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京师保卫战(十八)

第三百零八章 京师保卫战(十八)

巴图鲁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沿大街小巷乱窜,有几次碰见巡街的锦衣卫,凭着高超的武艺才勉强脱身。在这种情境下想找到狗奴真难于登天。

他正暗自懊悔时,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小黄门经过,便灵机一动,想道:“听说白乌鸦在投靠瓦剌前做过宦官,没准跟着这小太监多少能找到些线索。管他呢……再不济也比撞大运强!”于是蹑足潜踪,悄悄尾随其后。

正是无巧不成书,这一次居然让巴图鲁蒙了个正着,小太监果然是狗奴手下。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此人早已发现他行踪,并一步步按着狗奴的指令把他引到景山上来。

巴图鲁原本见两人乒乒乓乓的交战,自己便打算坐山观虎斗。然而没想到狗奴竟从必死之地转回,且大有反扑之势。

巴图鲁暗道一声不好,心说夜长梦多,我还是先下手为强。于是将随身带来的长矛奋力掷出。

却见那长矛飞向狗奴后心,原本十拿九稳。可就在即将命中的刹那,狗奴轻轻一抬左臂,矛头便从他腋下穿过。

此刻沈鉴正在对面,做梦也想不到会飞出一支长矛,因此毫无防备。只听噗一声响,那长矛当胸穿过,沈鉴大叫一声仰面栽倒,胸膛起伏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巴图鲁见杀错了人,心中懊悔不已。狗奴不禁狂笑起来,冲着他大喊:“喂,你知道自己杀掉的是谁吗?他叫沈鉴,是你父亲的战友!”

巴图鲁一愣:“沈鉴?我见过他,在汉王那里……”他忽然咬牙切齿道:“这厮害我爹爹,死有余辜。我本来也要杀他报仇,现在倒省事了!”

狗奴哈哈大笑:“蠢才。他若害你父亲,理应斩草除根连你一起杀掉,当初为何苦心孤诣的救你?况且你也应该听过,他把战友的遗属接到一起小心照料,一个害死战友的人会那样做吗?”

巴图鲁一愣,可过了片刻忽然大怒道:“你胡说!”

狗奴冷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真能骗过自己吗?难道你午夜梦回时从未怀疑过这一切?”

巴图鲁喃喃道:“这……”心中又茫然又困惑,仇敌虽在眼前,却半点复仇的力气也提不起来。

狗奴冷哼一声,转身对众宦官道:“各位大人,咱们该出发了……”

却说西直门外的战斗已趋于白热化。明目军的援兵虽从九门源源不断赶来,却仍然难敌瓦剌铁骑凶猛的势头。

战鼓擂得震天动地,城墙上的灰尘扑簌簌掉落。

阵亡将士尸体堆叠如山,大营后方一座白色的大帐里,有几十人正在低头忙碌。

他们虽不着盔甲,不配刀枪,可战斗的激烈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前线。这些人是从城中招募来的郎中,专门在此救死扶伤。

长夜刚过一半,他们已不知把多少人从阴曹地府里拉了回来。此刻这些京城名医站成一圈,围着中间个年方二十的姑娘——别误会,她不是病人,而是在她面前别人只有打下手的份儿。

只见她用纤纤玉指捏起发丝般的银针,轻挑几下便让一个伤兵止住流血。众大夫中无不佩服这神乎其技的手法,全都暗中称奇。这姑娘当然是滢月。她处理好伤口后抬起手肘抹了一下汗,却忽然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

几位大夫赶紧接住她,轻声道:“小姑娘,歇歇吧。”

滢月强打精神:“没事,我还行……”

一名姓贺的大夫道:“好了,休要逞强。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救治,你若倒了他们可怎么办?先让别人顶一会儿吧!”

滢月脸色惨白如纸,其实早已精疲力尽。听了这话只得点点头,靠着张椅子坐下。

有人给她拿来热茶和面饼。她不敢吃的太急,只小小的掰了一块塞到嘴里慢慢咀嚼。

那位贺大夫坐在她旁边拱了拱手:“小大夫,敢问你是在哪儿学了这一手医术?说出来让老夫长长见识可好?”

滢月认真的想了想。沈鉴虽和她有师生之谊,却从未直接传授医道,绝大部分知识都是自己从书上看来的。于是回答:“我是自学。”

贺大夫不禁深感震惊,上下打量她几眼,觉得不像说谎,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世上果真有天才,老夫这几十年的手艺在你面前真一文不值。惭愧啊,惭愧……”

滢月本想安慰几句,可她自幼生长于山谷,于人情世故并不通达,只能慌忙摆手道:“你别……你别……”可至于别怎么样,却也一时说不上来。

贺大夫笑了笑:“没关系。小姑娘,现在外面那么危险,你为何不在城里呆着,反而要跑到这儿来呢?”

滢月脱口而出:“是老师教我的,他一定会让我这样做!”

贺大夫不禁感到奇怪,心道:你方才不是说自学成材吗?可转念一想也许人家另有隐情,也就不再打听。低头默默喝茶。

忽然间外面又抬进来几个人,滢月刚想站起身,贺大夫便摆手道:“你坐着,我来吧。”说罢迎了上去。

伤员有五名,前四个的神志还算清醒,伤得也不重。唯有最后一人垂头趴在地上,看样子已奄奄一息。

贺大夫抓起那人的手腕号了号脉,叹气道:“遗憾。”然后朝滢月一摇头。

滢月此时已喝了些热茶,吃了点东西,体力恢复少许。她见那第五个士兵身子还在微微抖动,不禁顿生怜悯之心。暗想:“我再检查一遍,若有一线生机还是救活他吧。”于是便走到那人身旁。

这伤员刚由贺大夫确认不治,滢月此举颇犯医家忌讳。然而贺大夫菩萨心肠,再加之知她无心,因此并不引以为怪。

滢月扳过军士的肩膀,见到他面孔时,竟吓得啊一声惊叫出来。

原来那人的脸皮竟被整整齐齐地剥掉,只剩模糊的血肉和白森森的牙齿。一双裸露的眼球在眼眶中乱转,泪水一刻不停地涌出。

贺大夫行医几十年,也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直吓得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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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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