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黑
黑狗低声呜咽,也不知听懂没有。
杨镇说罢立刻行动,削了两块木板放在一边,摸索着黑狗后退,摸到长歪的骨缝处,咬牙闭着眼睛,心里一狠,咔吧一声捏折了。
黑狗嗷呜一声嘶叫,硕大头颅陡然回过来,一口咬向杨镇,却在咬了一半后硬生生停住,两条前爪刨地,大嘴回头啃着地面,口中呜咽。
杨镇迅速将骨头扭正,削好的木板卡在骨外,用一条腰带绑的紧紧的。做完这一切已是满头大汗。
再看黑狗,嘴下生生啃出一个大坑,口水流了一坑。呜咽声不断,捏碎骨头的痛楚,就算是人也决计扛不住。这黑狗不但硬抗下没有咬杨镇,更是后半身一动不动,任凭杨镇做为。
“好,好狗!”杨镇抚着它狗头大笑:“从今儿开始,你做我小弟,谁敢碰你,小爷一斧劈了他!”
杨镇化开三瓶生机散,灌黑狗喝下。治外伤生机散要敷在伤口,治骨裂却要服下了。杨镇甚至取出两粒望舒丹塞到狗嘴里。望舒丹最治内伤,谁知道虐待黑狗的人,有没有棍棒打在肺腑上。若打出内伤恰好治了,若没有权当补药吃了。
杨镇又从他头顶一路摸到尾巴梢,确信再没有断裂骨头,便一翻身躺在黑狗旁边。
黑狗呜咽了一阵,趴着向杨镇靠近几分,瞪着大眼看了杨镇半晌,忽然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哈哈!死狗!”杨镇不耐瘙痒大笑起来。
跳起来去河里捉了几条肥鱼,烧烤了仍一条给黑狗,自己也大口啃食。
一人一狗,相处融洽。
酒足饭饱半晌杨镇慵懒地躺在它身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唉,死狗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不管了,要不咱换一个?铁柱怎样?不喜欢?那,翠花?驴蛋?毛蛋?”
“汪!汪汪!”山林里犬吠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一连三ri杨镇和黑狗都在破庙停留,黑狗伤势一天好过一天。杨镇每次打坐醒来都能发现它伤口明显好转。肩上刀上和背上烧伤,第一宿睡醒便好了大半,第二宿醒来几乎痊愈。
黑狗在崖下本也得了机缘,它不能像杨镇一样把灵气转化为真气,灵气弥漫在身体里,滋润了**,恢复力本就极强。又有杨镇搜刮来的灵丹妙药,皮肉之伤好的极快。
ri出东方,杨镇盘膝而坐,闭目静心,紫气东来。他绝不会浪费哪怕一次ri出时光。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四下瞅了一眼,高声叫道:“死狗!”
这几天,只要他打坐,黑狗就安安静静守护在旁边,仿若护法,今儿怎么没了?
杨镇连叫两声,林中一道黑影蹿出,黑狗衔着三只野鸡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回来,往地上一丢昂首挺胸看着杨镇,那眼神分明再说:爷能猎到野鸡,你却只会逮鱼。
杨镇哈哈大笑,在小溪里将野鸡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烧烤。忽然一拍脑门懊悔道:“该死,该死!鱼是发物黑狗受了伤居然给它吃了两天发物。”
杨镇回头,只见黑狗目不转睛盯着烧烤的野鸡,伤势恢复极好,甚至自己把绑在后退上的定型木板拆下来。蹲坐稍有不便罢了,根本不把吃了两天鱼当回事。
“好狗!果然不一般了。”杨镇知道这不但是生机散和望舒丹的作用,更是黑狗本身体质提升。
三只野鸡分食下腹,杨镇脑袋一歪,躺在破庙稻草堆上,摸着狗头道:“咱去小孤镇吧,小爷我吃了快俩月烤肉了,一颗盐粒都没进,都快淡出鸟来了。”
“嗷呜……汪!”黑狗低叫一声。
这狗隐约听得懂许多话了,杨镇大笑。
“走啦,死狗!”杨镇唤道,起身向小孤镇走去,黑狗“汪”的一声,摇着尾巴紧跟上来。
一人一狗吊儿郎当的在树林里穿梭。
如今体内经脉都是通常的,按照境界而言,自己已是炼体境界,只是真气不足,本源亏损,魂器不能点燃,不能以本源之火煅体。
修行便如种树,果树就是本源,果树上结出的果子就是真气。真气可以消耗完,但只要果树还在,就可以再次结出果子,无穷无尽永不断绝。有人打架将真气消耗殆尽,打坐一晚便有恢复,而有的人在真气消耗殆尽又用丹药强行刺激潜能,虽然爆发了,但境界却跌落了,就是这个道理。
星璇入体,将养着你丹田玄黄之气吞噬,便是吞噬了果树,本源受损,真气再不能恢复,只能从头开始一步一步的重新修炼。好像一个人被废了道法重头修炼一样。
好在自己体内灵气充盈,修行速度一ri千里,怪不得凌霄犬吠都把自己视为灵丹妙药。杨镇边走边思索着自己的修行。
灵气在体内不但提供修行,更时时刻刻温养经脉,长年累月下来,经脉必然强韧,这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只是这般消耗灵气,却有些暴殄天物了。
这次到了小孤镇却要想法子弄些钱财,买些上好的药材炼些温养经脉的丹药。以前灵气太多,不受控制,现在可以隐藏在星璇中,却不能靠灵气温养了。
杨镇想着手一翻手心多了一枚玉简,玉简沧桑古老,已经有极细小的裂纹。背面小篆携刻“丹术”二字。
这是杨镇三枚炼丹玉简中唯一能略微看懂的一枚。从草药异兽的认识开始讲解,算是基础丹术。另外两个却是什么采天地五气,炼先天真气……玄之又玄,根本看不到草药兽骨之类。杨镇认得所有字,看得懂所有句子,却不明所以。大约就是初学者看八股文的感觉,字都认得却决然看不懂。
想想也是,按泰族金sè大汉所言,这是他灭绝许多门派积攒的,就像灭了书院掠夺了课本一般,当然不会从私塾阶段的基础讲起。
倒是《剑修》实在奇妙,行文简练明了稍有文学积累便看得明白。
《丹术》虽说基础,大约也是秀才读物,虽然能看懂一些,却也是模模糊糊。山寨里却没有专门的老中医,此趟先去小孤镇,得先找个医馆好好学学。炼丹和中医密不可分,就从医术入手。小孤镇是草药大镇,医馆差不了的。其他东西回了天玑门再跟着师姐系统学习罢。
杨镇思索着,不知不觉已到镇外。小孤镇名为镇实是县城,城西有天堑界谷,城北二十里是小孤山,城南是大片药田。而城东有官道直通青阳城,官道两旁大片农庄。
小孤镇种药的都是大户,种药的佃户生活也颇为不错,唯有庄稼汉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比不过乞丐,乞丐尚且不须艰苦劳作呢。
杨镇一身松垮道袍身后跟着一条牛犊般的大黑狗,大摇大摆的走过城门,一个守兵轻“咦”一声,道:“那不是赵家少爷的黑狗么?”
另一个卫兵点头道:“可不就是它么,大黑!”他冲黑狗叫了一声。黑狗扭头蔑视般撇了一眼,便不再搭理,跛着腿紧跟着杨镇。
其他三个守卫哄然大笑,纷纷嘲笑这守卫狗都不愿搭理。
那守卫冷哼一声,低骂道:“一个畜生,你神气什么!狗仗人势。明天爷爷炖了你吃肉。”
另一守卫却疑惑道:“这狗不是被赵家少爷打出家门了么?前几天还满身伤呢,今儿怎么就大好了?”
“刚才过去的不是它新主子吧。”一个守卫扭向城内看着杨镇背影低声道。
“原来你叫大黑?”杨镇看着黑狗低笑一声,不管城门守卫还在说什么,眼睛已经盯向不远处一家院子。东城门口的人家都是东城外的庄稼汉,虽住在城镇内,却是实实在在的佃户。
土坯墙,木大门,屋上长草,有些破落却显得宁静。只是这片宁静此刻喧嚣异常。大门外围了一圈人,里面不时有喝骂声传来。
杨镇凑近了便听一个青年尖锐嗓音骂道:“给本少放手!你家地契房契本少今儿全要收回,谁敢拦着!”
这声音听着几分耳熟,杨镇踮起脚尖,努力向里看。但个头矮小,看不甚清楚。他不到十四岁,个头还不及大人肩膀。
里面又有声音传来:“赵少爷,不要啊!我儿怎么得罪你,要你打得半死,还要抢我家田产,这一家子可就活不下去啦!”
这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沙哑的嗓音带着哭声。
这一片佃户,种着东门外所有粮田,却是义务劳动,自己所得就是朝廷给的三分薄田。失了这三分田地,真真活不下去了。
“滚开!”那少爷一声怒骂:“打死他才好!他害本少在槐树上吊了三天,这房契地契就是赔偿。还有,那……那个小瘪三,从明儿开始就是赵家家仆!给爷乖乖送到赵府去。”
“不要……”妇女颓然声传来。却被巴掌声打断。
“作孽啊!”围观的一个大娘,拍着大腿哀叹。
“噤声!”旁边老汉立刻捂住她嘴,瞪眼道:“你怎敢乱说?不怕赵家少爷找咱麻烦?”
大娘摇头喘着粗气:“本来就是这赵高恶霸,不知在山上得罪了什么强人,不但害了秦家大儿,还要抢夺秦家嫂子的房子和地,这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
“赵高?是他!”杨镇忽地明白了,赵高是丘狐大当家的外甥。足足追了自己一个月,最后把自己逼下山崖。
杨镇眉毛倏地皱在一起,便听里面赵高一声尖叫:“小瘪三你敢咬我!抓住他!给我吊起来打!”
人群陡然被撞开,一个六七岁的顽童冲出来,三五下爬上门外一株老树,呆在树上哆嗦着看着地下。
“大哥要被打死了,哥哥伺候你十年,你害死哥哥又来欺负我娘,等我长大一定不会饶了你!”小孩眼睛瞪得浑圆,jing气神十足,没有一丝胆怯,身体哆嗦却是气愤难耐。
“小瘪三!给我把他拉下来。”赵高气的浑身打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旁三个恶丁,正是当初追赶杨镇的其中三个。三条恶狗冲出来,绕在老树下,冲小孩狂吠。
杨镇在人群后,身后大黑听到赵高说话,便怔了神。见赵高与恶丁出来,忽然打了个冷战,呲牙咧嘴前腿刨地,仰天恶狠狠一声咆哮:“汪!汪汪!”
声如洪钟,悠远绵长,似虎啸又似猿啼,不知饱含了多少愤怒和心寒。
一时间所有人都向大黑看来,连老树下三条恶狗也嗅着鼻子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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