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揣圣意闵鹗元押宝 侍皇上儿子成
却说和砷办成铁案，就要回京，却被一个人拉住死死不放。
此人就是孙士毅。
案情水落石出，孙士毅的处境却比原来想象的还要糟糕。李侍尧一案中，虽然没有查出孙士毅又贪赃枉法，但身为同城巡抚，知情不报，尤其是建水县土司杀人一案，有明确的证明表明孙士毅是知情不报，与李侍尧一起谎报案情，说轻一点儿，是欺瞒朝廷，说重一点儿，为为虎作伥，乃是李侍尧的从犯。另外，根据和砷的调查，整个云南省吏治废坏，各个州府大多有亏空，积弊甚多，巡抚知情不报，难逃欺君之罪。总而言之，判个孙士毅抄家流放是绰绰有余了。
孙士毅道：“和大人，你不能拍拍屁股走了，你说过只要我帮助办案，立功赎罪，你会帮我的，如今这个境界，我的性命都在和大人手上了，求大人救我。”
和砷摇头道：“我是真心实意想救你呀，可是你如今涉案太深，国法难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孙士毅涕泪交流道：“大人，你我都是寒窗十载，好不容易混个功名，将心比心，谈何容易。我要是自己犯事，那倒也认栽；我所犯的，都是无辜之错，连带之责，左右为难之事。坊间传闻，朝中有事，请找和砷，可见和大人最有法子是天下共知。只求和大人为我指出一条明路，日后做牛做马，全由和大人做主。”
和砷本不想拖孙士毅下水，此时正好卖人情，道：“说什么话，我哪有这种通天本领。不过事到如今，暂且如此：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是吃软不适应，你写个认罪的奏章，附加自己的为难之处，让皇上设身处地为你想一想，以求皇上的谅解，也许皇上爱你之才，可以从轻处罚。”
孙士毅点头道：“这个办法甚好，我必然照办，但我还请和大人一事，和大人一定要帮我。”
“请说。”
“倘若皇上见了奏章，不为所动，还是对我从严发落，请和大人一定要开口，言我在李侍尧案中曾经戴罪立功，请求从轻！”
“好吧，你确实有助办案，我必伺机禀报皇上。”
和砷的奏章先到京城，皇上一览奏章，案件清晰，证据完整，干得极为漂亮，夸道：“和爱卿第一次办案，成就斐然，真是栋梁之才。”当即下令，升为户部尚书。和砷在回京路上，便得到升官的赏赐，荣耀加身，喜不自言。
李侍尧抄家的清单奏报上来，乾隆看了，心中有喜又忧，矛盾重重。清单中，比较贵重的有三座金佛，一架珍珠葡萄，三株四尺的珊瑚树，这些宝物看着眼熟，却是有来历的。它们是原来李侍尧进贡给皇上，因贡品过多，皇帝恩赐退还给李侍尧，以示恩宠，这些确实不能算贪污呀。李侍尧为乾隆七十大寿的贡品清单也到乾隆手中，上面的玉瓷木器就有八十四件，怎样搜集，怎样护送到京都有详细规划，孝心可嘉。
进贡，是历代社会的一大传统，也是臣子与皇帝练习情感的重要纽带，李侍尧此人，曾经被乾隆公开称赞“优于办贡”，这么多年来，进贡次数有记录的，一共有一百二十多次，至于进贡的财宝一共有多少。乾隆爷也不清了。他出手之阔绰，在地方官中极为少见，乾隆此刻心中也明白，若不是在地方上贪污受贿，哪来这么多财力！朝廷之中，能干的人才并没没有，能揣摩圣意的人才也有，但是能把这两者合二为一的，就极少了，李侍尧就是这么少数的人之一，论罪杀掉？此次查案，震慑百官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留下李侍尧一条活命，将来只怕用他的地方还多着很呢！
他看见和砷建议的处决方式是斩监候，不由心中一宽，暗暗叹道：和爱卿办事真是极有分寸的。
但是乾隆的想法是上不了台面的，以违反律法来赦免他，放在哪里都说不通。既然和砷建议用斩监候，不如就请和砷来出出主意。
待和砷回来，乾隆请他商议，道：“和爱卿办理此案，劳苦功高，待结案，我还要赏你。对李侍尧的判决，你建议斩监候，我看颇有分寸，不知你是如何想法？”
和砷一看乾隆的脸色，已经知道乾隆不是怪罪他，而是押宝押对了，便道：“李侍尧虽然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但功劳甚多，又是个有才干的统帅，如今乱民还未安定，从皇上的角度想来，也许将来还是有大用途的。”
此话正中乾隆的意思，李侍尧治乱极强，哪里有乱便能迅速评定，这样的帅才，确实难得，乃是乾隆手中一颗重要的旗子。从私信来说，和砷愿意斩草除根，但终究还是以皇上的意愿为先。
“嗯，和爱卿说得极为有理，功臣自然不能与庸臣相提并论，只不过此案交给三法司处复核，只怕他的命是保不住了。”乾隆说出自己的忧心。
按照常规，此案应当交由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复核，以李侍尧的罪证，极有可能判处斩立决，到时候皇上也没有回旋的借口了。
和砷脑子转了一下，建议道：“此案重大，要不然批交大学士、九卿会审，倒是应该有纷纭建议，皇上再酌情采纳！”
“哦，此法甚好，刚好可以采纳更多人的意见！”乾隆大悦。
大学士、九卿会审，这个是最高的审级，以案情重大为由，按理也说得通。奥妙在于，九卿，是指吏部、户部、吏部、兵部、刑部、工部再加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九个部门的最高官员，每个尚书部门有满汉尚书二人、满汉侍郎四人，再加上大学士和协办大学士，一共四、五十来号人，让这么多人去审议李侍尧的定罪，总有一两个建议轻判的人，自然有变通的余地，到时候乾隆便可以顺水推舟了。
乾隆依计而行，召开大学士与九卿会审。但结果令人大跌眼镜，由于李侍尧贪污索贿，案情严重，众官一直认为和砷办案清楚，拟定的罪行过轻，应该重判“斩立决”。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一个人同意和砷的判决建议。
这个结果令乾隆非常郁闷，要当面驳回众官的意见是不可能了，但是要让李侍尧死，乾隆爷也绝对是不愿意的。他必须以一己之力来挽救这个朝廷依赖的重臣。一怒之下，他暂搁下九卿的会审意见，下旨，要让各地官员对李侍尧引以为戒，并以此为由，将案子发给各地的督抚，要求大家对案子的判决各抒己见，回奏必须把李侍尧的功劳与罪过都叙述一遍，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种做法前所未有，也是乾隆一生中唯一一次让督抚议定官员的罪行。乾隆在静静等着等着挽救李侍尧的机会。
却说孙士毅在和砷的受益之下，斟酌词句，向乾隆上了一道请罪的奏折，说道：微臣到云南任职，与李侍尧同在昆明办公，也曾经听说过关于李侍尧贪污受贿的传闻。民间传闻说，李侍尧生活不拘小节，曾经公开向下属的官员要东西，作风不够检点，收受属下很重的礼物，收的贺礼往往值成千上百两银子。微臣虽然听到这些传闻，但并没有真凭实据。而李侍尧本人伸手朝廷信任，还是微臣的直接上司，没有实证，实在不敢随便上奏揭发他。李侍尧收受贿赂、勒索下属事关重大，对云南的整个官场都有影响，微臣格外重视，多次派属下的官员到下边州县秘密查访，无能能力不济，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微臣私下十分忧愁。幸亏苍天有眼，皇上明察秋毫，发现了李侍尧的问题，派和大人来昆明查案。皇上知人善任，和大人出手不凡，他到昆明后，秘密将李侍尧的家人捕获审讯，对涉案人员各个击破，终于使案子水落石出。和大人精明强干，不徇私情，查了这么大的案件，微臣十分佩服。相比之下，微臣一时糊涂，错过了揭发李侍尧的大好时机。当时，按察使王圻私自送给李侍尧如意，李侍尧嫌少退回，汪圻又送了他不少银子，这件事微臣是知道的，本打算立即上疏朝廷，弹劾李侍尧。但李侍尧身为总督，官大权重，党羽众多，臣生怕涉案人等不敢出来作证，最后案件不能落实，微臣弹劾不成，反而污蔑长官。微臣实在是糊涂之至，如今诚心悔过，请陛下从重治罪，让其他官员引以为鉴。
孙士毅也算一官场老手，这封奏折写得颇为巧妙，名义上是请罪，却大肆吹捧皇上的英明，避重就轻，写出自己的左右为难的处境，巧妙为自己开脱罪责。如果皇上愿意为他开脱，则里面有种种理由。可惜乾隆虽然年纪已老，却并不糊涂，更重要的是，孙士毅在他心中与李侍尧无法相提并论，看过奏折之后，下旨批驳道：孙士毅所奏，简直是一派胡言。现在李侍尧已经归案，孙士毅说这些话，完全是为掩饰自己的罪责，对案件的进展并没有任何作用。国家设立督抚制度，本意在于选拔有才能的人，作为地方官的表率，只有地方上的督抚清正廉明，下面的官员才能清廉，地方百姓也能得到好处，如果督抚带头贪赃枉法，下面官员各个效仿，地方吏治败坏，百姓必然受苦。孙士毅一路官至巡抚，本应该感受朝廷的恩德，感恩图报，却看着李侍尧贪赃枉法，就如自己不知情一样，隐瞒不报。现在李侍尧已经案发，孙士毅仍然畏首畏尾，掩饰罪责，推卸责任，这是什么居心？孙士毅辜负朕恩，理应革职查办，发往伊犁充军！
孙士毅没有想到，会得到最坏的结果。只能采取第二套方案，请求和砷说情了。和砷倒不含糊，像皇上奏曰：“按理来说，孙士毅应当发配充军。但是奴才这次到云南办案，孙士毅积极协助，立功赎罪。如果立功之人没有以功折罪，也许将来办案，涉案之人将会破釜沉舟、以抗到底，恐办案难道更大。况且孙士毅才学出众，请皇上三思考虑。”
和砷的建议会乾隆是极有用的，乾隆亦觉得有理，斟酌之后，下旨曰：“孙士毅本应充军伊犁，罪有应得，但办案之中协助钦差，可以将功赎罪，且因隐匿不报与贪赃枉法性质不同，故而暂免充军的处分，念其才华出众，在《四库全书》处效力，没有俸禄，一切花销用度自己准备。”
孙士毅喜出望外，只要留在朝中，东山再起机会很大。
却说安徽巡抚闵鹗元，文学起家，名扬中外。精于治狱，由郎中起擢臬司。所到之处，以清理积案见称。任安徽巡抚四年，期间上疏称风、颍、寿三郡历年灾荒，赈贷皆由安庆、池州远途拨运，不如就近建仓贮粮，以备急需。在风阳府、寿州凤台县及正阳关、颍州府届亳州、阜阳、霍邱、蒙城、太和、颍上等县共建粮仓400间，贮粮20万石，以备赈恤，政绩斐然。他收到乾隆关于李侍尧一案分发各督抚复议的旨意，不由心生疑问：此案十分清晰，以律法而言，“斩立决”中规中矩，皇上何以大费周折，还要由各地督抚重述功过，再写意见？此中必有深意。再看邸报，得知李侍尧一案周折许多，大学士与九卿会审都有决议了，却还在折腾。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皇上如此反复，必然是想听到不同意见。
于是闵鹗元回奏：李侍尧办事勤劳，功劳甚多，人才不可多得，只是晚节有亏，同意和砷建议，望皇上天恩，暂且留他一命，不用立即处决。
全国的督抚，只有闵鹗元一人提出此议，乾隆大喜，下令按照闵鹗元的决议，拟定斩监候，明年朝审，再行议定是否斩首。
贵州巡抚舒常协助钦差查案有功，调位湖广总督。闵鹗元押宝押对，不久被乾隆调往更加富裕的江苏任巡抚。
此案之后，乾隆命令和砷报告云贵两省状况，和砷心知这是个极好的施展自己议政的机会，从容答道：“赃私狼藉，吏治废坏，府县多有亏空。”这是和砷第一次出外，心细的和砷，在办案过程中，对当地官场吏治、百姓民生，仔细做过考察，经过周密考虑，对皇上提出一份切实可行的奏章建议：
第一：李侍尧贪污受贿，勒索下属官员，导致官场风气一级级败坏，这已经不是李侍尧一个人的问题，云南省整个吏治已经败坏，各州府有亏空的地方，必须做一次彻查，以摸清从前的积弊。
第二，为了加强税收，可以改设云南永昌府属税口。云南鹭江、磨黑两个地方，一直设有征税处，严谨携带内地的丝纸、丝绸出关，但这两个关外，还有腾跃、龙陵、恩茅等地，地域广阔，百姓众多，透漏税款的走私行为时有发生，可以另设征税处，严格收税，保证朝廷税收不外流。
第三，各省城守尉，建议位列藩私(即布政司)之前，以表示尊重。
第四，云南省矿业发达，采办铜料却面临困境，这是因为云南省私人制造的假铜钱到处流通，导致官府筹钱的原料严重缺乏，建议朝廷想办法治理，重点是严格控制当地铜矿的开采，使私人筹造假钱没有原料。
第五，云南省私人铸造假钱盛行，建议于民间收兑小钱，该铸大钱流通。
第六，建议湖南、贵州一带的苗民准其遵照内地人的法令，一律剃发。
第七，建议将囚禁在永昌的缅甸人释放回家乡，采取怀柔政策。
第八，建议加强云南贸易关口的管理：云南开化府设立关口，内地人民与越南交易，有藩司发给印票。前因越南黄文桐闹事，关于双方交涉事宜应立定章程，有章可循。
第九，云南省的盐务有问题，建议改革。因为四川私盐甚多，味好价格低廉，导致云南的官盐不好销售，盐税日益亏损，应当在四川、云南两省交界严查。
和砷的九点建议，不仅提出问题，还给予解决方案，尤其是整顿吏治、加强税收，正中乾隆下怀，令乾隆拍案称善，乾隆不但下令依此执行，而且立即嘉奖和砷，让他兼任“议政王大臣”，愈加宠信！
回过头来，且说和砷从云贵办案回家，三喜临门。
哪三喜？一是路上获任户部尚书，手执全国财政，加上自己已任大内总管，皇上与朝廷财政全归于手，天下有几人有这等荣耀！另一方面也说明乾隆对自己理财的能力的信任。第二，书童暮雪居然在大病中死里逃生，服了太医的药方之后，昏睡数日，而后悠悠醒来，喊着要吃稀粥。和砷虽不在家，家人皆觉得这是一个吉祥的信号，冯氏让如意精心照顾，硬是把一条命从阎王爷哪里拉回来。当和砷见到暮雪欢天喜地地在人群中迎接自己回来，不能不感到自己家中时运之旺。
第三件喜事是在几日后接踵而来。
且说和砷不但与皇上处得周全，跟十公主相处，也是妙趣横生，令十公主十分留恋。十公主跟在和砷后面，问道：“我该怎么叫你呢？”和砷道：“你想叫什么呢？”十公主道：“你这么高大，叫你大人吧。”和砷道：“那可不行，你是奴才的主子，叫大人，奴才可不敢应。”十公主道：“我可不愿意叫你奴才，这样吧，我身高应该有一丈高，我就叫你丈人吧。”和砷口中叫不妥，心里暗暗窃喜。十公主以后就叫他丈人。
和砷作为内务府总管，新春在圆明园的同乐园设立“买卖街”，乃是模仿民间的集市，古玩估衣、茶馆酒肆一应俱全。所有店铺的的主人，都是宫中太监假扮，模仿民间做生意，后宫妃嫔以及朝中大臣，可以不避嫌，入内买卖。皇子贝勒平日里不得私自离开紫禁城，哪里见过如此平民的东西，总喜欢来这个图个新鲜。十公主先是跟在乾隆后面，兴致勃勃，看见一件红色的丝绸衣衫，华贵美丽，便要皇阿玛给他买。乾隆笑道：“我身上从来不带银子，不能给你买，你叫你丈人给你买吧。”和砷正在当值，十公主转身便找和砷要银子，和砷连忙招呼道：“掌柜的，这衣服要几两银子？”
掌柜虽然是太假假扮的，但是知道这里可以假戏真做，便像模像样地摆起架子道：“这件衣服是从苏州运送过来的，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十分精致，要二十八两银子。”和砷故意问道：“啊，真是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边说便故意给掌柜的使眼色，掌柜的会意，拿腔拿调地说道：“这可是正宗的苏州丝绸，绝对值得这个价钱，现在只有一件了。客官你要买可要赶快，晚了可就没有了。”十公主一听，着急得不行，拉着和砷的手道：“好丈人，你快买吧，晚了可就没了。”和砷爽快道：“好好，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买了。”十公主喜笑颜开，在集市上跑来跑去，美滋滋地四处炫耀。接着，十公主又看中一对鹦鹉，和砷又掏出银子，给她买了下来，道：“云南的朋友专门带回来两只大鸟给我，名叫孔雀，你要是喜欢鸟，我下次给你带来。十公主没见过孔雀，饶有兴致问道：“孔雀是什么样的？”
和砷耐心道：“孔雀是羽毛是绿色的，羽毛能张开，像色彩斑斓的屏风，是最漂亮的鸟儿。丰绅殷德每日里都逗着孔雀玩呢。”和砷边说边比比划着，一副眉飞色舞，十公主听得兴趣大起。次日，和砷果然把孔雀带到宫里去，十公主瞧见了，乐不可支。
正因如此，十公主听得和砷从云南公干回来了，便要叫和砷一起玩，没有一个大人能把小孩逗弄得如此舒服又满意了。这一日奉命和砷带着丰绅殷德过来，这边乾隆、惇妃陪着十公主在御花园，十公主见了和砷，亲热地上去又摸又看，道：“好丈人，你这么久都不陪我玩了。”和砷道：“丈人要忙公干，丰绅殷德倒是有时间陪你玩。”两个小孩子见了，说着幼稚的话，一边玩去了。和砷有恩于惇妃，惇妃指着一对孩子道：“陛下，你看这珠圆玉润的一对孩子，多般配呀。”乾隆笑道：“丰绅殷德，长得这般俊秀，不输乃父，倒是配得上十公主，我想指他为十公主额驸，爱妃觉得如何。”惇妃道：“臣妾觉得是一对好姻缘。”乾隆当即招了招手，正色道：“和砷父子听旨，朕观丰绅殷德眉目清秀，聪明伶俐，指为十公主额驸，并赏戴双眼花翎，待主公长大成人后，择日下嫁。”
和砷赫然得此厚恩，拉着丰绅殷德下跪谢恩。能够有资格戴双眼花翎的大臣非常少，只有官爵到了镇国公、辅国公和硕驸额才可以戴。即便是和砷，此时也没有戴双眼花翎的资格，过了三年之后才被赏戴。
这是何等的厚恩，亦是和砷的第三喜。
乾隆对和砷如此厚爱，当然对和砷亦有所求。当即长叹一口气，道：“和大人，自从你管理内务府之后，皇上财政有所好转，朕对你一直很信任，现在兼任你为户部尚书，你亦该有所作为，为朕分忧。”
和砷应承道：“奴才当殚思竭虑，为圣上分忧。”
和砷当即明白圣上旨意。崇文门税关的税收虽然成效卓著，数量很大，但皇宫的花销用度，一直是无底洞，多少钱也只有一个字“紧。”和砷当户部尚书，乾隆是想在更大范围让和砷施展国库充盈之道。更何况，今年是乾隆的七十大寿，不免要大肆筹办一番，这一切都需要和砷这个财神的运筹帷幄。
确实，这也是和砷当上户部尚书之后，第一次想在国家财政运营中制度中殚思竭虑，那个方面可以快速的增加收入呢。不能不说，和砷在这方面的嗅觉特别灵敏，要增加收入，硬性的方面无法动，一动就要引发国体，只能去那么有弹性的收入中去寻找。他在财政条目中看到“罚银”二字时，突然心中一动，觉得有文章可做。
罚银，又叫罚俸，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这样的一种制度。而清朝在入关之前，就也有罚银的政策：指的是犯有过失的官员，一般都有都有连带俸禄的罚款。这是惩罚轻微过错的常用手段，这种处分有明确的规定，根据罪责大小，分为七个等级，有罚俸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六个月、九个月、一年、两年。当然，之外延伸的也有，有的官员被罚俸四年，而前面说的孙士毅因李侍尧案则被处终生无俸。正在编纂《四库全书》，也有这方面的惩罚规定，累及有五字错误的编纂官员，要罚俸禄一个月。对官员的扣罚俸禄，当然是由户部执行，罚没的款项由户部封存，上缴国库。
和砷觉得，罚银制度可以扩大化，也就是可以用更多的银两，来抵更大的过世，这样一来，银两就会成倍的增加。为了避免“以银抵罪”的嫌疑，规定，臣子犯罪，不管是有权利的督抚、布政司等地方高级官吏，还是有油水的盐政、织造和内务府官员，甚至是富裕的盐商、行商、参商，如果能够“自行认罪”，先交一笔钱，就能抵罪。和砷将这个构思命名为“议罪银。”
缴纳议罪银的流程，先在军机处内设立“密记处”，具体实施议罪的细节由密记处负责，收缴来的款项由内务府保存，供皇室之用。
和砷火速写好奏章，递交乾隆。乾隆道：“这是增收的好办法，只不过群臣是否会非议‘以银抵罪’？”
和砷早已想好对策，道：“这与以银抵罪性质决然不同，议罪银只对准轻罪，而且自行认罪的官员，这既可以给他们警醒，又可以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况且罚银制度自古有之，没有什么违逾之处。将银子直接交内务府，也表明此事无关国体，群臣不必议论。”
乾隆既觉得无伤大体，又能生财，何乐不为！自此议罪银在和砷手上开始实行。
一什么样的罪行在议罪银范畴呢？一旦督抚犯有错误、轻罪，有些根本谈不上什么罪行，比如工作稍有闪失、疏忽税务不能按时交纳，犯人逃脱，活着受亲朋好友牵连，甚至只是奏折中错了几个字，皇上只要认为你有罪，那么久通过议罪银这个渠道。但是皇上一般不会过问，具体多少银子，是由和砷喝密记处说了算。官员交议罪银时，盼望和砷能够收下，并且向皇上多说好话，如果和砷不收，那就表明大祸临头了。权举几例，河南巡抚阮沅，曾经以“未能迅速搜捕要犯”，自请罚银两万两，陕甘总督勒尔谨以失察客商走失玉石，自行议罪，缴银四万两。河南巡抚何裕城有一次不小心吧香灰弄到朱批奏折上，惶惶不可终日，主动请求自罚三万两，乾隆自己都觉得小题大做了降职道：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加恩宽免银两万两，交一万两就可以了。
也有一些大臣是被迫交的。居官任上，难免不犯错误，犯了错误如果不能罚银，便有牢狱之灾。两广总督巴延因为辖内百姓谭老贵自缢身亡，不得不交议罪银八万两。
当然，也有以银抵死罪的。内务府总管西宁，替皇帝做生意，办理不善，商人拖延欠款甚多，皇上以怒要处死他。家人一时焦急无措，找到和砷，和砷帮忙从中说合，议定西宁交八万两议罪银。西宁的家人四处借债，变卖了所有家产，才足够缴纳。西宁被放出来时，写信给和砷：天高地厚，深恩于生生世世矣。
根据密记处记载，议罪银施行后短短十三年，重大的议罪银案件有六十八件，其中督抚认议罪银为三十七人次，全国平均不到三个督抚中就有一人认罪罚银，此外，布政使、盐政、织造和差官等议罪罚银有二十六人次，罚银少则万两，多则十几万两，最高一次达三十八万两。议罪银制度不仅为皇室，而且为和砷自己，增加了不少财富。
却说乾隆的七十大寿快到，各地官员纷纷进贡，和砷府前自然也贵客盈门。
这一日听得江南贵客到，和砷忙出门迎接，原来是扬州盐商汪如龙，他给和砷带来一件贵重的礼物：一块数米高的太湖石，天然有型，似观音抱着孩子，美其名曰“送子观音”。原来在扬州时，和砷见此奇石，寓意吉祥，引以为赞叹，汪如龙当即答应，必运到京城赠予，今天果不食言。和砷大喜，吩咐运送至后花园西洋门内，面对蝠池。
汪如龙不但送了重礼给和砷，当然还有皇上的寿礼。和砷道：“皇上到热河行宫避暑去了，我就代你转交了。”
汪如龙大喜，道：“和大人到皇上面前一定多多美言，我虽然有鸿鹄之志，能不能有施展，全靠和大人一手扶持。”
和砷道：“江南盐商你是翘楚，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为人豪气，我自会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汪如龙道：“这次征瑞大人送来寿礼几何？”
和砷呵呵笑道：“与你相比，不值一提。”
汪如龙道：“征瑞倒是有些才干，只不过为人小气，干不成大事。盐引息在他手上，恐怕是还不成了。”
和砷道：“就是，若是谁能把盐引还给国库，以解户部之急，我倒是要向皇上推荐。”
汪如龙早有准备，道：“征瑞之所以如今难以清还盐引，是因为对盐商没有号召力，难以设立瞑目筹集，如果我在这个位置上，相信一定可以分期完成。”
原来此次下江南，汪如龙跟着王瑞见着和砷，还能送礼给皇上之后，心中豪情壮志陡然提升，对盐政一职颇有野心。他知道和砷无所不能，只要攀上这棵大树，没有什么位置是攀不上的。但是，想对王瑞取而代之，突破点是清还朝廷盐引。
和砷听罢，兴起，问道：“此话当真？”
汪如龙道：“我岂敢在和大人面前妄言，不能做的事绝不应承，这是我们正直商人的规矩。”
和砷在扬州时，因汪如龙颇为豪气，又善懂人意，早已有心扶持他到仕途，无异于自己在江南有一个可用之人。当即道：“若是这样，我定在皇上面前启奏，你不可辜负皇恩呀。”
汪如龙晓得和砷已肯出手相助，跪谢道：“谢和大人，汪某若有出头之日，定然没齿不忘。”
和砷道：“嗯，我也要筹备一两件宝物给皇上当贺礼了，选什么呢，真是头疼呀！”
“久闻和邸里宝贝甚多，选一两件给皇上当寿礼，有何难？”汪如龙道。
“皇恩浩荡，给皇上的贡品一定要用心，是臣子的职责呀。家中的东西，看似都太平常了。”和砷叹道。
和砷在查处李侍尧的贺寿贡品时，整个清单之上，各个都价值不菲，全是不常见的奇巧别致之物。令人耳目一新。可见，当你对皇上用心之时，皇上也会为你用心。家里奇珍异宝是不少，但要拿来做寿礼，和砷总是感觉不够出彩，不能让皇上体会到自己的用心良苦。
和砷吩咐刘全等人，到京城各个店面、当铺搜集宝物，和砷自己经营的当铺就不少，刘全搜集了一批宝贝，和砷看了直摇头，道：“这些宝物虽然值钱，但并不难得，你见了，也可以复制，谈不上稀奇。一定要记住，我们要找的是稀罕之物，别处寻不着做不出的，让人眼睛一亮，心中赞叹。”刘全沉吟道：“这样的东西，我打听过了，只要去一处寻找，若是找不着，京城别处也寻不着。我怕自己眼光拙，还是请大人亲自去。”
和砷奇道：“哦，有这种地方，是哪里？”
“南锣鼓巷的万庆当铺。”
万庆当铺，和砷倒是有耳闻，属于京城的五大当铺之一。但是何以被刘全说得独树一帜，和砷倒是不知缘由。
“万庆当铺有何特殊之处？”
“大人有所不知，万庆当铺只接受富户人家典当，穷人想去当东西都不行，可是聚集着全京城最稀罕的宝贝。”
南锣鼓巷是京城闻名的富贵区，巷子的东西两侧各有八条胡同，住的都是高官显贵。这样说来，万庆当铺倒是名副其实了。
和砷听罢，心想，这事儿还是必须自己亲自去一趟，刘全是尽职，但眼光哪能跟自己比呢。于是，带着刘全往南锣鼓巷而来。
当铺老板刘敬见和大人登门，知道大生意来了，忙亲自迎接，引入里屋，沏茶看座，殷勤招待。
刘敬道：“久闻和大人喜爱古玩珍宝，是行家里手，今日到此，不胜荣幸！”
和砷开门见山道：“今儿咱们就别客套了，我听说你这里的宝贝，别处没有，就来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不。”
刘敬躬身道：“大人真是来对了地方。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细心搜集的，值十几辆银子的宝贝我这儿有，值几千两甚至上万两的宝贝我这儿也有，不知和大人有什么宝贝。”
“大伙都是行家，您也不用绕弯子，太平常的就不用看了，把嘴稀奇的拿出来瞧瞧。”和砷快言快语道。
刘敬两眼精光一闪，故作神秘一笑，道：“你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片刻，刘敬从内屋取来一个沉甸甸的匣子，匣子是紫檀木嵌玉的，精雕细刻，仅这匣子就值不少银子。刘敬把匣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拉动侧面的铜环，拉出一个小抽屉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排金光晃眼的金丝珐琅烟壶。
和砷眼前一亮，知道这不是凡品，但还是不动声色问道：“这个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刘敬傲娇道：“这一套金丝珐琅烟壶，共有三十个，咱们这儿买不到，是红毛英吉利进口的。你看这横排五个，竖着三排，一共是十五个，这下面还有一层抽屉，也是十五个。做功之精美，你细看就知道了，初看呢，这三十个烟壶的型制、大小、颜色、纹饰完全一样，但是细看，开光图里寿桃却有数量上的差异，而且颜色和形态各异，你完全找不到一个相同的。”
刘敬边说着，边一个一个支点给和砷看。和砷边看边思索，如此径直绝伦的东西，确实是世上少有，倾能工巧匠来复制，也未必能复制地成。从做工与材料来看，至少也值两万两。
刘敬道：“这是小店最好的宝贝，别的珍珠之类的俗物也有，但和大人未必看得上。”
和砷道：“此物确实精巧，多少钱可以出手。”
刘敬利索道：“这东西不是谁都买得起，和大人能够看得上，绝对是识货行家，这是小店的荣幸。我给和大人的价钱，就是行家的实价，两万两银子。和大人要是认为值得，我立刻”给您包好，和大人若是觉得不值，我立即拿回去，和大人再看别的。”
“成交！”
买到了贡品，和砷心中高兴，老板所提价格不虚，当即爽快答应。
“好嘞。”刘敬朝和砷竖起大拇哥，随便麻利儿包好。
正在此刻，家人老六匆匆赶道，迎面跪倒：“老爷，皇上圣旨到家了，您赶紧儿往回赶吧。”
和砷本来坐着，心中一惊：皇上在热河，有何急事？屁股跟着了火似的，赶紧儿起身，道：“回家！”
每年夏季，紫禁城热得跟炭炉似地，皇上都会到承德热河行宫避暑。今年，正赶上八月十三幺过七十大寿，六月末就感到热河，着手准备起来。热河行宫又叫避暑山庄，俗称承德离宫，规模虽比不上紫禁城，但作为行宫来说已经足够华丽恢弘，避暑山庄的正殿澹泊敬诚殿，殿外有外内午门，后有四知书屋、寝宫等建筑，都已经焕然一新。
这一日，西藏六世班禅派使者送了文书过来，径直送到热河行宫。乾隆一向对西藏事务颇为关注，忙打开查看，发现是用藏文写就。乾隆的译官并没有到热河，忙吩咐随行官员，谁懂得藏文急速来翻译一下。
西藏的动向对于朝廷来说，是大件事，这里既有宗教原因，更有政治原因。清朝皇宫多信仰喇嘛教，尤其是乾隆皇帝，不但信仰喇嘛教，而且还休习喇嘛教的经文著作，亲自主持翻译、刻印了《满文大藏经》。而喇嘛教正是发源于西藏，属于佛教中的密宗，乾隆御和砷都有修炼密宗。
早在雍正年间，准格尔部的头目策妄阿布坦派兵侵袭拉萨，企图挟持达赖喇嘛，与清政府对抗。朝廷派兵前往西藏，经过艰苦的作战，在藏民配合下，成功驱逐准格尔的军队，重新拥立达赖六世登上宝座，此后几十年，西藏一直处于安定状态。但由于地处边陲，西藏的一举一动依然是朝廷格外关注的地方。
当时朝廷已经入关多年，满汉两种文字通用，蒙语、藏语也为朝廷重视。不过满族贵胄世家以武功为要义，对学习汉文四书五经并不兴趣，汉族官员以经史子集为首要，视其他语言为雕虫小技，因此大臣之中，兼通满汉两种语言的已经很少，满蒙汉藏四中兼修的，那就凤毛麟角了。乾隆把热河行宫的官员找来，挨个儿询问，却也没有一个熟悉藏文的，有几个稍微认识，也就是勉强认得几个字而已。乾隆因急着见到文书，顿时怒道：“你们这些大臣，居然没有一个认识藏文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没有几个能给朕分忧的，我屡屡说，满汉藏蒙是一家，你们可都是当耳边风了。”
群臣鸦雀无声。行宫里大臣并不多，毕竟大家都觉得自己不是专门从事翻译的，虽然难看，但无伤大雅。礼部侍郎文聪奏道：“启禀皇上，负责翻译工作的官员在京城，皇上可以召他们过来。”
乾隆道：“不用了，我自有主意，给我去召和砷前来。”
和砷因为在京城处理公务，没有随皇上到热河，接到圣旨，立即出发，当下也问明了太监何事。太监回答说是没人识得藏文，皇上一生气，也不叫译官，直接叫您过去了。和砷大喜，当年从咸安官学开始，便苦读四种文字，想不到如今派上大用场了。
日夜兼程，三天就到达热河行宫，乾隆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公文，和砷恭敬地接过来，缓缓打开先快速浏览一遍。乾隆急切问道：“是边疆状况还是什么事？”
和砷满脸欢笑，跪倒在地，道：“奴才给万岁爷贺喜，是天大的好消息。”
乾隆一颗心放下来，喜道：“好，念出来。”
和砷边看呈文，一句句清朗而读：“小僧自幼仰承文殊菩萨大皇帝之德，不胜尽数，飞他人所能相比，小僧乃一出家之人，无以报称，虽每日祝祷文殊菩萨大皇帝金莲座万年牢固，亦让喇仓等众喇嘛奉经祈祷，但仍时时期望觐见文殊菩萨大皇帝。庚子年为大皇帝七旬万万寿，欲往称祝，特致书皇帝膝前，以达敝意。”
读完，和砷肃立一边，脸上不动声色。看皇上与诸臣默然垂听，心中自然暗喜。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读得懂班禅的来信，而皇上有意叫自己在群臣面前翻译，自己真的是不可替代。
乾隆大喜，他本来就喜欢排场风光，这次大寿庆典，班禅活佛能够亲自到场庆贺，领班诵经，实在是锦上添花。自康熙年间，五世达赖进京面圣之后，至今再也没有哪一位西藏的活佛走出过雪域高原。这件事一定会举世瞩目，天下归心。当下乾隆对使者道：“西藏到京城，路途遥远，班禅额尔德尼主动前来祝寿，真是一片诚心，朕很欣慰。你们来一次京城不容易，和砷，你通晓藏语，又信封喇嘛教，朕命你负责六世班禅的接待工作。”
和砷欢喜应允。
礼部侍郎没见过西藏的呈文奏章，不解地问道：“和大人，班禅的奏疏为何把万岁爷成为文殊菩萨大皇帝呢？”
和砷瞄了一眼乾隆，见他面含微笑，便回道：“这里有个缘故，文殊菩萨在诸菩萨众，智慧与辩才都是第一，故有‘大智文殊’的美名。吾皇天恩浩荡，藏人认为万岁爷是文殊菩萨转世，尊称‘文殊菩萨大皇帝’，也是尊敬之意。历来西藏的奏章，都是这么称呼的。”
乾隆听了心中得意，夸赞道：“和爱卿博览群书，涉猎广泛，真是朕的左膀右臂，你们这些大臣，平时也应该多多学习才是。”
因为乾隆信奉喇嘛教天下共知，和砷早就认真研习喇嘛教的经典，对喇嘛教教义了解十分透彻，如今派上了大用场了。早在上一年，乾隆就有意让班禅来祝寿，已经修书邀请，并在热河择地建庙，作为班禅活佛的行宫，供活佛居住，讲经。此苗建在避暑山庄北面狮子沟南坡，设计仿照西藏的扎什伦布寺。行宫前面为汉族形制有石桥、石狮、山门、碑亭、琉璃牌坊等，后部有一座大红台，是全寺的主体结构，为藏式风格。三层大殿中，第一层供的是释迦摩尼像和密宗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像。行宫北部是一座八角琉璃塔，取名万寿塔。乾隆对这座行宫相当满意，定名为“须弥福寿之庙”，也就是藏语“扎什伦布”之意，即“多福多寿如意吉祥的须弥山”，代表民族和睦一家之意。乾隆特意为此题写《须弥福寿之碑记》，刻碑立在庙中。
群臣散后，乾隆召和砷到书房，命他拟定对班禅的圣旨诏书，同意班禅到时来祝寿，并直接到热河来。和砷这才明白皇上急急召他来的另一层意思。和砷斟酌皇帝的意思，拟定诏书：庚子年为大皇帝七十大寿，朕本欲见班禅额尔德尼，因道路遥远，不便活佛远涉。今活佛亲自修书，表达了来京城祝寿的愿望，实在是一件吉祥的事，朕特允所请。万寿月的时候，真会到热河去，到时候外藩使者云集。班禅额尔德尼彼时来，最为适宜。
乾隆看了草稿，很是满意。和砷奉命把诏书写成满、藏、汉三种文字，派人把诏书送达西藏。
乾隆的七旬寿典如期举行，盛况空前，道路两旁处处张灯结彩。远涉千里的西藏六世也顺利抵达热河，乾隆用十分隆重的礼仪迎接。诸皇子也前来向班禅问好，彼此互相赠送礼物。次日，乾隆带上和砷，亲临须弥福寿庙，看望六世班禅。班禅为乾隆讲经祝寿，并且告诉乾隆：“我途径每一个地方，都对大皇帝祈祷、祝福，每一处都有记录。”他将这些记录，以及哈达、佛尊、法器等礼物，敬献给和砷。乾隆龙心大悦，回赠大礼四十余件，并当场题写了“宝地祥轮”的匾额。
庆典持续了二十多天。承德避暑山庄内大摆盛宴，官员们进献寿礼，乃是最令人大开眼界的时候。进贡的物品有金佛、珍珠串、珊瑚树、各色贵重瓷器、花瓶、花尊、万寿龙袍、风琴乐钟、蟠桃推钟等等，各显官员眼光。轮到和砷进献，和砷连忙上前，将准备好的小匣子抽了出来，小小的烟壶一下子变成三十个。众官员见了，伸长脖子好奇不已，乾隆亦露出兴奋地眼光。和砷解释道：“这是一套金丝珐琅烟壶，共三十个，是红毛英吉利出产的精品。这些烟壶初看起来都一样，但开光图中寿桃的颜色和形态各异，细细观看别有一番滋味，祝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个贡品独树一帜，乾隆相当满意，其后不停把玩。
万寿节之后，和砷接待六世班禅到达京城，照理驻锡西黄寺。班禅在这里讲经弘法，王公大臣纷纷前来朝参，盛极一时。乾隆和携和砷过来与班禅交流，谈论密宗佛法。
因和砷在民族事务管理上的才能，以及读懂满蒙汉藏四种文字，在朝廷中绝少这样的人才，乾隆任命他兼任理藩院尚书，掌管蒙、疆、藏事务以及外交上的各种事务。理藩院设立已久，在顺治时名为蒙古衙门，管理有关蒙古的国内事务。后来管理范围扩大，更名在理藩院，总管蒙古、西藏、新疆等少数民族地区事务。到了乾隆年间，理藩院尚书全面负责处理国家的朝贡、定界、贸易、宗教等政令，可谓位高权重。乾隆每年要接见民族与外国使节，和砷都在一边，在朝鲜使节等书中，都提及当时和砷炙手可热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