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Volume.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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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昏昏沉沉,眼睛却悖逆了思绪地睁开。英诺森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这么靠着墙半躺了下来,放任自己被倦意攫获,现在又似醒未醒。脸颊掠过一丝温软触感,短促即逝,难以判断是否是他的感觉出了差错。等到他脑袋清明了,才意识到现在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giotto的表情他形容不太上来,似乎表露有不上不下的尴尬。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另一手离开榻榻米,一脸淡然地不紧不缓坐直了身。

英诺森抚着额头撑手坐起身来,“抱歉,刚才睡了过去。”

giotto将矮桌上那杯绿茶推过去一点,“没事,你很累?喝口茶润喉吧,听你声音就一下子明白了。你在威尼斯要处理的事情很棘手么?”

“不。”手握热度褪去的茶杯,否认,“基本上可以算作是解决了吧,不用担心。”

“咳,至于你的事,”英诺森说明来意,“我遇到了你的好友g,事情的始末我都从他那里听说了,然后他说你们一行人走散,所以我便帮着他来找你。我和g是分头找的。”

不说英诺森和g是怎么在完全没见过彼此的条件下认出对方的,giotto虽是点头,内心却生出困惑,g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哪儿,英诺森……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既然他选择不说,那么他也不需要刻意地去问。

和细凤打过一声招呼后英诺森就将迷路的giotto从圣伊登街领走了,随后在分头的岔道那里与g汇合。

当时一片纷繁人潮中,深红发的年轻男子独独倚靠在墙,环臂垂眸,表情寡淡,仿佛在静待时间流逝。缘因反差如此鲜明,英诺森一眼就瞥见了他的身影。

杰罗和斯凡特这两位根本不需担心,现在需要考虑的是giotto和g两人的食宿问题。鉴于giotto通缉犯的身份挂在那里,威尼斯总督派出的警察恐怕随时都在四处搜寻,将giotto关进监狱就可以向总督邀功,这样肥美的差事想必他们一定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带了个身处黑名单的伙伴,一切事情做起来都会束手束脚。g考虑了下,提建议道:“我们两个在威尼斯就是菜鸟。路也不认识一条。”

giotto小声打断:“这么谦虚不如说是智障吧……”

g撇过头,木着脸看他。

giotto脸上立刻写好了“刚才我什么都没有说”的一行字。

“……”英诺森问,“所以?”

“所以,想把giotto托付给苏沃洛夫公爵。公爵先生方便收留他么?”

当事人不满:“你这说法就像是在甩掉空占地方的行囊一样。”

可是他也没反驳什么,应该是持赞同意见。

英诺森之前没有预料到g会提出这种想法,但细来考量,尽管自己不会亮出公爵身份,但至少他在罗西旅馆有正当手续办理入住的高级套房有细凤做担保,要查也不会查到他那里去,让giotto跟在他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方法。

向左,向右,选择权却全不在于他。因为他是沢田纲吉,因为他是giotto,因为那段没有尽头也没有未来的回忆,他根本无从选择。

在giotto和g眼中英诺森缄默着低头考虑,十来秒之后,在确认可行的前提下,缓缓点了头。

暂且尘埃落定。威尼斯公爵并没有将矛头波及旁人,尤其是giotto身边的朋友,因此g一个人反而更容易被搜查者忽略,英诺森领着二人来到罗西旅馆。为联络方便,英诺森在前柜特意询问了是否有与他相近的空房,得到的答案是在他楼下还剩一间单人房。在g办好入住手续后,giotto从他手中拎过属于他的那只皮箱,此时英诺森已先一步踏上楼梯。

英诺森的房间在三楼,铺着土耳其绒毯的走廊冗长而曲折,天井上落下深蓝天光与星辉,晚风吹,中庭里湖面泛起涟漪,搅碎一池白月光。

房间布置匠心独具,giotto一直耳闻威尼斯建筑的绝妙,令无数外国旅行者、作家沉湎迷醉,为它书写了许多故事与文字,亲身领略之下才有这般感知。在他打量这间套房各处角落的间隙,英诺森已经从浴室出来,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将正抬眸鉴赏墙上画框中油画的giotto唤住:“时间不早了,洗完澡就可以休息了。不如明天再好好欣赏?”

giotto收回目光,眼皮猝然一烫,然那又似是谬感。

他答非所问:“威尼斯的晚上还挺冷的,何况还没有出冬天呢。你该多加件衣服,这样很容易感冒。”

“唔?”英诺森愣了一愣,笑道:“没事,马上就裹被子里了。下次一定注意~boss。”

面对英诺森的调侃不置可否,giotto从皮箱中扒拉出换洗衣物就钻进了浴室。旅馆的热水设施很好,洗去一身疲乏,擦拭着沾湿的发尾他走出来,床上被子里鼓起一团,giotto正待替他熄灭床头的煤气灯,视线下落的时候瞥见这人睡着的姿态。

褐发青年一半脸陷在松软的枕头里,侧身逆光躺着,右腿蜷起。很安静。

他总是若有似无地散发这种气质,不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亦或是淡淡微笑,都像是被遗忘在时间的背面。

这一点是由他主动引导的。斯凡特曾评价说英诺森这个人情绪藏得太深,流连表面,他让你看到的永远都是克制,沉稳,默然,和微笑。

读不懂你啊。这样想着,煤气灯熄灭,身影陷入黑暗,窗外折射来的星点辉芒在两秒后作用于双瞳中,朦朦胧胧能看清楚他侧脸的轮廓。

凌晨三点。giotto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中,英诺森没等头发自然风干就睡下去了,夜半头颅隐隐作痛。

他揉着太阳穴与眉心起身,窗户大开,料峭寒风霎时呼呼往里灌,顺着粘在脸颊的半干发丝吹入皮肤钻入骨骼再溶入了血液。

梦醒的时候总是会责怪睡眠太浅,神思一个挣脱,画面颠倒,就再也不能回去。就像那段时光的自己。

他梦见那有限个无数次中的一次,他们在接吻,唇上热度沸腾,肢体相交相缠,灯光全暗,他蒙着细密汗珠的赤/裸脊背如一张拉满的弓弦,月光亲吻他的身躯,在眼中仿佛凝成一匹白练,他情不自禁地与他紧密拥抱,舔吻追逐他的唇瓣与舌,镜头外有个模糊的声音在重复说不能松手,不要松手。

他听见了,惧怕和恐惧的情愫开始悄悄地衍生蔓延,纠缠于他狂跳的心脏。

于是他的手臂在那人背上环紧、手指慢慢蜷起了。

可大约是名为魔障的东西在强行控制他的思维和神经,等回过神来时,他竟已是自然而然地松开了那个令人深陷的怀抱。他呆愣地注视一切,被某种力量强硬操控的手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却连伸手也做不到。遽然的恐慌在那个霎那猛地兜头罩下,几乎令他溺毙。

一旦松手,即万劫不复。他明白了,他再也不能触碰到他体温灼热的肌肤。

这明明是镜头里梦中的自己,可在镜头外旁观的他却莫名想要流泪。

天蒙蒙亮,城市的水细胞苏醒,冬日清晨的太阳光格外温柔,如同初春棉絮。在旅馆餐厅用过店家精心准备的早餐后,giotto提议出去转转。g用餐巾擦了擦沾在嘴角的残渣,说“三个人比较显眼,你们俩去吧,小心点”这事就这样三言两语定了下来,而英诺森始终没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被拖上了船。

是的,水晶魔石威尼斯著名的特产,贡多拉。

船夫撑篙,顺着曲曲折折的河道而下,从一座座廊桥底下经过,牛奶色的水雾如丝绸漂浮在空气中,笼在抬眼可见的周围。建筑在水面上的城市犹如海面上幻想中的蜃楼。

这是活色生香的威尼斯,魅力颠倒众生的威尼斯,令无数人忘我迷恋的威尼斯,但这也是百余年前的威尼斯。

套上了“旧时代”的时间匣,就不再是同一条河流,同一栋建筑,同一片砖瓦,就像他们乘坐的不再是同一艘贡多拉。

尽管如此,在他口中娓娓道来的那些建筑名字毫无阻涩感,听上去就像对这里十分熟稔一样。

giotto不禁侧目,英诺森说到一半停下来,发现giotto脸庞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他,像是在认真听,又像是在神游。“怎么?”

波纹向后曳开,贡多拉随流微晃。船夫精确地掌着方向,从桥墩下平稳驶过,拐入右侧狭窄的河道。

“英诺森对威尼斯很熟悉啊。来过很多次?”

“……算是吧。”

如果不是六年前帮助细凤逃亡于此,他本不会再踏足这座虚空城市。这以后他每两年都会抽空来一趟,算下来他竟也是第四次来到这里了。

威尼斯,在他还是沢田纲吉的时候,是他一生仅去过一次的城市。

他曾想过再去一次,由于各种因素一直未能成行。再然后,他想与之同行的人离开了,勇气耗尽,恐惧阻隔了他的步履。

彭格列十代目的岚之守护者,他曾在威尼斯签署合作文件的时候被问及:

虽然没有明确宣告,但为什么尊敬的彭格列教父会将威尼斯列为禁地,从来会因为各式各样的缘由,始终都不曾踏足过水城半步?

狱寺隼人手指缝间夹着一支雪茄,语气平淡地抛出一句“没有的事”,转身携部下离开。

这座气质曼妙且矛盾的水城,它于十代目而言,不过是一座安葬了回忆的空城。

既是空城,就不应再留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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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荣光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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