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爱你就像爱生命(2)
这样的爱,真是芬芳啊。两颗心的叠印,带着甜味。像花香,附丽于春天。像糖,两个人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尝。
那样的时刻,世界上可还有比爱更好的东西?
3
“世界上没有比爱更好的东西了。”恋爱中的王小波对李银河说。看王小波的书信集《爱你就像爱生命》,心里的喜欢就会不自知地溢出来,溢出来,然后就会觉得他那张丑脸,真是充满了无穷的魅力。
无疑,王小波是诗意的。如他所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而且,在他营造的那个诗意的世界里,他还拥有了连诗人也不具备的凌空飞跃的想象力。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王小波还是个街道办小工厂里的工人。白天,他在工作岗位上没完没了地做着枯燥的活计,晚上,他就躲在逼仄的单身宿舍里给心上人写信。
彼时的李银河,已经大学毕业,正在一家知名的报社做编辑。因为一篇小说,他们见了面。而第一次见面,王小波就单刀直入地问:“你有朋友没有?”然后又说,“你看我怎么样?”此后,两人就开始了通信和交往。据说王小波当时就把书写在五线谱上,并深而狡黠地说:“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他在信里写:
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爱把我们平淡的日子变成节日,把我们黯淡的生活照亮了,使它的颜色变得鲜明,使它的味道从一杯清淡的果汁变成浓烈的美酒。
静下来想你,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以前我不知道爱这么美好,爱到深处这么美好。真不想让任何人来管我们。谁也管不着,和谁都无关。告诉你,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
我现在爱你爱得要狂,我简直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只是直着嗓子哀鸣。……告诉你,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得不到你的爱,就像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那种说不出口的哑巴爱一样,成天傻想。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你真好,我真爱你。可惜我不是诗人,说不出再动人一点的话了。
……
他怎不是诗人了。这样又简纯又浓烈的话,这样又真诚又顽皮的流露,哪样的女人能抵挡得了?又怎会比任何一诗逊色?
美好的爱把日子捂成醇酒,一分一秒都令人陶醉。美好的爱也是糖,诗意就是最先俘获心尖的那一点甜。
爱是光亮,爱是忧愁,爱是生命。
所以,他的傻气,他的弱点,他的坏毛病,她全爱。他心里的美丽,她也全寻到了,全看到了。这样的生命,活两辈子都不够。因为有爱。
一九七七年,到一九九七年。二十年。在迅疾的生命里,二十年,我们能为爱留下些什么,又能为缓慢的往事做些什么?
在不断的文学创作之余,他依然不忘给她写信,不论是近在咫尺,还是相隔天涯,绵绵意二十年如一日,自始至终,不减初心。
王小波去世后,他深爱的妻子李银河将此二十年的书信与爱作了集结,提名《爱你就像爱生命》,是为纪念。那也是他留给爱人最好最独特的遗物——爱你就像爱生命,但生命不在了,我的爱还在。
4
同是诗人的洛尔加说,诗歌是不可能造就的可能,和音乐一样,它是看不见**的可见记录,是灵魂神秘造就的**,是一个艺术家所爱的一切悲哀遗物。
我想,这样的爱里的悲哀,也是独特而美好的吧。诗意是灵魂里的神秘与纯净,照亮我们的爱,直到**的湮灭,生命的终结。
张允和的《第一封信到第一封信》中记录了一个关于爱的小片段,很是令人感动。
一九六九年的冬天,张允和去见沈从文。正巧沈从文在整理东西。见张允和到来,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地说:“这是三姐给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张允和说:“我能看看吗?”沈先生便把信放下来,又像要给又像不给……后来,他把信放在胸前温一下,又把信塞在口袋里,用手抓紧了信再也不出来了。张允和正想笑,却听沈先生忽然说:“三姐的第一封信——第一封。”说着就吸溜吸溜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