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争储位(3)
第98章争储位(3)
欧阳箬一听,知道她完全接受了自己,心一松,额上冷汗渐渐冒出,查三少善于察言观色,见她脸色苍白,忙道:“姑母,侄儿饿了,都光顾着说话了。赶紧上吃的。”
虞敬太妃这才恍然笑道:“是是,都怪我这老婆子唠叨,来人!”她说着连忙站起来,向外走去,唤来宫人扶她过去,回头对欧阳箬笑道:“哀家先去看看,你与清儿赶紧跟过来。”
席上都是清淡的素菜很合欧阳箬的胃口,她吃了不少,席间笑语晏晏,又说了不少趣事,把虞敬太妃哄得高高兴兴。查三少亦是能说会道的风雅人物,两人一唱一合,虞敬太妃简直舍不得将二人放了回去。一次简单的午膳吃了一个半时辰。等到日头约要西沉了,欧阳箬这才告辞走了。虞敬太妃送至山下,握了她的手依依不舍,再三叮嘱她要有空多来。
欧阳箬自是应了。
上了肩辇这才觉得浑身都快散了架一样。
她被内侍抬着,昏昏沉沉地竟歪着就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云香宫”,过了好久,只听得有人呼啦跪了下来,她只觉得浑身沉得很,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过了一会,只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她在昏沉之中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龙涎香味道。她心中一惊,却不好睁开眼睛。
只听得他抱着自己低声问身边之人:“她去了哪里?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回皇上,娘娘去找太妃请教佛理去了。又用了午膳才回来。…”是宛蕙的声音。
楚霍天哦了一声,将她抱了进去。
她的头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鼻子一酸,泪就忍不住要滚落下来。
楚霍天一路将她抱进了内屋,又细细为她盖上被子。欧阳箬只觉得他的眼神直盯着自己的面上,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楚霍天见她醒了,面上尴尬,轻咳一声:“你累了吧,早点歇息…”他说完,欧阳箬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还坐着。
欧阳箬等了半天,只觉得本来不小的内室顿时狭小了许多。许多事在心中翻滚,她本来睡得沉,如今却了无睡意。
她轻叹一声,坐了起来,两汪幽深若寒潭的眼眸盯着他。楚霍天见她不再回避自己,心中一喜,握了她的手,半晌才道:“箬儿,你身体好点没?”
欧阳箬低头幽幽道:“臣妾还未向皇上请罪呢,皇上如此问,臣妾惶恐。”
楚霍天一愣,俊魅的脸上神色不定,他叹道:“赵清翎都给朕说了,是子玄他心生仰慕,实在怪不得你。再说,箬儿的心意朕怎么不会懂呢?”
他说得坦荡情深,欧阳箬心中一酸,抬头望向他,他目光炯炯,看不出一丝阴霾与怀疑。欧阳箬终于投到他怀中:“皇上相信臣妾就好,臣妾就算被皇后打死了也不冤了。”
她心中愧疚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早知道他是这等磊落君子,自己也不必枉自生了许多日的闷气了。
不管如何,他始终是她的夫君啊。
楚霍天心中亦是情动,她的委屈与柔弱都让他心疼不已,其实就算她心有所属,那又如何,她始终在自己身边,一路跟随,始终不离不弃。再说子玄那等人,又是正人君子,不但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又是他的良友,他就算情动,也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一切都是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而那日,他实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两人在斗室之内相拥不语,各有所思,只是心中那点心结再也不见了踪迹。楚霍天抚了她的鬓发含笑道:“朕只唯愿箬儿在朕身边就好…”他笑意深深,眼眸深邃如海,帝王的霸气与宽阔的胸襟让他散发出与别人的男子不一样的魅力。
欧阳箬终于露出笑来,苍白的面上更是添了一抹红晕。她今日不但得到了查家虞敬太妃的支持,更是得到了帝王该来的恩宠与情义。所谓苦尽甘来不过如此。
她终于在他怀里安心睡去。
是夜,楚霍天便宿在了云香宫。整个后宫又被皇上此举惊得回不了神,本以为柔婕妤早已是秋后的蚂蚱再也活不了,没想到才一个月不到,她竟然来个惊天大逆转,将皇上的心牢牢抓在手中。
三皇子依然送回到云香宫由欧阳箬教养,只是皇上放心不下,几乎日日去看望,欧阳箬的身体渐渐好转,医补药补统统一起调养。
渐渐的,她面色如春,身上也丰腴了,只是眼中的那抹凌厉却始终不曾消去,多少宫妃含着嫉妒前来探望,都被她的眼神看得打起了退堂鼓,连那些明里暗里的嘲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赵清翎一日给她诊脉,仔细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如今娘娘越发威仪了,只是还未得其位,不能露其锋芒。想来娘娘还须多多历练才是。”他说这话之时,含了浅笑,似临溪照水,自然而无痕,但是欧阳箬听了,沉默半晌才郑重谢道:“多谢赵先生提点。”
果然此后,她面上笑得越发温和,眼中的凌厉与寒意被她完全收起,藏在体内,再也了无痕迹。
欧阳箬身体日好,便每隔了几日去虞敬太妃处走走,与她聊点佛理,又拿了些从华国带来的小玩意与她一起鉴赏。虞敬太妃甚是喜欢她,但是对那日所提之事情却再无一字吐露,欧阳箬也不急,只拣些玩笑话与她说了,解了她的烦闷。
就这样,日子一日日过去了,皇后的禁足之令也被楚霍天解了,能自由出入,只是这后宫管理之权还是在徐氏与林氏之手。皇后先前接见重臣内眷传递出的立储意思,因为皇上重新宠幸柔婕妤而大大打了个折扣。立储的言论还未能很好地形成风气,就被楚霍天轻易地驳了回去。
楚霍天自开朝以来竭力提拔寒门子弟,但是阻力实在是不小,如今中等没落的贵族渐渐进入了他的眼中,查家查国公的一道谏书便是在这时进入了楚霍天的视线之中。查家的忠心自然是没问题的,他们大多逍遥避世的态度也让楚霍天觉得放心不已。就这样以查三少为首的一批年轻子弟渐渐诏入朝中,派到地方为官为政。皇后的赵家世族渐渐发现楚霍天对他们的打压与不理,渐渐惶恐不安起来。几次晋见皇后都有提及。
皇后身体不适,如今又要应付族中的压力,更是烦得寝睡难安。
一日,凤仪殿内响起“哗啦”一声,紫叶心头一跳,连忙进了内殿。一位身着华贵锦衣的贵妇人正尴尬地掩面往外走去。
紫叶自然是认得她的,她是一品浩命夫人赵李氏,按辈份来说是皇后的伯母,这几日她几乎日日来,每次都与皇后秘谈,但是皇后每次见完她,心情便十分不好。
紫叶不敢问什么,只侧了身让她走了,这才赶进去。
皇后正歪在美人榻上,榻边满是摔碎的茶盏,一片一片,碎得令人心惊。
紫叶不敢惊扰她,只蹲下去一片片拣了放入自己的裙摆之内。忽然一卷小册也被丢在了地上,那雪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名字,但是被茶水一泼,倒看不出几分本来的字。
紫叶连忙拣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
忽然皇后冷声道:“你拣那个做什么!?”她声音冷厉,含了无尽的嫉恨。紫叶一惊,慌忙跪小声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这就拿下去。”
皇后起了身,恨恨地盯着那册子,直欲要用眼神将那册子千刀万剐一般。
紫叶见她样子古怪,更是不敢动,忽然皇后起了身,一把扑过去,发了疯似地扯着那小册:“好!都希望本宫死了才好趁你们的心,如你们的意!…什么巩固圣宠,什么为本后左右臂膀,我呸!堂堂赵家如今也做起了不要脸的皮肉生意,别以为拣了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进宫来就能得了皇上的宠爱!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她一边骂一边扯,紫叶惊得连忙起身,将她抱住,一连声喊:“吴嬷嬷快来!快来人啊…”皇后被她抱住,又似疯了一般哭道:“本后还没死呢,你们就这样急不可耐地塞人进宫来,把我赵惠婉当死人是不是…”
吴嬷嬷跑了进来,合力将她抱到床上按住,又慌忙命人去请太医。
折腾了许久,皇后这才累极睡了。
紫叶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余悸未消,拉了吴嬷嬷小声道:“吴嬷嬷,皇后娘娘怎么了…刚才…”
吴嬷嬷叹了口气:“还不是作孽,皇后娘家看皇后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风头都被那位抢去了,所以想塞几个族中的女孩进宫伺候皇上呢…”
紫叶一惊:“那皇后答应了?”
吴嬷嬷又是一叹:“若搁在平日,皇后娘娘也许咬咬牙便让她们进来了,可是,最近皇后身体不适,他们不但不闻不问,还想出这个馊主意,你说皇后娘娘心里能舒坦吗?这不正闹心呢,以后你机灵着点,说话小心点。”
紫叶连忙答应了,离去之前,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那重重帘幕中的那抹瘦削的背影。
平生第一次,她不再羡慕皇后的高高在上,母仪天下,只庆幸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宫女,而宫外还有那殷殷盼着自己回家的娘亲,疼爱自己的娘亲…
即使皇后千百般不愿意,那些女子还是被塞到后宫之中,欧阳箬听得这个消息之时,却是在虞敬太妃处得知的。
她身体大好,隔个三五日,便要过去虞敬太妃处一趟。也许因为自己无子无女,虞敬太妃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见她伤好,便叫她将伤处给她看。
欧阳箬背上的伤纵横交错,看得虞敬太妃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怜的丫头,皇后也太狠了,存心就是要让你死了。这么重的手也下得下去…”
欧阳箬轻拢衣裙,无所谓笑道:“太妃就是心软,皇后逮着皇上盛怒的机会,自然要将臣妾一并除去,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她行事急噪,而且心肠狠毒,她竟连三皇子与小帝姬也不放过…”
她想着当时的情景,心中就恨得几乎血都要喷了出来,现在霖湘格外粘她,想是那天被皇后吓坏了。
虞敬太妃见她神情阴郁,再看看她那刚结痂的伤口,叹了一口气:“皇后是太过狠毒了,也难怪你会恨,不过她也不好受…”
她刚说完,一个年老的嬷嬷就悄悄的进来,在虞敬太妃耳边耳语几句。欧阳箬穿好衣裳,只在一边静静等待。
见那年老的嬷嬷出去,她才正视着虞敬太妃。虞敬太妃似得了什么消息,只抿嘴微笑,见她在一边,忍不住道:“真真是白日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方才哀家得了消息,才知道皇后的娘家赵家又送了几位小女孩进宫,说是做宫女,伺候皇后娘娘,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欧阳箬心中一动,看样子虞敬太妃在内务府也有很深的人脉关系,不然这等事情自己不知道,倒她这一个看似不理世事的太妃第一个先知道了。
虞敬太妃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别看了,是哀家这几日才命人打听皇后的动向的,以前哀家还不乐意知道她做了什么呢。”
欧阳箬心知她虽然口中不说,暗里却是积极为她奔走,心中感激,却不好说什么,只好笑道:“外边有臣妾带来的一罐臣妾去年命人采下的梅花雪水,已经在地里放了一年了,这时候刚好可以拿出来煮了泡茶,太妃试下?”
虞敬太妃满脸是欣慰的笑,拍了她的手:“好好,这些日子里,我这孤老婆子也不寂寞了,以前那臭小子十天半月都不见一趟,还是你好。”
欧阳箬笑笑扶了她慢慢出了屋子。
欧阳箬回到云香宫也听见了此类消息,香叶撇了嘴不客气笑道:“奴婢还专门去看呢,左右不过是世家小姐,看样子娇纵得很。”
欧阳箬点点头,命她再去打听。宛蕙以为她心中不快,笑道:“娘娘不用担心,皇上不会喜欢她们的。”
欧阳箬失笑道:“本宫担心这个做什么,喜欢不喜欢是皇上的事,本宫操这个心做什么。”
她说完,径直去哄小嬴州了,午膳刚过,楚霍天便过来歇息,见她面色疲倦,剑眉微拢道:“以后别去太妃处了,瞧你累的。”
欧阳箬含笑道:“不去太妃处,臣妾要去哪里?徐姐姐与林姐姐都要照顾帝姬与皇子呢。臣妾去也只是打扰而已。太妃孤单,臣妾去陪一陪也是不错的。”
楚霍天看了她一眼,心中极不愿意怀疑她,但是却沉吟半晌道:“朕不愿意你多牵扯朝廷之事,你放心吧,皇后不敢再动你了。”他说得十分明白,不愿意她去暗中结交一些不太应该结交之人。
欧阳箬浑身一震,看向他,见他目光炯炯,似最明净的镜子,照得自己无所遁形,她敛了眉,低声道:“是,臣妾知错了。”
楚霍天一叹,搂过她,抚摸着她纤细的手:“你的担心朕是知道的,但是查家如今朕正在重用,你这一来一去,太明显了,皇后那边,估计以为是你在捣鬼,万一朕不留神,她再来找你的麻烦,朕就担心…”
欧阳箬乖顺地应了一声,伏在了他的怀中,心中暗暗惋惜。什么以为是,这次真的是她欧阳箬在暗地里作祟,而她赵家,也该风光到头了。
不过转念一想,皇上能对她坦言,自己也不是不感激的。想来他真的是将自己看成是心头之人。
她想着幽幽叹了口气,搂了他的脖颈,愧疚道:“皇上能相信臣妾做的事是不伤害皇上的吗?”
楚霍天微微一笑,嘴唇轻点她的樱唇,低低的呢喃在她唇边叹道:“当然…”
他相信她,即使她有许多他所不知的秘密,但是他相信,总有一天,她能为他坦白,岁月很长,而她就在身边。这样就够了。
皇后安排近来的几位赵家之女,在宫中并不称奴婢,反而要宫女们叫她们“姑娘”,一共三位,欧阳箬并未见过,但是却也忍不住好奇。只是她不再去皇后的“凤仪殿”去请安,自然就见不到了。
整个后宫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慢慢迎来了又一年的年末。楚霍天依旧在年末忙了起来,不用说,那些“姑娘”更是连他一面都见不着,更何况是承宠。
渐渐的,整个后宫开始暗地里笑话皇后的如意算盘落了空,皇后倒不着恼,那三个姑娘就不得了,有暗地里开始想自找出路,也有日日哭泣想家的。
欧阳箬摇了摇头,命她退下,过了半天,才捧了小衣服心里寻思,皇后看样子也不依靠她们几个,难道她就这样坐以待毙了?这好象不是她的作风啊。
整个后宫又渐渐恢复平静,一个月又过去了。欧阳箬除了偶尔再去虞敬太妃处,就甚少再去了,楚霍天也渐渐默认了她的作法,只是再三与她说了不得牵扯到朝廷方面的,欧阳箬也答应了。
自从上次他说过一次不能牵涉到朝堂的话之后,欧阳箬与他那层存在的薄膜也渐渐的薄了几分。他知道她在他背后有做些事,他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但是越是如此,欧阳箬就像是得了他的默许一般,再也不害怕担心。
两人的感情又渐渐升温,欧阳箬有个预感,也许终有一日,他会知道她所有的事,两人再也不用隐瞒对方。
而若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他是他,可她还是依然是她么?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京郊外,苏颜青与赵清翎站在亭中,举起酒杯却不知该说什么。
离别在即,心绪渺渺。钱烟翠上前打破两人的沉默。
“夫君,你看这花儿真好。”她笑道。
赵清翎清冽的眼眸在钱烟翠走得通红的面上微微一闪,笑道:“苏夫人精神不错,这一路上苏将军就不寂寞了。”
苏颜青不置可否,只略略看了她一眼。
钱烟翠红了脸,收回手,有些羞怯地看着苏颜青的面色,嚅嚅道:“我就只会闯祸而已。”她说完,娟秀的面上怅然几分,低了头走回马车之中。
赵清翎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叹,伸手拍了拍苏颜青的肩膀,笑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她虽然没有十分的才情与聪慧,但是心地却是好的。你可别委屈了她。”
苏颜青微微苦笑,点了点头,对赵清翎抱拳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赵先生请多多保重,她…就劳烦先生多多照顾!”最后一句,他说得黯然神伤,终究是忘不了那抹看似乎柔弱却比男子更坚强的身影。
赵清翎淡笑着回道:“你放心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