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节:又来一次
杨令姝被人掳走装进马车,日夜兼程还频繁改道。
受废太子李建成令的忠将安谷负责将她运到国境之外,身处异境保管生死难料。
手脚被捆绑,嘴里塞满了布条的杨令姝没有对异常之处流露出惊慌的表情。
这绑架功夫不仅是在宇文化及那里见过的老套路,而且她知道李建成会有这种念头也敢做,可脑袋里不由想起他那副真诚的模样来。
如果她不知道李建成对她好是为了对李世民不利,心一软说不定就感动了,刚好李渊见识了她远超大唐的现代学识有意抬举她往东宫去。
可惜所有对李世民和秦王府不利的人事物,她一概厌恶,李渊的小心思露出破绽以后,她能不去东宫就连东宫的墙都不去靠近。
刚想着呢,马车突然停下来,安谷掀开门帘子,端着清粥进来,看她醒了就直接把碗放在她左侧的坐垫上“醒了,那省得我来喂你了,赶紧吃赶紧休息。”
安全起见从善如流,该吃吃该喝喝,安谷看见她十分配合心里都宽松了不少。
杨令姝自上而下打量安谷一番,黑七白三的菱形眼下蒜头鼻还是方脸,像一颗黑色宝石般的眼眸透着忠厚执着的气息。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远没有藏起来有价值。死人是会被遗忘被抛之脑后的,只有你活着时不时给几分找得到你的希望,这样子秦王一辈子都安不下心,给了希望又灭了希望更能让他痛。”
杨令姝眉头一挑,继续问“就图个痛?”
“一个人的心理绝不会无懈可击,记得你和殿下说过的这句话吗?”
杨令姝拿起的勺子一落,垂下眼眸,刚换过样式的两道眉毛微微一皱,心里涌起浓浓不安。
人心诚然不会是铁打的,李世民再心理强大也有弱处,自己或姐姐,承乾或恪儿都会是漏洞。
李建成选择自己,却不去直接用性命威胁绕着弯子搓磨李世民心性,这招玩的真叫个五花八门,早知道就不教李建成什么心理学了。
可想想李世民要有对皇权流露出的渴望,她笑了“我并非良策,他还是小看自己弟弟了,他爱我却更爱权利和江山,别做用我打败李世民的梦了。”
安谷嘴角一撇,不屑丢下一句“果然是肤浅的女人。”他相信自己没有全部说出来的计划,李建成的智慧足以完胜李世民。
可是他错了,李世民派人查探杨令姝踪迹是有,可他没有急于救人,就这么一路跟着,从武德九年跟到了贞观元年,用了一年的时间。
“八月二十二,亥时,太子侧妃停驻秦州。”
“十月十五日,酉时,太子侧妃杨氏出现于商州东南向。”
“十二月初六,午时,太子侧妃杨氏出现于朔州容宝城花园客栈。”
这一年里李世民多有思念,不断地催促派出去的人回话,恨不能知道杨令姝一天吃了几口说了几句。
“不中用的东西,只言片语有什么用,孤要看的不是记录,是侧妃的生活起居!”怒派桌案,李世民看着公文似的文字恼火至极,只言片语他要如何断定杨令姝的境况。
头领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茶盏直接摔碎在他眼前,碎渣飞溅起来他连躲都不敢。
长孙无言在外头听着,带着端好汤羹的李恪进去,李世民烦躁地抬眸看了一眼,后闭上了眼睛依旧没有半分好转。
拿起头领记录的册子翻看,清镜无痕的眼眸里漾起了浅浅的笑意。
“妹妹身体康健,处境颇好,看起来还有几分郊游的感觉,二郎该高兴的。”
“高兴什么?我要是能当众接她肯定马不停蹄去了,可是东一件西一桩事情下来我鞭长莫及啊。”
李世民缓缓睁眼,听着长孙无言温柔的言语,被揉皱难舒的心抚平了几分,可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让人暗地里跟着保护着,就是为了路上变数奇多,现在她平安康健你还不满意?”
“不满意,我要知道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对我们的家放心,可是天下这么大我如何放心,能不多多盯着吗?”
说着,长孙无言站到头领面前,将册子扔到他身上“这么说,是潦草了些,还不速速滚下去。”话说得板正,眉眼却没有异色,看头领不动,特意用足尖踢了他一下,头领才匆匆退下。
“二郎爱惜妹妹,是会有这种念头,但是也该对您派遣出去的人有些了解,”长孙无言将汤羹端到他手上,又让李恪挨得更近一点,才继续说“就连恪儿也懂这位头领属于密司的人,那是个刑侦的地方又不是写起居录的。”
“是啊是啊,阿爷。恪儿知道密司,是听令于帝王服务于天下的最高机密所在,人家听着您的令只顾着记载阿娘的行踪,怎么会做写起居录之事呢,您又没特意颁令也没教过人家啊。”
李恪抬起小脸十分真诚地望着李世民眼睛,抓着他的衣服往李世民一坐,四仰八叉倒在李世民怀里,李世民抚着他的脑袋,脸上总算是和缓了几分。
长孙无言看他绕过了这个弯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杨令姝平安不只是李世民所想也是她所愿,这个妹妹她早就待如亲人了。
李世民过去的一年充满了思念,而杨令姝过去的一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感觉,谁让她半囚禁半旅行见证了武德九年向贞观元年的过渡。
在百姓口中绘声绘色听了登基大典何等风光,在游民口中八卦而得知自己被册封惹了朝中大员不悦,在各处风光里也在李世民眼线里,一路推进到了边塞。
杨令姝望着远处高高的雪山,低头踩着青青草地,涩涩味道偷偷卷着空气钻进鼻子里,她拢了拢不够厚实的衣服,指着眼前的景象质问安谷。
“都说了,我绝不会成为李世民前进绊脚石的,边塞在眼前,你还要执着吗?”
安谷坐在石头上,一身动物皮毛做成的袄子穿在身上,山河斑驳也在他脸上留下痕迹显得沧桑许多,风起云远,他又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杨令姝冷眼瞧着有几分游牧大侠味道。
“军人,为保家卫国而生,为始终执行命令为荣光,既然你不是秦王的牵挂,那你就该死在玄武门事变那一天。”
正说着,安谷抽出一把匕首飞速冲向杨令姝,经过和李世民的实战演练她没有害怕,三两回合之下她一个现代人有幸没让安谷得了机会。
只看她手心里突然多了面镜子,镜子的动向让安谷有了一瞬迟疑,杨令姝纵跳飞起一脚直接踢到他太阳穴,不待他反应又径直往他左下腹两拳猛砸了下去。
动作简单,行云流水,但是安谷却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着脑袋蜷缩在草地上。
“你身法不佳,手法不利,跟观音婢比不得,所以你要拼爆发力和速度,别和敌人拼体力要比就以速度和一瞬间的爆发力取逃生机会,以你的能力赢太难,所以你学会武功只能给你多争取活下来的机会,切记不要逞强。”
杨令姝半蹲下身恢复体力,想起李世民教她练武,看她实在不成才也没放弃,赢不了就给她多争取生的机会。
“别以为只有你对我有杀心,我也一直在忍着你呢。”
恢复体力后,趁着他身体剧痛未消散,又按着李世民的指点补了拳脚,趁他沉浸在痛苦中时又拿起他的匕首试图下手。
看着安谷的面容抽搐,眼眸从平淡如水到杀意波动再到心如死灰,活生生一个人的性命在眼前,杨令姝皱紧了眉头,她没有杀过人,实在过不去心理关卡。
就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几支箭从天而降,皆穿透了安谷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没了呼吸,看着死相狰狞,猩红满目,杨令姝本能地心慌起来,仓惶向反方向跑了。
跑过一片小树林,坐在了路边的茶摊上,店家刚递上来一盏茶,她二话不说就摔了个粉碎。
这个店家是李世民派来跟踪她的小分队的头领,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他们在就像是李世民在自己身边一样,平时也舍不得麻烦,但是这一回他们太过分了。
“谁叫你们杀人的,要杀也不干净点,弄得那么恶心。”
“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干。”头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向他发难,他什么也没做过。
“你们杀了安谷也罢了,李建成死了还要派人算计我们家,他死不足惜。可是你们动手不干不净的,知不知道我吓死了路上还吐了,这般手脚还做什么密司头领。”
杨令姝不听解释,而头领也不好解释,安谷到底谁杀的?
小队打死不承认,杨令姝领到现场去指认,没想到碰上有几人在处理安谷的尸体,杨令姝和当中一人双目相对,发现居然是自己的母亲萧皇后。
年近六旬的萧皇后没有了杨令姝记忆里的年轻模样,柳眉疏离,面容灰暗无光泽,只是脸颊上晕着通红一片。
双眸是传递心神的通道,萧皇后目光炯炯,七分沧桑下不掩盖神韵,眸光一闪而过的欢喜炽热而激烈。
萧皇后认清杨令姝后几乎是提裙飞奔而来,杨令姝数着不知几个年没见母亲,悲从中来而生了凄楚的感觉,眼眶里一下子染了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