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镇压
“在诸夏的传统中,老师拥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古代的纲常中,老师被称为师父,拥有仅次于君父和亲父的地位,在宗法制度贯穿天下的社会中,由此可见老师的权威。
许多人都曾经深究这种观念的形成原因,不同人给出的答案是不同的,但有一个猜测被广泛认同——
在人类从茹毛饮血的上古走进文明社会的数以千万年中,老师这种承担了知识传承的角色,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在上古时代担任这种角色的,通常都是祭司阶层,在部落中拥有着崇高的地位,拥有知识的人,受到崇敬,这是诸夏的传统,知识就是一切,所以愿意授予知识的人,理所当然被崇敬,因为他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当然是仅次于赐予生命的父母的权威。
在如今这个新时代中,世界的发展日新月异,每时每刻都有新事物出现,但我们依旧必须看到一個现实,从古代那些圣人的典籍中,汲取力量,并不是一个笑话。
在亚洲以及欧洲,许多学者都在寻找典籍中可以为现在的社会添砖加瓦的知识以及思想,新学就从此而诞生,并且在新时代中,迅速壮大。
复古不代表着我们要回到那个蒙昧的时代,而是脚踏实地,推陈出新。
我们诸夏拥有着厚重的文明传承,这便是我们的底蕴,这便是今日我写下这部书的原因之一。”
洛庆云写下最后一句话,将钢笔放下,沉吟了片刻后,再次开始挥笔流畅的将自己所思所想记录上去。
他身上穿着麻布制成的衣裳,还带着几个补丁,手上的肌肤很是粗糙,身处一间略有些逼仄的小屋中,屋中有些凌乱,到处都是纸张,洛庆云,洛长青的侄孙,从他所处的环境中,大概谁都看不出来,他是洛氏嫡系,出身那个最强大的家族。
似乎是写的有些累,洛庆云随手拿起旁边有些干硬的面包啃起来,颇有些艰难的咽下去,嘴中则嘟囔着,“这破东西又干又硬,还拉嗓子,要是有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就好了。”
之所以吃这些东西,是因为洛庆云没多少钱了,他在世界各地游历,深入农田以及工厂中,出门的时候带的那些钱,基本上花了个七七八八,其实他是可以去洛氏钱行拿月例的,身为洛氏嫡系,他能得到的钱真不少,但他不愿意要。
他花的钱基本上都是给杂志和报社投稿的稿费以及一些自己赚的零钱,他写的也不是小说之类,都是政论,所以得到的不算多。
在常人看来有些艰苦,他自己倒是甘之如饴,对于这种世俗的欲望,并不高。
他已经在秦国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停留在这里,是因为他要在这里写下自己的新政论。
经过十几年的游历,现在主要的国家他都已经深入体验过,而且经过了调研,他已经完全认可当初伯祖父说的有关于新学的判断。
新学的确是一种有极大缺陷的理论,现在主流学界将新学奉为圣旨的态度是绝对不对的,他要在这里写下一部对新学的批判著作。
其中有非常详实的案例,都是他亲自去调研出来的,他从帝国本土,欧洲诸国以及帝国行省,这三种政治不同的地方,调研出来了三种新学落地实践,他经过研究,本质上没有太大的不同,都符合客观规律。
在游历的过程中,他亲眼见到了底层百姓困苦的生活,这种困苦的生活,在现在看来,是非常不正常的。
如果是当初生产力还没有大爆发的时候,是如此,那洛庆云也就不说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生产力,的确是不可能让这么的百姓,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现在都已经进入电气时代了,却还是如此,那就只能说是,制度有问题了。
尤其是。
洛庆云写的时候手突然一顿,他想到了一些自己见到了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在某些地方,百姓没有吃的东西,但是那些粮食等,却直接被倒掉。
是的。
在不少地方,洛庆云都见到了这一幕。
在一些已经形成垄断的地方,他甚至见到了,比这个还要过分的一幕,那就是明明可以生产更多的东西,但是为了单件货物的利润,他们不去生产,于是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
在从前的时候,这些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在生产没有大爆发的时候,货物从来都是供小于求的,只要生产出来货物,就根本不用担心卖不掉。
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洛庆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已经出现了生产过剩,当写个这个词的时候,他都觉得非常的荒谬,明明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衣衫褴褛在受苦的人,但是某些地方却在倒掉生产物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洛庆云的脸色有些凝重,他快速的在纸上写着,“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这些生产货物的人,必须将这些过剩的物资处理掉,不能让他们进入市场流通,否则他们的工厂将会迎来灭顶之灾,大量买不起物资的人,将会等待那些免费或者低价提供的物资,而这些物资是低于成本的,这些东西每一件流入市场,都会导致商人亏损。”
洛庆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写下这一段的时候,他仿佛又回想起了当时他见到的那些事情,那些看起来很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低价处理的结果,并不能挽回一部分损失,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因为运费以及人工费,等等方面,都要重新加入成本中。
这明显的和常识所相悖的地方,证明这种制度的确是有巨大的问题。
这也是洛庆云要对其进行批判的原因,因为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出现的话,那即便是之后生产出来更多的货物,但只要这种情况还在,那永远都会有一部分人享受不到生产力大爆炸的便利。
洛庆云伸手将防止在桌子上的另外一本书拿了过来,这是一本古书,这种学问已经很久不在世间流传了,因为有些和现实不太相符,太过于理想化。
实际上诸夏的先贤曾经提出过这种理论,但其中许多都因为太过于理想化而达不到,但是经过生产力大爆炸之后,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现在仓廪实已经有了满足的根基,那知礼节也就可以提上日程。
洛庆云一直在研究的就是墨家,实际上洛氏内部一直都没有断掉墨家的传承,之前将墨家束之高阁,就是因为墨家想要实现,的确是不可能。
但在新学传播开来之后,从墨家中所脱胎而出的墨学,就再次渐渐在洛氏中的地位提高了很多,人人平等这种观念,结合墨家的很多观念,都有特殊的效果。
对于洛庆云而言,他对百家典籍中的大同世界是最感兴趣的,而大同世界应该有什么样的特征,他同样有许多的构想。
其中建立一个强有力的组织,这个组织应该是严密的,而且组织内部应该有一种信仰。
将这些东西摇一摇抛到脑后,洛庆云再次开始写自己对于如今这个社会,所必然遭受的危机的猜想。
……
大唐帝国内部,广袤的国土,以及各个行省之间巨大的差异,让帝国的统治很有些举步维艰的感觉,时不时就会有抗议出现。
面对这种情况,洛长青一方面在政治方面加强了对于分裂的打击,一方面则在经济方面,再次放松管控,在洛长青的执政理念中,大部分的社会问题,都是因为没钱,只要地方经济好,那一般就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如果一个地区的经济不好,那各种矛盾就会层出不穷。
洛长青的执政理念没有问题,加强政治管控让大层面不乱,然后帝国本土在经济方面让步,主要政策就是加大洛氏钱行的投资,以及在税收方面,给予比较大的优惠。
这种办法的实行,也和现在的政治现实有关系,帝国中枢现在忙着处理帝国内部的腐败,没心思在其他行省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次的腐败是从皇室内部出现的,之前就提到过,大唐当初接受了大部分的工业,在革新的时候,又有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工厂等。
帝国皇室牢牢的把控着其中很大一部分,既然说是皇室的产业,那其中高层自然就有很大一部分是皇族,这些人生来就拥有权力,对于皇室内部的东西,自然是上下其手。
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为了维护帝制的话,那这些人还不能太过于严肃的处理,自古以来处理宗室,实际上都是如此,既要整,还不能整的太狠,以防止彻底把宗室废掉。
在洛长青查这件事的时候,不少皇族宗王以及国公,还颇为不以为意,认为这不算是什么,不就是拿点钱,不就是有些流程不够规范,大不了就是退赃而已。
但他们绝对没有想过,洛长青和天子聊过什么,天子在自己生命的最后,给洛长青下了一道旨意。
“朕有幸生于天家,执掌五洲四海,十数万万子民,继位以来,并没有什么功绩可以夸耀,也不曾有什么德行可以让人铭记,唯独秉持着一颗对万民的仁爱之心,没有做下什么错事,大唐也不曾有什么祸乱。
在朕将要去世的时候,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如此不幸的消息,朕的宗家亲戚,竟然对国家的公器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朕深哀之,天下在朕一人乎?
天下在公。
朕不忍见到此幕,在朕去世后,着洛王处理此事,无论是生,是死,皆交由洛王一人。
朕最后只有一言,李氏之贵,在万民之尊尔,诸李氏子孙,勿要依仗血脉,而有不轨之行,而是怙恶之事。
世上岂有不灭之王朝?
王朝落幕之日,祖宗阴德,可还能庇佑子孙吗?”
这封圣旨下达,言辞恳切,让许多人动容,细细想来,当今天子一生,的确是不曾做出过什么错事,可能最大的错事就是晚年多宠信了几个美人,但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又算是什么呢?
但是其中有一点让人看不懂,那就是天子为什么说起王朝灭亡的事情来,现在看来,大唐王朝如此的强大,怎么可能有灭亡的危机呢,这也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是啊,在任何人看来,大唐王朝都完全没有灭亡的危机,现在的大唐是世界上唯一的国家,统一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就连这样的帝国,都可能会灭亡的话,那这世上可能就不会再有其他的王朝了。
洛长青没想这么多,他先是进宫为天子收拾了后事,在他的心中,他认为天子可能是帝国最后几位皇帝了,所以在谥号的选择上很是用心,对于天子的葬礼也布置的非常盛大。
对于洛长青而言,他不仅仅是在给天子布置葬礼,也是在逐渐的葬送大唐王朝。
很多参与天子葬礼的李氏宗亲,完全没想到在葬礼上海彬彬有礼的洛王,在葬礼结束之后,立刻就开始了狠狠的清算,这种清算程度,简直是有种要把大唐宗室一网打尽的感觉。
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参与到了侵吞皇室资产,转移为私人资产的,全部都下狱。
对于这件事,新任的天子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从理论上来说,这相当于他的亲戚在偷自己的东西。
而且洛王做事,哪里是他这个新任天子所能够质疑的,新任天子是上一任天子的最小的几个孙子。
洛王是什么人,一百岁啊,双方的声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天子每每看到洛王苍白的头发,以及布满皱纹的脸颊,都从心底里有些发毛。
这可是真正的活化石,别看他是天子,洛王说个什么,他连个反驳都不敢。
于是洛长青就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掌握了帝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权力,大部分都猜测,只有等洛长青去世之后,天子才能彻底的掌握权力。
这甚至都不是说洛长青愿不愿意还给天子,而是洛长青担任宰相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权力已经天然落在他的身上。
天子就这样跟在洛长青的身边学习如果处理这个庞大的国家,而洛长青则开始交给他一些必须知道的东西。
比如——
“这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洛长青告诉了天子很多事情不能做,这让天子有种看到当初他的祖父给他留下的遗诏的感觉,从那份遗诏中,天子能看到他祖父的担忧,大唐似乎是快要灭亡了,所以他的祖父有很多的告诫。
现在洛王也这么说,这让天子产生了一种紧迫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竟然能够让洛王和祖父担忧到这样的地步。
他学习着,学习着,然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他问了洛长青,“洛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您和先帝都如此的担忧,大唐现在明明正处于鼎盛阶段,我们有这么强大的军队,还有如此广袤的国土,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对大唐造成威胁,为什么您和先帝都如此的担忧呢?”
洛长青思索良久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告诉天子,然后想了很多,“当初秦朝是怎能灭亡的呢?
大唐虽然和秦朝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陛下你认为的海清河晏,是假的。
你认为现在的大唐内部没有危机是假的,在帝国的各个行省内部,当地的抗议越来越多,很多的报刊都在批评我们,这些都是帝国内部危机的表现。
新学党人并没有因为极西诸国的毁灭而消失,他们散播到了帝国的每一寸血肉中,并且茁壮的成长着,等到他们成长到一定界限的时候,就会再次从帝国的内部撕裂我们。”
天子闻言疑惑问道:“既然洛王你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取缔民间的报刊,毁灭新学的书籍,然后将那些新学党人,以及对新学抱有好感的人杀死,只要这样做,帝国不就稳固下来了。”
洛长青望着天子,然后沉声道:“陛下,你刚才说的这种事,在一千多年前,有一个帝王干过,这件事在历史上叫做焚书坑儒,你也要做秦始皇吗?”
秦始皇这三个字一出来,天子顿时讪讪的不再说话,洛长青沉声道:“陛下,你记住,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现在民间的力量越来越强,话语权,也就是对于好坏的评价,老百姓才是其中最重要的。
如果你这么做,那就是让皇室这么多年所积累的声望毁于一旦,每一个皇室以及贵族,甚至那些普通的官僚家庭,本身都充斥着罪恶,现在有些人将之称之为‘压迫’。
但过去的我们可以解释,那是历史的必然,在过去的年代中,压迫并不是由人造成的,而是那个生产力不足的时代所一定会出现的。
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那都是过去的事,真是感受过这些的人,已经基本上都死去了。
现在皇室的所有举动,将会影响这个时代的人,而这个时代的人,将会决定皇室的未来。
是像那些欧洲的某些国家直接被推上断头台,还是能够顺利的在亡国之后保持一定的地位,比如罗马王室那样。
如果你有一个仁君的名声,就比如先帝,那皇室的下场一定是非常好的,但如果伱是一个暴君,让天下人都为之厌弃的暴君,那付出代价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李氏。”
天子听懂了,而且还直接举一反三,他目光熠熠的盯着洛长青,“洛王,朕明白了,李氏是不是如同洛氏这样,就能够得到一个非常好的结局?”
真是孺子可教也,洛长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即便是做不到洛氏这样,只要差不多就可以了。”
若说名声,那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家族的名声,能够比洛氏还要好呢?
在过去的每一个时代中,即便是邦周灭亡,秦朝建立,作为秦朝数百年的大敌,如果洛氏愿意投靠秦朝的话,秦始皇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过去的所有恩怨都抛弃掉,接收洛氏。
但可惜洛氏不允许这样,等到建立了汉朝,每次有了什么事情,刘氏都会想到洛氏,英侯一脉,对于天下人而言,他们想要招揽洛氏,但从来都没有去招揽英侯一脉,因为所有人都认定,英侯一脉是一定会随着汉朝灭亡的。
洛氏的好名声不仅仅在统治阶层中,也存在于广泛的百姓之中。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是做佃农,给洛氏做,和给其他人做,那完全不一样,洛氏在每一个时代都是让利的,洛氏的存在并不需要大量的金钱财产。
进入新时代之后,洛氏又主导了每一次的安全条例修订,都是切实提升雇工安全以及待遇的事,再加上洛氏自己的工厂,虽然说不上什么天堂,但起码活的还像个人,基本上给洛氏做工,每次都是蜂拥而至。
这些名声实际上获得并不难,至少对于洛氏是不难的,毕竟洛氏不需要参与那些恶性的竞争,也不担心有那些从上层突然袭来的打击。
现在洛长青就是要让李氏也在这其中发挥作用。
“陛下应该知道,大唐君王是和谁共天下,以前是和小地主等,而现在,和陛下共天下的是那些每一个雇工,每一个农民以及每一个心怀天下的知识分子。
这些人才能够决定陛下以及整个皇室的未来命运。
而那些大商人以及大地主,他们注定是要失败的,不用在乎他们的建议。
臣现在主要打击的就是这些人,不过陛下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只要臣还活着,一天还没有找到灭绝这些人的办法,大唐就不会亡。”
天子好奇问道:“洛王,您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些大商人和大地主,朕记得洛氏就是大唐除了皇室之外,最大的商人和地主。”
“洛氏的商业和土地,只不过是暂时保管罢了,随时都可以散出去,这都是无所谓的身外之物。”
洛长青沉声道:“因为这些大商人和大地主,都是蛀虫,对于国家社稷毫无助力,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为了那些利益,甚至甘愿出卖自己的灵魂,置天下于不顾。
那些人几乎是不可救药的,因为他们的作为已经不是由他们自己去控制,而是被金钱所异化,他们的作为是由金钱的流向所控制。”
洛长青现在还坚持在第一线,就是希望能看到新学的末日,这些年新学的发展,就是这样,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以及越来越形成各种寡头,洛长青一看就知道自己当初的猜测没错,错误的理论,只会形成这样的毒瘤。
他坚持的活着,用大唐皇室的力量压制着那些新学党人篡夺权力,就是在等待解药,能够根除新学毒瘤的解药。
这件事不结束,他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去世的。
对于洛长青的话,天子都深深的记在心中,虽然他还是看不太出来,大唐内部的危机到底在哪里,但既然执掌天下数十年的洛王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不会有错的。
洛长青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起因则是一次新的抗议活动,这个抗议活动是爆发在河北行省的,河北总督和行省内部的一些权贵,勾结在一起,压榨工厂内的雇工,这些雇工要求提高待遇,以及缩短工作的时间。
他们要求的也不算是特别过分,但河北总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并且将这次的抗议活动进行了镇压,这件事传到朝廷之后,洛长青询问为什么要残酷镇压。
河北总督毫无悔改之意的慨然道:“本公身为一省总督,遇到造反的乱民,难道没有镇压的权力吗?
洛王殿下可是说过的,对于妄图分裂的分子,要毫不留情。”
他的这番话虽然是强词夺理,但实际上却折射出来,帝制法律下的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在大唐律中,百姓没有抗议的权力,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古以来都没有听说过,百姓有上街集合抗议的权力。
这种场面只有在造反的时候才会出现,河北总督也是用此来反驳洛长青的,实际上在任何一个国家中,朝廷都不希望出现这种百姓集结起来的情况。
在大唐这就更是大逆不道。
洛长青在这个时候陷入了两难之中,如果他将百姓可以自由集会的权力放开,那很可能之后就会陷入新的内战,很多别有用心的人,都会借着这个权力而作乱。
但如果他不放开这个权力,那之后就会有许多新的镇压的事例出现,这种将抗议当作造反的情况,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洛长青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这种事情堵不如疏,不给一个宣泄的途径,那以后出现的就是真造反了。
他想了想之后进了宫。
天子知道了他的来意。
洛长青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陛下,如果我们同意各地的总督以及刺史这么做,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各地的官僚和当地的大商人勾结起来,残酷的对待当地民众,而最终的黑锅,都会扣到陛下你的头上,因为诏令是你下达的,一切的根源都是从诏令开始。
在百姓的眼中,你会变成一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天子手一抖,然后略有些颤声道:“这就是受国之垢的道理吗?”
成为天下的主人,就要承受所有的不满和怨气。
洛长青点点头,“但最终的好处,又有多少能落到陛下手中呢?身为君王,汲汲于这些利益,最后失去的可就太多了。”
皇室可以控制一切的时代,天下人都要仰仗皇室生活的时候,那皇帝怎么做都可以,但如果皇帝控制不了一切了,皇帝做事的时候,就要考虑的多一些。
天子继位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已经知道了帝国现在控制的范围,在很多地区,帝国的控制力都不算是强,帝国在欧洲以及炎洲都有大量的军队。
即便是如此,很多地区也不算是平静,在洛长青给他分析那些发布在各个地区的政令的时候,他有一种在鸡蛋上跳舞的感觉。
每一道政令的偏移,都会导致当地的叛乱度上升,继而影响整个地区的统治稳定度。
现在如果默认了河北总督的做法,那就相当于颁布下了一个严苛的法令,各地的叛乱度,一定是极速上升的。
“洛王,如果朕否决了河北总督的想法,那是不是各地都会恢复安定,国祚可以多延续一段时间。”
洛长青沉吟道:“如果说实话的话,那自然是有好处的,但根据臣的预估,即便是陛下下令,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自古以来就不缺乏这样的人。
但到那个时候,这些事情的罪恶,就不会落在陛下身上了。
所以这件事还是非常值得去做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那就去做。”
天子下定决心,而后又道:“洛王,现在大唐的律法是不是有些不够严密,是不是应该重新修改一番,否则不能每一件事,都用诏令的形式去做。
大唐总还是应该依靠大唐律来治国的。”
洛长青也正有此意,只不过法律的调整总有滞后性,“臣会组建一个衙门,专门负责律法的收集整改工作。”
————
在熙和三年时,帝国颁布了一项极其重要的政令,那就是在法律、文书、诏令等官方文件中,正式用公民来代替百姓这个词语,并且在同年,授予帝国公民自由集会、出版、言论等人所拥有的基本权利。
在世界大变革的这个关键时期,大唐帝国的皇帝,没有成为那个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动人物,他顺应历史潮流的推动着变革,这应当予以肯定。——《历史【九年级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