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京师保卫战(七)
阿蒙掩口一笑:“他们呐,中了法术。”说罢坐上停在外面的一驾马车。
车把式唱个喏:“大小姐,您要去哪儿?”
阿蒙道:“出城,哪儿鞑子兵多便往哪儿走。”
车把式大惊:“这不是送命吗?你之前可没说过!”阿蒙悠悠道:“寻常坐车只要十几个大子儿,我却付你一锭金子。你也不想想凭什么挣这么多。你若是不肯就把钱退给我,我另找旁人就是。”
车夫左思右想,知道此行凶险万端,可说什么也无法把金子交回去。于是狠狠一咬牙:“也罢,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我去便是!”说罢扬鞭作响,直奔城外。
马车行了半晌,四周的景物越发荒凉。阿蒙心中暗暗盘算如何接近也先,如何行刺。正沉浸其中之时,忽然马车猛地止住,车夫跳下去便跑。
阿蒙心中惊道:“莫非这就碰上瓦剌人了?怎么会如此之快?”
他虽然忿一时之气立誓行刺,可既无谋划又不了解情况,事到临头不免心惊胆战。
蓦的只听外面马蹄声响成一片,车夫远远的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过得片刻帘子忽然被掀起,露出几张狰狞的脸。这些人的目光中透露着野蛮、残忍和贪婪,但明显不是瓦剌人。
为首者一见阿蒙,眼睛便挪不开了,半晌后才道:“他娘的,老子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娘们儿!”
旁边另有一人也直勾勾的盯着他道:“没错,天香楼的赛春芳都没这娘们儿带劲儿。今个儿咱们弟兄可算捡到宝了!”
阿蒙顿时明白,这些人是京城附近的盗贼。平日里他们躲避官府不敢出来。但如今大战在即,没人顾得上缉盗,这些人便伺机兴风作浪。
阿蒙不禁暗道糟糕,自己如落在瓦剌人手上还算求仁得仁,可现在被一伙儿强盗劫了算怎么回事?
他为了行刺方便,只暗藏了短兵,并没有带长兵刃。况且就算有刀剑在手,凭他一人之力又怎斗得过七八名凶神恶煞的强盗?于是只得求饶:“几位好汉,我……我是男的,你们放我回去吧!”
“男的?”为首的盗贼眼中欲火燃烧,伸出满是黑毛的胳膊抓住阿蒙。“老子最喜欢男的,给我下车!”
阿蒙知道只能鱼死网破,便把心一横,拔出袖中飞刀,上下甩了两下。
强盗一愣,忽然问:“天怎么黑了?”话音未落双眼砰的爆出两团血花。
阿蒙将飞刀挥手向后面掷去,正中一人眉心,那强盗哼都没哼便倒下去。阿蒙趁机跃出车外,骑上马背便逃。
然而这马始终是匹驮马,有拉着偌大的车厢,根本跑不快。强盗们片刻便追上来,一刀斩中阿蒙后背。
阿蒙惨叫一声,凌空摔下,落在地上。几个贼人跳下马,死死按住他道:“死人妖,敢杀我们老大,我们哥儿几个活剐了你!”
其中有人道:“且慢,先让我快活一番。”说罢揪住阿蒙的头发,褪去外裤。
阿蒙自知无可幸免,他眼中含泪,心中悲道:“墨师兄,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谁呀?”于是纵声长叹,准备就此认命。
可就在这时,嗖嗖几声尖啸,一片箭矢飞来。断壁残垣后有二三十人跃出,朝他们射击。
强盗们一见有敌人,且人多势众,当即便不再报老大的仇,四散奔逃而去。
只有那脱掉裤子的强盗双腿缠住,被乱箭射死。
阿蒙抬头望去,只见来者各个面容不善。心道:坏了,莫非我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不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如此命苦?
可这群人走到近前,为首的大汉问道:“喂,你没事吧?”
阿蒙一听这话长出口气,答道:“还……还活着,多谢壮士相救。”
这时他才发现这群人后面扶老携幼,还有不少妇孺之辈。
那大汉道:“最近道上不太平,你一个女子怎敢孤身一人出门?”
阿蒙对救命恩人不好隐瞒,便低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是男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大汉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道:“别管是男是女,你一个人回去都太不安全了,不如到我们庄子里暂且歇息,等我们腾出空来再送你回家。”
阿蒙历经生死,可再不敢拿性命当儿戏。于是立即点头答应,并随众人回到庄上。
他们所谓的“庄子”其实只是几间土坯房而已。周围有不少推车、竹筐、铲子、锄头等物,地上还有些坑洞,像是在做什么工程。
那大汉姓牛,是这伙人的头儿。扬手唤来名女子带阿蒙进屋休息,一群人便吭哧吭哧的干起活儿来。
阿蒙见那女子虽然穿着破旧却很有几分姿色,于是试探着问道:“敢问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笑道:“我叫紫菱。”随后顿了顿:“本是青楼中卖唱的。”
阿蒙一惊,不敢再问。紫菱却十分大方,指了指周围道:“这里都是或多或少有罪的人,尚书于大人把我们放出来,让我们在此筑土城抵御瓦剌骑兵。”
阿蒙望了望牛头领,他正在和几人合力搬一块大石头。
“牛大哥是官府的?”
紫菱摇了摇头:“他也是囚犯,而且罪过最重。我们中一个官兵都没有。”
阿蒙不禁大奇:“那官府不怕你们逃跑?”
紫菱一笑:“一开始有三百多人,后来逃得只剩我们。你现在就是拿鞭子抽,我们也不会走。”
阿蒙深感震惊,脱口问道:“为什么?”
紫菱道:“现在若跑了,我们终究还是罪人。可若是留下来,打完这仗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阿蒙听了,不知为何胸口一热,险些落下泪。紫菱赶忙好言安慰几句,忽然问道:“他们说……你是男的?”
阿蒙沉默着点了点头,紫菱上下打量他一番:“想不到一个男子竟能生得比女人还女人,我真是开眼界了。”
这话说得阿蒙顿感凄凉,苦笑道:“书上说这叫投错了胎,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