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工作
滨江市,殡仪馆。
冰凉的冷气吹个不停,我刚回到办公室内,这屁股才坐下,还不等摘掉口罩,助理小王便急匆匆地推门跑了进来,低声说道:“陈师傅,又有活了。”
我顿时感觉有些心力交瘁,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回答:“今天就算了吧,放到明天吧。”
就在刚刚,我才完成了一个大活。
那是一个出了车祸死去的男人,足足一米九的大高个,被一辆巨型卡车给撞了个稀巴烂,我光是缝合他那些支离破碎的皮肤就花费了足足六个小时,现在不仅腰酸背痛,就连眼睛都布满了红血丝。我要是再不休息一会,估计之后几天都养不好了。
小王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作为我的助理,我在那忙,他也不得休息,一样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陈师傅,是市公安局那边送来的尸体,让咱们尽快缝合好,他们好写结案报告。”
公安局那边倒也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但凡是找到的尸体确认了身份,却无人来认领,就必须要帮忙办理后事。反正这方面有政府补贴,倒也用不着公安局的人自己掏腰包。只有这一切都办理完了,才能写结案报告。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你看没看到是什么样的尸体?”
如果并不是惨不忍睹,只是需要简单的穿线缝合,那我就赶快做完,赶快回家。
“没看到……但是……”小王有些欲言又止,足足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这才继续说道:“市局带过来根本不是什么尸袋,而是一个大布兜,来的女警察说那里面就是要咱们进行缝合的尸体。”
我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坐直身子,晦涩酸胀的眼睛也有些睁大:“大布兜?”
死人的尸体在一定时间之后,会呈现尸僵状态,关节处根本不能进行弯曲。居然不是用尸袋,而是用大布兜,那岂不就是说明……
小王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语气带着哭丧:“陈师傅,这恐怕都是被肢解成一块块的尸体了。”
我再次靠回到椅背上,感觉头更加疼了。
如果是一般的人送来的尸体,我完全可以推脱,告诉那些在这方面不够专业的人,难度太高,我做不到。可是如今却是市公安局,就算想推都不能,除非我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随手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主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陈风,来一趟办公室。”
我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站起身,无奈地对小王说道:“你去准备一下吧。”
主任叫我去办公室,肯定是因为市公安局来人的原因,这个活儿我是绝对推脱不了了。就是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附加条件,最主要的是我必须要先看到那个尸体到底是长的什么模样才行。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走向了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象征性地敲了几下,走进屋内。
那名背对我坐着的女警察立刻回过头来,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浮现出了些许的诧异。
对于这样的目光,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的工作是一名遗体穿线师,为了好听一点,也叫遗体修复师,专门负责将损坏的遗体进行修复,好让他们能够完整的安心上路。而我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再加上大家都认可还算是不错的长相,谁也没料到我会做这样的工作。
坐在办公桌后的主任笑了笑,一张脸上的肥肉有些乱颤,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缝,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殡仪馆唯一的一位遗体修复师陈风。”
那名女警察站起身,对着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安晓梦。”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她的手,没有去碰,点了点头:“我刚修复完一具尸体,还没有洗手。”
安晓梦脸色有些发白,干笑着应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主任瞪了我一眼,这才说道:“陈风这人性子有点孤僻,你不要在意。”
安晓梦赶忙摆手:“不会……”
她看向我:“陈师傅,我主要是想和你说几句话,所以才让主任把你叫来的。”
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对于我的冷淡,安晓梦显然是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掩饰了几分:“是这样的,这具尸体已经被我们市公安局的法医鉴定过了,之后陈师傅修复好以后,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这其中好像还有一些疑点,要等尸体复原才会知道。”
我点点头:“没问题,尸体呢?”
主任接过话来:“尸体我已经叫人送到你的修复室去了。”
我站起身:“还有什么要说的?”
安晓梦摇摇头:“没有了……”
她话音刚落,我就已经走向了办公室的门口。
我天生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做了遗体穿线师之后,我更是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就连我的助理小王都劝我没有工作的时候多出去走走,最好能交个女朋友什么的,对我的心理健康也有帮助。
当然了,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一旦和死人交道打的多了,还真就没办法再好好地融入到人群之中了。更何况,有些人要是知道我是做这个工作的,恐怕就会对我敬而远之。谁也不想沾一身的晦气,就连马克思主义教育之下的唯物主义者也是一样。这是心理的坎儿,过不去,那就是过不去了。
我独自一人回到办公室,拿起我的白大褂穿好,这才走向位于地下的遗体修复室,那里是专属于我的地盘。
负一层的楼梯处,小王已经在等着我了,别看他是我的助理,但是胆子却不大,每次都要等我一起才敢下去。
他见到我来,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陈师傅,主任那边已经叫人把尸体袋子给送过来了,还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修复完了才能下班。市局那边等着你的消息呢,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