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
 静安宫。
    审义其向太后回禀了今日发生在礼王府的诸多变故,说完后伏地等待迎接太后的雷霆之怒。结果半日却不见动静,大着胆子抬起头打谅,只见太后歪在塌上,皱着眉默然不语,半日,冷笑一声:“结了婚又如何?毕竟上不了台面,他还不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柳轻尘是他的女人?为了他的身家、富贵还不是乖乖的把人送入宫来?只要人在宫里,还怕他把人抢回去不成?”
    审义其道:“太后妙算无敌,奴才自然不及万一。只是,奴才私下里一味的担心柳慧妃,怕皇上那里”
    太后冷笑道:“他?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不喜欢,不管柳轻尘是不是冰清玉洁,他一时间都未必会接纳她,左右不过和我怄气罢了,随他去吧。那柳轻尘刚刚入宫心气未免不顺,晾一晾她也好。好了,没事你先下去吧。”
    审义其叩头:“太后”
    太后审视地看着审义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审义其面露恻然,泣道“奴才向太后辞行,望太后保重玉体,奴才只怕此生无缘再见太后一面了。”
    太后面色柔和了些:“审义其,你跟了我怕有二十年了吧。”
    “是。”审义其顿首道。
    “二十年的风雨,是你陪我们母子一路走了过来,当初要是没有你挺身而出,说不定我当日早已被那楚狂下了油锅了。”
    太后对审义其还是感激的,当初她和年幼的文朗帝被死对头楚狂掳去,楚狂为了羞辱她,命她以侍妾的身份操琴侍酒,她当年年轻气盛,一不愿委身侍敌,二不愿辜负白首之约,誓死不从。楚狂为了威慑她,命人架起油锅要烹她,就在她闭目等死之际,审义其故作狂放,自己跳入油锅,并三言两语说得楚狂为顾全自己的丈夫气概,释放了她们母子。谁知当她在审义其护卫之下,费尽千辛万苦逃出升天之后,才知道她的丈夫为了要拉拢地方豪强势力扩充自己的军队,已然和一位豪强的千金联姻了,而自己是生是死,是烹是煮,大概也不会有人关心。
    “救主是奴才的本分,太后洪福齐天,有上天眷顾,自然不会被楚狂那种莽夫所害。”审义其面色恭谨的回奏。
    太后轻声叹道:“你对我母子有救命之恩,我自不会忘记。只是今日这祸,你委实闯的不小。”
    “奴才该死,给主子惹祸了,奴才死不足惜。只是奴才死后,这深宫之中又少了一个能真心为主子排忧解难的人。”
    审义其知道事到如今太后就算有心回护,也不好与整个朝廷为敌,弃卒保帅是为上位者的生存哲学,太后不会不知。自己一命能换太后平安也算自己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只是自己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今后再不能随侍在她左右,看着她杀伐决断,运筹帷幄了。呵呵,自己还在痴人说梦,她现在也用不着自己随侍了,她又有了新欢,就是那个叫叶平显的黄毛小儿,只是那种以色侍人的小人,怎比得他的忠心护主、百死不悔?
    太后静静地看着审义其,想着这二十年来,他形影不离的随侍左右,数次救她于水火。他是她的耳目,是她延长的手臂,很多她不好出面的事,通过他的手一一办成了。就连当初那个齐妃,年轻貌美圣眷正隆,家世背景也强自己百倍,是他暗中使计将她除去,自己才能稳坐后位。先帝去后自己没了顾忌,更是和他名为君臣,实同她欲抬手让审义其起来,可到底没有抬手,她不可能为任何人付出真情,先帝不行,他一个下人更不可能。
    不过,无论如何他是她的心腹,让她就这样束手待毙的任凭别人把她的几十年的心腹除去,她如何甘心。
    “审义其,去吧。放心,我还没死呢,他们想动我的人也没那么容易。”太后冷冷地说。
    审义其对着太后拜了几拜,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转过身决然而去。
    太后倚在塌上,默然不语。半晌,扬声道:“来人,传叶平显。”
 闭花宫虽不算大,但布局精巧,装饰华美,奇花异草也种植了不少。柳轻尘对花花草草的不是很在意,也认不大全,看着舒眉不时发出赞叹,看来有不少异品。想来也是,皇宫中怎会有凡品呢?不过,她看着其中的一棵树很是眼熟,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象是梨树,她有些不自信,怕自己看走眼,错把冯京当马凉,于是叫来舒眉让她来帮忙认一认。
    舒眉看了半天,最后确定这棵树确实不是什么奇花异草的变种,它真的只是一棵梨树,一棵普通而又正常的、会结梨子的梨树。
    柳轻尘不禁好笑起来,怎么到了不正常的地方,连人也会变得不正常起来,想不到她竟然会有一天连梨树都不敢认,枉费她小时候整日流连在屋后山坡地上的那一片梨树林里。
    柳轻尘只对这棵普通的梨树情有独钟,静静地看着满树洁白的繁花,柳轻尘心中满怀痛惜:几日之后花期一过,这满树的洁白便会“零落成泥碾作尘”了,而自己这一主四仆的在这诡秘多变的皇宫中,将来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不知当初把舒眉等人留下会不会害了她们,只是没有她们相陪,自己一人在这深宫中该怎么活下来。
    柳轻尘让人在梨树下装了一架秋千,虽说因为心上人不在身边,偶尔有多愁善感的时候,不过她有些小强的风格,忘性大,啥时候都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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