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作家阎连科(3)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名,这是他永远脆弱的地方。***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一个人对他的冷淡和无端的鄙视,但是,却承受不住耙耧山脉那块土地上的亲人们对他丝毫的不满。那是他生命之源,是他所有感最温柔、最深刻的来源。
于是,他只得一次次地放下手中的笔,去打电话开后门送礼,一次次地体味着求人的滋味;他又不得不一次次拿起手中的笔,去写那些他不愿意写的文字,为了挣钱支付这庞大的开支。就这样,腰坏了,健康没了,可还落下了许多不满,他没有办法。
从农村走进城市的人背后都有条长长的阴影,你永远也甩不掉,也割舍不下,你只有拼命地写,挣更多的钱来挪东墙补西墙。日子就这样如洪水般地滔滔而来,又滚滚而去,留下的是疼痛、贫困和千疮百孔的感。
在一次无意的谈话中,阎连科告诉我,他写作时不怕有人打电话,甚至刚好可以使他活动活动身体、换换脑子,然后再顺畅地接着前面的思路写。然而,他怕接家里的电话,那肯定是家里又有什么事儿了,接下来,肯定会烦躁不安,什么事都无法做。
“阎连科可怜哪,现在还可怜。”我又一次想起他母亲的话。在她眼里,她记住的永远是儿子的苦难和伤痛,她为他的苦难祈祷,而不是他的成功。
想起他跑到残联去定做一把可以躺着写作的椅子的场景,想起他趴在床上写字、洗衣服的场景,想起他一人黯然落泪的场景,你心中会怎样想?
可是当感受到他作品中那不屈不挠抗争命运的气息,当看到在耙耧山脉深处活着的先爷、尤四婆、司马蓝们时,你心中不由得又想,他一点也不可怜,他是最有福的人。他在他的作品中寻找到了他缺乏的生命、健康、权力和激,他想用写作来表达他对意志、力量和活着的渴望,想不到,却表达了人类永恒的命题,给我们创造出一个个人类的悲剧神话和命运寓。
对他,也许只是不幸的一种转移,可对中国文学和许多喜欢他的读者来说,却是多么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