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梦重温
第8章旧梦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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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语涵迷迷糊糊间觉得只过了半个小时,而实际上她已在卫生间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在这段时间里,同学聚会已经结束了。
或许是以为她已经离开,或许是根本就忘了她的存在,总之当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见了。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打给顾琴琴,可听到的是“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莫语涵晃晃悠悠地走出饭店大门,依稀感觉脸上湿湿凉凉的。酒精让她的反应有点迟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竟然下雨了。
她站在雨中思量着要怎么回去,正在这时不远处来了一辆出租车,她正要走过去,却不慎一脚踩空。眼看着她整个人就要跌入身前的水坑中,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很及时地将她拉住。而此时刚才那辆出租车正从她面前经过,路过那个水坑时,溅起半米来高的污水打在了她身上。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她心里正郁闷着,听到身后有人问:“还打算在雨里站多久?”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有人拉了她一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那人。他背着光,五官模糊,情绪不明,但那轮廓,还有刚才说话的声音,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我送你回去。”他说。
“好。”
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傅逸生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迷离举止缓慢,又想到她刚才被灌了不少酒,猜到她应该是真的醉了。
“你有车吗?”她问。
“有。”
“太好了。”
“但是不能开。”
“为什么?”
“我也喝酒了。”
这地方又偏又远,还赶上这么大的雨,无论是找代驾还是打车都很费劲。傅逸生只好打给老郭,但是从市区到这里,眼下这种情况没个四十分钟怕是不行。
莫语涵已经站都站不直了,他拉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老郭来。
他回头看了眼她半湿的衣服,问:“冷吗?”
她迟缓地点了点头。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现在呢?”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她没再理他,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倦了。
傅逸生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等着老郭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老郭的电话打了过来。
傅逸生边接通电话,边往门外看去:“这么快就到了?”
电话那边老郭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傅总,今天下雨,赶上堵车了,我出来这半天就没挪动地方,您再等我一会儿。”
傅逸生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她竟然已经睡着了。他想了想说:“算了,你先回去吧。”
“啊?那您怎么回来?”
“不用管我了。”
挂上电话,傅逸生走到前台:“还有空房吗?”
“有,您要几间?”
他顿了一瞬说:“两间。”
“不好意思先生,现在我们没有两间单人间,套房可以吗?也有两个房间,但是只有一个卫生间。”
“可以。”
开好房间,傅逸生去叫醒莫语涵。
听了他的安排,她颇为不满意:“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回家!”
她的声音不小,在将近午夜时分的酒店大堂中更是清晰。好在这酒店的工作人员还算训练有素,即便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
傅逸生还试图跟莫语涵好好解释一下,莫语涵却撒起酒疯,怎么也不肯配合。末了,他只能强行将她带去房间。
趁其他人不注意,他直接将她横抱起来,迅速闪进电梯门内。
莫语涵一路叫闹踢腾着,傅逸生只是死死地扣着臂弯中的人,直到进了房间,才将她放下。
他简单扫了一眼房内,问她:“你要哪一间?”
莫语涵不说话也不看他,无声地抗议着。
其实傅逸生也压着火气——如果今天不是他在,她要怎么办?万一出点事呢?她到底懂不懂得照顾自己?不过见她一身狼狈,又一脸委屈,他的火气也就消了。
他叹了口气,问:“洗澡吗?”
莫语涵依旧不说话,他转身走向卫生间去放水。
在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时,她才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的西装外套还在她身上,所以他此时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不知道是出了汗,还是刚才也淋了雨,衬衫似乎有些潮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显出他挺拔结实的身材。
莫语涵不由得就想起过去的某些画面,而当她意识到自己对那些事似乎还有些怀念和眷恋时,傅逸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水放好了,去洗吧。”说话间,他顿了顿,“脸怎么这么红?淋感冒了?”说着也不等莫语涵回话,便走过去。
那只温热的手伸向她的一刹那,她条件反射地想躲开,但是傅逸生的速度更快,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并没有立刻拿开。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她,她脸色依旧潮红,目光正停留在他的第二颗衬衫纽扣上。
莫语涵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自己曾经无数次“亲口”替他解开过那颗扣子……
他不由得笑了,弯腰一把将她抱起,在她还在愣怔之际已将她抱坐在浴缸的边沿上。
水汽氤氲着整个浴室,让人有濒临窒息的闷感,但是心底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或许只需要一个吻,这个房间就会被点燃。可是傅逸生只是将一条毛巾挂在莫语涵的脖子上,揉了揉她额顶散乱的发说:“好好洗个澡吧。”
看着他走出浴室关上门,莫语涵陡感无力——原来时至今日,自己对他仍旧没有免疫力,至于之前说出的那些决绝的话,如今看来,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试图忘却,试图远离,可是当这样一个无助的夜晚,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种庆幸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自己怕是忘不掉这个叫傅逸生的男人了。
她脱掉衣服,整个人松松垮垮地躺进浴缸里,温热的水让她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脑子再一次混沌起来,她渐渐失去了意识,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眼看着源源不断的水从浴室的门下流入客厅,傅逸生连忙去敲浴室的门,依稀有水声却听不到人回应。水还在不断地从门下流出,情急之下,傅逸生直接将门踹了开来。
狭小的卫生间内早已腾满水汽,他在一片氤氲中找到了躺在浴缸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莫语涵。他想也没想就上前将她捞起:“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莫语涵还没搞清楚状况,已是一阵天旋地转,被人裹着浴巾扛出了浴室。
他把她扔在床上,动作算不上多轻柔,她疼得哎哟一声,再坐起来时,也是一脸委屈:“太困了……”
说话间,浴巾从她身上滑落,她连忙往上拉了拉。
傅逸生没什么好脸色,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浴袍,还有一条小毛巾。
他把浴袍递给她:“穿上。”
莫语涵接过浴袍,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小心谨慎地拿掉浴巾……等穿好浴袍正要起身时,她感到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又将她按坐在床上。与此同时,他正轻轻替她擦拭头发。
她突然就安静了,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不动。她静静地坐着,仔仔细细地感受着他微凉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那种温柔的错觉,让她着迷。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梳顺了她的每一根头发,他最后想把她已经半干的长发全部拢在颈后,而这么做时却无意间触碰到了她颈后的皮肤。
明显地感到手下的人一阵战栗,他抬起头,正看到对面镜子中的她眼神迷离面色潮红……已经一整个晚上了,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而这一次,他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他低头吻上她的发顶,而刚刚还拢着她的长发的手,也随着那个吻一点点地探向她半敞的浴袍内。
这一刻,莫语涵似乎感到自己心中那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她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而这一刻,它终于开始了。
他原本是想趁着还清醒的时候甩手走出房间的,可是总有一丝不甘牵绊着他。她原本也想就这么让他离开的,可是总有一点不舍让她忘掉坚持。
刚穿上的浴袍渐渐滑落,露出她美好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乳峰。他一路小心翼翼地吻下去,痴迷,忘我……
夜的寒凉伴随着凄厉的雨声包裹着一段情愫,当他叹息般轻唤她的名字,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只有他和她的时候。她不可抑制地紧紧攀附纠缠着他,在他大滴大滴汗珠的浇灌下,成为这一夜唯一绽放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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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总是能放大欲望,吞噬理智,更何况还有酒精这种东西在助阵。当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莫语涵的脸上时,她终于回到现实。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当真算不上什么好马。
她轻轻拿开傅逸生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她冲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拿起昨晚脱在这里的衣服换上——虽然皱巴巴的,但好歹早就干了。
最后在对着镜子去拉身后的拉链时,她看到背上竟然有几处红痕。紧接着,昨晚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想到昨晚某人是攻城略地,她却是连连溃败,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丢人,太丢人了!
好在,他还没有醒,她可以在那之前将昨晚的一切从彼此的记忆中剔除。
从酒店里出来,莫语涵正愁叫车要好久时,周恒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刚落地,昨天的校庆活动怎么样?”
“不怎么样……哦对了,你还在机场?”
“对啊,刚拿到行李。怎么了?”
“你怎么回市里?”
周恒不知道莫语涵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说:“开车,我出门的时候把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了。”
“太好了。”
莫语涵所在的这家酒店离市区很远,叫车很不方便,就算能叫到也要等好久,而在这段时间保不齐傅逸生就醒过来了。不过这里离机场不算远,如果周恒现在过来的话,估计用不了一刻钟就能赶到。
莫语涵报了自己的地址,便等着周恒开车来接。
周恒来接莫语涵时,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她昨晚肯定是住在这里了。至于她为什么留宿酒店没有回家,他没有多问。
他不问,莫语涵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说。两人随便聊了聊昨天校庆的事情,但是谁也没有提到傅逸生这个名字。
傅逸生的作息很规律,无论上不上班都是到时间就会醒来。
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但是看得出还是早晨。休息日的早晨,窗外鸟叫的声音都有些慵懒,他的身体内却还留有昨夜亢奋之后的记忆。
想到某人,他忍不住笑了,可是当他发现整个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笑容凝固了。
她逃了,一声不吭地逃了。
如果此时的傅逸生还能勉强理解莫语涵是害羞别扭才会不辞而别的话,那么当他看到床头柜上那一沓钞票时,他觉得自己的感情非但没有得到尊重,就连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也没有了。
他没好气地拿起那沓钱,有零有整,八成是把她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留下了。什么意思?肯定他昨晚的“劳动”吗?
傅逸生洗好澡,穿戴整齐,收起那些“酬劳”,出了门。办理退房时,见前台还是昨晚帮他们办理入住的那个女孩,他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问:“请问……有没有见到昨晚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小姐?”
那女孩早就看到莫语涵被另一个男人接走了,眼下见傅逸生这么问,不免生出点同情心来:“呃……早上有位先生来将她接走了。”
傅逸生点了点头,收起自己的卡欲离开,可想到那姑娘同情的眼神,又很不甘心。
他又退回去说:“她是我老婆,来接她的是……是司机!”
他这越描越黑的举动太让人尴尬了,而且当那姑娘听到对方只是个司机的时候,看向傅逸生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同情来形容了,那简直可以说是怜悯……
傅逸生见状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出了门,他抬头看了眼酒店的招牌,决定永久拉黑这家酒店,此生不再光顾!
上了车,他拿出手机,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给莫语涵打个电话。当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时,他还在告诉自己,只要她接通电话,那今天早上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而就在这时,那嘟嘟的声音被“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取代了——她竟然挂他的电话!
周恒见莫语涵挂电话的举动忍不住问:“怎么不接?”
“骚扰电话。”
他笑着瞥了她一眼,她大概还不知道,她那紧张的表情早就把她出卖了。打电话的是谁,昨晚发生了什么……周恒越想越觉得心凉。
傅逸生气得想摔电话,但还是强忍着怒气给莫语涵发了条信息。
莫语涵的手机又响了两声,不过还好只是短信。她打开看了一眼,脸瞬间就红了。
傅逸生问:“对我的服务,满意吗?”
身边的周恒见状笑着问:“又是骚扰电话?现在这些人可够执着的啊。”
“是啊……”说着,莫语涵连忙点了“删除”。
可就在这时,又进来一条短信。
傅逸生说:“提提意见呗,方便我下次改进。”
这男人是怎么了?莫语涵简直要抓狂。这一次,她干脆直接关机,把手机丢进包里,世界终于安静了。
进市区的时候,很不凑巧遇上了堵车,好半天时间车子才往前挪动几米。车上的两人都挺不耐烦的,莫语涵是累,周恒是躁。而就在这时,伴随着咣当一声,车子向前一冲,又猛然停了下来。
“Shit!”周恒骂骂咧咧地推门下车。
莫语涵这才意识到,他们是被追尾了。
降下车窗,莫语涵依稀听到周恒的声音:“大姐你技术不错啊!我几乎停在路上还能被你追上,了不起!了不起!”
莫语涵没有玩笑的心情,这样一来,她估计得中午才能到家了。
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想借此机会再休息一下,可是车后面一男一女的声音吵得她全无睡意。
她一歪头,正好能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个人的影子。
那女孩个子很高,只比周恒矮半头,身材纤瘦又不失性感,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地裹着漂亮的大长腿,而且虽然看不清那女孩子的正脸,但光看侧脸也可以推测出是个漂亮的姑娘无疑。
周恒对美女不是一向很客气吗?今天怎么这么寸步不让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不吵了。莫语涵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见周恒回到车上就随口问了句:“搞定了?”
“她脑子有病!非说我的车倒溜!等交警来,继续掰扯!”
莫语涵无比惊讶,难不成撞得很严重?
见她这表情,周恒有点抱歉地说:“要不你一会儿先打车回去吧?我这还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确实也只能这样了。正当莫语涵想问问情况到底怎么样时,身边的车窗突然被人拍响,是刚才那姑娘。
莫语涵降下车窗,还以为她是要和周恒交代什么,没想到她却对莫语涵说:“我就想看看倒霉蛋长什么样。你这么好看干吗不找个真男人?”
莫语涵还没反应过来,周恒已经暴跳如雷了:“你是不是有毛病?”说着就要推门下车。
还好莫语涵一把拉住他:“算了算了,你这车也不便宜,估计小姑娘也有困难吧,要不你就自己修得了。”
“如果刚才她态度好点求求我,我还可以考虑,但是现在,免谈!而且她看上去也不像个缺钱的。”
“那就是……看上你了?”
周恒笑着看莫语涵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那也不奇怪,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可能在别人眼里无比珍贵呢,就像你觉得不可或缺的,可能也未必如此。”
这话究竟是说给莫语涵的还是说给周恒自己的呢?
莫语涵看向窗外,女孩的车子正好从他们旁边开过去。莫语涵想,即便是自己都动过放弃的念头,想必周恒也曾动摇过吧,或许他只是缺个契机,缺个最后让他心甘情愿放弃过往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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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校庆那天过后,莫语涵陆续收到各种鲜花礼物,还有一些所谓的意外惊喜……但实际上总是让她非常尴尬。
就比如此刻,她坐在电脑前看着苏俊发过来的策划案,注意力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外面格子间里的那几个肯定也跟她一样,心不在焉、假模假样,恨不得直接望穿她办公室的墙,看看她究竟在干些什么。
小玲蹑手蹑脚地进了办公室。
莫语涵瞥了她一眼,问:“有事?”
小玲支支吾吾地说:“莫总,那些气球……”
听到“气球”两个字,莫语涵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店里很闲吗?”
“不不,很忙。”
“你们没事做?”
“有有有,很多。”
“那还不去干活?”
“可是那些气球……那些气球缠到咱们店的广告牌上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有地方短路了,门前那些装饰灯都不亮了。行政的崔经理带着人都去新店那边了,我就来问问您该怎么办。”
莫语涵一愣,紧接着更抓狂了:“打电话问他们啊!问我我怎么知道?”
“是是是。”小玲一边应着,一边瑟瑟发抖地退了出去。
莫语涵心烦意乱地看了眼办公室外面飘着的那些心形气球,掏出手机打给了某个罪魁祸首。
傅逸生的声音悠悠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喜欢吗?”
莫语涵冷笑:“喜欢,当然喜欢,所以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这倒是让傅逸生有点意外,他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明天吧,明天应该会出现在傅总的办公桌上。”
虽然潜意识里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但是他也忍不住充满期待,毕竟莫语涵还是爱他的,说不准就真的回心转意了。所以当他收到所谓的“回礼”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把新来的助理小唐叫了过来,指着那张某灯具城开具的发票问:“这是什么意思?”
小唐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放气球那天风有点大,据说是咱们放的气球挂到霓虹广告牌上了,不知道缠到了什么东西,‘语涵’门店上面的灯全部短路了,这应该是换新灯花费的钱。”
“蠢!”他想了想,把发票扔给小唐,“按照上面金额的双倍打给‘语涵’,这笔钱从我账上扣。”
小唐连忙应下,想了想又问:“可是为什么要双倍?”
傅逸生瞥了眼办公桌上那张双人合照,像是想到什么让他心情不错的事,说:“说不准下次又会弄坏什么东西。”
莫语涵听说傅逸生打了双倍的赔偿金过来,也没客气,直接吩咐下面的人,正好圣诞节就要到了,用多出来的钱给大家买礼物,就当是傅逸生送给大家的好了。
“语涵”这边刚置办完员工的圣诞礼物,铭泰那边傅逸生突然又说,之前搞错了,要把多打过来的钱要回去。
已经花了的钱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莫语涵立刻找人去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发票金额并不代表他们要求的赔偿金额,毕竟换新的灯具只是一方面,造成的“形象损失”就不好估计了,但是鉴于之前傅逸生认错态度良好,自觉地多赔偿了,所以关于赔偿金额的事情,“语涵”也就没追究,现在想要回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话传到傅逸生那,傅逸生当然不认,他认为之前莫语涵根本没说清楚,而且坏了几个灯就说影响形象,未免有点“讹诈”的嫌疑。
莫语涵说傅逸生诬陷,傅逸生又说莫语涵耍赖……眼见着就要到发律师函交涉的地步了,小唐恨不得说这钱他来出,只求总裁们消消气,但这一次傅逸生和莫语涵统一了战线——两人都无比“坚持原则”,一步不肯退让,更不接受和解!简直可以说是几个气球引发的血案。
不过莫语涵和傅逸生倒是因为这事联系得更频繁了。
这天莫语涵正要离开公司,顾琴琴却突然出现,两人就到高校对面的小吃街去吃米线。
其实顾琴琴这段时间很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莫语涵了。
莫语涵就随口问道:“又不是周末,今天怎么跑过来了?”
“你猜我今天白天见到谁了?”
“谁啊?你前男友?”
“嘁,那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今天见到周恒了!”
莫语涵还当是什么大新闻:“见到他有什么好稀奇的?”
“见到他是不稀奇,可是见到他和一个女孩子喝下午茶这就很稀奇了。”
“很亲密?”
“那倒没有,不过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打赌,他俩的感觉不对劲!而且这都多少年了,我可是第一次见周恒身边有其他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当顾琴琴说起这些时,莫语涵脑中出现的正是那天出现在他们车窗外的那张脸。
“短头发吗?”莫语涵随口问道。
“哇,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
见莫语涵对自己带来的八卦不怎么感冒,顾琴琴也觉得挺没劲的:“我说语涵,你怎么就跟正常人不一样啊?多年的盲目爱慕者如今要迷途知返了,你好歹也该失落一下吧?”
莫语涵没好气地睨了顾琴琴一眼:“你来就是为了看我失落啊?那好吧,我告诉你我现在特别失落。”
周恒有可能爱上了别人,这事的确让莫语涵感到有一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解脱。更何况,周恒还是她的朋友,他能幸福、得偿所愿,她当然替他高兴。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刚才在你们店里等你的时候听说你最近和傅逸生闹得不可开交啊。”
提到这事莫语涵就来气:“我以前真没发现他这人这么小气!”
顾琴琴听莫语涵讲了气球事件的前因后果,笑得前仰后合:“你确定他是在意那几万块钱,不是另有所图?”
莫语涵怎么没想过,但是……
“如果真是那样,那不是应该表现得大方一点吗?这样反而给我留下斤斤计较的印象。不知道这些年铭泰是怎么经营起来的!”
顾琴琴依旧笑:“我只能说,是我们傅总套路太深,而你又道行太浅。”
“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你们俩这样也挺好。对了,我妈说今年过年让你去我们家。”
听到这话,莫语涵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莫景铭去世,她又离了婚,在这座城市里她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好在还有闺密替她着想。可是她还是拒绝了。
“谢谢你琴琴,不过我还是不去了。你也说过,每年过年你哥嫂都回去,你妈挺累的,我就不去添麻烦了。”
顾琴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你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吗?去我们家人多,还能凑桌麻将,就这么定了啊!”
莫语涵笑了笑:“那到时候再说吧。”
送走了顾琴琴,莫语涵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不由得有点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接通了。
“妈。”
电话里傅母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暖柔和:“还没回家呢?”
“嗯,正要回去。”
“我没什么事,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
莫语涵不由得停下脚步,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满街张灯结彩,真的就要过年了,小时候最期待的日子,如今却是她最害怕的日子,在别人都阖家团聚的时候,她却没有人可以团聚了。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边说:“妈,今年我可能回不去了,公司刚起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我刚答应我同学,去她那玩,所以……”
“语涵。”
“嗯?”
“你不用骗我了,我今天先打给逸生的,那小子已经跟我坦白了。”
“妈,对不起。”
其实傅逸生并没有主动和傅母坦白,是傅母要他们回家过年的时候听出傅逸生的为难,再联系之前的事情也就猜出了个大概,她一逼问,两人还真是离婚了。至于傅逸生为什么不愿意说,一方面是担心她接受不了;另一方面,他似乎潜意识里总觉得莫语涵还会回到他身边。但是傅母知道,像莫语涵这么实心眼的孩子,真到了离婚这个地步,恐怕再回头就难了。
不过傅母还是试图劝她:“语涵,听说是你提出离婚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逸生的话里我听得出,是他不对。你的决定我不干涉,我只是替他惋惜。逸生他爸爸去世早,是我把他惯坏了,已经得到的东西他从来不懂得珍惜,包括感情……”
“妈……也不全是那样,不光是逸生的问题,我也有责任。”
“唉,你不用瞒我了,你对逸生怎么样妈是最清楚的。不过,我自己的儿子我很了解,逸生他是爱你的,或许早就是这样,只是这孩子不善于表达,也或许是他真的后知后觉。无论如何都是他没有好好珍惜你。现在妈就问你一句话,你还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可以吗?莫语涵在心底也这样问自己。
其实在离婚的最初,她是真的痛下决心要与这个人一刀两断了,可是在那之后的这段日子里,尤其是那个雨夜过后,她发觉自己的决心根本就是根基清浅,不知不觉就被动摇了,到最后演变成为了拒绝而拒绝,至于是否真的不愿再与那人有所瓜葛,现在的她也说不清楚。
见莫语涵不说话,傅母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的脾气、性格我也了解,如果不是把你逼到了绝境你是不会这么绝的,所以这次我拉下这张老脸来替他说和也没抱什么希望,现在看来我预想的是对的。既然如此,妈只希望虽然咱之间的婆媳关系不存在了,但是你还是妈的女儿,有空就回来看看我,如果不想见逸生,那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回来,好不好?”
莫语涵吸了吸鼻子,说:“好。”
都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家人的事,莫语涵与傅逸生,除却感情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傅母,比如公司,比如他们共同的朋友和同学……与前男友不同,前夫绝对是个永远避不掉的存在。
37
在年前的最后一次公司大会上,傅逸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谭晶晶。自从上次莫语涵出事故以后,傅逸生就找了个由头打发走谭晶晶,当时潭晶晶一直希望见他一面,而他对她已经失望透顶,厌烦透顶,自然不会见。后来谭晶晶就消失了,也没人说起她的去处,如今看来真的是去投奔老杨了。
“好久不见,傅总。”
傅逸生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讨论完公司的例行事务,杨明就向大家介绍了谭晶晶:“这是我们公司的谭经理,大家不陌生吧?以后我不方便的时候,铭泰这边的事情就由她来帮忙对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啊。”
其他人不知道谭晶晶离开铭泰的真正原因,只知道她和老杨之间关系暧昧。之前多有瞧不起她的人,但如今见她要代替公司第二大股东来处理公司事务,表面上肯定免不了客气寒暄。只有陆浩,他看了眼傅逸生,果然见他脸色不好。
会议结束,陆浩跟着傅逸生去了他的办公室:“你说老杨是什么意图?”
“能有什么意图?盯着他那点钱呗。”坐回椅子上,傅逸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以前老杨是有事的时候才会来铭泰,这次明摆着是让谭晶晶在铭泰办公了。
“那我们怎么应对?”
傅逸生想了想,笑着说:“一个谭晶晶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我是担心语涵那知道后……”
这话倒是提醒了傅逸生,他便说:“她知不知道,就看你能不能管住你那张嘴了。”
“凭什么都推到我身上啊?语涵也是股东,万一开会的时候遇见呢?”
“遇见再说遇见的事情……不过看来公司这边也得好好整顿整顿了,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指手画脚,让人看着心烦。”
果然没几天,陆浩就来找傅逸生:“谭晶晶要求看账本,说是去年一年没有赚到钱,怎么也得给光大那些股东一个交代,怎么办?”
傅逸生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地说:“谁说没赚钱?”
“这不是跟他们的期待有差距吗?不过给他们看看也没关系吧,毕竟光大是第二大股东。”
“我看查账是假,想讹人才是真的。”
“什么意思?”
傅逸生想了想说:“你先找个理由打发了谭晶晶,哪能她要求怎样就怎样?”
陆浩还是有点顾虑:“虽然她不算什么,但好歹背后是光大,得罪了光大后面也不好办,尤其是你在董事会上,会很被动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先按我说的做。”
查账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老杨亲自找到傅逸生的办公室来。
这一次老杨直接没给傅逸生好脸色:“傅总,听说我想查个账都很难啊?你还把我这个股东放在眼里吗?”
傅逸生早就猜到他会来,就算把账本痛痛快快地给谭晶晶看了,他也会来。他的目的是什么傅逸生再清楚不过,所以见他态度不善,傅逸生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消消气,喝杯茶慢慢说。”
老杨冷笑:“我看你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自己是怎么留在铭泰的了。”
“不就是要查账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账本可以给你看,但是情况就是你知道的那样,赚是赚了点,但是不多。”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我又不是活神仙,预测也有偏差。”
“那我不管,既然你当初答应我了,那就得按照当初答应给我的结算,大不了就你自己吃点亏呗。”
“不合适吧?投资这事儿本来就是有赚有赔,哪能好事都让你杨总赶上,再说,这不是也没赔钱吗?”
“那这么说就是一点余地都没有咯?”
“你要什么余地?”
老杨气得拍案而起:“既然如此,你别后悔!”
莫语涵没想到会在“语涵”见到老杨,毕竟经过之前的几次,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
老杨说:“语涵啊,你这公司经营得不错啊,早知道我当初投资你好了,现在早就做大了。”
“小公司,哪入得了杨总的眼。”
“听说你这第一年就是开门红啊,同样是做化妆品,铭泰就做不起来,果然管理者的策略起到很大的作用啊。”
听到这话,莫语涵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了,老杨和傅逸生八成又闹掰了。
果然,就听老杨又说:“你有这能力,也不能不管铭泰啊。”
“语涵”的规模和铭泰简直没法比,她能做到现在这样有一半是靠朋友帮忙,另一半是靠运气,老杨这样说,除了恭维她,恐怕还有别的意图。
莫语涵说:“铭泰有您在,我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老杨叹气,像是很体谅她:“也是,铭泰现在也不是莫家的天下了,你又这么长时间不过问公司的事务,回去难免会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莫语涵没有接他的话:“要不带您上去参观参观?”
“好啊。”
莫语涵引着老杨往楼上走。“语涵”所在的位置本来就是一栋写字楼,一楼有少量的店面,上面几层都是一些公司在用。自从“语涵”渐渐做大后,莫语涵已经租下了门店上方对应的二层和三层,虽然和铭泰那种大公司没法比,但是一看也是初具规模了。
老杨边参观边感慨:“之前我有幸见过几次老莫总,虽然只是很浅的接触,但也看得出老莫总有着很难得的商业判断力,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现在再看看你,真是有乃父之风啊。”
莫语涵笑:“您过奖了,比起家父我还是差远了。”
“年轻人也不能太谦虚了……”老杨话锋一转,“不过铭泰那边你真的打算拱手让人了?就没考虑过亲自去管理吗?毕竟你在这边也历练一段时间了。”
她去管理,那傅逸生何去何从?老杨此行的目的莫语涵是彻底明白了。
见她不说话,老杨语重心长地说:“上次真不是我想反悔,实在是时机还没成熟,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取代傅逸生,毕竟这么大一家公司,CEO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铭泰的管家人并不容易,这一点她一直知道,所以为了铭泰的未来,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主意。
她笑着和老杨周旋:“您可真看得起我,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你不会是顾虑傅逸生吧?你放心,只要你这里点头,他那边我来处理。”
莫语涵笑:“您不是挺看好他的吗?”
老杨也知道莫语涵在挖苦他,但是人生如戏,该演的时候还是得演。他叹了口气说:“有什么看好不看好的,拓展领域非同小可,本来就是很大一件事,再更换CEO人选对公司影响太大了,我也是为公司考虑,平稳过渡一年,并不是不想换人,而是在等时机,我看现在就可以。不过这事还得看你的意见,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吧。”
老杨走后,莫语涵托人问了下铭泰近期发生的事情。知道来龙去脉后,她不免有些惊讶——虽然知道傅逸生和老杨早晚会闹掰,但是她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老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就跟他闹掰,对傅逸生一点好处都没有。难道他认为自己铁定会跟他站在一边吗?莫语涵很快就有了答案,以她对傅逸生的了解,他这人非常谨慎,没有把握不会轻易去赌,那么他这次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38
转眼就到了年底,莫语涵拒绝了顾琴琴的好意,决定一个人在家过年。有些事情看得淡一点,也就没那么难了。只不过当窗外鞭炮声四起,电视里传来各种阖家团聚的欢闹景象时,她还是免不了触景生情。
与此同时,傅家母子的年也过得不是滋味。
傅逸生帮着母亲包饺子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总是想到莫语涵,不知道她此刻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心情怎么样……
他记得莫语涵最喜欢吃母亲做的饭,说是有家的味道。初听这话时,他还觉得她是有意讨好自己,毕竟莫语涵从小生活环境优越,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有尝试过,又怎么会偏爱那几道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呢?但是如今看来,他那时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其实很多时候,人们觉得食物好不好吃,和这食物本身并没有太多关系。
傅逸生捏好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发现已经包了不少,可是剩余的馅和饺子皮还有很多。
他问母亲:“怎么弄了这么多?”
傅母眼也不抬,继续包着饺子说:“一不小心弄多了,剩下了也不好,干脆这样,包好了你给语涵送去一点,她也不会做饭,速冻饺子实在没什么好吃的。”
听到母亲这话,傅逸生很意外。毕竟从这到X市开车要将近两个小时,现在已经很晚了,去了就意味着要留母亲一个人在家跨年了。
母亲像是读懂了他的心事,说:“你说吧,今天这家里有没有你有什么区别?你一直心不在焉的,连个话也不陪我说……”
“妈,我……”
“行了行了,想到语涵我也怪心疼的,她爸爸才过世,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现在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我今天困得很,一会儿就去睡了,你要是有精力就去看看她吧,这样我也能放心。”
听到母亲这么说,傅逸生立刻笑了:“那好,我去看看她就回来。”
“还回来干什么?大半夜的送饺子上门人家还不留你住一晚啊?那你也太失败了。”
“知道了,谢谢您,妈。”
傅逸生到的时候莫语涵正因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辗转反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敲门声。
傅逸生按了门铃,没有听到门内应该应时响起的门铃声,然后改为敲门,但又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邻居。
敲了足足有五分钟,始终听不到门内有什么动静,他突然开始烦躁不安。说实话他不太觉得莫语涵会出什么事情,可就是担心,说不清是担心自己远道而来却有可能见不到她,还是担心这个除夕夜她有了新的去处。
他拨了她的电话,提示关机,又拨了家里的固定电话,好在这一次电话响了没两声就被人接起。
傅逸生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开门!”
“什么?”
“外面好冷啊,语涵,开门!”
莫语涵以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床去开门。
当看到傅逸生风尘仆仆披着遮掩不住的疲惫站在她面前时,她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此时此刻,那个本该在两百多公里以外的人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莫语涵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惊喜:“你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吗?”
莫语涵渐渐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好像……太热情了。
她立刻敛起笑容,将他让进门,瞥到他肩头的雪花,有点意外地问:“下雪了?”
“嗯,还不小。”傅逸生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莫语涵,“吃饺子没有?妈让我送点给你,你最喜欢的馅。”
“其实我吃过了。”
“哦,这样啊,那你就先冻起来,留着明天吃吧。”
莫语涵接过食盒说:“嗯,妈一个人在家?”
这就赶他走了?傅逸生苦笑:“是啊……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为了让母亲放心,所以才说会住在语涵这里,可是他和莫语涵的关系他自己最清楚——不管现在怎么样,至少离婚那会儿她是下定决心要跟他一刀两断的,所以要想让她回心转意没那么简单。虽然还爱她,但如今他只想尊重她的意思,一切都按照她的心意来。
他正打算离开,却听莫语涵说:“开了这么久的车,你饿了吗?要不……吃点饺子再走?”
这么晚、这么远、这么大的雪,他开车过来,却只是为了给她送盒饺子……她忍不住鼻子发酸。她转过身往厨房走,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还在提醒自己留他只是怕他路上出事故,但其实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内心深处她是真的不希望他走,她想让他留下来陪陪她,哪怕一会儿也好。
见她已经点火烧水,打算煮饺子了,傅逸生有点惊喜地脱掉外套跟进了厨房:“还是我来吧。”
莫语涵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打开盒盖,白白胖胖的漂亮饺子一个贴着一个摆放得很齐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傅逸生之手。
离婚前他们在家里吃饭的次数有限,但只要是在家吃饭,就是傅逸生下厨。莫语涵帮不上忙,但她依然喜欢站在他身边,喜欢看他专注的模样。
可是,眼下的情况变了,莫语涵的新居傅逸生一点也不熟悉,饺子煮好了,他连找了两个橱柜都没找到盛饺子的笊篱。
莫语涵会意地拉开最下面的橱柜拿出笊篱递给他,又从旁边的橱柜拿出两个小碗以及醋和辣椒。
傅逸生看到她抱着碗筷和调料瓶子有些艰难地起身,正要去替她关上柜门,但见她直起腰来自如地向后一抬脚,棉拖鞋的外侧准确无误地擦过柜门上的把手,叭的一声,柜门受力轻轻合上。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轻巧迅速,他突然意识到他的语涵已经不是厨房里的移动障碍物了。
煮了两大盘饺子,最后只剩了小半盘。傅逸生放下筷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真饿了,抬起头才发现莫语涵吃得很慢,因为她咬一口饺子就要观察一会儿。
“不好吃?”
“不是。”
“那怎么不多吃几个?”
“怎么没有花生米?”
傅逸生一听这话,不由得笑了。
在他的家乡,每年大年初一的饺子里都要包进一两枚硬币,老人们说吃到硬币的人就会在新的一年里有好运,后来渐渐演变成在饺子里包花生米了。每年的初一,莫语涵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吃到包着花生米的饺子。
“这次忘了。”想到包饺子时,他和母亲都心不在焉的,他心里也难免苦涩,“一个迷信的说法而已,何必那么在意?”
莫语涵不再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时间餐厅里安静极了。
其实两人心里都藏着话,但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过了一会儿莫语涵看了眼窗外,雪还在下。
“雪还那么大……要不,就别回去了?”说话的时候,莫语涵故意没去看傅逸生,半天等不到他的回应,她才去看他,看到他嘴角挂着笑意说了声“好”。
莫语涵为他铺上新的床单和被罩,就连枕头也是新的。
傅逸生看着这个布置简洁的房间,想从这房间中寻找到她的蛛丝马迹,可是这房间太简单了,双人床、床头柜以及大立柜,比宾馆都不如。
任何人的痕迹都没有,这间房间是崭新的。
直到听到隔壁的关门声,傅逸生才关了灯躺上床。
没想到这一年才刚开始,他就这样忙碌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他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然后如他所愿地看到莫语涵错愕却有些兴奋的表情。他回想着她吃饺子时心满意足的样子,还有她小心翼翼让他不要走时的神情……他终于可以欣慰地告诉自己,母亲说的另一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傅逸生欣慰地叹息,闭上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母亲说的那些话。
他记得母亲说:“为什么你这么笃定语涵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我爱她,她也爱我。”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还爱你?”
傅逸生一时语塞。
傅母说:“就算语涵还没变心,那么她为什么就得回到你身边?难道说爱你就要跟你在一起吗?如果你们是初相识的小情侣,彼此相爱,那么她不嫁给你就是她不对,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你怎么还能这么确信她会回到你身边呢?”
“没错,人对喜欢的东西都有欲望,就拿前段时间你们公司买地那事来说,你看上的应该不止一块吧?但是你全部拥有它们了吗?再比如,你小的时候很喜欢背着我买游戏光盘,你也不是每次只看上一款游戏吧?但是你会将你觉得不错的全数买下来吗?所以喜欢的未必就要拥有,有欲望也未必就一定要占有。对于有些喜欢的东西是没能力拥有,对于有些东西则是没那么喜欢,时间长了那种拥有它们的欲望也就淡了。语涵对你,或许就是这样。”
傅逸生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他从来没有想过。
“妈,您是要我放弃吗?可是,我舍不得。”
“唉,哪有当妈的愿意看到儿子难受心痛的?更何况语涵是这么好的姑娘。妈只是希望你能设身处地地替她想想。想想过去妈是怎么教你的,多替别人想想对自己也有好处,对亲人该是这样,对爱人更是如此。但是,如果她真的不爱你了,那么就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最后一句更是正中他的要害。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她,因为他害怕,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别的人不能给她幸福,害怕她在他庇护不到的地方受到伤害,这种心情就像嫁女儿一样,只是并不甜蜜。
他不能放心地将她的幸福交付给任何一个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所以,他一点都不想放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