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丐
洪荒大千界无边无际,不知是你所熟知世界的几千几万倍。
遍观洪荒,数中原大地最为肥美,人杰地灵,城镇不计其数,人口难以胜数。
中原西侧青洲边陲地带有一小镇,名叫七侠镇。七侠镇方圆不足五里。从东到西徒步而行,只消半个时辰。但此镇傍临天玑山有无数名贵药材,又是通往极西蛮荒的必经之路。往来商客频繁,生意兴隆。
七侠镇长风街有一排店铺:当铺、客栈、成衣店、药铺……所有店铺除了悬挂本店招牌外,都挂着另外一个牌子:“杨家铺子”!
杨家是七侠镇的大户,家族产业涉及各个行业,从长风街东头开始,接连二里都是杨家私有,zhongyāng有七侠镇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客栈里连跑堂都是杨家自己人。毕竟是ri久了,旁枝末节的血统出了很多穷人,傍着主家这颗老树衣食无忧。
小乞儿是悦来客栈跑堂,刚干半年,虽然年纪小,但做的似模似样。端菜收盘擦桌子都要干,尤其住店客官,伺候更要到位,有时半夜三更还要从临街“chun归坊”领几个姐姐回来。
正是下午,太阳很好,小乞儿盘腿坐在猪圈墙上看着圈里抢食的猪猡,脸上露出少年恬淡的笑容。身后是几间破房子,院子也落败的不成样子了。
房子是死去的老爹留下的,年久失修西屋几间已经漏了,雨稍大点,屋里就哗啦啦地跟着下。
小乞儿有大名,唤做杨镇,是杨家私塾先生为他取的,凡是杨家子弟,先生都会帮取一个名字。
杨镇本不是杨家人,他是五年前才来镇子里乞讨的乞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老爹见他可怜,又觉得膝下无子,便收他做嗣子,也算传宗接代对得起死去的父亲。
半年前杨镇和邻居王大娘家借了一只母猪,答应她半年后归还另加五只小猪。杨镇用从客栈带回来的泔水喂养,又花钱给母猪配种,俩月前母猪产下十三头胖乎乎的猪仔。
杨镇把母猪还回,为了表示感激还了六只猪仔。王大娘省了半年猪粮,还白得许多小猪高兴的合不拢嘴。杨镇自己留下七只也自高兴。
他算好了,七只猪不用自己花钱,只从客栈拉泔水来喂养。只要一年就能白挣三十两银子,可以盖一栋不错的土房,再买几只母猪。用不了几年就能发个小财奔小康了。
就是不知道客栈泔水能不能一直免费供应,七只猪吃的可不是小数目,虽然族里大爷说了,自家人只要愿意劳动这些东西永远免费。但是掌柜杨三一直把这些视作私人财产,不许他人触碰,况且又看自己不顺眼……
杨镇脸上笑容渐渐消了下去,有些担心。没有免费泔水一头猪一年最多也就挣一两多银子。大大的划不来。
这时候门外一个童稚的声音尖细地刺过院墙传了进来:“小乞哥!先生授课了,今天你去不去?”
私塾授课,允许杨家子弟随意听讲。
喊话的是杨虎,比杨镇小两岁,排辈份其实是他祖父辈。但太熟了,血统也远了,就瞎叫开了。
杨镇现在确实没心情,慌忙应了一声,喊道:“今儿我不去了,要去挖猪菜,你去吧。”
杨虎“哎”了一声,踏踏踏地跑远了。
这个杨虎比自己晚上两年私塾,但学的反比自己好。老爹活着的时候就说他将来一定有出息,最起码能混个当铺的账房先生,杨虎的叔叔在永安当做鉴宝的师傅,很有两把手。
杨镇不想一辈子做跑堂,他想做主家的伴读书童,但书童要有知识,得解答少爷的学识问题。
想到这里,杨镇神sè一整,匆忙把野菜倒进食槽回家拿了书本追杨虎而去。
杨家两个私塾,内私塾是主家小姐少爷们上课的地方,外私塾才是这些旁枝末节的穷宗室子弟读书地方,外私塾在城北,几乎要出了镇子了。
今天先生讲《礼记》,杨镇拿错书了,匆忙中拿了《道德经》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喜欢《道德经》玄之又玄很是奇妙。
拿错书是要挨板子的,杨镇悄悄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先生眼神不好,也许看不见。
先生的课讲的很好,旁征博引。不但引经据典更结合实际,时不时还能讲一两个小故事。
先生讲着讲着不知怎么讲到了忍让。一个杨家子弟起身恭问道:“老师,若是有人谤我、欺我、笑我、轻我、恶我、骂我、骗我时,我当如何处置?”
先生笑笑折扇点向台下一弟子道:“杨冲,你且来回答这个问题。回答的好当有奖赏。”
杨冲思考半天,摇头晃脑道:“只可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众人听得开心,不由抚掌称赞。
却听一个声音凸出传来:“瞎扯淡!”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全班同学听到。
杨冲面sè一红,循声望去。却见杨镇捧着一本书正看得起劲。他心理不由有些委屈,自己本就不太出sè,好容易被大家赞赏一次,就有人出来捣蛋。他楚楚可怜地看向先生。
先生也很生气,拿了戒尺下来讲台,一把夺过杨镇的书,训斥道:“他答得不好,你来回答!”
杨镇《道德经》看的投入不经意间接的话头,却是自言自语,居然被其他人听见了。也是一惊,缓缓站起来,略作思考,答道:“他人敬我一尺,我自然回报一丈,但若敢欺我一寸……”
“哪又如何?!”先生见他读的不是《礼记》竟是《道德经》不由怒起,接口冷喝道。手里戒尺已经微微举起。
杨镇眉毛略挑:“若敢欺我一寸,我定教他无立锥之地!”
话出唇齿,掷地有声。
先生一愣,这孩子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大的孤煞之气?他戒尺落下,连在杨镇头上敲了三记,喝道:“《礼记》课上读《道德》可算欺我?同学回答不易,你妄加评判可算欺人?如此一来我是否可教你无立锥之地?!”
杨镇也是一愣,他只是随心所说。论辩才,怎么可能是先生的对手?当时哑口。
先生又喝道:“既如此,今晚留在书堂,背下《礼记·大同》方可回家!”
“不!我要……”杨镇反驳,话未出口,便见先生瞪了过来,登时哑口,但心里颇为不服,小声嘟囔道:“我要回家喂猪。”
众人哄堂大笑。
先生怒极,也笑了出来,喝骂道:“猪比《礼记》更重要?”
杨镇很想回答说:“是的。”但话在口里打转就是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凶多吉少啊!他强辩道:“小猪正是长身体时候,一顿不吃便会饿得慌。是学生得罪了先生,又不是它们,先生罚我却要殃及无辜了。”
先生哑然失笑,道:“好好!给你半个时辰,喂了猪,今夜通宵背全本《礼记》!”
“啊?!”杨镇失声,《礼记》洋洋洒洒十万言,一夜背下来?我要有这本事就去考状元做大官了!
杨镇恼怒着和杨虎一同往家里走去,他二人前后院。离得极近。
杨虎也替他鸣不平,抱怨道:“先生这次欠妥当了,他从不惩罚我们的。”
杨镇冷哼一声,心中愤恨。背背背!我背个猪猡!
话虽如此,但杨镇绝不敢违背先生的教训,先生在杨家身份极高,连老爷都敬三分,要是惹得他不高兴,在老爷面前说上一句,杨镇三辈子也吃不消。
杨镇喂了猪,检查了栅栏,取了两个白面馒头往私塾而来。
太阳已经落山,夜市尚未开始,是一天难得的清净时候,街上行人不多。杨镇心情不爽走路也慢。
忽然一处巷子里一阵小孩欢调笑声传过来。
“乞丐,臭水沟的水要不要喝?”
“小爷是悦来客栈公子,施舍你些泔水要不要?”
“要饭的,看石子!”
几个小孩哄然大笑,从巷子里跑出来不停的用石子砸一个蹲在巷子里的老乞丐。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杨镇做过乞丐,对乞丐颇有同情,没有这番娱乐心情。但也绝不会无聊到阻止别人的地步。
但今天不同,杨宕也在里面,那家伙仗着老子是客栈掌柜天天和自己对着干,早看他不爽。
杨镇捡起一个土块,嗖地砸出去,正与杨宕的石子碰撞在一起,一块跌在地上。杨宕顿时大惊,向这边看过来。
这手打石子的功夫是杨镇自小练就的,若是拿个弹弓十丈之内要打哪儿就打哪儿,就是打空中飞鸟也百无虚发。以前做乞丐全凭这手功夫填肚子。
杨宕看到杨镇,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脸jiān笑:“小乞儿,这乞丐不是你亲戚吧?你发个什么善心?”
杨镇冷哼一声:“主家老爷告诫我们要善待穷人,你却欺负乞丐,看我不替老爷教训你。”
欺负人嘛,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跑堂的小二,今儿厉害了?杨宕一怔大笑出来:“和小爷打架,你找死!”他招招手对身旁两人喊道:“给我打!”老大范儿十足。
两人为他是从,跟着杨宕一起冲了上来,杨镇往后退一步,躲开两人,翻身朝杨宕扑过去。一拳打在他鼻梁上,顿时鼻血如注。
小孩打架比的就是个狠,谁狠谁是老大。一见血另外俩小孩顿时吓傻。杨宕摸一下鼻子沾了一手血,也吓得哇哇叫。冲旁边一个破院子哭喊道:“傻丫!傻丫!有人打我!”
院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一个雄壮大汉撞将出来。细看却是个女孩,虽然彪悍,但脸上童稚未退。
傻丫全镇出名,十二岁时,便能生撕野狼。把两三个大人打的满地找牙。现在十四岁力量更是恐怖,只一推杨镇便往后退了十几步,脚下站不稳,摔倒再地,幸好那个乞丐托一下,才没摔个狗啃泥。
杨宕止了鼻血,抚掌大笑道:“狠狠地揍他!打掉一颗牙给你一个鸡腿!”
傻丫大喜,跨着大步往这边跑来。
杨镇心脏突突乱跳。乞丐一手托着他肩膀把脸凑上来,伴着常年不洗澡的气息道:“打不过,跑呀!”
跑字才出口,杨镇已被他拦腰夹起来,足下生风一溜烟蹿出胡同,飞快逃了出去。身后尘土飞扬,好似快马一般。
傻丫等人惊得张大了嘴巴,望着乞丐背影说不出话来。
他们看不到乞丐奔跑,只见他夹着杨镇优哉游哉地走着。速度却犹如疾飞,几个呼吸已经出了城门,消失不见了。
神仙么?
走的很慢,速度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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