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猎杀档案.9》(5)
调包戏戏末穿帮延时计欲盖弥彰
1
2月7号,恩恩起了一个大早,今天是和福康医院约定的捐赠造血干细胞的日子,毕竟是第一次进行类似捐赠,恩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刚和婉儿吃过早餐,医院方面就打来电话确认恩恩的时间安排,因为以前出现过多次,捐赠者在最后一刻突然反悔,不愿提供捐赠的情况,所以医院方面也很了解捐赠者的心态,故而需要再三确认。
在等待医院派来的专车的同时,恩恩和她妈妈通了一次电话,简要说了一下关于捐赠的事情,虽然母女两已经就此事进行过讨论,但恩恩还是希望妈妈能和自己一起去医院,尽管心里也清楚这是奢望。
“对不起,恩恩,最近海角市发生了很多大案子,妈妈今天不能陪你去医院。你真的,不打算,给你爸爸打电话吗?”程英的语气很疲惫,似乎很多天都没有进行过正常休息了。
“和他打有什么用?”恩恩语气很不屑,“妈,我知道了,今天我和婉儿一起去。那……后天你还值班吗?”
程英沉默了,后天,大年三十除夕夜,就目前发生的这些案件来说,很可能还要加班,但是,总不能让女儿一个人过除夕,或是还在婉儿家里过除夕吧?
程英决定,怎么也要挤出一部分时间,至少要陪女儿吃上一次年夜饭,大不了将恩恩哄睡之后,自己继续回警局加班。
“可能还要值班,但……妈妈会调整时间回来的。今天你和婉儿去医院之后,如果有空,可以去菜市场买一点菜,妈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那就说好了!”恩恩欣喜道,“我要吃啤酒鱼、炒牛杂、五仙粉、菠萝蜜熘……”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程英以为恩恩担心自己到时候挤不出休息时间来,忙不迭地先答应下来:“好好,都好,到时候妈妈给你做。”
顿了顿,又道:“去医院注意安全,上次威胁你的那个疯子还没抓到呢,我会派王叔叔和李叔叔跟你一起去的。”
“嗯,知道了。”恩恩小声回答,说起那个疯子,恩恩嘴一撇。
挂掉电话后,婉儿打趣恩恩:“怎么,又想艾司了?”
也就婉儿知道,刚才恩恩提到的那些菜,都是艾司特意为她们做的,其中一些菜名也都是艾司取的。恩恩应该是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这些菜都是艾司特制,程阿姨不会做,可能都没听说过。
听了婉儿的话,恩恩条件反射般立刻否认道:“谁想他了,我管他去死!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一个多月,多半是在外面找到吃的住的了,胆儿肥了他。”
婉儿嫣然一笑:“行啦行啦,我想,艾司不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过节放假他不一样都有礼物寄过来吗?”
“哼,就是不爽他这一点啊,既然知道送礼物来讨好,干吗躲躲藏藏不露面?难道还怕我们会把他怎么样?”
“艾司啊,说不定就是怕你打他呢,还记得这学期开学前吗?艾司可没少挨你的打呢。”
“不说了,咦?雅欣发信息说坐车过来了,就在街口,走,我们去找她。”恩恩和婉儿牵着手跑了出去。
在婉儿家小区外的街道对面,一栋三十层的高楼顶端,艾司蹲踞在天台栏杆上,双腿分开,双手自然下垂搭在脚背上,就像一尊雕像。
也不知他这般纹丝不动地蹲了多久,旁边一只白鸽捡食着栏杆上的糠粒,偶尔侧过头打量一番,似乎确定了这不过是没什么危险的静物,渐渐靠近。
艾司静静地看着恩恩和婉儿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奔走。
虽然司徒大哥这边案件紧迫,但艾司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恩恩和婉儿,他也希望能亲眼确定她们的安全。
杀手们针对恩恩的行动,似乎暂时停止了,但不可大意,根据师父的说法,从未有过杀手们放弃任务的事情,除非他们死光了。
或许是蟋蟀和拿枪大叔的死令他们有所警醒,在想到办法对付自己之前,暂时将任务计划往后推延,但这种推延,绝不是放弃!
那个下毒的小梦姐姐,现在似乎盯上司徒大哥了,但她是最先对恩恩下手的人,换了两个人都因失败而死亡了,说不定,那个小姐姐还会再出手对付恩恩。
这次恩恩去医院,如果,那个下毒的小姐姐也藏在医院,岂不是非常危险?
虽然,目前还没查到那家福康医院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的机房数据库发现了和警方数据库同样的转码窃网设备,这就是危险的信号。
司徒大哥不是说,程阿姨同意了加强对恩恩的保护吗?为什么还是只有两个便衣警察跟随?
她们上了雅欣的车,这是要直接去医院吗?艾司不会让恩恩陷入危险!
艾司缓缓起身,白鸽一惊,扑棱棱冲天而起。
司徒笑和黄智轩夜探王静芳的出租屋,结果一无所获,司徒笑也试图按艾司所说的,调查王静芳是否和亚联有所关联,但怎么想也联系不到一块去。
夜查无果,黄智轩劝司徒笑放轻松,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吓倒,司徒笑干脆将艾司的分析带着自己的担忧给黄智轩说了一遍。
有关他调查的这三起案件和亚联的关联,他只说是自己的一种直觉。
黄智轩大吃一惊,对司徒笑这种神授天赋般的直觉能力艳羡不已,经过缜密思索之后,认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三起案件都只是某起更大案件的一部分,这事情就大发了。
两人返回警局,叫上刘定强,特意布置了一个隔绝一切监控监听的安全室,连夜查案,一夜未眠!
第二天,当专案组其余成员早早赶到警局开始新一轮的调查时,司徒笑和黄智轩、刘定强三人才瞪着赤红的双眼,顶着鸡窝似的乱发,走出安全室的大门。
三人先是完善了针对警局可能存在内鬼的计划,不仅仅是全局升级内网、更换硬件,专案组进入24小时连续调查状态,它还包括了对凶案调查的人员结构调整、互相监控体系,还有外部监管督查的暗中进行。
接着三人就在黄智轩布置的安全屋里,就司徒笑从去年7月8号开始调查的708连环凶案,包括后来的伍家凶案和刘彩婷案进行合并探讨。
三名经验丰富的特侦处老搭档就这三起案件中的所有疑点进行了反复论证、探讨,最终有些惊恐却又无奈地得出了结论——艾司的推测(在其余两人看来就是司徒笑的直觉),具有逻辑上的可能性。
三起案件,很有可能是由同一团伙策划在同一时间段内实施,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上的关联性,但不能排除,这三起案件,都是为同一个计划或目的而服务的。
不过,就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还无法将三起案件关联起来,他们拿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证据,以至于报备上级都缺乏说服力。
别说报备上级了,为了说服刘老师,司徒笑和黄智轩也是开足马力,从各个方面进行论证,才让刘定强勉强认可了他们提出的这一观点,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无法理解,而司徒笑和黄智轩两人凑在一起,都想不出该怎么合理清晰地给出解释。
毕竟很多事情没法解释,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亡,伍家凶案中,伍文俊和卓思琪两家人几乎全死,刘彩婷案里,案件直接的当事人也几乎都死了,708案的凶手还没有被抓到他的马脚。非要将三起案件连在一起,说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控一切,怎么听,也是臆想的成分居多。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卫月娥与杀手有关,还有进修医生袁艺、伍文俊的神秘女友小梦、孙一平的神秘女友婷婷,是不是同一个人,是否也是杀手,也无法证实;假瞿律师可能是暴露得最多的一人,可是同样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与蟋蟀、狙击枪手这些人就是来自同一个组织,并在暗中进行某个计划……
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这让一切以证据说话的刘老师非常困惑。
若只有司徒笑一个人,刘定强会认为他办案已经走火入魔了,偏偏还有个黄智轩陪着司徒笑一起疯,刘老师被他们两人说得晕头转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接受了这个假设,并答应在专案组的调查方向上朝他们的方案靠拢。
但在刘定强老师的心里仍是诸多存疑的,三起风马牛不相及的案件,怎么就和亚联这个亚洲十大黑帮之一扯上关系了?
刘定强给了他们一个时限,在规定时限内无法找到确实与亚联相关的证据,那么708专案组的调查就得回归正轨。
这太玄乎了,刘定强甚至有些质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司徒笑和黄智轩花了一夜讨论的那些假设和分析,刘老师的思维完全跟不上,也无法理解通透。
不过关于两人的建议,刘定强还是不动声色地安排了下去。
第二天司徒笑和黄智轩分头行动,最先传来信息的是黄智轩那组,在追查李源出租屋内有没有丢失什么物品时,李源的朋友回忆起,李源的工作装应该不见了。
毕竟刚在天天见上班没多久,新的快餐配送员工装才发下来,所以李源的衣服不见了还是比较明显的,李源的朋友先前没有交代,是因为没人专门反复咨询他这方面的问题。
黄智轩立刻怀疑,李源之所以死亡,很可能是嫌犯冒用了他的天天见送餐员的身份。
那么凶手冒用李源身份做什么,第二天被害的张莉的死因是否与凶手冒用外卖送餐员身份有关?
紧接着,司徒笑这边也有了新的发现,张莉的尸检结果中,发现微量羟基丁酸,是某种精神病药物的成分,多被犯罪分子用于迷奸。
可怕的是,这种药物可以被制成无色无味的状态,掺和在任何饮料或食品之中,被害者服用后会产生精神亢奋、心防放开、轻微醉酒感、幻觉和逆行性失忆等精神症状,可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他人侵犯,并且在事后无法回忆起任何经过,而且药物在4~6小时后就会代谢综合,无法检测。
由此司徒笑判断,在张莉死亡前,她和她的室友应该一起服用了掺有迷奸药的食物或饮料,导致张莉在被害时,她本人及其室友都失去了知觉,无法反抗。
事后张莉室友无法回忆起她们入睡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被前期调查的警方人员当作惊吓后失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监控录像中,几名女生是笑着打闹着回到宿舍的,重新再看视频时,就不难发现她们的情绪过于亢奋,据她们同学回忆,这几名女生平时不会做出在公共场合大声笑闹的行为。
所以被下药可能是在回女生寝室之前。
而在经过反复问询之后,也有同楼层的其余女生回忆起当晚似乎看到张莉她们是四名女生有说有笑地返回寝室,因为每个寝室本身就有四名女生,那名女生也不确定是不是张莉她们寝室里那名有男友的女生当晚回了宿舍。
很有可能,凶手在给张莉她们宿舍女生下药之后,趁着她们心防放开,男扮女装混成熟人和张莉她们一同返回寝室,当寝室门关上之后,没人知道,那个小房间内发生了什么!
掌握这些信息之后,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那两名同寝室女生也慢慢回忆起来,在她们返回宿舍前,的确一起吃了一份外卖!至于是不是天天见配送的,她们确实无法准确回忆了。
而那份外卖,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点的!
据那名叫董芮的女生回忆,外卖电话是张莉接到的,因为张莉的男朋友经常会给她一些小惊喜,诸如快递、晚上加餐外卖什么的,她们根本就没有多想,既然有人送来免费外卖,吃就一个字!
根据这一线索,警方立刻重新审查了校园及周边监控,发现了数名外卖送餐员身影,其中天天见送餐员共有五位,在分别确认后,最终有一人不在当晚送餐名单中,而他的监控画面比较模糊,图像处理后也无法分辨他穿的是不是李源丢失的那件工装。
不过这并不妨碍警方以此做假设推断,所以凶手杀李源可能是为了伪装成外卖送餐员,他真正想杀的是张莉?而杀李源只是为了借708案的无序杀人变态伪装,来扰乱警方的视线?那么为什么又要杀张莉呢?
司徒笑觉得,张莉本人毫不出奇,她本身不会有太多惹来杀戮的因素,那么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个经常送昂贵礼物,却从不露面的男友了!
案件似乎正在朝着明朗的方向发展,司徒笑立刻申请以最大力度排查张莉那名神秘男友的身份,这一查,果然有了重大发现!
2
根据张莉室友回忆的一些礼物的寄达时间,警方通过快递公司反查线索,还有张莉的一些个人隐秘社交软件慢慢被解锁,最终锁定,张莉的神秘男友,是一名叫曾依晨的会计!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俊首先激动起来,这个曾依晨不是普通会计,他早就进入警方监控名单,他是一名灰色会计!
无论合法还是违法,只要交易,就会产生经济往来,无论合法所得还是非法所得,当金额大到一定程度,就必须有会计师这个职业加入。
违法所得的钱见不得光,想要光明正大地使用,就必须洗钱,洗钱过程中,那些账目往来,怎么把它们从无到有地凭空变出来,又怎么瞒过审计部门的审核,都必须有专业人士来做账,这种情况下,灰色会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外,就算那些违法所得只用来进行违法现金交易,交易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各个下级分支收拢上来的钱款数额不对,是不是有人偷了公司的钱?是不是有人私下黑吃掉了?怎么办?找灰色会计!
尤其是像洪氏集团这种大公司,除了一大批养在明面上、用来对付专项审计的注册会计师以外,还有一大批带雇佣性质的,藏在隐秘处,帮忙处理地方账务的灰色会计师。
这个曾依晨,就是其中的一员。
别看曾依晨这个名字小鸟依人,其实本人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胡须虬髯,铁塔般的猛汉,一般人看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猛张飞、黑李逵、鲁提辖这一类的人物。
而且他不仅生得高大,体形也格外魁梧,资料显示身高一米九七,体重两百公斤。
他第一次出现在警方视线中是五年前,一次洗钱交易现场,跟着洪氏集团安防总经理陈孝康的一名远房亲戚陈金实,而陈金实当时则负责金鹰影业的对外账目往来。
而当时交易的另一方,有警方卧底在场,先看这位体形外貌,还以为是金鹰聘来的超级打手,结果在后来警方的突袭行动中,这位看似威猛的壮汉却表现出极不相符的心理素质,战斗力为零不说,整个人就像一只超大号的鹌鹑或企鹅,圆滚滚地缩成一团,抱着头瑟瑟发抖。
但由于那次行动情报出错,警方并没有现场抓获他们洗黑钱的证据,最终也没法定罪,只是将那个地下钱庄清洗了事,不过曾依晨这号人就在警方这里留下了底案,他的真实身份也被警方所掌握。
由于他体格特殊,特别好认,那次曾依晨被请进局里按常规办理手续时,竟然抽抽噎噎地抹眼泪,这种猎奇的八卦,局里早就传开了,宋俊自然也是记得此人。
得知曾依晨的身份之后,司徒笑却是高兴不起来,他思考的问题更多,不是找出或是捉到曾依晨就能解决的。
现在看来,艾司的猜测又一次被证实,曾依晨和亚联金鹰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但是司徒笑却不敢肯定,他们目前调查出来的这条暗线,究竟是直指真相,还是凶手留给警方的另一条假线索。
张莉被杀是担心她泄露出曾依晨的秘密?为了杀张莉,所以用外卖送餐员的身份?为了得到一个身份,所以干脆去杀了一名真正的外卖送餐员?然后想以此来混淆警方的视线,让警方无法判断出死者之间的联系?这样就能令警方坚信凶手是一个没有固定目标的变态杀人狂?
这样的解释太过牵强,而且司徒笑已经从刘彩婷案中了解到,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非常擅长用一个假的线索来掩盖另一个假线索,剥开其中一层伪装之后,说不定看到的还是另一层伪装!
还有,这名叫曾依晨的灰色会计,在这一次亚联的变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让警方去调查他,会不会又是傀儡师刻意留下的诱导呢?
曾依晨帮助金鹰影业做账,而金鹰影业则是洪氏集团旗下被高度怀疑的洗钱公司,所以说,曾依晨这个人,在这次亚联变动中具有绝对的重要性。
上个月24号,沙贵死亡,26号,杨星死亡,刘彩婷案中,代表亚联龙象堂势力的徐威设计想搞金鹰堂,结果被人反设计,加上现在冒出的曾依晨,仅从这些表象就不难看出,整个亚联现在已经有如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哪怕只是靠近,都能感到一种山峦欲催的岌岌可危。
这让司徒笑不由得想起昨天他们连夜搜集整理的有关亚联内斗的情报!
整理了近几年警方掌握的关于亚联的情报之后,司徒笑他们认为,亚联真正的变故发生在去年七八月间!
警方资料显示,去年9月,亚联的爷叔华博雄死于帮派械斗,但他的殡葬仪式上,洪胜天没有出席!而警方的所有资料都表示,洪胜天没有出境记录。
这一点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当然,洪胜天作为亚联的龙头老大,他的确有能力随时在警方监控不到的范围内偷渡出境,但是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他的身份早已漂白,亚联所有涉黑涉恶的犯罪问题都不需要他亲自处理。
所以那时候警方开始怀疑,洪胜天出事了。
随后10月左右,亚联开了一次秘密堂会,有几名亚联的海外堂口势力负责人出现海角市的蛛丝马迹。
跟着12月中旬海角市黑道势力就发生了一次大清洗,多名公司负责人失踪,公司一夜之间退隐或解散,有证据表明,是亚联拉拢了青龙帮,向其余几家中小型涉黑企业开战。
在这之后,海角市的借贷市场、建筑市场、水产市场、运输市场等相关领域的涉黑部分被重新洗牌。处理完那些中小涉黑企业字号,亚联金鹰堂又翻脸和青龙帮开战,一直打到现在。
在所有这些大型争斗中,都没有出现洪胜天的身影,而亚联内部金鹰堂和龙象堂也多次因为地盘边界划分和走私渠道的分配问题自相残杀,警方怀疑这是洪胜天身体出现状况之后,失去了对亚联的控制,现在亚联旗下的其余小堂口,都在蠢蠢欲动,打算扩大自身的势力。
那些专家和反黑干警都认为,或许,这是亚联龙头改选的前奏,洪胜天可能已经不行了,亚联这种横跨亚澳欧美的巨型涉黑势力,改选当家人,势必掀起黑道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但经过司徒笑他们反复研究,觉得这个时间还要提前,9月华博雄的死,只是对外的一个信号,早在去年4月之前,亚联和哥伦比亚毒皇进行了一次毒品交易,就是后来特侦处一直在追查的特重大毒品走私案,种种迹象表明,那次交易被人破坏,冰毒原料和亚联的货款可能同时被人劫走。
5月、6月亚联都还在黑道上声势浩大地想要找出敢动他们货物的幕后黑手,据说差点为此和日本山口组开战。但是到了7月,亚联突然收敛锋芒,这起黑吃黑事件莫名冷了下来,由此让司徒笑他们联想到,洪胜天是不是那个时候就遭遇了意外?
又是7月,和708连环变态凶杀案爆发,以及卫月娥入住刘家、小梦加入中国星的时间接近,让司徒笑怀疑这其中或许也是有所关联的。
但是,怀疑终归只是怀疑,就像艾司提出对傀儡师种种假设一样,全都没有证据,亚联因为龙头老大洪胜天出事而引发的一系列黑道激战,和司徒笑调查的三起案件之间,就像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感觉它们应该是有所关联的,但那一层膜始终就捅不破。
现在只有刘彩婷案被艾司捅出一个窟窿,司徒笑和黄智轩都已经弄清楚傀儡师是怎么布局设计伪造了一起普通的情人反目仇杀案,并让它成为亚联龙象和金鹰堂之间相互算计利用的重要工具。
现在他们在调查的708案隐约找到了曾依晨这个线头,而伍家凶案,无论司徒笑还是黄智轩都没查出什么头绪,就目前而言,似乎还无法直接关联到亚联头上。
可是,如果沙贵、杨星的死和亚联内斗有关,杀死李源是为了接近张莉,杀死张莉是为了威胁曾依晨或别的什么目的,曾依晨则同样指向亚联,这也才搞清楚三个人,再加上杀死王陵是为了陷害艾司,那么楚大江和王静芳呢?这两人又是为什么被杀?
楚大江好赌,或许这方面还与黑道有关,顺手被杀掉还勉强能解释,那王静芳只是一名普通中年妇女,相貌平平,也不太可能是谁的情人之类,而且据调查也是恪尽职守、安稳本分的一个老实人,她的死给人感觉就像7月份杀手第一次杀的那些人那样,全是普通平头百姓,根本就让人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人要杀他们。
其实就连李源都有这种可能,外卖员的身份和张莉死前曾与室友一起吃了外卖,这二者是没有必然联系的,一定要解释到一起实在有些牵强。
曾依晨自然是要查的,警方一调查就发现,这小子四天前买了张去新疆的长途车票,然后就失踪了。如果说方才查到此人,认为张莉的死与此人有所关联,还只是半信半疑的话,那么现在曾依晨的失踪,就让这种可能性提高了八成,司徒笑自然是让宋俊联系各个交管部门,一定要查出曾依晨的行踪,以及这个人在亚联内的作用。
司徒笑这边还在安排,马勇他们那一组也有消息传回来,虽然对黄智轩提出的改变查案方向不满,但马勇还是接受了任务并进行了仔细调查。
经过对前期调查的分析跟进,他们查出楚大江在被害前几个月,从人人乐投资有限公司借贷了一笔或数笔巨额资金,这些钱用途不明、下落不明。
而根据警方掌握的线索,那个人人乐公司正是亚联金鹰堂旗下的产业,一个明面上与亚联并无关联的隐形民间融资借贷公司。
马勇他们认为,如果非要说楚大江的死和亚联可能有关的话,这条线索可以深挖一下。同时马勇不遗余力地称赞了自己的得力干将赵玉昆,他们的结论都是在赵玉昆前期调查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而来的,可以说赵玉昆提前调查楚大江的财务问题,走在了专案组的前面。
一向严肃的老组长突如其来的赞赏让赵玉昆有些手足无措,连连声称这都是大家辛苦调查的结果,不敢居功。
司徒笑他们改变调查方向的第一天,似乎三个小队都有斩获,大家从毫无线索的逆境中又看到了希望,感觉距离抓到那个变态凶手又近了一步,精神面貌和昨天截然不同。
司徒笑清楚,这是专案组前些日子那些没有得到结论的报告厚积薄发,同时也是调查方向在向正确的一方靠拢,两边共同作用,才会略有斩获,如果没有艾司的那些假设做支撑,他们依然摸不到方向,也不知道传回去的那些资料艾司看了没有。
司徒笑隐约有些期待,同样的资料在艾司那里,他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惊喜。
3
没有问题?果然是我多心了吗?
艾司看着从医院出来的恩恩、婉儿和雅欣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看到恩恩没什么大碍,还因为能帮到别人而显得神采飞扬,艾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但是医院的那些医生,竟然只送到电梯门口就不送了,当初找恩恩献血时,可是专车接送,哼,差评!艾司很不高兴,怎么也该送到医院大门口啊。
不知为何,抵达医院之后,艾司就总觉得医院的一些保安、治安管理人员,和一些前来看病的患者,他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恩恩她们。
或许是恩恩她们年轻貌美,自然会吸引较多的目光?艾司希望是自己多心。
但他依然戴上白帽口罩、穿上白大褂,全程陪同在恩恩身边,观察恩恩采血的每一个步骤,一定要亲自确认整个过程是安全的。
既然恩恩她们没事,艾司决定等恩恩婉儿她们平安到家之后,就回去继续帮司徒大哥查案子。
新的电子资料已经发送过来,其实由于警局制度的种种限制,司徒笑再怎么胆大妄为,能够偷偷转录的资料也仅限于最基础半公开状态的那部分,甚至还没有昨晚他们三人深入调查时查阅的资料详尽。
不过对艾司而言,哪怕就是在网上收集资料,他也能从中分析出蛛丝马迹,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司徒大哥提供的这部分材料正好弥补了信息收集整理的过程。
艾司回到安全屋内,最先审阅近些年警方对亚联展开的调查资料汇总。
艾司在查找卢德水和邓强时曾查看过亚联的有关资料,但当时他只查看了亚联起源和大致组织架构,并没有考虑到亚联和这些案件有如此深的牵连。
洪胜天、陈孝康、麦德龙、徐元朗、徐振业、洪泽屾……亚联高层一个个名字、生平、被怀疑涉及的案件。
艾司在瀚如烟海的案卷中,将一些可疑案件提取出来单独整理。
从去年6月,公海劫掠走私毒品案,一直到12月四大涉黑公司突然除名,万华退走,亚联金鹰堂和青龙帮分舵展开地盘争夺战。每个月,有关亚联金鹰堂涉案的材料都不下百份。
要从这么多卷宗中找出亚联与司徒大哥查办的这三起案件的关联,并非易事,只因线头太多,千头万绪,反而不知从何查起。
但艾司自有一套办法,他敏锐地注意到,自今年1月起,警方明显加大了对涉黑涉恶犯罪的打击力度,端掉的赌场毒窝、色情交易场所数量陡增,查获的走私和暴力借贷案件也大幅增加。
艾司将警方的办案效率提升时间和司徒笑的办案经历时间进行对照,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关联。
难道是这样?不会吧?
艾司立刻在互联网上开始查找一些相关资料,将人名一个个记下、比对,眉头渐渐拧紧。
专案组调查员陆续回警局后就大家各自调查的结果进行了交换汇总,开吃晚饭时已经九点过了,所有人围着大办公桌匆匆吃了外卖又继续展开案情讨论。
司徒笑记着艾司的提醒在集体讨论中多次上厕所,表明自己肠胃不适。
不知不觉已过了午夜。
有关楚大江、曾依晨的更多线索正在被调查出来,在专案组的督促下,各个辅助部门也是马力全开,加班加点地检测着各种痕迹罪证。
司徒笑眼瞅着已经凌晨一点了,看来艾司今天不会给自己什么新的消息了,或许艾司那边这次收到的资料太多了?
126行动中搜出的各种罪证,他们事后取证的警员回忆这些小材料打印出来的话也就八九十页,几乎可以忽略;伍家凶案的详细调查报告和亚联这些年被警方怀疑的犯罪证据可都是要用箱子来存放的,发给艾司的翔实电子资料,加上图片、视频、录音等,超过了100G,估计艾司看这些资料就要花好几天吧?
正想着,突然刘定强面色严肃地召集了所有成员:“接到报案,发现一具新的高度疑似708案凶手留下的尸体,马上出发!”
死者叫曹海波,男,32岁,从事渔业捕捞工作已10年了。
他工作的地方是一条拖网渔船,船老大叫常浩,渔船长25米,有12名船员,他们出海捕鱼后并不在海角、天涯等一线海港城市卸货,而是沿着入海江直运到下一个城市平城,在那里交卸再发往内地。
他们会根据出海的情况,在抵达海角市时进行休整和补充,通常不等过夜就会将渔货直接送去平城,卸货之后再开回海角市准备下一次出海,这一来一回往往需要一天时间。
渔船前天抵达海角市码头,这一船收获颇丰,所以船员们都去喝酒吃烧烤庆祝,但是估计是食材没处理好,当晚就有三个人吃坏肚子,曹海波情况最为严重,又拉又吐。
为了赶上第二天凌晨四五点的卸货时间,他们当晚十一点就离开码头前往平城,和曹海波同舱室的几名船员迷糊中都隐约感觉到曹海波半夜去了好几次厕所,也不知道是拉还是吐。
第二天凌晨抵达卸货地点时,曹海波就因为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休息,卸货之后早饭时他还在睡.他们在平城采买了一些物品,随即返航,船员们在船上打牌取乐,午饭和晚饭都是QQ联系曹海波,他也表示不想吃,只想睡。
由于这是船员喝醉之后的常态,有时候常常会睡个一天两夜,其余船员也没在意,直到昨晚,与曹海波同舱室的阿乐、赵滨等人回舱睡觉,发现舱门被卡住了,不管是喊叫曹海波,还是打电话联系他都没反应,而且从门缝看有个好像曹海波的身影攀附在船舷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情急之下阿乐将门撞开,结果曹海波一下子就掉进江里去了。
原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当地渔民人人都是游泳的好手,但几人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就叫来大家帮忙寻找。
他们并不知道曹海波发生了什么,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多小时,等找到曹海波的尸体时,却惊恐地发现,尸体被人开膛破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报警。
当地派出所发现情况再通报专案组,等司徒笑他们赶到时,已经一点二十了。
现场已经被地方警力封锁起来,司徒笑他们两两一组,立刻对船员进行了分开问询,法医和物证也开始分别对尸体和曹海波所住的舱室进行现场查验。
根据阿乐、赵滨等人的回忆,他们昨晚回舱室的时间是十一点左右,最后一次与曹海波联系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因为打牌都没吃晚饭,问曹海波要不要一起消夜,曹海波回复他们他要关机了,再打扰他睡觉他就要发火了!
而最后一次见到曹海波的人是阿乐,他在昨天中午一点多的时候回舱室拿钱,曹海波还睡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阿乐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听到曹海波嘟哝了一句什么,见他还睡得瓷实,阿乐就没打扰他。
而渔船返回海角市入港是在昨天下午五点五十三分,但是渔港码头的监控显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靠近渔船,不过如果凶手是在船入港之前,或潜水攀上船舷,监控就未必能拍到。
不过自从中午一点之后,就没人见过曹海波,所以凶手究竟什么时候悄悄潜入舱室也很难确定,只能从曹海波的死亡时间做出基本的推断。
但是曹海波被开膛破肚之后,又被江水浸泡,几乎失去了全身血液,整个尸体呈一种腐白色,部分脏器有被鱼类啃噬的痕迹,胃壁也被破开,现场找不到残留的胃内容物。
种种因素导致了李敏明和刘一凡无法在现场较为准确判断出死亡时间,他们只能凭经验推测曹海波死于昨晚十点至十一点间。
听到这个初步推断时,司徒笑、黄智轩和刘定强三人不动声色地相互对视,可以明显感到刘定强暗自松了口气。
这至少说明,708案的凶手有很大可能并不在专案组内部,因为昨晚十点到十一点间,专案组不管是刑侦成员还是技辅成员,全都在警局内,实际上刑侦成员两两外出调查,技辅人员连轴检测实验,几乎专案组的成员全天都在刘定强、司徒笑等三人的监控之下。
而且拖网渔船在六点回港前,都在入海江的江心行驶,更是从遥远的平城返回,这种情况下,凶手就算能飞,想要毫无破绽地继续隐藏在专案组内部也不太可能。
所以,专案组或警局内的那名内鬼,大抵只是负责通报消息?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内鬼或许还并未渗透到专案组内部来。
司徒笑看见,不仅刘定强松了口气,就连马勇、宋俊等人也明显放松了不少,毕竟从刘定强宣布24小时值班开始,再加上局内的安防升级,稍有经验的干警,多少都能猜到一些内幕。
但是很奇怪,黄智轩似乎并未因此而感到轻松,他带着狐疑的眼神不停地扫视着曹海波遇害的现场。
舱房有点乱糟糟的,这条拖网渔船有三层舱室,每一层都有三四张床,曹海波他们的舱室在中间层,他的床是靠船舷舷窗的,阿乐在他上面,赵滨和另一名船员在他对侧。
舱房里堆着渔具、乱扔的衣物,床上是成团的被子、看起来较为干净的衣物和个人用品,踩在木结构的甲板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如果说,曹海波是在舱室里遇害的,看起来根本不像,没有血迹,没有凌乱打斗,虽然这里已经够乱的了,也没有凶手应该留下的水渍等痕迹。
黄智轩仔细询问了阿乐等人最后看到的黑影是什么姿势,然后来到了船舷边,在舷窗上发现了绳索的勒痕,两道勒痕较为平整,在舷窗的两个边缘,明显是新近摩擦造成的。
黄智轩又叫来船员询问两道痕迹的情况,船员都表示不知情,没有注意过,但是以前应该没有。
黄智轩将身体探出舷窗,模拟阿乐他们口中诉说的姿势,然后趁势检查了船舷外侧,并叫来刘定强查看。
刘定强作为资深物检,很快就得出和黄智轩一致的结论,凶手并未在屋内行凶,而是将丧失抵抗能力的曹海波拖到了船舱外,他可能是用两根绳子在船舷外固定了一个吊板装置,在那里对曹海波实施了解剖,所以舱室内才没有任何血迹留下。
而天黑之后,借助港口其余渔船的遮挡,这个位置既不会被监控拍到,也不容易被其余渔船上的船员发现,本渔船的船员更是不会留意到这个视角盲区。
刘定强以此假设,阿乐他们返回时,凶手可能正在行凶,解剖还只进行到一半。阿乐他们返回惊动了凶手,阿乐看到探出船舷的那个黑影不是曹海波,而是凶手,当时他应该是用东西抵住门,从容不迫地收拾自己搭建的简易吊台,等阿乐他们撞开舱门时,凶手才翻身落水,同时将尸体和吊台一同带进水中。
由此也可见,凶手之残暴,心理素质异于常人。
基于这个假设,刘定强立刻通知加派警力搜索附近水域有没有可疑物体。
但黄智轩似乎并不看好胖胖这样安排能有什么收获,他继续在舱室内进行详细查找。
4
在刘定强做出新的安排时,司徒笑等人也有所发现。
曹海波被找到时是全身赤裸的,除了那个触目惊心的剖腹切口,身上还有几处疑似被鱼群撕咬的伤口。但据阿乐等人回忆,曹海波是没有裸睡习惯的,不过在醉酒状态下身体温感失常,他是否会脱光再裹上被子睡就不好说了。
但警方在舱室里没有找到曹海波死前穿的那一套衣物,赵滨他们回忆起,当时撞开门进入舱内时,被子是掉在地上的,他们给拾回了床上,那时候似乎就没看到曹海波的衣服,他们一度以为是曹海波穿着衣服跳了下去,后来尸体打捞上来,他们又惊又怕,就将这一茬给忘了。
司徒笑分析,衣服可能是因为凶手担心在衣物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所以在曹海波丧失反抗能力后就剥光了他的衣服带走或是扔进江里销毁证据,他的手机也应该被处理了。
司徒笑假设的依据是,凶手杀害曹海波、安置吊板、解剖尸体,都是需要时间的,从尸体切口平滑度来看,需要一个稳定的操作平台。所以昨晚十点左右,船员们最后一次联系曹海波时,回复消息的那个人,就可能不是曹海波本人了,如果凶手用过手机,以他小心谨慎的程度,手机应该会被带走。
但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在现场找到了曹海波的手机!
手机是被董哲发现的,被扔在床脚的一堆杂物中,处于关机状态,经阿乐他们辨认,确实是曹海波的。
难道说曹海波在回信息时还活着?凶手那时候才刚刚潜入房中?那么手机是怎么从床上被扔到墙角去的呢?是曹海波在和凶手打斗,或是在被凶手制伏前挣扎导致的?
不管怎么说,这部手机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司徒笑让他们好好保存这个物证,立刻查验死者最后的联络人和社交信息。
“小赵,小赵!”
“啊,什么事,笑哥?”赵玉昆似乎又走神了。
“让勇哥他们问一下,曹海波平时睡觉手机是放哪儿的。”
“好的。”
回头的那一瞬间,司徒笑看到赵玉昆形容憔悴、面色发白,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这些专案组成员都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这半个多月来,只怕一天安生觉都没睡过。
司徒笑是过来人,他很清楚当辖区内出现了一名持续杀人作案的凶手,警方却迟迟找不到破案的线索和证据时,办案人员将经历怎样的煎熬。
破案之前,春节是不要想有假期了,听说赵玉昆的老婆带着孩子独自出国度假去了,勇哥宋俊的老婆都回了娘家,董哲的女朋友在和他闹分手……
重案刑警不是那么好当的,连家人也要为之承受重压,担惊受怕。
黄智轩很快又有了别的发现,曹海波那床掉在地上的被子是潮的,而且有一股船上随处可见的鱼腥味儿,同舱室的其余棉被没有这种变化,于是被子被物证组的人收走。
司徒笑在舱室甲板上发现一些不规整的小孔,有些像修补甲板时加钉的铆钉留下的,但有些小孔明显是新的,而且它们靠着舱室墙角线一直延伸到门口附近。
刘一凡发现尸体上除了解剖切口和疑似鱼群撕咬的伤口,在死者额头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缺损,虽说初看时像被鱼咬的,但是现场仔细检查后就发现,在絮状撕扯裂口边缘有整齐的刀切痕迹,这个地方应该是被凶手切除之后再遭到了撕咬。
一问其余船员,立刻得到了答复,曹海波的额头上有一道疤痕,他自己说那里原本有个文身,后来自己动手剜掉了,留了个疤,但是他从来没说文的是什么。
曹海波的身世立刻就变得可疑起来。马勇从常浩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曹海波就是海角市本地人,但是他和他家里人关系并不好,这么多年很少听他提起自己的家人,连常浩也只知道曹海波有个老爸,但是已经很久不来往了。
另一边曹海波的手机已证实,最后一次通信是昨晚十点零九分,正是阿乐与曹海波联系的,王克生用便携移动设备检测出关机时间为十点十分,中间再没开机。
那么可以推测,曹海波和阿乐最后一次联系之后,将手机关掉并放在床头,在凶手发起袭击的时候,手机在争执中被甩到角落。
司徒笑让勇哥继续询问是否能联系到曹海波的亲属,同时让王克生在手机通信录里查找疑似直系亲属的联系方式并试着联系,自己走到发现手机的地方观察。
很奇怪,手机被发现的地方在舱室一角,与曹海波的床位间隔着一张案板桌,是船员们以前打牌吃饭的地方,有一段时间没用了,上面摞了三个箱子,箱子里堆满杂物,比司徒笑还高,要将手机扔到那个角落,需要高抛,当时是发生了怎样的情况才导致手机掉进那个角落的呢?
此外宋俊从赵滨、阿乐他们那里获得了一些曹海波生前近照,虽然曹海波有意用头发遮挡,但是额前的瘢痕还是较为明显,不过如果凶手不刻意剥去,警方不会将这个瘢痕和凶案联系起来,现在这么做,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但是联想起整个708凶案的种种疑团,也不能排除这是凶手借用这一破绽故布迷阵,干扰警方正常调查程序,或是希望警方追查这条线索,去找到曹海波的亲属。
708案一直找不到任何有效线索,还有艾司对整个杀手组织的分析推测,让司徒笑不得不多几个心眼,他找到黄智轩:“怎样?有什么发现?”
黄智轩低声道:“情况似乎不太对。”
“嗯?”
“太干净了。”黄智轩眼神犀利,“如果说凶手是在这间舱室将死者制伏再拖到船舷外进行解剖,还搭了个台子悬挂在船舷上,而阿乐他们返回时看到的是凶手解开吊台跳水逃走的话,不可能留下的痕迹这么干净。”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调查出来的这些线索和刘老师的推测有可能是凶手故意布置的?”司徒笑也已经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不过仍有疑问,“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完成这么多布置?就算这里不是凶案发生的现场,凶案的发生范围也不应该超出这艘船吧?至少目前的人证和物证都不支持。”
“是的,所以我已经建议加派警犬彻查这条船,不过这船上的味道,恐怕警犬也难有发现啊。”黄智轩认同司徒笑的凶案不应该超出船的范围这一说法,同时提出:“总之,现在现场遗留的痕迹非常矛盾,如果凶案和打斗发生在舱室内,那么这么短时间凶手想要处理得这么干净就太诡异了,没有水渍、指纹、毛发、脱落物,现场的混乱痕迹大多数是阿乐他们破门救人留下的。如果说凶手是对昏睡中的曹海波下手,并且一击就让他失去反抗能力,那么床单和手机的位置就说不过去,我只能猜测这是凶手故意弄成这样的。”
黄智轩走到曹海波床前:“当时被子在这里,而手机在那里,似乎是想营造一种发生了搏斗的假象,但是现场痕迹却完全不支持这种假象。所以凶手这么布置,应该还有其余的目的,又或者,床单和手机的掉落只是另一种意外,巧合或是别的原因造成了这种结果。但是凶手刻意破坏了曹海波额头的疤痕,这让我更倾向于我们所有侦查到的一切,都是凶手故意制造的某种伪装,再联系708案和你调查的其余两起大案的全过程,我们不得不做出另一种假设!”
司徒笑补充道:“假设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也没有在这里和曹海波发生搏斗,那么船上就还有另一个案发现场,而从凶手从容布置这个舱室的情况来假设,凶手上船行凶的时间就比我们预估的更早,阿乐他们与曹海波最后一次联系,就很有可能是凶手代为回答的。但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还要将手机留在这里呢?难道这和曹海波额头被割去的疤痕一样,也是凶手的另一次误导吗?”
黄智轩目光黠动:“只有这样时间才够充裕,我们必须考虑这种情况,在阿乐他们十点与曹海波联系时,曹海波就已经被制伏了。而且他们是用的短信联系,没有打电话,用这一点来证明曹海波当时仍然存活缺乏说服力。所以我们恐怕不得不按照凶手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去调查,曹海波和他亲属的身份亟须确认,如果这起案件,也和亚联有关的话,只能是曹海波或他亲属的身份上有问题了。”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还是被凶手牵着鼻子在走?”司徒笑皱起眉头忧虑起来。
“不要那么悲观嘛。”黄智轩靠近司徒笑,悄声道,“凶手搞这么多小动作,故布迷阵,说明我们的策略是有效的。由于内部监控被破坏,以及专案组的人员调动,已经让与凶手保持联系的内鬼有所察觉,他们肯定进行过某种联系。以前凶手犯案,是尽量做到零线索,增加警方调查取证的难度,这一次他却留下了各种转移警方视线、干扰调查、真伪难辨的线索,这和零线索有很大不同。说明凶手在没有了内鬼和监控提供警方的布局安排和实时动向之后,他无法再从容地布置犯罪现场,他变得更草率、更急切,他会担心警方有埋伏或圈套,所以才会留下一些类似指引的线索,让我们警方去调查。简而言之,这其实和壁虎的断尾求生是一个道理,我们就快接近凶手了……不,应该是说我们快接近708案的真相了!”
“那这起案件怎么查?还是按正常程序进行调查?”
“是的,先按正常程序调查,查曹海波的户籍档案,联系他亲属,查曹海波通信录里每一个与他有社会关联的人,查他的社交通信软件,还原他的社交圈,物证尸检,船上的一针一线都不要放过,船上的疑点我来负责游说胖胖,把我们的人撒出去之后,你来负责察看渔网。”说到后面,黄智轩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司徒笑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黄智轩肯定地点头。
所谓渔网,是针对内鬼做的一系列布置,尤其是针对专案组成员查案过程,有个反向监察机制。
司徒笑用眼神暗示明白,两人商议妥当,然后开始分头行动。离开渔船前,司徒笑又回看了一眼渔船,仍旧想着如果艾司来看到这个现场会怎样,不知艾司查了一天,又查到些什么线索。
正想着,手机传来久违的震动感,司徒笑掏出电话,艾司打来的!
5
“艾司,怎样?那些资料都看了吗?和这些案件有没有关联?”这次司徒笑抢先问道。
“都看了,暂时还没找出关联来,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我需要花点时间去证实。”艾司话音一转,“我看完了那些诬陷我的证明材料,目前我只想到一种可能,我需要司徒大哥帮我证实。”
“好,你说,怎么证实?”司徒笑心中一喜,没想到艾司真的找到他被诬陷的证据了,如果能证实,708案目前错综复杂的局面起码会明朗一半。
“很简单,但是一定要绝对可信,最好是值得信赖的案件负责人……”艾司低声说出那个证明他无辜的办法。
司徒笑听了也是一愣:“就这样?你确定?”
面对傀儡师的精心布局,艾司并不确定,他如实道:“这只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破绽,而且并不绝对,如果他们真的做到了百分之百还原,可能你们什么都证明不了,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了。但是如果这件事情得到了证实,我就能把藏在警局里的内鬼找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司徒大哥你们还可以采取进一步的预防措施,但是一定要绝对信得过的人,严格做好保密,那个内鬼就在你们身边,他一直在观察你们的一举一动……”
司徒笑听了艾司的补充说明,沉吟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到哪里去弄……嗯,先把东西调出来,让老黄单独调查,可行!好的艾司,明天哦不,今天白天就把这件事给你办了。还有别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了,司徒大哥,708凶手又作案了吗?”
“对,你怎么知道?”虽然已经清楚艾司的思维能力,但是司徒笑还是忍不住想弄清楚原因。
“现在是凌晨,司徒大哥你还在江边,我听到了水声还有警笛声,那不是已知的任何一处案发现场,所以我推测是有新的被害者出现了。”
原来这么简单啊,司徒笑微微一叹,说道:“在三湾码头,我们已经收集好物证准备返回,地区警力还在拉网排查,你……要不要找个时间来看一下?”
虽然现场被封锁,但司徒笑清楚,这种程度的封锁对艾司而言毫无作用。
“好的,我会尽快赶过来。”艾司中断了联系,他在查证的东西,远比告诉司徒笑的要多,他恪守着师父的谆谆教诲,只有杀手才能对付杀手,他想做得更直接,他要将藏身于亚联内部的那名傀儡师找出来!
艾司深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但对方却藏得很深,不过通过对亚联近期犯罪情况的了解掌握,艾司知道得越多越详细,就越有利于他推测出傀儡师的身份。
在看过资料之后,艾司便展开了对亚联各个隐秘或疑似犯罪地点的调查,在天涯市龙象堂被彻底清查之后,海角市的金鹰堂安静得不同寻常;在调查那些隐秘地点的同时,艾司注意到一些警方的便衣,果然警方也严密监控着金鹰堂的动向。
深夜原本是歌舞升平、群魔狂欢之时,如今却诡异得仿佛无人区,警方和那些涉黑涉恶团伙成员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契机,艾司嗅到了大战开启前的压抑平宁,如暴风雨前的铅云压城,如黎明前夜最深的黑。
艾司抬头看了看聚而不散、恋栈不去的乌云,今夜又将无眠。
回到警局,司徒笑等人立刻展开了后续调查工作,所有人都知道案情紧急且重大,对熬夜加班没人抱怨。
刘定强更是认定这次谋杀由于阿乐等人意外撞破,导致凶手来不及清理现场,所以留下了许多证据,这对侦破这起708连环凶杀案很有帮助,要求专案组所有警力资源都朝曹海波案倾斜。
忙到早上,曹海波通信录里的人几乎都已经联系过了,还是没有找到曹海波的亲属,调出曹海波的户籍档案发现他是单独成户,并且是十年前的户籍资料。当年的登记户籍地址早已拆迁,曹海波这么多年一直待在船上,购房结婚这些人生大事他全都没做。
曹海波不可能凭空上户,以前的户籍资料可能是转录登记时因工作人员疏忽而导致了缺失。
司徒笑提出,既然网上查不到曹海波的身世,那么户籍登记地就算拆迁改建了,还是有许多拆迁户获得赔偿,新的楼盘必须提供一定数量的安置房,说不定在新修的小区里还能找到曹海波的老邻居,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突然出现在这世上,他的生平一定有迹可寻。
红沙村新二街地块,后来被开发成一个富人小区,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青云城!
司徒笑在调查侯伟南失踪案时,曾在这个小区追查到疑似小梦和蟋蟀登记租住在青云城内,可惜后来没能找到更多线索,司徒笑也被诬陷入狱。
司徒笑本打算和赵玉昆去调查,但黄智轩听说那里曾经有杀手租住,一定要去看一看杀手租住的房间,于是两人一起赶到青云城。
司徒笑拿着曹海波近照先在青云城的商住楼区域进行了问询,果真有大妈认出了曹海波来:“这看着像甘家那小子啊……”
“叫什么?不记得了,那小子不太爱说话,要不去问问甘老头?”
“他就住这儿……”
司徒笑和黄智轩很快寻到了甘老头的住址,是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单身,看上去老实巴交,以前就是红沙村的村民,全名甘广昌。
“是我儿子。”甘广昌一眼就认出了曹海波,用有点胆怯的目光打量着司徒笑,小心地问道:“海波他,是不是惹什么事儿了?”
甘广昌聊起了曹海波的身世,让司徒笑他们感到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有了线索,却全都不对!
曹海波随他母亲姓,并没有什么涉黑涉恶的经历,他额头上那个疤,根本就不是什么文身,那是他小时候和同学打架,结果磕在石头上被划拉出一道大口子。
那时候医疗技术不行,村医随意做了缝合,结果就留了一个大疤。
甘广昌说小孩子好面子,到了青春叛逆期就喜欢吹嘘说自己曾跟过大哥,额头上文过文身,后来大哥被人杀了,自己怕被仇家追杀就动手将文身挖了,留了个疤,其实这都是曹海波自己杜撰的。
曹海波的经历非常平淡,就是读到中学,读不走了,便退学打工,之所以不和家里联系,主要是父子关系确实不好。
曹海波从小和他妈亲,甘广昌有时候觉得他老婆太溺爱这孩子了,他的观念比较传统,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只要曹海波犯了错,就少不了一顿打,久而久之,随着年龄增长,父子的关系也日益紧张。
曹海波用激烈的反抗和谩骂来对抗父亲的教育方式,而他父亲则用更凶猛的体罚来树立权威,最终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两人的关系从形同陌路变成了形同仇寇!
曹海波的母亲得了重病,发现后不久,医生就告诉他们这个病无法医治,只能尽量延缓病人的生命,减轻她的痛苦。
家庭条件本就不好,医院的治疗方案就算填上他们家的全部积蓄也远远不够。
而那个时候他们正好房子拆迁,估价折算后还需要拆迁户补一部分差价才能换得新房子。曹海波的母亲就坚决不采用医院的常规治疗方案,要将钱留下来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留给儿子。
当然,这件事情是瞒着曹海波的,所以曹海波一直坚信是他父亲为了房子而不肯花钱给母亲看病,导致了母亲病逝。
曹海波母亲的死,成了所有矛盾的爆发点,因为这事儿,曹海波和他父亲断绝了关系,离家出走,十多年就再也没回过家,也没联系过一次。
从甘广昌的描述中,曹海波的人生经历最大的转折就是中途退学,其余都是平平淡淡,其后打了几份工,最终到了船上做船员。就这样一个人,似乎也不太可能和涉黑团伙扯上什么关系吧?
司徒笑陷入困惑,艾司推断的那种关联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傀儡师做的这几起案件真的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吗?会不会是为了达到不同的目的?
黄智轩询问甘广昌知不知道曹海波户籍资料的事情。
甘广昌回忆了半天,告诉他们,孩子户口一直跟他母亲,可能是他母亲去世之后改了户主,那时候户籍登记好像还没用电脑,都是手工登记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无法查找到曹海波的户籍关联人就不是甘广昌所能知道的了。
为了确认,甘广昌取出几张小心珍藏的照片,有曹海波小时候的,还有家庭合影。
曹海波额头的痕迹不是文身,就是伤疤,他与黑道没有联系,看样子是凶手故意误导警方所为——那这里就有一个奇怪的线索,凶手之所以这么做,就说明凶手知道曹海波喜欢告诉别人头上那个是被破坏掉的文身,凶手对曹海波的了解恐怕已经超出了一般调查!
凶手可能曾经认识曹海波?司徒笑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一个普通打工渔民是怎么和凶手产生交集的?如果708案的凶手是杀手,那就更不可能了!会不会,是他们前面的分析在哪里出现了错误?
黄智轩的关注点明显又和司徒笑不同,他指着照片上的女人问:“这是你老婆?哇,很漂亮啊。”
甘广昌一脸自豪地告诉他们,他老婆确实很漂亮,当年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六了,家里收成也不好,有女人肯陪着过日子就不错了,哪知道时来运转,捡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认识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当年十里八乡谁不羡慕他娶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儿,可惜老天不开眼,他老婆才四十多就走了。
说起这事儿,甘老汉又开始抹眼泪。
黄智轩又开始问甘广昌他老婆的一些情况,甘广昌的老婆叫曹大花,一提起自己老婆,甘广昌便带着一脸骄傲,说自己老婆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哼得一手好曲。
曹大花很少给甘广昌提起自己的过往,甘广昌只知道她是云南人,两人认识的时候曹大花也三十了,对甘广昌而言,有个女人给自己洗衣做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更何况是那么水灵一个大姑娘,也不知道哪里的青山绿水才能养出这么好看的女人。
两人结婚后,也就曹海波一岁时,曹大花带着孩子回去老家一趟,其余时间都待在这边。据说她老家山高路远,那时候也不通公路,出村子抵达下一个场镇翻山得走半个月,甘广昌也没去过曹大花老家那边。
平时也没听曹大花提起过家里还有什么人,甘广昌努力回忆,曹大花的父母是早年病故,老家那边还有个二叔,当年好像就是跟着她二叔到海角市这边来的,刚结婚那会儿大花偶尔会去城里找她二叔,后来她二叔好像回老家去了,也就没联系了。
甘广昌回忆起一个地址,有关曹大花的资料也就这么多了,再问老汉就想起自己老婆死得早,絮絮叨叨伤心落泪。
找到曹海波亲属,司徒笑他们另外安排了警员接甘老汉去警局认尸,带着黄智轩赶往那两名疑似杀手租住的别墅。
虽然那两名疑似杀手的嫌犯已经走了,但他们租住时间还未到期,房子在警方搜查之后,也尽量保持着原样。
“怎样,看出什么了?”黄智轩检查完房间各个角落,司徒笑便问起来。
“这是一间杀手的伪装屋,所谓狡兔三窟,国际上顶尖特工和杀手们在选择任务目的地时,会为自己准备至少三个藏身之处,一间伪装屋,用于联络、伪装、反侦查以及逃脱,一间常用屋,用于真正居住、监控、资源获取以及制订和实施计划;一间安全屋,在受伤或极为不利的情况下用于自救和隐藏。
“伪装屋里,有常用的生活必备设施,但通常情况下杀手们并不在这里真正居住,所以屋内干净整洁,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算发现线索,也只能指向他们想要留给追查者的信息。从这房间的构造布局及家里陈设来看,并非四通八达地处交通要道,所以它不具备反侦查中便于逃脱的功能;如此看来,它的伪装作用仅限于一种,就是诱使人前来调查,再根据屋内留下的线索,让调查者查出他们想要调查者查到的东西……”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离开了房间。
小区里没走两步,司徒笑听到有人在叫:“司徒兄弟!司徒兄弟!”
6
在司徒笑的印象里,会这样叫自己的,好像只有……他转过头去,就看到庹文正和宋文强两人,在小区一棵大树下,石凳石桌,一把紫砂壶,四个小茶盏,怡然自得地朝这边挥手呢。
“庹大哥、强哥,好久不见。”司徒笑过来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清闲啊。”
“早上打打太极,喝点养生茶,唉你们也坐啊,正好四个人,你看,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我们还有事,就不坐了。”
“坐一会儿嘛,现在还早呢,我看你们刚从那两口子房里出来,还没找到那两个人吧,说不定我们平常看到点什么,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呢。”庹文正三言两语就抓住了问题关键。
司徒笑对此事根本不抱希望,要是杀手被普通人看出什么行止端倪那才奇怪了:“我们现在在办很重要的案子,等下次……”
黄智轩却打断了司徒笑:“庹……大哥是吧?看你就像个有故事的人,要不,我们就陪庹大哥喝杯早茶?”
“欸,这才对嘛,来坐坐坐,司徒兄弟,你要向这位小兄弟学习啊,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任何可能获取线索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嘛。”
司徒笑看了黄智轩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又看看时间:“我们待会儿真的还有事,就坐十分钟,不能再多了。”
“来来来,坐坐,客气什么嘛,你坐这儿。”庹文正很热情地拉着司徒笑和黄智轩坐下,给他们斟茶。
宋文强开口问道:“司徒,你是不是在青龙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司徒笑不想谈论这些。
“我就说像你,果然是你!不哭死神,老庹,我没说错吧。”
“刚才庹大哥说你们平时有见到住在那房间里的人吗?”司徒笑将话题往杀手身上引。
不过庹文正和宋文强两人都很健谈,说不了两句又不知扯到哪儿去了,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司徒笑和黄智轩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司徒笑频频看时间,准备离开。
这时候宋文强问:“听说,伍家那个绝户的案子,是你办的?”
“不好意思,我们有纪律,不能说。”
宋文强大大咧咧:“嗨,人都死光了,谁不知道,有啥不好说的。”
庹文正好奇道:“哪个伍家?是不是你以前说的那个,恒绿?”
“可不是,伍文斌、伍文俊两兄弟,他们老子,以前可是差点就和我拜了把兄弟。”
两人自顾自聊上了,司徒笑琢磨着差不多该告辞了,局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呢,这时却听庹文正笑道:“那个把自己老婆献给老大的?”
宋文强面色一肃,轻咳一声,意思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事。司徒笑突然想起了刘唐名的事,不由得一惊,忙追问了一句:“不知强哥说的把老婆献给老大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伍家凶案和亚联的联系在这里?
宋文强打哈哈道:“江湖传言,都是江湖传言,哈哈,这些小道消息,也没啥好说的。”
黄智轩不出声,司徒笑如此着紧,里面恐怕别有内情。
“强哥,这件事情和我调查的案件可能有所联系,如果你知道什么小道消息,还请给我说说。”
庹文正也在一旁豪迈道:“说说有什么关系,司徒兄弟又不是外人,都是些陈年老事了,你还怕谁说你出卖兄弟怎么的?”
宋文强被赶了一句,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外传,伍家兄弟刚死,说出去不好。”
宋文强说的这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小道消息,据说那是伍刚,也就是伍文斌兄弟二人的父亲,在一次喝醉酒之后自己说出来的。
当年伍刚和宋文强都是道上混的,虽然年龄相差十几岁,但关系处得还算不错,他们两人当时是在一个叫海富的小帮派。那时候改革开放不久,许多香港那边的老牌黑帮过来内地开拓市场,海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的。
那次伍刚喝醉了酒,无意间说起,他就要上位了,但却是用他老婆换来的,言语中颇有愤慨。
原来伍刚自己是个靠卖命为生的亡命徒,但找了个女友却是大学生,扬扬得意,到处自夸,说他女友还是处女,要等到结婚的时候两人才准备同房。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他们帮派老大耳里,他们帮派老大向伍刚提出一个要求,索要初夜权!也就是在伍刚结婚当天,由他们老大代替伍刚和他老婆同房。
具体伍刚受到了怎样的威胁和利诱,宋文强也不知道,总之从伍刚酒后说的话来判断,他屈服了,结婚当晚,他将药放入他老婆的酒里,然后屈辱地在房间外守了一夜。
这件事情,是伍刚心头最大的痛,恐怕就连他老婆齐敏老夫人自己都不知道,新婚当夜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后来过了两年,伍刚在一次帮派械斗中,被对手围堵,砍死在街头,后来又过了两年,海富被一个大帮派给吞并了,宋文强也远离了江湖。
但宋文强觉得,伍刚那次酒后说的话,只怕不假,因为伍文斌创业时,运气好得出奇,宋文强怀疑是背后有人在关照。
“你想,又没什么资本,一个小白,凭什么出来随便闯几年,就能打下那么大的基业。我听说刚开始伍文斌当包工头自己拿项目时,每次都能拿到好项目,好几次他的竞争对手想整他,都是被人暗中摆平了的。我看,肯定是他那个便宜老子,在暗地里照看自己的私生子呢。”宋文强如此评价道。
海富?那是什么帮派,三十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的帮会,那时候司徒笑还没出生呢,看来只是江湖中的类似情节,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他又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是哪个帮派吞并了海富?”
“说出来就厉害了,是泛亚影音。”宋文强带着一丝得意。
司徒笑面色一沉,泛亚影音和南亚音像一样,都是洪氏集团旗下子公司,它是金鹰影业的前身,原本并无关联的两件事情,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联系。
“当时伍刚很肯定,和他老婆睡觉的,就是你们的老大吗?你们老大人呢?现在在哪里?”
“早死啦,比伍刚还早一年。我想想,伍刚被人杀死的时候,老大都又换了两个吧?当年黑道竞争还是蛮激烈的,能在道上混两三年还不死真的是烧高香了。”
“那伍文斌两兄弟到底是……”
“你这样说的话,还真是,当年伍老大没说是谁,反正伍家兄弟,和他长得是一点都不像,但到底是谁就很难说了。我想想,海富那两年发展很猛,也不知道是不是别家老大在背后助力。你知道的啦,那时候的本土帮派,其实都是香港的黑帮在遥控指挥,这边拼死拼活,也就是给人打工的。”
司徒笑越听越激动,如果这条小道消息属实的话,那么伍文俊两兄弟,就极有可能是亚联某位高层大佬的私生子,所以伍家凶案,一开始就是针对这两兄弟而来,他们两兄弟和刘彩婷一样,都是亚联高层斗争的牺牲品!
艾司的猜测,在这里得到了验证!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不能验证,伍家还有别的老人,如果将伍文俊的DNA和他父亲的兄弟姐妹的DNA进行比对,应该能筛查出他们是否具有亲缘关系吧?
司徒笑不是很确定专业上的知识,打算回头就联系高风或刘一凡问问情况。
就在此时,他感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三下又停止了,这是他和艾司约定的暗号,他让黄智轩继续陪庹文正他们聊天,自己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
走到无人僻静处,司徒笑拿出手机,果然是艾司的来电。他回拨过去,难抑内心激动:“喂,艾司,我这边可能意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我可能找到伍家凶案和亚联的关联了!”
“咦?司徒大哥你说。”
司徒笑将刚刚听来的小道消息转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伍刚并没说起过,当初索要他妻子初夜权的大哥究竟是谁,而且他们的帮派老大比他还要早死于械斗之中。”听起来艾司那边反应冷淡。
“但如果说,伍家兄弟的亲生父亲是亚联的高层,那伍家凶案不就能和亚联联系起来了吗?高层内斗,殃及池鱼。”
“可是,司徒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首先,这条消息是一个自称和伍文俊父亲很熟的曾经的江湖人士说出来的,消息的可信度有多少?其次,就算当年伍刚的妻子被帮派大哥夺去初夜权,那伍文俊兄弟俩是否就一定会是那帮派大哥的私生子呢?第三,就算伍家兄弟是亚联某大佬的私生子,那么帮派内斗,想要斩草除根,直接杀了他们很困难吗?为什么要制造一连串的凶案?”
艾司接连三次反问,让司徒笑冷静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伍家凶案确实没这么简单。”
“嗯,既然查到了这种消息,倒是可以用DNA排查一下伍家兄弟和其余伍系家族成员的亲权谱系,但是伍家凶案,不太可能是这个原因引起的,如果是傀儡师的阴谋的话,它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隐情。”艾司十分肯定,因为他对伍家凶案的调查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他连夜探查了一些地方,找到了伍家凶案和亚联的某些隐晦关系。
但是这些关系,还无法同傀儡师的阴谋直接联系起来,艾司还没想明白傀儡师这样做的意义,昨晚司徒笑就打电话来说708案凶手再一次作案了。
这让艾司意识到,不管傀儡师有什么更大的阴谋,眼下破获708案才是当务之急,凶手接连地作案,隔一两天就杀一个人,不能再让他这样肆意地杀戮下去,必须制止这场疯狂的杀戮,不仅仅是为自己洗脱冤情,更重要的是救助那些无辜的被害者。
艾司心底,一直有一种恐惧,他从未忘记,自己曾顶着708案第一嫌犯的身份,亲口说出要杀死恩恩这种话。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恩恩因为满足某种条件,成为傀儡师计划中要杀害的目标,如果708案的真凶,真的不顾一切要将杀戮的计划实施在恩恩身上……后果是艾司不敢想象的。
原本艾司打算从刘彩婷案—伍家凶案这样的顺序倒推傀儡师的真实目的;但昨夜司徒笑的电话惊醒了艾司,一定要将犯罪阻止在发生之前,找出708案的真凶和那些无辜受害者之间的联系才是当务之急。
警方的拉网式排查和留守人员安排得很紧密,一整夜艾司都没找到什么机会接近案发船只。到了清晨天放亮时,艾司才找到一个机会钻进了案发现场。
艾司仔细勘验后,得出了与黄智轩相同的结论,这不是凶案现场,是凶手故意布置成这样的,接下来,更多的疑问就产生了:一向以零痕迹处理现场的凶手为什么这一次要刻意布置现场误导警方?如果凶案第一现场不在此处,它是在哪里发生的?从昨晚十点到十一点期间,凶手是怎么做到在其余地方杀人,再回到船舱从容布置现场的?
艾司隐隐有点兴奋,如果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就能找到凶手的犯罪方式,这对找出凶手有极大的帮助。终于,当他理出头绪之后,便第一时间通知司徒笑了。
“司徒大哥,我打这个电话,是要告诉你,我知道708案的凶手藏在哪里了。”艾司握着手机,稳稳地说。
7
“你说。”司徒笑心跳猛地激荡起来,他隐约预感到艾司的电话或许和船上的凶案有关,但没想到艾司竟然这么直接、这么笃定!
“嗯,这——你确定……嗯,嗯……”司徒笑握着电话,发出几个惊疑的感叹音,一向沉稳的手忍不住轻颤了几下,似乎被艾司所说的震惊到了。
最后艾司强调道:“综上所述,司徒大哥你们还要更加小心,无论是回到警局还是在外查线索,都要保持一致。司徒大哥最好多上厕所,有可能的话,留下一点血迹和呕吐物最好。”
司徒笑知道,艾司还在强调他必须假装中毒一事,而同时,司徒笑忽然有些担心起艾司来,自己这慢性中毒的症状是假装的,艾司那头疼可不是假装,上一次发作是抓捕鲁超的时候,再上一次是在自己家里,两次头疼相距不过六天,算起来今天又是六天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你要小心你的头疼,那发作时间,快到了吧?”
“我会小心的。我要回去从头梳理708案的全部案件,司徒大哥千万不要露出破绽,我担心他们知道司徒大哥接近真相了,会不顾慢性中毒反应直接对你下手。”
“好,就这样。”
“司徒大哥再见。”
挂掉电话,司徒笑想到艾司提到的事情,觉得他们自己的力量终究不太够,还需要借助外力,除了艾司外,还需要找一个自己绝对信得过但又不在警务系统内的人帮自己查找线索,欸,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司徒笑远远看见黄智轩还在和庹宋二人谈笑风生,想到这老黄原本就只是义务帮忙,他可能更关心庹宋二人谈起的江湖事。想了想,司徒笑索性不去与黄智轩碰面了,绕到小区外,给黄智轩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另有急事必须马上处理一下,让黄智轩相机行事。
发完消息,司徒笑一脚油门,直接开到医院,熟门熟路地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木乃伊高风,司徒笑隐隐有些羡慕起来,这家伙还要养半年呢,真是有福气。
“来啦?”高风不用低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司徒笑,“你不是进专案组了吗?怎么?专案组也解决不了问题?”
“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信你的鬼!你进了专案组连个电话都没打过,不是遇到问题了,你会想起我?”高风对司徒笑的了解非常深刻。
司徒笑心安理得道:“你安心养你的伤不好吗?你还希望我来麻烦你啊?既然你都提到了,正好有个事情你帮我查一下。”
“德行!”高风撇嘴,一脸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司徒笑凑到高风耳边,以仅能二人听闻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高风一愣:“不会吧?”
司徒笑严肃道:“让你查就查,我不能走局里正常的途径。”
高风答应下来:“这个倒是可以帮你查。”
“嗯,那我走了,708案那家伙疯了,昨晚又杀一个,我还有很多线索赶着去查。”
高风骂骂咧咧:“真是交友不慎,连个苹果都不带,还要压榨我这个手脚都动不了的人。”
司徒笑充耳不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有些犹豫,问道:“高风,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头痛症状,能痛得人七窍流血?”
高风一愣,马上反驳道:“怎么可能有这种痛法?你听谁说的?”
司徒笑眉心凝结,转过身来:“不可能吗?”
高风解释道:“医学上将疼痛分为十级,女人生孩子分娩时为十级疼痛,那是人类可以忍耐的最大疼痛。有些女人生孩子难产,由于剧烈疼痛和过度用力,导致眼底毛细血管破裂,会造成流血泪的情况,当然也有咬碎牙齿导致的口腔出血,这也才三窍啊,哪有什么疼痛会是七窍出血的。”
“那,要是超过了生孩子的疼痛程度呢?”
“哈,你以为这个十级疼痛只是随便划分吗?我们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疼痛超过一定阈值之后会导致晕厥,之所以生孩子被划为十级疼痛,是因为在自然界为了保证下一代的顺利诞生,需要母亲的意识一直处于清醒状态,所以不会痛到昏死过去。这个十级疼痛是指我们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超过这个极限,你就昏过去了,所以,怎么可能出现什么痛到七窍流血的程度……除非——”
“除非这个人,不管痛到什么程度,都不会昏过去……”司徒笑喃喃自语,神色凝重地走出了病房,留下满腹疑惑的高风:“喂,说话只说半截吗?司徒?丫的跑得真快!”
半路上,黄智轩抱怨司徒笑将他一个人留在青云城就悄悄走了,问他在哪里碰头。司徒笑猛然想起正好艾司昨晚拜托自己的那件事还没求证,于是便和黄智轩相商,说自己有个可以分辨126行动中疑凶真假的办法,待会儿会叫上刘老师与黄智轩会合。
司徒笑能察觉出来,艾司和自己一样,昨晚必是通宵达旦没有入眠,那小子,虽然嘴上说是为了恩恩,但实际上,他是在竭尽全力地帮自己,可自己在帮艾司洗脱冤屈这件事情上,却几乎毫无建树。
忍受着超过十级的疼痛吗?是该为艾司做点什么了。
司徒笑随即又联系了刘定强,刘定强这边才刚收到拉网式排查的线索,真的发现了破碎的木板以及绳索类的东西,还有疑似曹海波的衣物。
这些物证正被送回实验室途中,刘定强就接到了司徒笑的电话。
刘定强坚信,只需要分析这些物证,就不难发现凶手的一些作案手法,这可是708案中前所未有的发现,偏偏这时候司徒笑让自己帮忙去验证126行动里的一个疑惑。
就是刘定强提出来的那个,如果126疑凶不是708真凶的话,那么那个装满708案被害者身体组织碎片的箱子,是怎么出现在疑凶房间里的。
当时黄智轩枚举了无数旁证来表达他的观点,他认为126行动中警方怀疑的708案嫌疑人并不是708案真凶,而是另有其人,126嫌犯可能是被人祸水东引,遭人陷害的。
刘定强便提出了那个铁证如山的疑问,而黄智轩无法给出正面回答,现在司徒笑突然提出他有办法验证这个问题,具体办法他不肯提前说,反而提了一堆在刘定强听起来很古怪的要求。
在刘定强看来,126行动留下的疑问和现在曹海波凶案现场发现的证据相比,明显是后者更为重要一些,毕竟126行动的线索已经被分析过无数遍了,现在需要新的线索才能抓住708案的凶手。
但是司徒笑很坚持,而且强调一旦验证了他说的东西,整个案件的性质还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听起来他十分自信。
司徒笑强调,验证过程非常简单,根本用不了几分钟,验证完了再去查看曹海波案留下的证据,他们看到的东西就会完全不同了。
刘定强想到上一次被司徒笑和黄智轩两人洗脑洗得头昏脑涨,既然已经决定陪他们两人赌一把,那就姑且再试一试吧。
刘定强按照司徒笑的要求独自带着东西抵达了艾司在126行动中被查封的出租屋,黄智轩和司徒笑早一步已经等在那里了。
司徒笑向刘定强确定了物证,然后他们严格按物证取证的要求进行了司徒笑所说的验证。
几分钟后,刘定强一头大汗,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司徒笑也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毕竟艾司提出这个验证办法时就说过,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对方有可能将诬陷证据做到完美,只是从时间和成本上来说,这点小瑕疵不会作为优先考虑,他们才有可能发现整个126行动诬陷的唯一破绽。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三个人都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试验,竟然就推翻了所有的证据链。
黄智轩沉吟了片刻,猛一击掌:“我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了!好狡猾的手段!只需要将一步分成两步,就不难做到!”
黄智轩说出了凶手诬陷艾司的手法,和昨晚艾司提到的一模一样。他感慨道:“我们明明都已经在怀疑内鬼了,却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办法!我们的思维还是太局限了啊!所以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胖胖,现在你相信我们说的话了吧?”
刘定强道:“这里的一切物件都还要拍照留影,我还要再做试验,确保这屋子里的东西没被动过手脚。如果试验结果还是这样,倒是可以证明126行动有被人利用误导的嫌疑。不过凶手还在不停作案,当务之急是从曹海波案里找出凶手的作案手段和更多线索——收拾一下我们就回去,时间久了我担心被看破。”
刘定强神色谨慎地与司徒笑和黄智轩互视,三人各自点头,心领神会。
感受到刘定强和黄智轩的慎重,司徒笑感到一种宽慰,艾司终于靠他自己,找到了126行动中的一处重大破绽,证据是如此给力,至少说明,艾司确实是被人诬陷的,他不是708案的真凶。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艾司提供的这一破绽更加坐实了内鬼的存在,司徒笑他们三人必须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保持高度警惕。
司徒笑调查伍家凶案时,怀疑他的重案二组里有内鬼,甚至对每个成员展开了心理调查,但是后来发现,对方应该是通过朱珠和假瞿森律师的关系获取了案件进展,还有就是通过对警局内网系统的监控,这样才能精准把控案件的每一个节点,并制定相应对策,完全牵引着案件调查的方向,朝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现在警局内网通过升级换代,已经消除了对方通过网络监控监听案件进程的可能性,不过艾司提供的这一破绽,则说明那个内鬼就在他们身边,就在专案组内部,所以刘定强的脸色才那么难看。
案件的许多细节对外是保密的,但是对专案组自身的调查人员却无法保密,也就是说,哪怕切断了网络监控,专案组查获的每一条线索、他们制订的每一步计划,依然瞒不过对方。
现在他们打的是一场盲战,不仅需要查办708连环凶杀案,还要找出那个藏匿在身边,不停向外通报消息的内鬼。
司徒笑的脑海里更是不停地在思索着艾司今天打来的那个电话,艾司的那些分析和推理,听起来那么不可思议。可是现在,艾司已经证实了,他被对方用如此巧妙又简单的手法所诬陷,他那关于真凶的推理,也就未必只是空想。
司徒笑暗自决定,一定要牢牢盯住那家伙,不让他有机会再杀人!
另一边,艾司回到司徒笑家中,开始从头梳理708案的线索,关于曹海波凶案现场的调查分析,他能做的只有那么多,更多的证据和分析,需要依靠司徒笑大哥他们专案组的调查力量。
现在,艾司可以做的是另一件事情,他要将708案受害者的关联找出来,在对方下一次动手之前,阻止他!
8
708案的凶手,和708案中的受害者,是没有直接关联的,但是案件的受害者之间,却一定存在着某种规律!
这是那名凶手在极力掩盖的,无论是前期营造出无规律变态杀人狂的假象,还是后期以高效率和无痕迹作为掩饰,艾司都能清晰地察觉,凶手竭力试图让警方以为死者之间并无关联。
这种掩盖随着杀戮的加剧而愈发明显,甚至到了某种欲盖弥彰的程度,这些死者之间究竟会有什么联系?这些死者和杀手们制造的一系列大案要案之间,又是否有所关联?
艾司先前分析,傀儡师制造的一系列案件,或许都和亚联有关,但是就708案而言,司徒大哥他们调查取证的结果,都只是勉强能和亚联挂钩。除了沙贵的身份与亚联相关之外,张莉和楚大江只能算是与亚联的边缘有那么一丝交集,李源则可以归结到为了犯案提供条件而杀,至于王陵和王静芳就和亚联完全关联不上了。
还有去年七八月的四名死者,更是和亚联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这些死者之间,应该还有其余某种联系,某种警方尚未查出来但是更为关键的联系。
单纯从个人信息资料上查探这些人之间的关联,大概没什么用,在这方面警方已经做过无数遍了,艾司打算从傀儡师的犯罪性格上来查探。
那个家伙精于计算,而且每一步都深谋远虑,他策划的每一起案件都考虑到了最好和最坏的结局。可以说,当他算尽一切的时候,他就像一个超脱了案件的幽魂,始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刘彩婷案是傀儡师利用了黑帮内部矛盾引来警方打压竞争对手,伍家凶案艾司还没能完全洞悉傀儡师的意图,但案件闹得这么大,他们悄然渗入,掌握节点,把控方向,最后又悄然撤出,这起案件中傀儡师真的将“傀儡”二字发挥到了极限,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而傀儡师的真实意图被掩藏在一桩又一桩不断爆发不断扩大的案件之中,至今还没人能猜透,这恐怕是他的得意之作。
那么708案呢?
这起最先爆发、最早引起警方高度关注的连环凶杀案,傀儡师又打算用它来做什么呢?
如果将整个708案放到整个大的计划中来……艾司眼前一亮,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去年七八月开始,杀害了四名无辜路人后沉寂下来,突然又开始高频爆发,若是放在某个大计划中从全局来看,这更像是一个补丁?或是某种备用计划?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计划的前期部分,就是以扰乱迷惑为主,制造一系列假象,掩盖了真实的目的,到了计划的后期,需要高效快速杀死某些特定目标时,才又重启了杀戮,可以干扰警方的视线,为整个计划的后期展开争取时间——不,等等,如果说整个708案是整个大计划中的备用部分的话……
新一轮的杀戮是在蟋蟀死亡之后发生的,按时间来说,就是蟋蟀死亡当晚,王陵被杀,看起来似乎是对自己诱杀蟋蟀的报复,是用这一点来掩盖了备用计划启动的条件吗?
也就是说,原本这些死者,都和恩恩一样,是会被蟋蟀或其余人击杀,而蟋蟀的策略是制造各种意外身亡事件,这样一来,这些死者的死亡就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没错,傀儡师从一开始就很好地把握着分寸,他们一方面渗入案件之中,在关键节点上出手,来控制案件的走向,好利用警方破案的过程来达成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而另一方面,他们其实是非常小心的,每次出手都隐藏在云遮雾绕之中,让警方看不透他们的目的,同时竭力避免引起警方对他们的重视和注意。
不到万不得已,傀儡师其实不愿意启用这个备用计划,他更希望这些人死于交通事故、医疗事故或其余各种意外之中,这些人看起来毫无交集,就算短时间内死于各种意外,想必警方也不会联想到他们是源自同一个目的而被杀害的吧?
艾司立刻想到了自己前期收集的海角市意外死亡和失踪者名单,这里面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死于意外呢?
摸到傀儡师制造708案的脉络了,艾司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708案的前期案件,立刻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四名死者的死亡顺序是龙建—陈文毅—周丽茹—陆庭芳,而发现他们尸体的顺序则是陈文毅—周丽茹—龙建—陆庭芳。
根据死亡时间判断,龙建最先遇害,但是由于被藏匿在山谷之中,若不是暴雨冲刷还不一定能被艾司他们发现,不过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如果傀儡师是为了迷惑警方,制造出变态杀人犯连续杀人的假象,那么这四名死者之间应该没有太多关联的,它只是为了在计划后期需要杀更多的人时埋下伏笔,以备不时之需。
像蟋蟀暗杀恩恩失败之后,缺少制造意外事故的杀手,这708案就可以继续启动了,警方会被前期的变态凶杀所迷惑,迟迟找不到侦破方向,而708案的真凶可以借助这一伪装,以蛮横不讲理的方式连续实施高效暗杀,尽可能地清除目标人物。
但是去年爆发的708案,作用应该不止这么一点,开膛破腹,令尸体内外环境充分接触,加速腐败的过程;强酸毁容,令人无法从容貌判断死者的身份,这种作案手段,是安全杀人法的一种吧?用更多的死亡来掩藏精心策划的谋杀!
安全杀人法……嗯,确实是傀儡师会采用的策略,所以708案前半段,四名死者中,谁才是他们真正想杀的那个人?
艾司重新排列四名死者生前和死后的亲属活动轨迹,立刻有了发现——是这样?是这样吗?证据呢?有了,原来如此!好,必须马上通知司徒大哥!
“喂,艾司,有什么新发现?”
“708案去年七八月间,傀儡师采用的是安全杀人法中的SAU暗杀术,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龙建。将龙建摘出来,其余三名死者陈文毅、周丽茹、陆庭芳,他们的姓氏,如果按拼音排序,分别是C、Z、L,都是海角市及周边城镇人士。我怀疑他们是按照某套以拼音排序的海角市原始户籍档案记录,从前、后、中各随机挑选一人,或许还附带一些别的条件,诸如年龄层从三四十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生活较为规律。或是选了三批年龄比较符合要求的人,然后从中挑选出生活较有规律、社交属性没有明显交集的三个。”
“他们按这种方式来挑选被害者,就是为了迷惑警方?让我们彻底找不到死者之间的联系?”司徒笑心头一紧,为了误导警方,所以随机挑选了三名陪葬者?制造了一系列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只是为了掩盖他们想要暗杀其中一个人?这种犯罪思路,令人发指!
“SAU是slipawayunpunished的缩写,翻译成中文就是蒙混过关、浑水摸鱼的意思,许多国家的特工部门经常采用这种暗杀术,诸如想要暗杀某个政要或是知名人士,又不想引起国际争纷或政敌攻讦,就会采用这种暗杀术。”
司徒笑又是一惊:“特工常用的暗杀术?”
“是的,利用多人陪葬来转移视线,诸如暗杀目标乘坐飞机就制造空难,然后转移调查重点,倾向于研究空难的成因、追责和赔偿之类,就不会有人将一起空难和特定针对某人的暗杀联系起来了。类似的情况还有列车出轨、轮船倾覆,或是利用洪水、飓风、地震爆发时,让特定的某个人,成为无数失踪人员中的一员。如果有类似警方或其余调查团体怀疑那人的失踪或某起事故是特定的暗杀行为,往往连调查都无法展开,或是展开之后,彻底陷入纷乱的线索迷局,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像这种将大型严重的陪葬暗杀伪装成意外事故,和机械师针对单人进行的意外事故又不太一样,它更复杂、更严谨,牵涉的环节更多,这就是某些政客最喜欢用、西方各国特工也经常使用的SAU暗杀。”
司徒笑心头升起寒意:“所以,708案前半段的真相就是——他们为了杀死龙建而不引起我们警方注意,在户籍档案里面随机挑选了三名死者来陪葬,让我们警方误以为是变态凶手随机杀人?当我们着重调查变态凶手会挑选什么人为目标、下一次什么时候行凶时,就会不自觉地忽略死者中的一人是被特意暗杀的,是这样吗?”
“不。”艾司否定道,“我怀疑他们是采用了SAU的反向变种,他们误导警方,变态凶手连续随机地杀死了四名受害者,并不是用来掩盖他们只想杀龙建的真相;而是,他们有可能用这几名受害者来掩盖龙建没有死的真相!”
“啊!”司徒笑大吃一惊,“龙建没有死?”
“嗯……是的,至少在当时是没有死的,现在就不确定了。”艾司分析道,“我看当初的报告上写着,龙建的DNA比对,是由他妻子提供的龙建毛发作为比对样本,对吧?当时为什么没有采用龙建的女儿来做DNA亲权比对呢?”
司徒笑有些无奈:“唉,现在这个社会你也知道,如果是以前没有做过亲子鉴定的,那么,子女的DNA未必准确,龙建的其余直系亲属又无法联系,所以当时在家属能够确定提供死者毛发和脱落组织的情况下,我们就采用家属提供的死者样本进行比对,你的意思是……”
“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杀手想要掳走龙建,那么他们可以提前做好毛发和脱落组织样本特意放置在受害者家中。艾司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有几点可疑,用户籍档案随机挑选陪葬者误导警方只是其一。其二,这些死者在死亡时,内脏和面部都被强酸腐蚀,用变态心理来解释确实能说得通,但如果对方是想用这个来掩饰其中某一位死者的真实身份,在面容高度腐蚀的情况下,由于我们国家没有建立齿模的体系,警方会通过指纹和DNA比对来进行尸体的身份确认,那么杀手提前在目标家中做好放置指纹和脱落毛发等铺垫工作,警方就会得出死者和失踪者身份一致的结论。其三,龙建失踪的第二天,家里便遭遇失窃,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利用失窃来掩盖对假龙建指纹和毛发的布置,那时候他们就做好了让警方调查龙建家的准备。其四,龙建的家最终毁于一场大火,艾司总觉得这里面有种毁尸灭迹,阻止警方重新调查龙建身份的意思。”
随机杀了三个人,竟然绕了这么多个弯?司徒笑有些头皮发麻:“你有证据吗?”
“有!”这次艾司很肯定。
9
“虽然龙建家已经被付之一炬,但龙萍萍曾在网络空间留下了他们出去旅行时的照片,很幸运,我找到几张高清图片。看这张照片,龙建大叔比了胜利的V字手势,我将局部放大,降噪去锐化处理后,再用特殊软件强化修复,就可以得到他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纹。而另外这一部分,是你们警方在发现龙建大叔尸体之后,在他随身携带物和他家中采集的指纹样本,这是警方确定的龙建指纹,仔细看!”
艾司点击电脑鼠标,将四枚指纹重叠在一起,随后电脑亮起红色,他将对比图和原始图案上传发送给司徒笑:“警方发现的尸体虽已腐烂,但依然提取到了残缺指纹,这些指纹匹配上了死者携带物上的指纹和龙建大叔家里提取到的指纹,但是,和龙建大叔照片里的指纹完全对不上。这说明什么?有人故意伪造了龙建的死亡,用了别的尸体替换,并力图在证据上让警方坚信不疑。我想,他们如此用心,一定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司徒笑的心脏猛然激荡跳动起来,他想起了造成孟庆芝和龙萍萍死亡的那一场大火,如果他能早一点查出对方隐藏在变态凶杀案里的真相,后面的事情恐怕会有所变化吧?
“是的,就司徒笑大哥提供的线索,708案应当属于傀儡师较为早期的布局,作为一个大的计划来说,它不仅有成为一个后备伏笔计划的潜质,同时也承担着误导、隐瞒、欺诈等多重作用,一开始伪装成变态杀人狂的样子进行暗杀,是为了误导警方在708案第二次爆发时陷入错误的调查思路;随机挑选被害者同样也是这个目的,是为了让警方在第二次调查时忽视被害者之间的联系;同时用四名无辜受害者来掩藏了龙建当时没死的真相,把案子做得这么庞大这么复杂,说明龙建在整个计划中的作用非同小可,他们不希望龙建的失踪或别的情况引起警方的注意和调查,甚至直接将龙建的家和家属付之一炬,彻底斩断深入调查的可能性;如果说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死者,都是在龙建被掩藏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生的,我们就不得不考虑,现在708案的死者,不仅是相互间有某种联系,而且还和龙建有某种联系。”
听艾司这么一说,司徒笑更为懊恼,当时由于伍家凶案的关系,他也在查龙建的底细,刚刚快要有眉目了,龙建家里失火,龙建的老婆孟庆芝和他女儿龙萍萍死于火灾。司徒笑高度怀疑他们是被人谋杀的,但是找不到谋杀的证据,而且当时伍文俊策划了“11?17”银行大劫案,司徒笑不得已将重心放到了那边。
最终龙家的火灾被当作消防隐患事故处理了,而司徒笑调查龙建的线索也全断了,这件事这才被搁置下来。
现在经艾司提醒,司徒笑又想起了那条被迫中断的线索:“你说的龙建的问题,我专门调查了一段时间,你等等,我这里有调查底档,我给你发过去。”
“龙建涉嫌非法行医、非法代孕、买卖婴儿等违法行为?”艾司看得很快,司徒笑调查到的资料也不多。
“嗯,由于当时认为龙建已经死亡,所以我更多的是调查龙建和卓思琪的关系,有关他的违法行为,大多是他合作伙伴交代的,目前我们没有证据。”
龙建非法行医、非法代孕、买卖婴儿,死者王陵、沙贵、李源、张莉、楚大江、王静芳、曹海波……艾司将所有信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中的联系。
龙建今年48岁,他和王维敬等人合伙开诊所是2002年9月,当时龙建家面临拆迁,而陈封的儿子去澳洲留学,王维敬一直在经营小药铺,都很缺钱,开始买卖婴儿是在更早的时候,1999年,而龙建单独行动只怕还要更早,13年前,35岁?女儿出生?龙建在和孟庆芝结婚之前做什么没人知道……不对,根据王维敬交代,在大学期间龙建就暗示过行医有发财的门道,那时候应该就不仅是知道如何非法敛财,肯定做过!
1995年还在读书,医本5年,1990年重新考的大学,那时候龙建26岁,中专正常是15岁,读两年17岁,17岁到26岁期间,龙建的个人经历档案是空白,学校档案里填写了几处打工经历,多半是无法证实的,那时候他父母已经离异,和父亲关系不好,那么,他母亲是否知道一些龙建的情况呢?
艾司脑海里收集了有关龙建的各种信息,这时候司徒笑又想起一件事来,猛然道:“钥匙!那把钥匙!”
“钥匙?”艾司一愣。
司徒笑翻找档案:“对,你看这里,是我调查的最后一部分。”
龙建家遭遇火灾,电脑三维复原火灾前的屋内摆设,屋顶天花板上某个类似钥匙的黑色阴影。
当时所有人都对这个阴影嗤之以鼻,连高风都反对司徒笑这种超前的想法,认为他压力过大,精神紧张导致了一些胡思乱想。
但是,当艾司重新分析708案之后,提出杀手伪装成变态凶手,而且随机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警方视线,隐瞒龙建没死的可能,龙建为什么被抓?是否与他中专辍学直到重读大学那段空白期有关,是否和那钥匙有关?
记得高风当时提出疑问,什么人会把钥匙藏在那种地方,如果那么隐蔽,连家人都不知道,除了龙建本人,又有谁突然就知道了?
现在按艾司的思路,不就正好解释了高风的疑惑吗?708案中的龙建本人并没死,死去的是一名被冒名顶替的无辜者,对方将龙建隐藏起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拷问这把钥匙的下落!
艾司认真翻看了司徒笑自己拍摄的照片,再对照三维复原模型,点头道:“很有可能。”
司徒笑颇为感动,果然只有艾司和自己是最为默契的,这些隐秘的线索也只有艾司这种智商近妖的人才能发觉,和高风那种人,说了也是白说,居然还敢说我精神有问题!
“不管是钥匙还是什么,这种复原软件的理论基础是可行的,那么复原场景提示,这上面肯定有某个东西。我想,龙建失踪的第二天家里被盗,只怕也和这个东西有关,他们同时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在龙建家中发现了要找的东西,那么马上杀死龙建就好;如果没有找到,那么就伪造龙建已经死亡,将龙建进行长期关押和拷问,天哪……如果从龙建大叔失踪算起,到火灾发生,四个月啊!”
“也就是说,我前期推测是正确的,这个像钥匙一样的东西,就是导致龙建和他妻子女儿死亡的关键。”
“逻辑上来说站得住脚,这是龙建家卧室的正中心,藏在这里只能是进行装修时就藏好了,哪怕杀手进行常规寻找也很难找到。只怕这位龙建大叔自己也知道,这个东西一旦交出去,自己和家人都会死,所以才能扛了这么久。”
“但是现在只找到这么一坨黑乎乎的影子,唉,价值已经不大了。”
“这个不一定。”艾司深思后说道,“在装修前就封存好,说明这个东西起码藏了十年,同样也说明平常根本用不到。另外,如果是钥匙的话,就是用来打开某个东西的,那么肯定十年不打开它,那个东西也不会因时间而被移动、损毁,或锈蚀,这样的东西应该很少才对。再者,虽然那藏东西的地方已经被烟熏火燎到只剩一团黑影,不过根据这团形状大致还是能判断被藏物体的长短和轮廓。”
在听到艾司说什么东西十年不打开,那东西也不会损坏、移动时,司徒笑已经想到某个答案。等艾司说完,司徒笑立刻接道:“银行保险箱?但是龙建这个人也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而且开保险箱的时间又在十年前,海角市这么多银行,他再用个假身份……”
艾司并不在意:“龙建的事情我来查,司徒大哥你不妨查一查708案最近死亡的几名死者的背景,看他们是否有过被收养,或是婴儿买卖,或是代孕等。龙建既然从事这样的行业,而且手法熟悉,我想,他那段空白经历多半从事的是类似的行当,我不知道近期的死者是否会与这方面有关,但是我觉得这是可以排除调查的。”
“好,这个我来查。另外,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们已经验证过了,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就是用的那个方法来陷害你,但是你的另一个推论,不是和我们目前调查的曹海波案有矛盾吗?凶手哪有时间作案呢?还是说曹海波案是另外的人做的?”司徒笑提出另一个疑问。
艾司冷静分析道:“如果验尸结果支持凶手是同一人的话,那么有可能是我的推论错了,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凶手在曹海波案上玩了花样,制造了在不可能的时间内犯罪的假象,如果是这样的话……嗯,那些本不该出现的证据和伪装倒是说得通了,司徒大哥你们也可以朝这个思路的方向查一查。”
“好,我明白了。”司徒笑也是极聪慧之人,一点就透。艾司提供的这些线索极大地拓宽了708案的侦破思路,在此之前别说司徒笑,可能没有任何人会想到,708案前半部分,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为了伪装心理变态杀人狂,死者是从某种档案里按拼音排序随机挑选的!开膛剖腹和毁容,是为了借尸还魂,伪造龙建的死亡!
而龙建之所以被那些杀手用这样的方式绑架,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某些秘密,这些秘密可能与708案后期的死者,甚至还有更多警方没能掌握的死者的死亡,有着直接的关系!
龙建失踪之后,家里遭遇小偷,是为了伪造假指纹和身体脱落物信息,以方便警方确认死者身份;当警方确认龙建死亡之后,凶手伪造了失火事故彻底烧毁了龙建的住宅并烧死其妻女,则是为了进一步消除警方进一步调查龙建更深背景的可能性!
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但在艾司指出来之前,谁能想到?
制造罪案的凶手,不愧是足以编写刑侦教材的人物,警方的探案思路和侦办方向,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并提前设下了陷阱。只有艾司这样的妖孽,才能识破他们的犯罪思维,以超脱于案件高度的目光来看待全局,将傀儡师深深掩埋的线索一点一点挖出来。
现在曹海波案出现了第二种可能性,司徒笑开始思索,凶手怎么才能做到隔空杀死曹海波呢?还需要用同样的手法……
这时候,法医室的小刘气咻咻地找上门来:“笑哥,我和李老师在尸检报告上有分歧,我个人觉得,这对案件非常重要,你能不能帮忙让风哥看看这些报告数据?”
司徒笑知道,刘一凡在做高风助手时就刻苦认真,深受高风好评,高风入院后刘一凡被安排辅助李明敏工作,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岔子,小伙子基础扎实,又勤学好问,很有主见,从不盲从。
只是李法医以前和高风就不太对付,对高风塞过来的人自然要求比较严格,通俗点说就是爱挑刺儿,上次刘彩婷案刘一凡的尸检报告就迟迟拿不出来,现在专案组里司徒笑可不希望再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这些是什么数据?反映的是什么?”司徒问道。
“是超微结构下玻璃体凝胶阿尔法二型链胶原蛋白基质酶卡曼峰值改变和自溶酶染色质颗粒分布呈贝特云象限分布的不对等不匹配数据。”小刘说了一堆天书般的法医专业数据,最后解释道:“风哥以前做过研究论文的,他跟我说过,这种数据的不对等和不匹配,意味着尸体的死亡时间和传统尸检结果得出的死亡时间会有出入!”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曹海波的死亡时间不是我们认为的昨晚十点到十一点间吗?早了多久?”司徒笑忽然一个激灵,想到艾司的推论,凶手制造了在不可能时间内犯罪的假象!
小刘舔舔嘴唇,似乎有些紧张:“如果,如果数据没错的话,曹海波的死亡时间,起码超过十二个小时,具体结论还需要更多试验数据支撑。”
相差十二个小时?怎么可能差这么远?司徒笑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10
小刘简单地解释,人死之后会出现各种改变,尸斑尸僵只是最浅显的判断数据,容易被人动手脚,通常现代法医更倾向于测定尸体体内各种化学信息,来得出较为准确的结论。
人的死亡是一个整体反应过程,它发展的每一步都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与死亡方式和死亡周围环境息息相关。如果某一步提前发生或是超出常规数据,就说明尸体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可能是自然环境产生的巧合或意外,也有可能是——人为制造!
类似曹海波的尸体被人开膛破肚放血,死后又在江水中被浸泡,内脏还由于鱼群撕咬和凶手故意为之而缺失,所以常用的尸温、尸斑、尸僵都不够严谨,消化道内容物也无法检测,专案组法医挑选的死亡时间判定指标中,有两个较为重要,一个是死者器官自溶酶浓度,一个是眼内玻璃体浑浊度。
人死之后细胞开始自溶,不同器官自溶发生的时间不同,胰、脑、胃较早,其余器官呈阶梯渐次发生自溶,法医通过检测不同器官中细胞自溶后各种化学物质的浓度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但这个判断,同样也会受到尸温和外环境影响,在水冷环境下,自溶过程减缓。
玻璃体浑浊度同样也是一个判断指标,但是刘一凡和李明敏用的检测方法不同,得出的结论竟然也不同。
对同一个尸体来说,不管用什么检测方式,得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相近的,这才符合法医学的科学性。李明敏用的传统方法,认为死者角膜清澈湿润,死亡不超过六个小时。
刘一凡用的是高风的玻璃体化学反应法,这在法医尸检中属于前沿科技,并不是常规检测手段,高风通常也只用来做辅助判断或是为他的论文提供数据参考。
但刘一凡得出的初步结论,却和其余尸检死亡时间结果大相径庭。根据曹海波眼球玻璃体化学物质成分和分布峰值图,曹海波的死亡时间和警方掌握的死亡时间误差在十小时以上,但刘一凡却没有办法用这组数据说服李明敏,因为这种试验只有高风在做,其余法医并不认可它的科学性。
司徒笑询问小刘是怎么想到用玻璃体化学法来检测曹海波死亡时间的。
小刘解释道,他是在利用尸体软组织生物力学性状时序性变化推断死亡时间时,对切口边缘的水溶性絮状体过多产生了怀疑。
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在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后,由于细胞内外渗透压不同,会使皮肤产生皱缩,尤其是尸体切口边缘会出现白色的絮痕。
虽说正常尸体切口浸泡一两个小时也会有这种痕迹出现,但是曹海波身上的絮痕过多,这种腐生组织是最早的死亡细胞脱水后形成,最容易遭到食腐鱼群噬咬,曹海波尸身上的切口有大面积被噬咬痕迹,还残留这么多絮痕,这很不正常。
如果按阿乐赵滨等人的说法,他们发现尸体落水后就一直在打捞曹海波的尸体,鱼群会被惊扰,不应该出现这么多噬咬痕迹,尸体也不应该在被鱼群噬咬后还残留这么多絮痕。
刘一凡基于这些疑点,才展开了玻璃体液化学法重新测定曹海波的死亡时间,但是李明敏等法医认为,法医只应该对尸体负责,将观察和试验得出的结论客观如实地记录在报告上,不应该过多干预尸体外的案情分析,他们也不认可小刘的玻璃体液化学法试验,所以才有了不同意见。
司徒笑耐心地听完小刘解释,肯定道:“好,你的这个发现非常重要,我会将这份报告让高风看看,你继续完善这个试验,我需要更准确的死亡时间。至于李法医那里你不用管他们,我会直接和刘老师沟通,你去吧。”
司徒笑拿着报告急匆匆地找到刘定强,刘老师手头也有一大堆物证需要处理,除了验证艾司房间里那个破绽,还有曹海波案里的木板残片。
这些残片上有绳索捆绑的痕迹,也有衣物纤维残留,还分离出了死者的血样,但是却没发现组织脱落物。如果说曹海波是被绑在木架吊在船舷外被开膛破腹的,就算木板最终落入水中,也不应该冲刷得这么干净。
“刘老师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司徒笑走进鉴证科。
刘定强长出一口气,微微摇头,反问道:“你有什么新发现?”
司徒笑看了试验台上的破木板一眼:“这些线索有可能不是因为阿乐、赵滨他们撞破凶手行凶而意外留下的,而是凶手故意留下来误导我们调查的。”
刘定强看了司徒笑一眼,等他说出理由。
“老黄在船上的猜测,现在有了检验数据支撑。”司徒笑挥动着手里的报告,向刘定强解释小刘的发现。
“这样说,曹海波在昨天中午之前就死了?所以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来布置现场?可是不对啊,他怎么瞒过阿乐他们的呢?”刘定强接过报告,心里存疑。
司徒笑想了想,道:“刘老师,仔细回忆一下,从前天晚上曹海波醉酒拉肚子之后,阿乐他们有没有和曹海波直接接触过?”
刘定强仔细回忆了一番,还真如司徒笑所说,在阿乐等人的叙述中,至少午饭和晚上他们都是通过手机聊天软件和曹海波联系的,并没有与曹海波直接接触过。
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是阿乐在午后一点左右回舱房拿东西,阿乐的描述是曹海波全身裹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阿乐见他睡得瓷实所以没有打扰他。
“也就是说,昨天中午一点之后,曹海波就已经遇害了?难道凶手一直躲在舱房里用曹海波的手机假装和阿乐他们通信?但那个时候他们的船还在返航吧?凶手将曹海波挂在船舷外不怕被人发现吗?而且渔船就那么大,房间里有什么异动很容易惊动船员啊?就算他身手很好,那他是一直藏在船上那时候才动手呢,还是那时候才上船呢?怎么上去的?而且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曹海波之后再花大量时间来布置一个假现场,就是为了误导我们警方吗?他以前那种讲究效率和不留任何痕迹的杀人方式,才会给我们警方带来较大的侦破难度吧?”刘定强觉得还是难以解释,一肚子的疑惑。
“如果曹海波死得更早呢?”司徒笑指了指老刘手中的报告,“小刘只是做了初步试验,这个数据说明的是在发现尸体时,死者至少死亡十个小时以上,具体死亡多久小刘还需要进一步试验验证。但就如你所说,凶手在白天犯罪的可能性不大,容易暴露,而且船在江心,等于限制了凶手的行动自由,对一个讲究效率的凶手来说,被困在一条船上一整天,这是极不合理的。”
“更早?”
“对。”司徒笑再次想起艾司的推论,若有所悟道,“就我们目前发现的连环凶杀案,都是发生在海角市范围内,周边区县并没有收到类似报告,所以我们其实都倾向于凶手的作案范围,就在海角市周边,或者再推远一点,由于某种原因,凶手不能离开海角市太远。如果以此为推论基础,渔船是前晚十一点离港前往平城,昨天下午五点才返港,如果凶手没有离开海角市的话,他就得在……”
“前晚十一点之前?渔船还没离开海角市的时候下手?那曹海波死亡时间就超过24小时了?”刘定强颇为意外,“这么明显的差异,法医不可能判断不出来吧?”
司徒笑想了想,道:“放血后用接近零摄氏度的江水浸透,接近冷鲜封冻保存状态,开膛剖腹,去掉肠胃内容物,让法医缺少判断指标,就连细胞自溶也随之减慢。所以我们看到的这具尸体才会和其他尸体还是有细微不同,凶手针对尸体的死亡时间采取了特殊的措施,就像他们对侯伟南做的一样,他们能针对法医的检测手段来加速或减缓尸体的死亡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刘一凡会和李敏明发生争执的原因。”
刘定强还是十分困惑:“就算针对尸体做了这样的处理,那整整一天啊,阿乐、赵滨他们就没有半点怀疑?他们不是还听到曹海波呓语了吗?如果曹海波那时候已经死了,被子里又是谁?凶手不在船上,谁在说话?是曹海波被冷冻的尸体吗?被子里加了冰?如果同舱室的任何一个人,只要靠近接触或是掀开被子,就不难发现破绽吧?”
“我来回答你这些问题。”黄智轩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进来了,手里拿着另一份报告,“被子和床单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发现了海藻海盐以及其他海生植物和动物细胞,还有渔网纤维。我一开始看到那床被子时就很疑惑,它的潮度远大于其他被褥,并不像是搭盖在活人身上一天的被褥,我当时就在怀疑,阿乐、赵滨他们看到的,其实是被子下面裹着一团船帆或渔网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一个人的形状而已,很明显,这份报告证实了我的猜想。”
“那谁在说话呢?是阿乐他们撒谎?”刘定强反问。
“很简单。”黄智轩道,“一个简单的感应装置和放音装置就能做到,居民楼道感应灯常见吧?那种感应器就行。将事先录好的声音放在床头位置,感应到有人靠近时就自动播放录音,发出呓语。更高级点直接用手机遥控操作,感应到有人靠近时,凶手的手机就能直接和放音设备连接,凶手能听到船里的声音,再用变音器和船里的人直接对话,营造出曹海波还裹着被子蒙头大睡的假象,用一些话术或言语暗示,就能很轻易地制止别的船员进一步靠近。”
“搞这么复杂?”刘定强拿过黄智轩递来的报告,眉头紧锁。
“不仅如此,我们在舱房甲板上发现的铆钉孔可能是另一套机械装置,到了预定时间,也就是昨晚十一点左右,或许是遥控启动或是自动启动,有另外的机械力一面挪动小物件将舱门堵上,一面将被褥里的绳缆船帆等物拖拽出来,一直拉到窗口船舷附近,所以就出现了阿乐他们打不开门,又发现有黑影在窗口的现象。这二者都不用什么大力,哪怕只需要一个楔子塞在门下,就会产生越大力撞门,门卡得越紧的效果,拖拽被褥填充物也是一样,很小的机械就能完成,所以我们在船舱内根据阿乐他们回忆还原的被褥掉落位置那么奇怪,那本来就不是打斗造成的。”黄智轩将报告翻过一页,指着照片上的铆钉孔和他根据假设绘制的一些设计图。
“这些机械图是你想的吧?”刘定强翻动着报告,“我们并没有找到类似的机械结构啊?”
黄智轩解释道:“在阿乐他们撞开门的时候,这些东西应该和床上的填充物一起落入水中了,入海口暗流复杂,除了木板一类的漂浮物会被打捞到,其余物件估计不好打捞。”
“那好,我通知水警加大打捞力度,就算这报告有一定可行性,那么前晚阿乐他们还看到曹海波起夜上厕所呢?这怎么解释?”刘定强提出新的疑问。
司徒笑道:“那时候船应该还没驶出海角市范围,而且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处于半昏睡状态,辨识能力下降很正常。我怀疑他们那时候看到的就是凶手,凶手未必是起夜去厕所呕吐,说不定就在布置那些小机关!”
“胆子能有这么大?他就不怕被识破?”刘定强认为这种假设过于高估凶手了。
“如果那些船员并不是处于一种醉酒状态呢?其实是一种半昏迷状态呢?”黄智轩忽然福至心灵,顺着司徒笑的假设说道,“他们说晚上吃了烧烤啤酒呕吐腹泻,真的是食材的问题吗?如果是有人下药呢?别忘了张莉是怎么死的。”
司徒笑恍然道:“必须把阿乐等人重新叫回来,要问清楚他们昨天究竟有没有掀开被子确认曹海波是否躺在床上,还要给他们做药检,希望来得及。”
黄智轩微微摇头:“估计来不及了,凶手下的药量应该不多,只需要让人在三四个小时内处于嗜睡状态,有些药物代谢周期不到24小时,这会儿估计已经排完了。”
司徒笑不管,立刻去安排人联系赵滨等继续接受调查。刘定强仍是怀疑道:“这么说来,舱房不是案发现场,床上也不是曹海波,那么曹海波的尸体呢?他们去了一趟平城又回来,尸体就藏在船上?又怎么把它扔进江里?”
黄智轩道:“用水冷保鲜尸体,那么尸体应该一直在水里,应该是在船下,或许用塑胶袋隔水密封,当机扩启动,将被褥里的伪装物拖进水里时,再将尸体抖搂出来。我们应该安排人手检查船底。”
“凶手搞这么多花样,究竟是图啥啊?就为了制造假线索,让我们警方以为他是昨天作案,而不是前天?”刘定强凝眉深思起来。
黄智轩眼珠一转:“这样不仅扰乱了我们的侦破思路,同时还能拖延我们的侦破时间,他现在没有了警局内应,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布局……”
刘定强猛然道:“还是不对,阿乐他们曾用手机和曹海波通信,并得到了回应。”
“对啊,凶手只须拿走曹海波的手机,就可以在任何时间回应手机通信……呃……”黄智轩忽然觉得不对,手机是在船上发现的,而且鉴证科同事已经检查过了,手机上没有指纹,应该是被凶手抹去了,于是改口道:“凶手取出了手机芯片?用别的手机登录了曹海波的通信软件?”
没等刘定强反问,黄智轩又自己推翻了假设:“不对,手机是完整的。”他们在检查现场时,曾经回拨过通信录里的人进行联络,所以曹海波的手机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凶手有没有用别的手机登录过曹海波的一些即时通信软件也可以查证,但是从最安全的角度来说,将曹海波的手机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即时回复各种信息,不被船上的其他人怀疑。
以正常推理来说,如果凶手是提前一天就杀了曹海波,并制造了曹海波裹在被子里睡觉的假象,那么为了不让阿乐等人生疑,曹海波的手机就应该被凶手实时带在身边。
可是曹海波的手机是在船上被找到的,这又该做何解释?凶手一直躲在船上没走吗?那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制造曹海波晚死24小时的假象?还是说他们前面的推理就是错的,里面另有隐情?
还是说……凶手拿走了手机,但是在警方登船检查的时候,又将手机放回了船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凶手岂不是说……黄智轩和刘定强几乎同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随即用莫名惊愕的眼神互视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