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乐无晏朝下看去,先拍卖的是灵药灵草,台上一次展示了五种灵药,至少都是中上品,确实比外头卖的东西好上不少。
每一样灵药前都有显眼的底价标识,以灵石计价。
很快便有人陆续出价,一轮拍卖迅速过去,接着第二轮,又是另五种灵药。
楼内气氛热烈,敢进来这春风楼的修士大多手头宽裕,花起灵石来十分大方。徐有冥也不时出手,只需轻敲手上的竞拍石,他的报价便会显示在前方浮于楼前的玉牌上,一目了然。
乐无晏四处看,比起台上那些东西,这样的拍卖形式更让他觉得新鲜。
因徐有冥这番阔绰举动,不时有人将探究目光落向他们,但被挡在徐有冥设下的结界之外,却是一无所获。
一个时辰后,随着一轮轮的拍卖过去,灵药灵丹灵符灵器之类都出了不少,有人寻到宝兴高采烈,也有人趁机捡漏喜上眉梢,一众修士意犹未尽,便听台上司仪道:“最后这一件法宝,是本场拍卖的镇场之宝,出自北渊秘境,凤凰骨,底价百万灵石。”
话音落下,满堂哗然。
浮于半空的展示台上出现了一根两指长、玲珑剔透的兽骨,在灯火下隐有赤色光芒。
确实是凤凰骨。
“凤凰骨!是凤凰骨啊!”
不知何方传出一声激动叫喊,接着便有人兴奋囔道:“我出二百万灵石!谁都别跟我抢!”
其他人哪甘示弱,各处的玉牌上都开始绽放光亮,报价一路飘升。
乐无晏惊异睁大眼,这就是凤凰骨?
这样东西他还确实没见识过,所谓的凤凰骨,指的是凤凰心口前那最重要的一根护心骨,若将之入药炼丹服下,修为可直接提升一至两个境界,且提升之后的灵力十分纯粹,境界亦稳固,是修真之人皆万分渴求的至宝。
但凤凰一族万年前就已销声匿迹,偶有人在一些秘境、遗迹里得到此物,每一次都会引无数人前来争抢,若无绝对实力,必护不住。
乐无晏下意识转头看身边人,徐有冥的神色平静如常,他心思一沉,问道:“仙尊可听说过凤王骨?”
徐有冥转眼看向他,眼里终于似有了些微波动:“凤王骨,凤王与其血脉的护心骨,可使凡人生出灵根,亦可使修真之人提炼出最纯粹的单灵根,化神期以下的修士以凤王骨入药,可跃境至化神期,而化神期以上修士以之入药,可直接突破渡劫飞升。”
乐无晏:“仙尊见过吗?”
徐有冥眸光一顿,再道:“没见过。”
“我出一千万灵石!”
楼下的一声暴喝拉回了乐无晏的思绪,他移开眼,心头翻江倒海。
当初不知哪里传出的流言,说他逍遥仙山中藏了凤王骨,普通凤凰骨已是人人争抢的至宝,更别提那只在传说中出现、与神物无异的凤王骨,徐有冥带着仙门百家来围攻他,为的到底是大义凛然的除魔卫道,还是想要那凤王骨,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凤王骨自然是没有的,可流言不会因此轻易散去,乐无晏暗忖,他就不信这些年没人质疑过是这狗贼独吞了那所谓的凤王骨,怕只是忌惮这狗贼的修为和地位,不敢说罢。
这么想着乐无晏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杀了自己又如何,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那凤凰骨的报价仍在持续走高,上了一千万灵石之后大多数人都只能遗憾收手,还在争抢的只剩下寥寥三两人。
有一就坐在一楼大堂中的青年公子,修为看着堪堪只到筑基,身旁却围了一圈元婴期以上的护卫,十分扎眼,他出手阔绰,先前就已高调拿下好几样宝物,这回对这凤凰骨也像志在必得。
乐无晏看了眼,见这人摇着扇子,一派风流纨绔相,便知必是背靠祖宗荫庇之人。
“两千万灵石。”那青年公子笑道,嗓音清亮。
周围都是倒吸气声,许多人看他的眼神既不屑、又嫉恨,那青年公子却似全然不觉,他身后一模样不起眼的老者上前一步,稍稍释放了些灵力威压,竟是一合体期的大能!
合体期的修士给这青年做护卫,这人究竟是何来头?
一时间场中众人的注意力终于稍稍从那凤凰骨上分散了些,纷纷议论起来。
青年公子摇着扇子,笑容满面,任由四周之人打量。
台上司仪笑问道:“两千万灵石,可还有愿出更高价的?”
两千万灵石,便是极品灵器也能买好几件了,凤凰骨确实难得,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出得起这个价,这下便不再有人跟价了。
青年公子脸上笑容愈发灿烂,那凤凰骨几乎已是他囊中之物。
二楼的雅间,浮于徐有冥与乐无晏这一间前的玉牌忽然亮起,清晰显示出新的报价。
三千万。
嚯!
一息的静默后满场之人都惊呼起来,那原本志得意满的青年脸上笑容滞了一瞬,仰头看向二楼的方向,唯见一片白雾。
他身后老者皱了皱眉,弯腰低声与他说了句什么,再一摇头。
台上的司仪声音也有几分激动:“三千万灵石!可还有要跟的?”
青年靠向身后座椅,啧了声,收起扇子,放弃了。
乐无晏一扬眉,身边人淡定搁下了手中竞拍石。
走出春风楼时,乐无晏颠了颠自己的乾坤袋,徐有冥将方才在楼里拍得的东西连同那根凤凰骨全给了他,乐无晏这会儿回过味,一根手指戳了戳身侧之人的腰:“仙尊,我拿你这么多好东西,不好吧,还有这凤凰骨,我这修为也护不住啊?”
说是这么说,他却半点没有要将东西还回去的意思。徐有冥垂眸,目光落向他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指:“拿着吧,东西是你的,无人能抢走。”
乐无晏心情复杂,狗贼对他续弦可真好,忒厚此薄彼了。
徐有冥:“你可要吃东西?前边是这一片出名的酒楼。”
乐无晏闻言愈发来了精神:“当然吃!”
他们进酒楼要了间二楼临街的雅间,至春风楼过来这一路上,徐有冥已悄无声息地撵退了三波盯梢之人。
乐无晏哼笑:“这凤凰骨果然不是容易拿的,若无仙尊这实力,不但东西保不住怕是连小命都要丢。”
徐有冥倒了杯温茶递给他:“你打算何时用它?”
乐无晏:“再说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神乎其神的,若是当真能提高一个境界,怎么也得等到了元婴期以后再用才合算。”
徐有冥亦点头:“修炼之事徐徐图之,不可急于求成。”
乐无晏见他这一脸正经的说教,只觉好笑,两根手指沿着桌面慢慢点过去,触碰到对面徐有冥的手,指腹贴着他手背轻蹭了蹭。
徐有冥不动声色,乐无晏眨了眨眼:“仙尊对前道侣也是这般吗?无微不至、体贴非常,还一掷千金?”
徐有冥不答,就这么安静回视,窗外进来的日光映着他沉凝眉目。
乐无晏暗暗唾骂了句,心道美色果真误人,讪笑着想要收回手时,被徐有冥捉住手指轻轻一捏。
他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眸格外惑人,指尖升起的痒意痒到心上,乐无晏更觉讪然,徐有冥已放开他的手。
“对待道侣,合该如此。”他淡声道。
乐无晏忽然就无话可说了。
其实除了一掷千金,夭夭对他确实算得上无微不至、体贴非常,如果没有趁着他闭关之时带人围了他老巢、亲手诛杀他的话。
相对无言时,窗外忽然有人传音过来,徐有冥接了,是先前春风楼里的那青年带笑的声音:“小师叔,可否让我上去蹭口饭吃?”
乐无晏目露惊讶,徐有冥解释:“是师兄之子。”
青年是一人上来的,与徐有冥行了一礼,再笑吟吟地转向乐无晏:“这位便是小师娘了吧,幸会,在下余未秋,先前小师娘与小师叔结契,我还在外头历练未归,错过了观礼,待回去宗门,便会补送一份贺礼去宿宵峰。”
乐无晏了然,原来这小子是太乙仙宗宗主的儿子,难怪那般大的排场:“不必叫小师娘,你叫我名字,我姓青……”
徐有冥:“叫青小师叔便好。”
余未秋从善如流地改口:“见过青小师叔。”
乐无晏懒得说了,行吧,不叫师娘便成。
他点的酒菜很快上齐,余未秋虽已筑基,但与乐无晏一样,是个注重口腹之欲的,并无辟谷的打算,这方面他二人颇有些志趣相投,推杯换盏间很快熟络起来。
余未秋笑着感叹:“我还道是何人与我抢那凤凰骨,冯叔还说修为应在他之上,这才特地叫人跟上来看看,原是小师叔你们,这凤凰骨于小师叔用处不大,我料想是青小师叔需要吧?”
乐无晏笑笑:“价高者得。”
余未秋无奈:“也只能这样了,至少没便宜了别人。”
再又笑道:“先前听闻小师叔要与人结契,我还十分意外,这一路回来,到处都在传小师叔与青小师叔之事……”
“传了什么?”乐无晏说着瞥面无表情的徐有冥一眼,“是传我与仙尊的前道侣长得一个样,还是传仙尊从前在魔头那受了折辱,怕是那方面不行了,我这小修士进门得守活寡?”
“咳——”
余未秋一口酒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竟是没想到乐无晏是这般直白个性的,这样的话当着徐有冥的面就说了。
乐无晏笑眯眯地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师侄这是怎么了?怎的喝个酒也会呛到?”
余未秋接过茶水一口灌了,连连摆手。
乐无晏却不肯放过他:“你还未说,到底传的什么呢。”
“都有、都有,”余未秋尴尬道,“都是些无稽之言。”
徐有冥夹了块鲜鱼肉,仔细剔了刺,搁进乐无晏碗中,提醒他:“吃东西吧。”
余未秋在一旁瞧得啧啧称奇,他还是第一回见他这位小师叔竟有这般温和耐心。
乐无晏将鱼肉扔进嘴里,嚼了两口,道:“这两个传言,第一个是真的,至于第二个……”
“呵,这得问仙尊自己了。”
余未秋下意识去看徐有冥,既想知道答案又小心翼翼,似生怕惹怒他。
徐有冥的目光落向乐无晏,对上他满是揶揄的笑眼,沉默了一瞬,淡道:“你试试便知。”
乐无晏脸上笑意滞在嘴角,余未秋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再起。
徐有冥未再多言,将新剔好的鱼肉递给乐无晏。
桌子下乐无晏踹了他一脚,徐有冥不为所动,敛下眼睫,举杯将酒倒进嘴里。
余未秋缓过劲,主动岔开了话题,说起下个月宗门选弟子之事。
这一茬总算是揭过去了。
饭吃到一半时,正侃侃而谈的余未秋目光落向窗外,忽地一顿,猛站起身。
“我见到要等的人了,先走一步。”
话说完他未再多解释,火急火燎地离开。
乐无晏随意朝外晃了眼,楼下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前头一些,有一身苍衣的青年转过街角,满头细长的辫子被风吹起,很快消失不见。
乐无晏微微一怔。
徐有冥轻喊他:“青雀。”
乐无晏回神:“看到个故人……”
“应当是看错了。”他轻嗤了声,像是自嘲,重新拎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