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辑闲书・寂寞的春朝(8)

8.第一辑闲书・寂寞的春朝(8)

“可惜今天的天气不好,把这一幅好景致染上了忧郁的色彩。***”我也附和他们说。

船慢慢的进了珠江,两岸的水乡人家的春联和门楣上的横额,都看得清清楚楚。前面老远,在空濛的烟雨里,有两座小小的宝塔看见了。

“那是广州城!”

“那是黄埔!”

像这样的惊喜的叫唤,时时可以听见,而细雨还是不止,天色竟阴阴的晚了。

吃过晚饭,再走出舱来的时候,四面已经是夜景了。远近的湾港里,时有几盏明灭的渔灯看得出来,岸上人家的墙壁,还依稀可以辨认。广州城的灯火,看得很清,可是问问船员,说到白鹅潭还有二十多里。立在黄昏的细雨里,尽把脖子伸长,向黑暗中瞭望,也没有什么意思,又想回到食堂里去吸烟,但w和k却不愿意离开“突克”。

不知经过了几久,轮船的轮机声停止了。“突克”上充满了压人的寂静,几个喜欢说话的人,又受了这寂静的威胁,不敢作声,忽而船停住了,跑来跑去有几个水手呼唤的声音。轮船下舢板中的男女的声音,也听得出来了,四面的灯火人家,也增加了数目。舱里的茶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这时候也站在我们的身旁,对我们说:

“船已经到了,你们还是回舱去照料东西罢!广东地方可不是好地方。”

我们问他可不可以上岸去,他说晚上雇舢板危险,还不如明天早上上去的好,这一晚总算到了广州,而仍在船上宿了一宵。

在白鹅潭的一宿,也算是这次南行的一个纪念,总算又和那广东姑娘同在一只船上多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天一亮,不及和那姑娘话别,我们就雇了小艇,冒雨冲上岸来了。

十五年四月二十日

选自《达夫散文集》,上海北新书局1936年版

杂谈七月

阴历的七月天,实在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所谓“已凉天气未寒时”也,因而民间对于七月的传说,故事之类,也特别的多。诗人善感,对于秋风的惨澹,会生感慨,原是当然。至于一般无敏锐感受性的平民,对于七月,也会得这样讴歌颂扬的原因,想来总不外乎农忙已过,天气清凉,自己可以安稳来享受自己的劳动结果的缘故;虽然在水旱成灾,丰收也成灾,农村破产的现代中国,农民对于秋的感觉如何,许还是一个问题。

七月里的民间传说最有诗味的,当然是七夕的牛郎织女的事。小泉八云有一册银河故事,所记的,是日本乡间,于七夕晚上,悬五色诗笺于竹竿,掷付清溪,使水流去的雅人雅事,中间还译了好几日本的古歌在那里。

其次是七月十五的盂兰盆会;这典故的出处,大约是起因于盂兰盆经的目连救母的故事的,不过后来愈弄愈巧,便有刻木割竹,饴蜡剪彩,模花叶之形状等妙技了。日本乡间,在七月十五的晚上,并且有男女野舞,直舞到天明的习俗,名曰盆踊,鄙人在日光,盐原等处,曾有几次躬逢其盛,觉得那一种农民的原始的跳舞,与月下的乡村男女酣歌戏谑的调,实在是有些写不出来的愉快的地方。这些日本的七月里的遗俗,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隋唐时代的国产,这一点,倒很想向考据家们请教一番。

因目连救母的故事而来的点缀,还有七月三十日的放河灯与插地藏香等闹事。从前寄寓在北平什刹海的北岸,每到秋天,走过积水潭的净业庵头,就要想起王次回的“秋夜河灯净业庵”那一绝句。听说绍兴有大规模的目连戏班和目连戏本,不知道这目连戏在绍兴,是不是也是农民在七月里的业余余兴?

选自《闲书》,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6年版

杭州的八月

杭州的废历八月,也是一个极热闹的月份。自七月半起,就有桂花栗子上市了,一入八月,栗子更多,而满觉陇南高峰翁家山一带的桂花,更开得来香气醉人。八月之名桂月,要身入到满觉陇去过一次后,才领会得到这名字的相称。

除了这八月里的桂花,和中国一般的八月半的中秋佳节之外,在杭州还有一个八月十八的钱塘江的潮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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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散文全集(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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