哥,别说了。”

“长生!你……”

严建设不解的看着我。

我从地上捡起铁锹,盯着胡锐,一字一句的说道:

“挖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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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风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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