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六章观众情感的卷入(4)
瑞士舞台美术师阿披亚认为,戏剧感的外显形式的使命,先不在于它与内在依据的调和,而在于它把戏剧感与观众感受接通。(《阿披亚谈瓦格纳歌剧《屈莱斯顿和艾素达》的设计》。)在他看来,戏剧家与其说是在为戏剧的内在感寻找外显的对等物,不如说在为观众的感受寻找视觉上的对等物。
从中国戏曲家,到奥尼尔、布鲁克和阿披亚,他们对于戏剧感外显化的实践和主张,无一不以直接作用于观众为目的。他们通过内在感充分外显直接接通观众的感受,让作品与观众生最短距离的心理交流。
刘勰说,艺术作品可以使隐蔽的感飞腾起来,使盲人见形,聋人闻声(“信可以蕴而飞滞,披瞽而骇聋矣”(刘勰:《文心雕龙·夸饰》)。戏剧内在感的直接外显,亦近于此。
二观众感的卷入过程
观众感的卷入,一般先由真实的感知引起,然后由注意和意志不断开道并强化,最后达到共鸣。
真实感亦即可信感。信赖的建立,是感往还的基础。在生活中人与人的关系是如此,在剧场中观众与剧作的关系也是如此。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十分精细地论述了这一过程:
观众只要感觉到演员敞开的心灵,窥视它,认识到他的感真实及其表露的形体真实,他们马上就会倾心于这种感真实,无法控制地相信在舞台上所看到的一切。代替那虚有其表的漂亮和有声有色的剧场性的虚假,观众会立即在舞台上认识到真实。不过不是臭名昭著的外在自然主义在舞台上所造成的那种小真实,而是另一种,即演员精神感的最高真实,从而在舞台上创造出人类美丽而崇高的精神生活。
活生生的生活的芬芳,这在舞台上是十分罕见的,它们要比壮观的剧场性华丽更令人震惊和入迷,它们更适合于舞台要求。真实和信念是互为因果、彼此支持的。如果对演员感的信念产生于真实,那么真实反过来又巩固了演员和观众的信念。观众也就相信了舞台上所生的一切,从布景开始,直到演员们的体验。不仅如此,在观看演出的时候,观众自己还会以自己的感直接参与舞台生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验艺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论文讲演谈话书信集》。)
观众从“无法控制地相信”到“以自己的感直接参与舞台生活”,这就是观众感的出点和归宿。
然而,从出点到归宿还有不短的距离。观众开始对舞台产生最初信任的时候,他的感有了萌生的可能,但这种可能还不是事实;即使当观众感已经产生,并显露出与作品的同步趋向,这种趋向也很可能被干扰、被淡化、被打断;甚至当观众的感与作品已胶合了很长的时间之后,一种不真实、不得体、不适度的艺术处理也能成为新的阻隔使两者分道扬镳……
在这一过程中,意志,是感的守护神。
感的依据,使意志变得合合理;而意志的持续,又使感变得浓烈而又具有明确方向。艺术家所需要的意志,是感化了的意志,艺术家所需要的感,是意志化了的感。缺少感依据的行动过程,再顽强不屈,也很难入戏;同样,与意志行为相脱离的感抒,再淋漓丰沛,也于戏不宜。
观众,只有看到剧中人的感被一种意志所统制,归附于相应行动的时候,才能正视并趋近这种感。没有意志行动的单纯抒,很容易取厌于观众,就像鲁迅小说《祝福》中祥林嫂反复念叨失子之悲而取厌于村民一样。反之,当戏剧感在意志行动中一一呈现的时候,观众的感也就开始被诱,并逐渐移注。
我们可以借实例来分析这一个心理过程。
汤显祖的《牡丹亭》十分明确地把“”作为中心旨趣。汤显祖所说的“”并不等于心理学里所说的感,它的范畴比感大,但也包括着感。《牡丹亭》长达五十余出,从什么地方开始,剧作的感把观众的感紧紧地吸引过来的呢?从第十出“惊梦”开始。杜丽娘游园惊梦,体验到了爱理想,她的高度意志化了的感足以把观众裹卷,结果,连她后来为“”而出入生死的奇特节,观众也能接受欣赏了。只有以行动意志相贯串,才会成为至,观众的感也就被它紧紧地吸附住。