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暖自知
第3章冷暖自知
11
“是吗?”莫语涵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气氛中显得有些突兀,她低头看了眼,按了静音,任由手机在手里振动。
“怎么不接电话?”周恒问。
“陌生号码,可能是打错了吧。”
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傅逸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妻子吗?想到他可能会担心、会焦急,莫语涵就忍不住觉得痛快。可是在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心思看电影了,反而开始留意手机。可是那之后手机便再没响过。
总算熬到电影结束,周恒问莫语涵:“这回要回家了吧?”
莫语涵已经很疲惫,于是点了点头。毕竟不管再怎么逃避、放纵,至少现在那里还是她的家。
车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莫语涵的手搭在车门上,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周恒抬头望了眼莫语涵卧室的窗户:“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半晌,莫语涵低着头推开车门:“不用了,今天谢谢你。”
告别了周恒,莫语涵只身投入暗夜当中。直到她进了大门也没有听到身后车子离去的声音,可是她太累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摸黑上楼,卧室内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缝稀稀疏疏地打在大厅的地砖上。原来傅逸生没有睡。她发现此时的自己还是忌惮他的,她尽量放低声音企图不惊扰到卧室内的人,可是客厅内倏地变得灯火通明。
此时的傅逸生只是脱去了外套,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西裤和羊毛衫,他环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手机就躺在面前的茶几上。
“为什么不接电话?”
莫语涵有多久没听过他这样完全不带温度的声音了?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谈恋爱以前,她还是那个与他无关的富家娇娇女,他则是众所周知的风云人物,众多女生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起初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时,莫语涵还条件反射地要害怕,可是铭泰大厦楼下的那一幕终究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刚才在外面没听到。”
“和谁在外面?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傅逸生当然知道莫语涵和谁在外面,就在刚才莫语涵走进来的时候,那人还朝着卧室窗前的傅逸生挥了挥手。
傅逸生眼中布满了血丝,形容虽然依旧英俊潇洒,却多了些憔悴和狼狈。如若是往常莫语涵恐怕早就心疼得不得了,可此刻她只觉得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她?他自己呢?一天比一天晚归恨不得住在公司,是真正厌倦了她还是谋划着跟别的女人暗度陈仓?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莫语涵不敢想了。
“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着她转身要往卧室走。
傅逸生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背着光,表情不明,可是莫语涵的表情异常平静。
她低着头,想绕过眼前的傅逸生,这样眼神胶着的对峙让她有些慌张,她害怕自己一时失控,泄露自己掩饰许久的秘密。
一只手臂支在了莫语涵身边的墙壁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傅逸生高大的身影将娇小的她一点点包裹起来。她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脚已经触到身后的墙壁。
傅逸生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慢慢抬起,这轻佻的动作让他看上去更加陌生:“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不要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走得太近,也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嗯?”
究竟是谁在挑战谁的底线?
“看来你今天回来挺早的。”
傅逸生没想到莫语涵会这么说,顿了一下说:“比你早一点,公司最近事儿多。”
莫语涵侧身退出他的钳制范围,走向卧室:“是公司事儿多还是你自己事儿多?”
傅逸生不解地看向她。
她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最后进浴室前回过头来:“你刚才说的那些正好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以后不要回来太晚,不要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走得太近,还有……也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傅逸生回过神来时,浴室门已经关上了,白色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将莫语涵的身影勾勒得淋漓尽致。傅逸生不禁笑了笑,在他的印象中莫语涵一直是柔柔弱弱不具攻击性的小女人,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发觉她似乎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攻守策略,并且运用自如,常常趁他不备几乎让他措手不及,不过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如果跟其他人、其他事无关的话。
那天过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儿。傅逸生回家的时间倒是越来越早,莫语涵则还是跟“乱七八糟的人”频繁来往。
这天还不到夜幕降临,天边却压上了滚滚黑云,灰黑色的幕布下,凌乱的街道显得有几分萧索。春雨往往无常,只一瞬间整座城市就浸在了狂躁的风雨中。
和周恒约好了去见光大的杨总商谈注资的事情,莫语涵正要出门,就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她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是傅逸生。最近这段时间他经常早早就回来,起初莫语涵还有点惊讶,后来听说是投标的事情已经结束,铭泰毫无悬念地中了标,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一个总裁操心了,既然不忙了,他也就早早回家了。
她又想到那天晚上看到傅逸生和谭晶晶的事,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傅逸生上了楼,看到穿戴整齐的莫语涵倒是有几分惊讶:“外面下着大雨,你要去哪?”
“跟朋友约好了一起吃饭。”
傅逸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可是外面下雨了。”
莫语涵若无其事地瞥了眼窗外:“都约好了,也不能爽约……你晚上一个人吃吧。”
已经换了拖鞋的傅逸生顿了片刻又换上皮鞋说:“我也不在家吃了,回来就是拿个东西,顺路送你吧。”
莫语涵有点踌躇,说实话她害怕傅逸生看到周恒,倒不是因为傅逸生知道周恒对她的心思,只是因为她和周恒最近筹谋的事情让她有点心虚。
傅逸生却不等她犹豫,率先走出门:“走吧。”
“去哪?”上了车后傅逸生问她。
莫语涵紧了紧大衣,说:“丽景。”
傅逸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冷吗?”
莫语涵正要说话,见他已经将车上的空调开到最大。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傅逸生说:“一会儿就暖和了。”
细密的雨水打在车窗上,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莫语涵看着窗外,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会儿的事情。她看了眼傅逸生,路况不好,他正专注地开车。
她拿出手机,先是随便翻了翻朋友圈,然后迅速给周恒发了条信息:“你们到了吗?”
周恒很快回了过来:“还没。”
莫语涵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下周恒:“傅逸生送我去。”
“朋友催你了?”傅逸生依旧看着窗外,却是在问莫语涵。
莫语涵嗯了一声收起手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再次响了一下。
她没有拿出来,而是对傅逸生说:“不着急,你慢慢开。”
傅逸生勾了勾嘴角,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趁傅逸生不注意的时候,她才又把手机拿出来看——周恒只回了个“OK”的表情,再无其他。
他应该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即便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丽景的生意依旧红火得很,刚到晚饭时间,门前的车位就已经满了。莫语涵想让他把车靠边停一下就行,傅逸生却执意要停在离饭店门口更近的地方。
好在外面下着雨,视线也不好,至少从莫语涵的角度看不到饭店里面的人,就算周恒和杨总已经到了,傅逸生应该也不会看到。
“晚上结束时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听到傅逸生这么说,莫语涵去开车门的手不由得顿了顿。结婚这些年来,他很少这么关心她,但是她不愿意让自己多想,说:“不用了,我会叫老郭来接我。”
傅逸生坚持:“结束以后打电话给我。”
莫语涵没再应声,推门下车。
饭店的门迎看到车子停在门口时,就打着伞候在了车外,见莫语涵下车,连忙迎了上来。莫语涵点头称谢,没再回头看傅逸生,跟着门迎进了饭店。
走进饭店服务员立刻迎了上来,莫语涵报了周恒的名字,服务员将她带到了一个包间。包间里还没有人,她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她立刻拨了个电话给周恒:“我到了,你在哪?”
“我也刚到,正在停车。”
周恒看着对面的Q7不由得笑了,闪了闪大灯,对身边副驾驶位上的中年人说:“一位老朋友。”
即便是在这样视线不好的天气里,周恒那辆蓝色的X5还是非常显眼。傅逸生从后视镜中收回视线,想到刚才莫语涵一系列的反应不由得笑了——这就是她说的朋友?另外,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周恒车上还有一个人,杨总?
从丽景离开,他立刻打电话给陆浩:“让你约老杨约得怎么样了?”
陆浩那边乱糟糟的,“喂”了半天才问了句:“傅逸生?”
傅逸生暗暗骂了一句,干脆地问他:“你在哪呢?”
这一次陆浩听清楚了,哈哈笑着说:“中标了当然要庆功,不是你让我安排的吗?”
“我问你在哪……”傅逸生压着火气问。
陆浩这才听出来傅逸生情绪不对,立刻报上地址:“兰亭2号包间。”
傅逸生听清了地址便挂断电话,一打方向盘朝着兰亭驶去。
负责投标的项目组女同事不少。因为有个英俊倜傥的老总,在公司里时她们就争奇斗艳惯了,今天想到傅逸生可能到场,更是下足了功夫。众人都想着傅逸生私下里总不会像在公司时那么冷漠吧,但等她们真的见到他时又不免失望。
傅逸生一个人坐在包厢的角落里抽着烟,表情比在公司时更加冷峻。大屏幕上一遍遍播着王菲演唱会上一首歌的背景音乐,屏幕里的人表情生动,歌词随着音乐在一行行变换,却听不到有人唱歌。其实之前他没到的时候气氛还可以,他一来可就没人敢“放肆”了。
眼见着包厢内的气氛越来越沉寂,陆浩有些无奈,放低了声音央求傅逸生:“我说大哥,今天是庆功宴,正常程序难道不是应该拉拢功臣犒赏三军吗?你这在这跟谁玩气质装忧郁呢?太扫兴了吧?”
傅逸生微微挑眉:“那你还叫我来?”
陆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谁知道您老人家今天心情不佳啊,早知道我肯定不叫你来。不过你既然来了也别砸兄弟的场啊!大家玩命干了这么多天,不容易!”
傅逸生把烟按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笑了笑说:“嫌气氛不够活跃啊?你上去唱一首不就活跃了吗?”
陆浩无奈地叹气:“唱就唱,谁怕谁!”
销售部的众人见自家老大登台了,果然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叫好的叫好,吹口哨的吹口哨。
傅逸生看着陆浩在台上眉飞色舞的模样,突然有点恍惚。记得他刚和莫语涵在一起时,他们宿舍的几个人非要庆祝他告别单身,他本来是不愿意参加这类活动的,但是架不住宿舍里的兄弟们撺掇,他还是参加了。当时他们班和莫语涵他们班都来了好多人。那个小包间里顿时乱糟糟的,他本来挺不喜欢的,莫语涵却乐在其中,和几个女孩子霸着点歌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后来几个同学起哄非要他们俩来首情歌对唱,傅逸生自然是不会配合他们,他也不是看不出莫语涵含情脉脉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他只是一贯视若无睹。然而,被他拒绝后她似乎也不伤心,还替他解围一人代表两个人唱了首歌。当时她唱的歌他早就忘记了,只记得那种苍凉的味道让他有点动容。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抬头一看,谭晶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他身边。原来她也来了。
她轻轻摇晃着酒杯,眼睛亮亮的:“恭喜傅总成功拿下这个标,听说董事会很高兴。”
傅逸生这才注意到,她今晚化了很浓的妆,比起平日的端庄干练,今夜的她更多了分媚态。她穿了件低胸黑丝绒的连衣裙,不用刻意去寻找也是春光尽显。
傅逸生收回视线,淡笑着与谭晶晶碰杯:“谭助理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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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陆浩一首歌结束,谭晶晶才从傅逸生的身边离开。陆浩回到位置上,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傅逸生:“那丫头跟你聊什么了?”
傅逸生则是投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陆浩嘻嘻笑着:“我这不是好奇吗,她还挺有胆啊,你这种又臭又硬的家伙她都敢碰。”
“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一句好话?”
“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不过她比莫语涵要聪明多了,莫语涵那丫头一门心思就知道喜欢你就得追着你、黏着你,一点手段都不懂得用,哪像她……”说着陆浩朝谭晶晶的方向仰了仰下巴,“一看就是高手,还懂得点到为止若即若离呢。”
傅逸生随着陆浩的目光看向谭晶晶,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在与同事一起摆弄手机的谭晶晶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他明媚一笑。这一次傅逸生并没有回应她,微微侧过脸,表情里再也寻不出一丝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陆浩的话,他的心情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更加烦躁。他从来没觉得莫语涵与谁相像,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她有着一种让人敬畏的孤勇,那种在所不惜的疯狂即便是不爱她的人也不敢轻易践踏她的感情。
所以即便他早就知道他们未来的可能性有很多——或许直到白头他都不会爱上她,也或许在哪一天清晨醒来她已悄无声息地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或许,这个有些孤傲曾经为了他无所畏惧的女人也会移情别恋为了另一个人痴迷疯狂……但是,无论现实会与哪一种可能吻合,当他决定跟她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便是以一种很严肃的态度来对待他们的感情乃至婚姻。
这是为了她,更是为了他自己。
然而,他所认识的莫语涵似乎正慢慢变化着,几乎要脱离他对她最初的认识。可是无论如何,对他而言她就是她,是谭晶晶那些女孩子比不了的。
想到此,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莫语涵的电话:“结束没有?我去接你。”
不理会陆浩讶异的眼神,他起身走出包间。
电话另一边的莫语涵应了几句,这才挂上电话。
杨总见状笑了:“是傅总吗?你们夫妻俩还真是有意思,平时那么浓情蜜意,工作上意见偏差却这么大……”
杨总跟傅逸生的关系本来就不错,铭泰要拉投资却是她通过周恒,眼下莫景铭不管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避开傅逸生。
所以莫语涵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同床还有异梦的时候,更何况是公司的事情,我是想替父亲完成扩大铭泰的愿望,逸生又一向保守,没办法啊。”
杨总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办吧,唉,这是让我在傅总面前当坏人啊!”
莫语涵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亮了亮,她没想到傅逸生来得这么快。外面雨停了,窗外他颀长的身影正立在车旁。与此同时,周恒和杨总也都看到了他。
杨总会意地说:“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就不耽误语涵你的时间了。”
莫语涵朝周恒使了个眼色,本来想说自己先离开,让周恒和杨总再坐一会儿,这样就能避开傅逸生,但是周恒也不知道是没搞懂还是故意要把事情搞砸,立刻叫来服务员埋单,她只好一起出了包间。
傅逸生见莫语涵、周恒跟杨总一起出现,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再猜不出她要搞什么小动作那就太不应该了。
三人已经走到他面前,杨总热情地迎上去:“傅总真是好老公啊,语涵有福气啊。”
“我这还差得远。”傅逸生含笑看着莫语涵,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
周恒附和着杨总说:“师兄快别谦虚了,比起几年前,师兄这变化可不小,不知道是不是语涵调教得好啊?”
“周恒你倒是一直没变,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杨总早就觉得周恒对莫语涵不大一样,对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也很好奇,此时见傅逸生这么说,心下就清楚了个大概。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投资铭泰的决定,赚钱的机会摆在面前,有人会拒绝吗?
莫语涵害怕节外生枝,便急着和杨总他们告别。
两拨人分别上了车,莫语涵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她看向傅逸生,他脸上哪还有刚才面对杨总他们的笑容?
车里气氛诡异得吓人,莫语涵没话找话:“怎么你亲自过来了?叫老郭来就行。”
傅逸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不希望我来?早说啊。”
莫语涵被噎了一下,但也没想再争辩。
她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傅逸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莫语涵这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她正要推门下车,却被人一把扣住肩膀,一回头,是傅逸生阴晴不明的脸。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走得太近,也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你好像都忘了……”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被他这样质问,她不免有些心慌,可是很快,她就释然了,她只是要夺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这有错吗?要说有人错了,那也是他傅逸生,他错在不懂得珍惜,错在辜负她的一颗真心,也错在太小看她!
她挣开他的手:“傅逸生,这是在家不是在公司,我是你老婆,不是你的下属,希望你别搞错了。”说完她也不等傅逸生的反应,便下了车。
那天之后,两人足有半个月没再说话,以前常听人说什么婚内冷暴力,这一次莫语涵算是彻底领略到了。她本来打定主意,傅逸生不理她她就冷战到底,直到她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一大早,莫景铭的主治医师就打电话让她和傅逸生去医院一趟,商量一下关于莫景铭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其实莫语涵想过一个人去,但是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如果傅逸生不去,莫景铭肯定会起疑心,再因为她的事情影响到老人家的病情就不好了。
于是,半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找傅逸生:“医院那边让我们去一趟,商讨一下爸爸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傅逸生似乎犹豫了一下:“可我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
“也不用那么急……那我去公司等你一起过去?”
“也好。”
莫语涵到的时候,傅逸生还在会议室开会,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旁边的一本杂志,心不在焉。
谭晶晶临时有事从会议室出来,正看到傅逸生办公室的门大敞着,而莫语涵就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杂志。
她犹豫了一下,端了杯茶走进去:“莫小姐,在等傅总啊?”
莫语涵抬头看着来人,前些天深夜的那半张清冷的脸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微微挑眉:“谭助理来铭泰多久了?”
谭晶晶没想到莫语涵会记得她,不禁愣怔了一瞬,回答说:“快四年了。”
莫语涵点点头:“不到四年就做到总经理助理,可见你能力不错。”
谭晶晶不明白莫语涵找她说这番话的意思,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说:“多亏了莫董和傅总的信任。”
莫语涵不由得冷笑一声:“是啊,逸生的确很信任你。”
谭晶晶怎会听不出莫语涵话中的讥诮,只是她自认将对傅逸生的“想法”掩藏得很好,而莫语涵远在铭泰之外,更不可能洞悉这里的事情。莫非是大范围地打击傅逸生身边的异性?
想到此谭晶晶不由得失笑,看来传言未必都是空穴来风,莫语涵本来就是那种嚣张任性武断自我的娇娇女,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也就无所顾忌了:“傅总对我们下面人都很体贴周到,难得遇到这么好的老板,所以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体贴周到吗?这几个字怎么能用在傅逸生身上?然而莫语涵又想到那天晚上傅逸生送谭晶晶的事情,看得出来那不是第一次了。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事业心却很强。”
“我也不想,其实女孩子都希望像莫小姐您这样,平时逛逛街、做做SPA,无聊的时候来公司看看老公。我这样的……就是劳碌命。”
“谁跟你说我平时就是做这些?”
“呃……”谭晶晶突然面露尴尬,没再回答莫语涵的问题。
傅逸生从会议室出来时就看到莫语涵和谭晶晶在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傅逸生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莫语涵的表情。
见她与平时无异他也就放下心来。
他催促莫语涵:“不是着急吗?赶紧走吧。”
莫语涵客客气气地和谭晶晶道了别,这才跟着傅逸生出了办公室。
去医院的路上,莫语涵说:“你那个助理好像很有能力。”
听到莫语涵提起谭晶晶,傅逸生不由得皱了皱眉,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大概吧,爸爸安排的。”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没有问题才怪。莫语涵冷笑着,不再说话。
医院进了一批新药,对莫景铭的病情控制或许有帮助,当然也存在风险,医生找莫语涵来就是要征求她的意见。而眼下只要有一线希望莫语涵就不会放弃,她知道父亲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他现在就像个脆弱的瓷娃娃,稍有不慎就会跌碎,她只希冀他能陪她再久一些。
和医生商量好了莫景铭的治疗方案,两人心事重重地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
傅逸生见莫语涵情绪不高,有心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也只是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先去看看爸爸吧。”
莫语涵点了点头,敛起情绪走向病房。
莫景铭比傅逸生上一次见到时更多了几分老态,头发花白,稀稀疏疏的,还有些凌乱。
许久没有见到女婿的莫景铭看上去心情很好,拉着傅逸生便让他汇报公司的事情。
傅逸生一五一十地把公司的近况说给莫景铭听,莫景铭只是安静地听着,末了把上次莫语涵跟他提过的那个光大注资的事情跟傅逸生说了。
傅逸生一听不由得看向莫语涵,果然周恒没撺掇什么好事,说是要拓展化妆品市场,其实私心里无非想打压他在铭泰的地位罢了,莫语涵到底知不知道周恒的真实想法?不过就算抛开这一切,单纯从铭泰的角度考虑,现在也不是拉投资的时候,更何况那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到时候铭泰内部一定会因为股东的变化而发生管理层的地震,这对快速发展中的铭泰并无好处。
傅逸生试图劝服莫景铭:“爸,拓展领域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我认为现阶段还不是时候,公司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这时候再有投资就得慎之又慎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莫景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你说的我明白,但是这事儿就按照我说的办吧,上董事会,大家表态。”
董事会上莫景铭和莫语涵的股份就占了48%,只要再有超过2%股份的人同意,这事儿就得照办了。他突然有些气莫语涵,她宁愿联合一个外人折腾铭泰也不相信他吗?
不过眼下在莫景铭面前,他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他立刻通知人安排股东大会的事情。
那边傅逸生安排妥当,这边莫景铭欣慰地点点头,拉着傅逸生说:“其实有你在铭泰,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语涵从小对公司的事情就没什么兴趣,我也不想逼她,希望她过得恣意点……好在我有个好女婿啊,就算我就这样走了也不担心毕生事业无人继承了……”
莫语涵听得鼻子发酸:“爸您说什么呢!”
傅逸生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但是他已经注意到了,莫景铭的身体似乎比前些日子又差了很多。
莫景铭笑了:“都是大实话,其实爸早就无所谓了,想到能早点见到你妈……你妈……”
正说着,莫景铭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眉头紧皱,枯槁的双手捂着胸口,似是非常痛苦。
莫语涵一下子急了,连忙上前扶住父亲,说出的话都带着哭腔:“爸!爸您怎么了?”
傅逸生见情况不好,立刻按下呼救铃,然后翻出莫景铭常吃的药,扶着他吃下。
医生赶到时,莫景铭的气息已经平复过来,他望着女儿通红的双眼不禁心疼:“爸爸老了……好在逸生会替爸爸好好照顾你的。”
莫语涵只是哭着摇头,她不能告诉爸爸他若不在了她便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她也不能告诉爸爸自己现在并不幸福……有人上前拉开了她,给医生们让开位置。
莫语涵无助地退出病房,而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令她作呕。
不知哪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莫语涵望向走廊尽头,仿佛看到有新的魂魄飞离人间。
傅逸生走出病房时就看到莫语涵倚在走廊的窗边,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阳光从她头顶泻下,透过她额顶的碎发,穿过她长长的睫毛,打在她泪迹未干的面颊上。
傅逸生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捧起她的面庞,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替她拭掉脸上的泪珠。
他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她乖顺地靠在他的肩头上。如此亲昵娴熟的动作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热量从傅逸生的身上一点点地传向莫语涵,她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轻轻地闭上双眼,两道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美好的弧度滚落在傅逸生的胸口。如果这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如果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即将到头的梦魇,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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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半个月时间,莫语涵一张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现在更加消瘦了。莫景铭的状况渐渐好转,她的心情才终于由阴转晴。
还有另外一件事让莫语涵心情不错——关于光大注资的股东大会顺利召开,莫语涵代表莫景铭投了票,而傅逸生自然是反对的,不过也有其他股东认为应该拓展化妆品市场,所以最后以58%的投票率通过了议案,光大注资已成定局。
听说莫景铭的身体好转后顾琴琴兴冲冲地打电话给莫语涵:“我办了张瑜伽卡,今天下午一起去呗?”
莫语涵神经紧绷了太久,放松下来的第一件事本是想大睡一觉,可是顾琴琴的盛情难却,她只得赴约。
收到这个好消息的人当然还有傅逸生。在上一次抢救之后傅逸生给莫景铭那派了许多人手,除了照顾莫景铭和莫语涵,还要随时向他汇报莫景铭的情况。
听到莫景铭好转的消息,他心中大石落定——其实,除了莫景铭和他之间亦师亦父的感情难以割舍外,他最担心的还是如若莫景铭真的离开了,莫语涵的世界极有可能崩塌。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莫语涵的世界中心,如果莫景铭不在了,她还会依赖他,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没有这种自信了。
还不到下班时间,傅逸生就匆匆离开了公司。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即便如此仍然不能从这种速度的刺激中得到快感。
在许多人看来,傅逸生一直是个冷静到有点冷漠的人,他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对周遭的一切也没有什么兴趣。尤其是对于他的妻子莫语涵而言,他对她实在缺少了些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温存和关怀。当然关于这点,傅逸生承认他是有意为之。
直到她成为他的妻子后,他对她也始终产生不了所谓的爱意,而他也知道那个女人对他的感情是非常炽烈和深刻的。他不爱她却享受着她的感情,这也让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差劲。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害怕面对她,害怕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和无助的表情。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她对他的热情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转浓为淡,不是所有的夫妻间都存在着爱情,或许,他们也可以。
然而,当莫语涵真的如他所想那样看他的眼神不再炽烈、对他的事情不再热切时,他心中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好受许多。尤其是在周恒一次次的挑衅下,他几乎就要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全部丢掉。
怎么会突然这样?他毫无头绪。
偏巧莫语涵并不在家,这让急匆匆赶回来的傅逸生不禁烦躁。他第一次那样想见一个人,却扑了个空。
他以为她马上就会回来,可当他洗了澡、打扫了房间,把所有可以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后,天都黑了下来,还是不见莫语涵的影子。
一个有家的女人不该这样,这个想法让傅逸生火气上涌。
莫语涵进门时,发现电视竟然开着,而傅逸生正穿着一身休闲家居服双手环胸地坐在沙发上,听到她进门也不看她。
她看了看电视,那相亲节目有那么好看吗?
她将瑜伽毯靠放在茶几旁,替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对傅逸生说:“你吃过了吧?我和琴琴在外面吃了。”
傅逸生这才抬起头来看站在面前的莫语涵,她的休闲外套拉链是拉开的,露出里面低胸贴身的T恤,在那下面休闲运动裤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腰胯上。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他明知故问。
“和琴琴去练瑜伽了。”莫语涵淡淡地说,心里却嘀咕,《新闻联播》刚结束,这算晚吗?
莫语涵发觉傅逸生一直盯着她看,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胸前。
傅逸生这才转过头去:“快去洗澡,一股汗味。”
莫语涵揪着自己身上的T恤闻了闻,随即觉得不对劲。她环抱着手臂笑眯眯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傅逸生:“我练完瑜伽刚洗过澡,这衣服也是刚换的。”
或许大多数人都没见过面瘫脸红的模样,在此之前莫语涵也没见过,所以当她看到傅逸生涨红的脸时心里不由得大叫“痛快”。可只一瞬间傅逸生又恢复了常态。
“是吗?”他赤着脚站起身来,走到莫语涵面前,缓缓地低下头,“洗干净了吗?我闻闻……”
还不待莫语涵做出反应,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傅逸生横抱着进了浴室。
“啊……啊,傅逸生你疯了……衣服都湿了……”
她起初还试图挣扎,可没多久就幸福地缴械投降了。
莫语涵第一次见到这样疯狂的傅逸生,结婚五年来第一次。事后她问他:“今天是怎么了?”
今天是怎么了?这也是傅逸生想知道的。没有回应莫语涵,他扯过一条大浴巾将她裹住:“去睡吧,这几天你也累了。”
莫语涵点了点头,傅逸生一低头正看到她白玉一样的小脚丫赤裸着踩在墨色的地砖上,圆嘟嘟的大脚趾还不安分地动了动。他突然觉得刚才那种感觉又来了,也不管莫语涵还在,转身打开了水龙头。
花洒喷出来的水溅到莫语涵的身上,她立刻往后撤了一步:“天气又不热,你洗凉水澡啊?”
傅逸生没回头,只是说:“你快去睡,我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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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莫语涵心情不错,莫景铭的病情好转,傅逸生对她也比以前热情许多,至于拿回铭泰掌控权的事情,因为莫景铭的病情好转也显得不那么着急了。而离婚的事,她自动忽略,不愿意去想,自欺欺人地想着过一天是一天。她知道自己挺不争气的,但是毕竟是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只要他还想继续跟她生活下去,她愿意退让一步。
梳妆台上摆着一张她和傅逸生的婚纱照,莫语涵又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五年前的两人。
那时的他比现在要瘦一些,眼神更清冷,却仍是清俊逼人,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差不多是那个样子,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着一种让人不能轻视的骄傲。那时她有点怕他,却忍不住想要接近他。或许她只是众多思慕他的女生之一,好在多年之后只有她还陪在他的身边。
身边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莫语涵犹疑着打开它,照片一点点地呈现在她眼前,而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不由得呼吸一窒。
所以这才是他最近热情过度的原因所在吗?
那张照片的背景很暗,灯光极其微弱,但仍然看得出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傅逸生。他端着酒杯低头含笑,而他身边的谭晶晶穿着低胸的连衣裙,雪白的酥胸向他袒露了一半。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在交谈,就仿佛他们手中交颈相吻的酒杯。
莫语涵早就知道谭晶晶对傅逸生的心思,至于傅逸生对谭晶晶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并不确定,而这张暧昧的照片告诉她,她担心的一切都已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发生了。
她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就在她刚要向命运妥协的时候,命运给了她迎面一击。
幸福就如过去这几年一样,依旧遥不可及……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被她随手抓起的口红直直地飞向面前的镜子,镜子的一角顿时以蜘蛛网的形状四散着裂开。虽然没有镜片碎落,但是有着裂痕的镜面怎么也呈现不出一张完整的脸了。
谁说破镜可以重圆?都是世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傅逸生回家时,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客厅里没有人,卧室内也没有。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莫语涵,这才发现梳妆台的镜子坏了。
他站在梳妆台前看到他的身影被狰狞的镜片拆解得支离破碎,隐约觉得不对劲。他低头拨了莫语涵的电话,没人接听……隔了半晌,他连拨了数个,依旧没人接听。他的心不由得越绷越紧。最后,他发了一条信息给莫语涵:“镜子怎么坏了?”
不是问她在哪里,也不是问她为什么没等他一起吃饭,只是这样一条没头没脑的问话,然而知情人自然读得懂。
不一会儿,傅逸生就收到了她的微信,是一张照片,是他与……谭晶晶?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记得这是上次庆功宴时的情形,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偷拍了,还是以这样一个暧昧的角度。
事实上傅逸生与谭晶晶至少保持着两尺的距离,只是从拍照人的角度看来,谭晶晶几乎吻上了他。而照片上他的神情似乎在微笑,可是他在笑什么呢?笑谭晶晶不自量力?还是其他什么?然而无论是为什么笑,这样的神情在莫语涵看来想必不会多么赏心悦目。
这女人怎么这么蠢?什么都相信!
他又打了电话给莫语涵,一遍又一遍。他想解释,可是她始终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找不到她,但是仍旧希冀着她能像上次一样,哪怕晚归,只要回来就好。可是直到破晓傅逸生都没有等到莫语涵。这是她第一次彻夜未归,也是他第一次为她彻夜不眠。
天边微微泛起白光时,傅逸生出了门。他先去了医院,莫景铭还在睡梦中,他问过特护,特护说莫语涵昨晚没来过。
他又开着车子在清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他想到了周恒,可是他不愿打电话给周恒,也或许是不敢,他害怕莫语涵彻夜未归真的是和他在一起。最后他打给了顾琴琴,谢天谢地,对方支支吾吾的回话泄露了莫语涵的行踪。
太阳刚刚露出半张脸的时候,傅逸生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敲开了顾琴琴家的门。睡眼惺忪的顾琴琴在看到傅逸生后立刻石化当场,她没想到一贯清冷高傲的傅逸生真的会追到她家,他不是不在乎语涵吗?
顾琴琴曾经无数次想劝莫语涵离开傅逸生,她与所有认识傅逸生的人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个男人不会给她的好友带来幸福,他不是莫语涵的良人。
傅逸生不管不顾地强行推开门。
“喂喂!你干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啊傅逸生!语涵稀罕你,我可不待见你!”
傅逸生的手刚触碰到卧室的门,门就被猛地拉开。他愣了一瞬后死死地望着眼前的人,她只是低着头不看他:“你走吧。”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傅逸生语调平平,仿佛刚才那个破门而入的人根本不是他,然而他淡淡的话语依旧掷地有声。
不是那样吗?莫语涵却不这样想。连她都看得出谭晶晶的心思,她不信傅逸生会看不出来。可是他明明看出来了,还是把她留在身边,还从不避讳两人单独相处,甚至还在公司的同事面前与她那样亲昵……真把她莫语涵当摆设了?
莫语涵忘不了谭晶晶对她说话时那种尽量掩饰都遮掩不住的轻蔑与不屑。她明白谭晶晶之所以敢这样对她,完全取决于傅逸生对她的态度,任谁都看得出傅逸生对她并不热情,不爱她还隐忍求全跟她结婚过日子,其后的因由是什么任谁都猜得到!可是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家都说傅逸生不是她的良人,她一直不信,可是她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傅逸生还是没能将莫语涵接回家,他本以为她就是耍个小姐脾气,等他解释过了就会冰释前嫌,然而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他看到莫语涵决绝冰冷的眼神时,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哽在了喉间没办法说出口。
一整天,公司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低气压的侵袭,众人均战战兢兢地做着手上的活儿。本来傅逸生的脸色刚刚好转了几天,可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难道所有的老板都是这样,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陆浩进门后就看到傅逸生正看着一份文件,然而一刻钟过去了却不见他翻动一页。
“嘿,您这又是怎么了?在家里受气了?”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正中傅逸生的要害。
“老杨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正事不干,在我这瞎晃悠什么?”
“得,兄弟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的。”陆浩皱了皱眉说,“你的预感还真是不错,我就怀疑有人在老杨面前说咱的坏话了,我这次约他好几次没约到,而且还跟我客客气气的,像是刻意疏远我们一样……”
“他们注资这事儿你怎么想?”
“好事儿吧?只不过他跟你的关系那么好竟然不是通过你投钱,是不是有点奇怪啊?而且他那笔钱一进来,他们光大在董事会的态度可就无法忽视了,到时候可别跟咱对着干才行。”
连陆浩都想到这点了,还有其他人想不到吗?莫语涵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找个人联合起来对抗他。
想到这里,他苦涩地笑了笑:“老杨家和周恒他们家是世交你知道吗?”
“之前听他提过。你是说?”
傅逸生叹了口气:“算了,回头我自己约老杨吧。”
陆浩同情地看了傅逸生一眼:“好吧,看他端着那样,估计就是在等你,说不准鸿门宴都准备好了。”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陆浩又折了回来,突然问傅逸生:“难道就是这事儿让你一个霸道总裁这么忧郁?”
傅逸生闻言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陆浩:“最近我都没关注销售部的业绩,你好像挺闲的啊?”
陆浩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忙得很!刚才就当兄弟什么都没问哈!”
这天晚上傅逸生因为前些日子没有加班有好多工作没来得及处理,一忙就忙到很晚,再一抬头,不出他所料,谭晶晶也在。
似乎是有感应,谭晶晶也抬起头来,见傅逸生看向她,她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问了句:“茶还是咖啡?”
这问话的语气哪像她白天时对他那样?一点也不疏离客气,好像他们早有约定,他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喝杯茶或者咖啡似的。
“什么都不用。”傅逸生勾了勾手示意她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走进来,隔着大班台跟他对视着。看得出她有点紧张。
傅逸生勾唇一笑,示意她别离那么远。谭晶晶不得已绕过大班台走到了他身边。
傅逸生掏出手机来给她看:“这是什么?”
谭晶晶定睛一看,脸上的表情比他第一次看到这照片时还要惊讶。
“这……这哪来的呀?”她语无伦次,“我记得我们当时并没有……这是谁在恶作剧啊!”
傅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或惊或怒或义愤填膺,突然就觉得有些倦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抽出手机扔到桌上。
谭晶晶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肖想已久的男人离自己这么近,或许他并不是来问责的?这么想着她的脸不由得红了。
傅逸生将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喜欢我?”
谭晶晶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发狂的节奏给这本就暧昧的气氛增添了一抹情欲。
“嗯?”头顶上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她抬起眼,似是玩笑地看着傅逸生:“有人不喜欢吗?”
傅逸生想到多年前的莫语涵,不由得笑了:“口头说说就算喜欢,那喜欢一个人未免也太容易了。”
谭晶晶不解:“什么意思?”
“那你愿意为我做什么?”
能被人需要,说明自己还有价值。谭晶晶看着傅逸生,不疾不徐地说:“Anything。”
傅逸生笑了笑,轻轻探到谭晶晶的耳旁一字一顿地说:“那么……从下一刻起,从我的眼前彻底消失。”
“为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我做错了什么?”
傅逸生拿起外套出门,经过谭晶晶时也不看她,只是用没什么温度的口吻回答她:“我需要你替我解决麻烦而不是制造麻烦……哦对了……”
出门前,他留给谭晶晶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明早我到这时,桌上已经有你的辞职信了。”
15
自从傅逸生来过后,莫语涵在顾琴琴心中的形象陡然高大了几分。顾琴琴抱着抱枕盘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莫语涵,她倒是足够气定神闲。
“真没想到啊语涵,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你家面瘫变得这么紧张你了?”
莫语涵将刚买来的鲜花插入花瓶,找了剪刀修剪着碎叶。这样的莫语涵太不寻常,以前一提到傅逸生的名字,她的眼睛都是亮的,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再听到傅逸生的名字她竟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顾琴琴踢了踢面前的茶几,莫语涵手中的剪刀一歪,一朵开得正好的花掉在了茶几上。莫语涵没好气地睨了顾琴琴一眼,顾琴琴却嬉笑着靠近她:“快说说,你俩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见莫语涵还是不肯说,顾琴琴不依不饶:“你说你在我家住着也不用付房租,我身为房东就想知道个原因都不行啊?让我猜猜啊!难道傅逸生外面有人被你发现了?”
这一次一簇长势良好的枝蔓被剪了下来。
顾琴琴耸耸肩:“这回可不赖我。”
莫语涵把剪刀往矮几上随意一丢,颓然地靠坐在小凳上。
见她这副神情顾琴琴心呼不妙:“哎哎,我随便说说的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虽然我不喜欢傅逸生,但是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劈腿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如果看上别人也一定会先和你离婚再和那人在一起。”
一语惊醒梦中人,傅逸生会不会已经动了这念头?就算这次不是为了谭晶晶,说不准下次也会为了另外一个人,只要他爱的人不是她莫语涵,那么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取代她现在的位置。
顾琴琴见莫语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更严重,她连忙安抚莫语涵:“兴许有什么误会呢,傅逸生不也说是有什么误会吗?傅逸生这人的性格虽然挺不招人喜欢的,但是既然和你结婚了,想必对你还是不一样的。你们又结婚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聊一下?”
那件事儿在心里憋了许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面对好友的关怀,莫语涵难得有些哽咽:“琴琴你不知道,他不爱我,他是为了我爸的公司才娶我的。”
顾琴琴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也怀疑过,但是以莫语涵的家世,任凭谁娶了她都脱不掉这样的嫌疑,而且原本她觉得傅逸生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不至于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委屈自己,如今看来,他也不能免俗。
顾琴琴心疼地拥抱住莫语涵,她知道这对莫语涵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毕竟那个男人是她的整个青春啊!
“你怎么知道的?说不定也是误会呢?”
莫语涵无力地摇头:“我亲耳听到的!”
“啊?”
茶几上莫语涵的手机振动了几下,顾琴琴轻轻退出莫语涵的怀抱将手机递给她。
显示屏上傅逸生的名字尤为刺眼,莫语涵没好气地挂断电话,想了想干脆把手机关机。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两个人一时无话可说。可只安静数秒,顾琴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你家面瘫还真是执着!”顾琴琴掏出手机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犹疑着接起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顾琴琴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是愤怒,最后是担心又怜悯地看了眼莫语涵。
莫语涵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待顾琴琴挂上电话,她忐忑地问:“是傅逸生?”
顾琴琴点了点头。
“出了什么事?”
顾琴琴抿起嘴,轻轻地将莫语涵搂进怀中,附在她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语涵,伯父他……走了。”
“走了?”
莫语涵让这两个字在嘴里默默地辗转了一番,当真正理解这其中的含义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听到的就是事实。就在前几天莫景铭还出现在她面前,他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微笑,在她的印象中都是那样亲切鲜活,仿佛就在刚才他们还细碎地唠着家常,怎么可能只一刻工夫就天人永隔了?
莫语涵憋着一口气死死地咬着下唇,她等着有人来告诉她那不是真的。
顾琴琴心疼地轻拍莫语涵惨白的脸蛋,良久,才听她哇地哭出声来。
待莫语涵和顾琴琴匆匆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已经站满了人。莫语涵吃力地拨开人墙,正看到莫景铭安详地躺在床上。与往常不同的是,那张脸越发惨白清冷了。
她冲上去握住父亲的手,余温犹在,可是人已经真的不在了。
有人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勉强站起身来,与傅逸生的目光相触时莫语涵顿了一瞬,接着连哭声都含在了口中,轻轻地向旁边跨了一小步,不动声色地甩开了他的手。
傅逸生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暂时也顾不上莫语涵,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里围着的是铭泰的一些高层,还有几个莫景铭生前的朋友,见傅逸生已经离开,他们一个个拉着莫语涵说了些安抚的话语也都离开了。
傅逸生跟陆浩交代完后面的事儿,就躲在走廊的拐角处抽着烟。
其实他也没想到莫景铭离开得这么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他便风驰电掣地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莫景铭就在他到达之前抢救无效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傅逸生隐约感觉到莫景铭的突然辞世会让他和莫语涵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想起莫语涵刚才抗拒的神情,傅逸生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下来。
傅逸生再回到病房时,他派人从家里拿的衣服已经送到了。几个人给莫景铭穿好衣服,医院的人便来催着将人拉走。看似已镇定下来的莫语涵情绪突然波动起来,她不哭不闹,只是死死地拽着莫景铭的手不放,傅逸生一边搂着她一边朝几个人挥挥手,硬生生地将莫语涵与莫景铭分了开来。
看着莫景铭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莫语涵才开始失声痛哭,傅逸生也不管她的反抗,硬生生地将人按在怀中。她低声呜咽着,挣扎着,他就是不放手。
良久,莫语涵终于脱力地停止了挣扎,缓缓地闭上眼看似乖顺地躺在傅逸生胸前,眼角却不断地溢出绝望。
“我们先回家吧,你来之前我已经联系好了殡仪馆,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
“我去琴琴家。”
“语涵!”傅逸生眉头紧蹙,“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我心情不好,不想回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语气几乎是哀求。
傅逸生眼中泛着不明的波澜,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却并不需要他。
后来的几天里,莫语涵没再出现,傅逸生将一切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再见面时已是莫景铭出殡的日子。傅逸生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周身透着冷峻的气质。莫语涵也穿着件黑色的风衣,七分袖的袖口露出她半截白嫩的手臂,手臂上戴着一只质地不赖的白玉镯子,那是傅母第一次见到莫语涵时送给她的。傅逸生也瞥到了那纤巧的手腕,不由得眼波一动。
一阵小小的躁动,莫景铭被推了过来,这该是他与这世界的最后一面了。
即便是躺在那清冷的薄棺内,莫景铭的遗容仍没有丝毫凌乱,头发整整齐齐地被梳在脑后,衣装笔挺,威仪不减一分。
对于这个人,傅逸生的感情非常复杂,不是单纯的好或者不好。傅逸生知道他最初有多瞧不上自己,可是后来当他真的接受自己时,对自己也是无比信赖的,即便是住院以后有心把大权让出,也只给了莫语涵8%的股份,却为了让他在公司更有话语权给了他17%。他是严师,是慈父,他为自己和莫语涵所做的一切,傅逸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只是有一点,他一直不明白,莫景铭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对莫语涵没有多深的感情呢?还是他即使明白也装聋作哑?
不似别家的“声势浩大”,身边的莫语涵仿佛已经失去了哭喊的力气,眼见着莫景铭从她眼前被推走,她也只是吃力地抿起泛白的嘴唇,更多的情绪则被掩在硕大的墨镜后面。
可在旁人看来这样不声不响的悲恸比痛快发泄更让人揪心。
傅逸生伸手揽住莫语涵的肩头,似乎是想让她靠在他怀里,莫语涵却一动不动直直地站着,任自己孤单瑟缩如水上浮萍也不愿依靠他。
从殡仪馆出来的路上,顾琴琴搀扶着莫语涵在前面走,傅逸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面。已经从傅逸生身旁经过的周恒顿了片刻又退了回来,还是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歪着头低声对傅逸生说:“师兄,我有时候真佩服你。”
傅逸生眉头微动,但没有搭话。
周恒继续说:“你要是不进铭泰,应该在演艺圈也能混出不小的名堂来,那演技……啧啧。”
傅逸生停下脚步,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现在莫叔走了,铭泰终于落到你手里了,我能有什么意思?”
“是你在语涵面前煽风点火?”
周恒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后不管你有什么龌龊的想法,都请你离语涵远一点。”说罢不等傅逸生回应,周恒又快步赶上了前面的莫语涵。
顾琴琴递给莫语涵一瓶矿泉水,莫语涵不想喝,将水递给周恒。可正当周恒要伸手去接时,却感到肩膀被人扳向另一侧,还在错愕之际他就被迎面的一拳击倒在地。
莫语涵和顾琴琴的尖叫声伴随着周恒的倒地响彻整个殡仪馆的停车场。莫语涵看清来人是傅逸生时,愤怒至极:“傅逸生你疯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可惜已被傅逸生一把抓住,快步拖着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莫语涵被他拉得有些踉踉跄跄,手腕被握得生疼,她用力想甩开他却怎么也甩不掉。
傅逸生将她一点点拉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半晌,他以一种警告的口吻说:“别忘了你是谁的老婆,我们还没离婚呢!”说着,他拉开车门直接将她塞进车厢。
还不等顾琴琴和周恒追上来,车子已经呼啸着驶出了停车场。
“你发什么神经?”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揍那小子?”
莫语涵冷笑,她不懂他在气什么、急什么,爸爸不在了,他拥有铭泰的股份和管理权,他不爱她,对他们的婚姻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莫语涵不由得想起多年以前,傅逸生虽然总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那时候的生活多么简单——那时候没有权钱利的纠葛,那时候的天不是黑就是白,他于她而言也只是个单纯喜欢的人而已。哪像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厌倦了这些年的追逐,或许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