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交谈
尽管如此,但是荀初昨天在喝药的时候,却是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一下,十分冷漠的就自己把药碗端了起来,直接一口就喝干净了,甚至都没再问人要一杯清水用来漱口。
苏墨雪只觉得,喝不了两口,荀初就要受不了了。
然而,事实上是,只要是正常的药物,哪怕是再难喝,荀初都能够喝得下去。
因为荀初已经坐起来了,原本苏墨雪是打算直接递药碗给荀初的,后来也是打算直接一整碗药汤,直接给荀初灌下去,所以也就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微微弯着腰,反正也是一会儿就可以再坐回去了。
但是这会儿,荀初拒绝了让苏墨雪直接整碗药汤的灌药喂法,要苏墨雪一勺一勺的喂,苏墨雪这么站着,也就不免太累了一点。
苏墨雪想了一想,干脆也就直接在荀初的床边坐下了,荀初看了苏墨雪一眼,自己往里挪了一点位置,给苏墨雪让了一下,苏墨雪便直接舀了一勺药汤,给荀初喂了过去,这喝着药了,一时之间,便是苏墨雪与荀初两个人,也都没有什么话说了。
屋里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安静起来,除了勺子和药碗碰在一起的声音,荀初喝药的声音,以及苏墨雪和荀初的呼吸声,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苏墨雪瞧着荀初竟然真面不改色一勺一勺的喝着药,心里头还觉得有一点儿稀奇。
她几乎都要怀疑,这药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么难喝了。
好好儿一碗苦药汤,一大口就可以直接喝完的,荀初愣是分成了数十好几口来喝,一声也没多吭,苏墨雪又觉得是不是荀初之前自己太过于坚持,以至于喝了药哪怕觉得苦了,为着自己的脸面,也要不好意思说出来,才硬着头皮把药喝了。
这么想着的苏墨雪,在给荀初喂完了一整碗苦药汤以后,想着荀初就那么硬生生钝刀子割肉似的,愣是慢吞吞喝掉了苦药,哪怕喝药的人并不是自己,也莫名的有一种感同身受一般的难受,在放下了被喝空的药碗到床边案上以后,便不由得翻了翻袖子。
这边,面不改色的喝掉了一整碗苦药汤的荀初,乍一看见苏墨雪的举动,还觉得有些奇怪,他看着苏墨雪翻了一会儿袖子,便好奇的问着苏墨雪说道:“你在找什么?”
苏墨雪头也不抬,半天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然后打开来递到了荀初的面前,荀初低眉看去,便见油纸里包着的是一些果脯之类的。
“刚刚喝了苦药,蜜饯,要吃两个么?”
荀初瞧着苏墨雪忽然扬起的笑脸,默了一瞬,自己忽而蓦地也笑了起来,只回答着苏墨雪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幼.童,便是喝了苦药,还要蜜饯做什么?”
苏墨雪却并不那么觉得,只对荀初说道:“这与你的年岁又有甚么干系?吃个蜜饯而已,难道这合该就是小孩儿吃的玩意事儿,大人便不能吃的了?”她说着,便一边捻起了一枚蜜饯送到了荀初的嘴边,又说道:“我喝了苦药以后,肯定也是要吃一枚蜜饯的,因为药苦,难喝,与是大人还是孩子又并无关系。”
这一回,荀初却是没再说些什么了,只瞧了苏墨雪一眼,视线便又移到了苏墨雪捻着蜜饯探到自己面前的手上,也没有伸手,只是沉默着张了嘴,便将苏墨雪喂过来的蜜饯直接吃进了嘴里。
苏墨雪看荀初终于吃了,便十分自然的移开了手,取了帕子擦擦手。
“你怎么随身还带着这些东西?”
荀初默默的咽下了蜜饯以后,微微偏头看向了苏墨雪,表情之中,似是十分单纯的有这一丁点儿疑惑,更莫名的显得比起他将将醒来之时的态度,要软和了许多。
苏墨雪也不曾上心这些变化,毕竟从一开始,她就不曾觉得荀初的脾气有坏到哪里去,而且,事实上,荀初在对待苏墨雪的态度上,也可以说是要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温和得多了,顶多能算个口嫌体正直,苏墨雪不以恶意坏心的去看待荀初,那自然也就会觉得荀初的脾气不坏。
荀初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一点,并且也很乐意在苏墨雪的面前,维持这一点印象。
“我是女子啊,身上带一点蜜饯果脯之类的甜食,也并不算是奇怪的,说不上是多么喜欢,但是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拿来打牙祭,无非就是个零嘴罢了。”苏墨雪便回答着荀初说道,“再说了,我家汤圆儿也喜欢,他虽然不能吃这个,但是哄他的时候,给他吮一口,尝尝味道,倒也还哄得住他,省事儿,带点蜜饯在身上,便也就是有备无患了。”
这是荀初第二次听苏墨雪提起汤圆儿这个人了,第一回提到,苏墨雪说的还是“难道你还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我像喂汤圆儿喝药那样,一口一口的喂给你吗?”这样的话。
举例子的时候,人拿自己认识、并且较为熟悉的小孩儿,来做孩子一类人的类比,也是寻常事,就像人在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儿的时候,也总喜欢拿自己家的小孩儿做比较一样,荀初在第一回听到苏墨雪提起汤圆儿的时候,荀初便听得出,那是个小孩子,第二回听到,苏墨雪便又在汤圆儿这个称呼之上,又添加了一个新的前缀,我家的。
荀初看着苏墨雪显得格外年轻的脸庞,便不由得忍不住询问了苏墨雪一句,说道:“汤圆儿是谁?……是你的侄儿、外甥?还是……弟弟?”
富贵人家的情况总与寻常人家,有一些不同,有钱人在深宅大院里,尚且可能养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姨娘小妾,就更别说是达官贵族家里了。
荀初看苏墨雪的打扮,也知道苏墨雪的家中必然非富即贵,而且在此地必然不低,所以,即便是苏墨雪说了,汤圆儿不能吃蜜饯,只能吮一口尝尝味道,不能吃蜜饯的小孩儿,大多数通常都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对方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还不到可以吃蜜饯的时候,可是以苏墨雪的身份,有一个年龄差如此之大的弟弟,在荀初的眼中看来,那也是一个极其合理的猜测了。
苏墨雪听了荀初的猜测以后,却是笑了一下,对着荀初说道:“你怎么不再猜猜?”
“难道是他的辈分比你要高,是叔伯之类?但是听你语气的话,不该是这个辈分吧。”荀初想了想以后,回答着苏墨雪说道,“觉得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应该还未出阁吧。”
苏墨雪却不这么觉得,她奇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年纪差不多大?我明明应该比你大不少了。”
荀初觑了她一眼,只回答说道:“是吗?你看起来很年轻。”
女人被夸年轻总是高兴的,不过苏墨雪与荀初一对年纪,便果然是苏墨雪要略微比荀初年纪更大一些,毕竟荀初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和苏墨雪这个已经出阁,并且成婚生子的女人相比,那年纪自然是小的。
荀初便不知晓苏墨雪已经出阁了么?却也未见得。
他昨天晚上在被救回来以后,虽然有过一段时间昏迷,可是却也并不算短的时间,是在装昏迷,他纵然是不能给全然听明白明镜和尚与苏墨雪的交谈对话内容,可是,他却也听得清明镜和尚与苏墨雪说话的内容,听得清和听得明白是两回事,但是总有一样不会听错。
明镜和尚在称呼着苏墨雪的时候,往往都是直接称呼苏墨雪为“阿笋夫人”,只有偶尔会省去夫人二字,直呼“阿笋”,然而在大多数时候,明镜和尚也都是并不省略,而是全称苏墨雪为“阿笋夫人”的。
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称呼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夫人”的,即便是有人当真孟浪至此,也定然会受到他人的指责,以及那位被这么称呼的姑娘的怒骂,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像是这样的声名,是十分重要的,女子的清白更是万万不能随意污蔑的,没有哪个姑娘家能够经受得起这样的玩笑。
所以,荀初在听到明镜和尚对苏墨雪的称呼之时,他心里头便应当是清楚的,苏墨雪已经嫁人了,明镜和尚才会称呼她为夫人,毕竟明镜和尚再怎么说,看上去也的确与苏墨雪关系极好,是不可能随意在口头上得罪苏墨雪的,好朋友之间不会这样对待对方。
只是,荀初却在心里有些有意避开这一点不提,反正在苏墨雪的眼里,他便合该什么也不知道,苏墨雪是半点不会怀疑荀初是在装傻的。
苏墨雪只明确的告诉了荀初,说道:“汤圆儿是我的儿子,他的生辰是冬至日,距今至多也不过就是两三日的光景了,接着便是汤圆儿的周岁宴,我便是要张罗着汤圆儿的周岁宴,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才没有功夫再到这山上来。”
荀初听完以后,心里其实却并不十分意外。
他其实早在心中有所猜测,只不过并没有在口头上也表现出来而已,只是果然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荀初面上却也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其他的情绪,心中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微微敛了眉眼,淡淡的应了一句“原来如此”而已。
苏墨雪在屋里陪着荀初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她也差不多该回到皇城之中的轩王府去了,苏墨雪便与荀初告了辞。
荀初却在苏墨雪离开之时,忽然伸手轻轻的拽了一下苏墨雪的衣袖,头微微低着,脚已经站起来了的苏墨雪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只听得见荀初与她说道:“那么……姐姐之后还来看我么?”
苏墨雪听了荀初所说的话,却是为着荀初突然之间对他的称呼,不由得愣了一下。
毕竟在初时,荀初对她也算不上多么客气,称不上脾气多么坏,但是也说不上脾气多么好,这么一个早上聊天聊下来,荀初竟然也能够对她说软话,叫她一声姐姐了,苏墨雪觉得意外,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也实在是荀初的反差到底还是略微有些大了。
但是,在面对着荀初的询问之时,苏墨雪到底也还是给出了荀初一个回答。
苏墨雪对着荀初说道:“待到我得空了我,自然是还要来这里的,若到那时,你还在这儿,我当然是会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